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搬迁请付完“经济补偿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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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劳动力成本的上涨,一些中小企业、民营企业纷纷转战东南亚地区。工厂的搬迁,牵涉到员工的安置问题,然而有些企业主不仅消极应对这个问题,甚至还用转移资产的方式来逃避责任,让劳资矛盾加剧。虽说劳资矛盾是中国经济社会转型的“必经之痛”,但是要想维护社会稳定,就要消除劳资矛盾,既要维护员工的合法权益,又要考虑资方的现实承受力,在劳方利益和资方利润博弈中寻找到一个平衡点,才能步入和谐劳动的新境界!
  2014年12月16日,广东腾麒机械制造有限公司突然贴出搬迁公告,公告中未提及任何安置员工的方案,让员工心生不满。在双方协商不成后,2015年1月13日,公司方竟然请来大卡车、吊车强行转移资产,造成劳资双方发生纠纷……
  经营有困难工人愿和工厂共进退
  今年46岁的李仁秀是重庆人,事隔多年,她依然清晰地记得,1990年的春天,她和几个同学结伴挤上南下广东的火车去打工。拥挤的车厢里,烟味呛人、人声嘈杂,但一点都不影响她们的心情,想像着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城市,想像着未来不再清贫的生活,几个女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在广东打工的岁月里,李仁秀完成了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2009年,在广州一家工厂打工的李仁秀因工作上的事与主管发生了点矛盾,此后她处处遭到排挤。看到妻子每晚回到出租屋都唉声叹气,老公王伟强有些心疼,建议道:“干得不顺心就辞职吧,不行就到我们厂去干。”
  王伟强打工的广东腾麒机械制造有限公司,李仁秀是了解的,那是一家台资企业,生产各种冷轧、异形钢材的机械设备、磨具及相关的零配件,工厂有一百多名工人。想着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如和老公待在一个厂,这样两人也好相互照应。
  一个星期后,李仁秀在老公的推荐下,顺利地成为广东腾麒机械制造有限公司后勤部的一名普通员工,专门负责打扫车间的卫生。
  王伟强在车间当车工,李仁秀负责打扫车工、钳工两个车间的日常卫生,8小时工作时间、做一休一的工作制度让李仁秀很庆幸自己进了一个好工厂,虽说每月工资不高,只有1400多元,但是她有更多的时间照顾老公,老公干的是技术活,经常要加班,一个月最少都能拿到5000多元的工资。
  没事时,李仁秀喜欢在出租屋里把自己记账的小本子掏出来,看着上面一笔笔存进银行的钱,她想着干到退休了,自己也有一笔不菲的积蓄,那时就和老公回老家安享晚年。
  然而,李仁秀还没有等到退休的那一天,就失业了……
  2014年8月下旬,本该发工资的日子,李仁秀和老公却一直没有收到银行的短信通知,询问其他工友,所有人都没有领到工资。有工人悄悄去问了财务人员,据说是工厂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要等上一段时间。
  这一拖就是40多天,好在最后工厂还是发了工资,李仁秀的一颗心才落了地,她偶尔会听到有的工友谈论周边某某工厂倒闭了,某某厂老板失联了,工人工资没有着落的事,她害怕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可每次和老公说出自己的担忧时,王伟强总是笑话她杞人忧天,总是说腾麒厂是多年的老厂,老板绝对不会这样对待他们这些老工人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工厂不仅拖欠工人的工资,而且取消了加班,这也就意味着靠拿加班费取得高薪的工人们再也拿不到那么多钱了。李仁秀双休日再也不用去车间打扫卫生,王伟强每天都按时下班,夫妻两人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三千多块钱,去掉房租、水电费、日常生活费等,结余不了多少钱,想到孩子上大学的花费,李仁秀急得整夜睡不着。
  看着妻子焦急的样子,王伟强心里也不好受,多年来他凭着技术吃饭,工资一直不低,现在突然清闲下来,工资骤降,他突然间很茫然。可即使如此,他依然相信工厂只是暂时出现了经营困难,他是老员工,要体谅老板的难处,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情况好转了,老板还能亏待他们这些一起走过风雨的老员工?
  不仅王伟强这么想,厂里的所有老员工都是这么想的,没有人辞职,大家相约只要有订单,就努力干活,想着只要把产品做好就能渡过这个难关。每天上班前,王伟强都鼓励妻子,好好干活,总有一天会好转的。
  工厂要搬迁数轮协商无结果
  就在工人们对工厂的经营前景抱有幻想时,腾麒厂的一纸公告打碎了所有工人想要“同甘共苦”的梦想。
  2014年12月16日,工厂贴出搬迁公告。正在钳工车间打扫卫生的李仁秀,听说工厂要搬走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不祥之感再次涌上来。“没事的,这么大的工厂还能说搬就搬走了,肯定会给我们工人一个说法的。”王伟强安慰着妻子,而他自己的心里也没底了。工厂搬迁,事先没和工人们通气也就算了,现在出了公告只字不提安置办法,难道老板也想学某些老板偷偷“跑路”?想到这,王伟强打了个寒颤,看着偌大的厂房,他有种将要被抛弃的感觉。
  当晚,所有的工人们聚集在一起,大家都对这个公告有意见,有工友打听到,工厂因为原材料价格上涨等原因,导致资金周转不灵,老板才想要搬迁到租金更便宜的地方去生产,至于安置员工的办法暂时还没有。“工厂有难处要搬,我们不反对,但是我们都是靠工资吃饭的,家里有老有小,老板对我们怎能没个说法就搬走呢?得找老板协商,要不工厂搬迁后老板回台湾,我们上哪找他?”有工友仔细分析后,所有人都慌了神,“对,找老板讨说法……”
  12月17日,腾麒公司所有员工集体停工,并选出了8名工人代表,要求与公司协商善后事宜。
  12月19日上午,工人代表与腾麒公司方代表进行了第一轮协商,工人们提出了几点诉求:1、经济补偿金(生活补助费);2、补缴欠缴的住房公积金、社会保险;3、补发入职以来高温津贴、各项加班费……
  公司方代表承诺:为工人补缴社会保险和住房公积金、补发高温津贴……但因为涉及金额较大,公司方“一时无法拿出那么多钱”,要求年后再谈。
  在会议室外等候的李仁秀等工人得知公司方的态度,心里顿时踏实了。她拍着老公的肩膀说:“老板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我们提的要求,他没有拒绝。”   然而12月24日,李仁秀等工人得知很多供应商来公司讨要货款,工人们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公司目前至少拖欠货款2000多万元,而且公司的很多机器已经被法院封存了。看着工友们失望的表情,李仁秀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老板欠了这么多的外债,怎么可能给我们补缴社保,加班费想都不要想了。”
  害怕公司申请破产或者老板突然回台湾,在工人们的强烈要求下,12月29日下午,番禺区总工会、街道工会和劳动监察大队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腾麒公司,协助双方进行第二轮协商,协商一直持续到当晚9点,但仍然没有形成文字结果。
  12月31日,双方开始第三轮协商会议,腾麒公司同意按每人8000元左右的标准给予补偿,在2015年2月10日前支付,但工人代表要求支付时间应当是1月15日之前,因为公司将在1月底搬迁完毕,他们担心公司在搬迁之后不兑现承诺……协商至此出现僵局。
  “谈不下去了,怎么办?我们工作那么多年,是不是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家了?”李仁秀看着沉默不语的老公和工友们,哽咽地问道。其实,她想知道的答案,也是所有工人们想知道的答案。
  为了寻求公司方的答案,李仁秀和所有的工人们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去公司等待,等待老板转变态度。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来越害怕,因为有消息说有公司老板欠了员工的工资不给,却在一夜之间搬空了工厂,彻底失联了。
  阻止厂方强行搬迁工人们受伤了
  2015年1月6日上午,心生害怕的工人们决定日夜留守工厂,他们将食堂的桌椅搬到厂门处,防止公司方转移设备和财产。
  也许公司方没想到工人们会在协商不成后,封堵厂门,便报了警。当天下午4点左右,警方从现场带走了6名工人代表,工人代表被处以行政拘留3日的处罚。
  看到工人代表为了大家的利益挨罚,李仁秀的心里很不好受,她和老公一起日夜守在厂门外,在她看来,工厂的设备只要在,工友们的补偿费就一定会有着落。
  1月17日上午,李仁秀等工人发现厂里多了几辆大卡车和吊车,有吊车从车间里将机器设备吊出装上大卡车,“老板要转移资产,赶紧阻止。”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在厂门外的工人们蜂拥进厂内。有的工人挡在车间门口,有的工人拦住大卡车,有的工人嚷着要找老板,场面乱成一团,李仁秀和几名工友赶忙报警,可惜警方也没有办法,这些机器设备是老板私人所有,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
  在工友们挺身阻挡下,厂方转移资产的行动失败了,中午时分,大卡车、吊车等车辆离开了腾麒公司。
  看着离开的车辆,李仁秀疲惫地坐在厂前的石阶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还没有等工人们缓过气来,1月19日,公司方封锁厂门,再次想要转移资产,工人们试图进入厂区阻止时,突然发现厂内多了很多不明身份的保安,不让工人们进入厂区,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后,多名工人被打伤了。
  事情发生后,在有关部门的协调处理之下,1月23日,工人们与腾麒公司签了补偿协议,公司给每人8000~9000元不等的补偿金。
  2月10日,李仁秀收到了腾麒公司转来的6300元的补偿款。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夫妇二人心情沉重,不是因为工厂搬走他们失业了,而是信任多年的老板伤了他们最淳朴的心!
  采访结束时,李仁秀告诉记者,为了孩子能顺利完成学业,她和老公目前已经返回广州,继续他们的打工生涯。至于找个什么样的工作,老公王伟强不止一次地告诉她,工资低点没事,一定要找个口碑好的老板才行。(应主人公要求,文中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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