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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经历过倒数,有跨年夜里的幸福倒数;有生日宴会上吹蜡烛的兴奋倒数;有等待新生命的激动倒数;也有煎熬时执著到底的铿锵倒数,生命里似乎有很多倒数的时刻等待着我们。
然而,还有一种倒数注定感人至深——2014年10月2日,阿拉斯加州费尔班克斯的寒冷冰面上,人们正在为一名来自美国的9岁小男孩本·皮尔斯欢呼雀跃。因为在他人生的“失明倒数”中,一点儿也没有胆怯,他欢乐自救,一点一点将色彩斑斓的世界珍藏于心。终于,他用最后的努力看见了梦寐以求的北极光——那好像是一张划过天际的水彩画!
妈妈,我还能看见你的脸吗?
2005年的一个美丽夏日,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市,皮特焦急地等在妇产科门外。里面,是他的妻子安妮。本来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但夫妻俩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继而大吵了一架。冲动之下的皮特推倒了安妮,安妮重重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皮特抱起安妮奔向医院,他不断地在心里祈祷:仁慈的上帝啊,请保佑我的妻子和孩子平安无事!原谅我的鲁莽!
医生出来了,面色严肃:“你的妻子平安,但儿子……”皮特扑过去,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摇摇头:“早产儿,体重太轻,还不到1600克,我们只能把他放到保温箱里。能否存活,就要看这小家伙的生命力了。”
皮特的内心懊悔不已。医生说,安妮很可能以后不能再生育了。这一切都因为自己太冲动,皮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周的时间,皮特和安妮如同在地狱里经历了几个轮回。医生几次告诉他们:小皮尔斯生命垂危,性命难保。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接连几次小皮尔斯都顽强地又活过来。也许是皮特和安妮的虔诚真的感动了上帝,终于,医生说小皮尔斯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以回家了。
回家后小皮尔斯表现正常,体重也有所增加,这让皮特和安妮放心不少。三周后的一天,安妮无意中发现小皮尔斯的眼睛有点发红。她刚开始以为是因为哭过,或者是给小家伙洗澡时可能不小心进了水,并没当回事。但没想到,接连几天,小皮尔斯的眼睛始终是红的,她仔细一看,发现小皮尔斯的眼球周围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血丝。
皮特和安妮急忙带着皮尔斯赶到医院。医生检查后遗憾地告诉他们:皮尔斯出现了早产儿视网膜病变。这种病变绝大多数发生于胎龄少于32周、体重不足1600g的早产儿。由于早产儿的视神经没有发育完全,就有可能会引起毛细血管内皮细胞损伤、血管闭塞,从而刺激纤维血管组织增生,收缩,并进一步引起牵拉性视网膜脱离和失明。
医生的话让皮特和安妮的心揪在了一起。他们急切地问医生,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医生说,如果运气好,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失明。也可以通过手术来缓解,但皮尔斯有强烈的过敏反应,根本做不了手术。随着小皮尔斯渐渐长大,他的视力开始逐渐下降。
小皮尔斯五岁时,非常喜欢看书,可他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只能依靠特制的放大镜才能勉强看清。因为视力不好,皮尔斯无法像别的孩子那样出去任意跑跳,甚至不能做任何剧烈活动——这样会加速视网膜的脱落。
一天,安妮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突然听到皮尔斯的尖叫。她慌忙跑过去查看,只见地上全是书的碎片,而皮尔斯仍旧在愤怒地撕着手里的另一本书。
安妮跑过去搂住儿子,问他怎么了,皮尔斯一边大声哭泣一边说:“妈妈,我什么都看不清!我戴着眼镜也看不清了!”安妮知道,皮尔斯的病情又加重了。她流着泪安慰儿子:“别哭,以后妈妈就是你的眼睛,你想看什么,妈妈念给你听。”皮尔斯忽然搂住妈妈的脖子,把哭湿的小脸儿贴在她的脸上:“妈妈,我还能看见你的脸吗?”
看着儿子的样子,安妮的心都碎了。她考虑良久,最后决定要把真相告诉他,虽然皮尔斯只有五岁。安妮告诉皮尔斯:即使有一天,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曾经看过的那些美好,那些色彩还会保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妈妈,我也要列一张清单
安妮发现,皮尔斯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发脾气,扔东西,家里总是被他弄得一片狼藉。她不忍心训斥孩子,又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眼看着儿子变得越来越乖戾,越来越孤僻。
她多么希望可以和皮特一起商量一下,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新的勇气和力量。可皮特每天都那么忙,为了每个月能及时结清账单,不停地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安妮发现,现在三个人仿佛成了三个孤岛,谁也融不进谁的生活。
一天,皮特因为工作不顺利,阴沉着脸回家。看到乱得无法下脚的房间,他愤怒地向安妮大嚷:“难道你每天什么也不做吗?”说完他摔门而去,直到夜半才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安妮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哭泣,她不知道生活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将如何继续。
这时,黑暗中一双小手突然伸过来,摸索着擦去她的眼泪。是小皮尔斯。他乖巧地靠在妈妈身边,安慰她:“妈妈,别哭,我陪你。”安妮的泪汹涌而出。作为母亲,她应该坚强,不然,小皮尔斯怎么办?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安妮带着小皮尔斯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碟片。她告诉小皮尔斯:亲爱的,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懂,但我希望你看看这个。这是一部电影,名字叫《遗愿清单》。说的是两个患了绝症的人,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列了一个清单,然后一起去一件件的完成。
小皮尔斯看不清屏幕,但他能听到每个人的对白。出乎安妮的意料,小皮尔斯看得泪流满面。第二天一大早,皮尔斯拿着纸和笔来找妈妈:“妈妈,我也要列一张清单。我要在眼睛还能看到之前,做完这些事情。”
安妮忍住眼泪,笑着说:好,你来说,我帮你写。皮尔斯充满向往地说:第一,我要去游乐园玩。我不乱跑也不乱跳,只是想亲手摸摸那些漂亮的旋转木马。第二,我要学画画,这样我不出门也能把自己想要的东西画出来。第三,我想去加州看新奇士果园,我听说,那里有全美国最美的橙子、柠檬和西柚…… 安妮带着皮尔斯去了游乐园,她知道来到这里,能听到身边的欢声笑语,已经让皮尔斯很满意了。回到家,他这样向妈妈形容:“妈妈,我看到了流动的颜色,它们像彩色棒棒糖一样。”
为了完成皮尔斯想学画画的愿望,安妮费了不少功夫。没有学校愿意接收皮尔斯,安妮没有气馁,她在网上发了一个求助帖子,终于找到一个艺术学校的大学生志愿者愿意免费教皮尔斯画画。
一天晚上,安妮刚哄皮尔斯睡着,皮特带着酒气回来了。安妮没有说话,她只是递给皮特一张纸。皮特惊讶地看着上面的字迹:“这是……皮尔斯的愿望?”安妮点点头:“他还是个孩子,却选择了坚强,我们是他的父母,更要坚强。”
妈妈,我要一场北极光下的“失明倒数”
在皮尔斯六岁生日那天,皮特和安妮向他宣布:生日礼物是全家一起开车去加州!去看全美国最美的果园!
在皮尔斯的清单上,不断地划掉已经完成的愿望,也不断地添加着新的愿望:看一场棒球比赛,听一次音乐会,参加一次野营,到芝加哥美术馆参观……
这些小小的愿望累积在一起,汇成了皮尔斯丰富多彩的日子。他开始变得活泼乐观,幽默风趣,而路途中遇到的那么多帮助过自己的人,也让皮尔斯的内心变得更加的温暖。
2012年10月29日,超级风暴“桑迪”在新泽西州登陆,无数民房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在电视中听到这一消息的皮尔斯决定为此做点什么。他花了一个星期的功夫,艰难地画了一幅图画:在一片歪歪扭扭的房屋上空,一道夺目的彩虹横亘天空!皮尔斯告诉妈妈,他希望可以卖掉这幅画,为灾区捐款。安妮将皮尔斯的这幅画放到了网上,替他表达了心愿,并标注了价格:一美元起拍。让她没想到的是,网友们很快参与进来,最后,一名匿名买家竟然出了一千美元的价格!
2014年,无情的失明阴影慢慢笼罩下来。皮尔斯的眼球已经开始出现萎缩,对这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能够感受到光明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快,他将陷入无尽的黑暗。
皮特和安妮心如刀绞,但面对皮尔斯时,他们却强作欢颜。皮尔斯也知道,自己能看到光明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一天,他无限向往地说:我多么希望可以亲眼看到北极光啊!也许我该在北极光下来一场失明倒数,那该有多酷啊!
面对皮尔斯的这个愿望,皮特和安妮为难了。想看北极光就要到阿拉斯加,不但路途遥远,而且花费极大,单是机票钱就是一笔很大的费用。皮特又多做了份工作,安妮也想方设法地省吃俭用。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们很怕在还没有攒出足够的费用时皮尔斯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天,安妮在整理寄来的账单时,突然发现一个陌生的信封,竟然是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寄来的。她疑惑地打开,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三张前往阿拉斯加州费尔班克斯的免费往返机票。里面还附了一封短信:他们一直在网上关注着皮尔斯,得知他想看北极光的愿望之后,很愿意提供帮助。
安妮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她帮皮尔斯请的美术老师一直坚持在网上记录着皮尔斯的生活,包括他的愿望,他的乐观,他对生活的热爱。
2014年10月2日的午夜,皮尔斯终于如愿以偿。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特制的眼镜,站在一片雪地中,一道道炫目的极光仿佛是从地面升腾到天空,又仿佛是从天空延伸到地底,隔着厚厚的镜片,皮尔斯看着天空变换颜色,“这真是太美了!仿佛是划过天际的一幅水彩画!”
得知这个小男孩正在北极光下举行“失明倒数”,周围数十名游客都为他激动不已,纷纷向小皮尔斯祝贺。也许,他的明天将从黑暗开始,但他的心已经盛满了色彩和爱!
从阿拉斯加回来,皮尔斯似乎一夜长大。没人确切知道皮尔斯失明的时间,但为了提前适应失明后的生活,他主动开始学着用手杖走路,闭眼做饭。他还拿出那张记录着自己失明清单的活页儿,郑重地将“亲眼看到北极光”这项划掉,然后,又认真地在旁边添加了一项:“爱我的皮特和安妮,爱他们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