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流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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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怨无悔
  四月,是玉树的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正悄然落下,两行“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的大字,在玉树援青指挥部的食堂里显得格外醒目。第四批北京对口援青玉树医疗的专家们正在吃晚饭,他们大多在玉树藏族自治州人民医院工作。常常因为就诊的病人太多,或者处理急重症患者晚到,于是,指挥部把开饭时间推后了半小时。
  往常,他们会一边吃饭,一边小声交谈,或者独自与家人通话、视频。可今天,指挥部来了位陌生人,气氛显得稍稍有些严肃。
  一阵沉默后,来自北京护国寺的中医大夫王宏伟打破了沉寂:“听说玉树,是因为地震,之前根本不知道。”
  北京市西城区展览路医院妇科住院医师徐杰说:“第一次知道玉树,就是十年前的地震。”
  北京市大兴区人民医院放射科主治医师苏建伟叹道:“玉树,真的是太遥远了。”
  北京市丰盛中医骨伤专科医院创伤科主任、副主任医师李晔诚恳地说:“了解玉树,确实是从2010年4月14日地震开始的。”
  北京市大兴区中西医结合医院副院长、主任医师郭勇看着陌生的访者:“当时,我问去多长时间,领导告诉我三年。”
  王宏伟:“头天科室主任给我打电话:‘要去援青,是玉树,你去不去?’我考虑了一下,‘去’。第二天,我就报名了。”
  李晔:“既然国家有这样的需要,组织上有这样的需要,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佩戴着党徽,我就会来。”
  又是一阵沉寂,来采访的陌生人心里有所触动。
  苏建伟:“我那时,只要一动,心率能达到110—120。”
  郭勇:“刚到时,我的血压到了190—120。”
  王宏伟:“讲课时,讲到30分钟就会大喘气,上气不接下气。”
  看似文弱,實则内心强大的北京市丰台中西医结合医院超声科主治医师刘翠翠说:“我尝试过红酒、啤酒,还没喝过白酒。但是酒不稳定,想想我还是选择吃安眠药吧!”
  李晔:“背井离乡远离亲人,忍受一点困难,忍受一点高原反应,这都不算什么。但是,我觉得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我的妻子和闺女,他们承受的压力比我要更多一些。”
  徐杰:“孩子还小,看不到我的时候就会找,‘妈妈去哪儿了?妈妈是不是又走了?’听到这些话就觉得特别难受。”
  李晔:“只要不提家,其实都挺好的。”
  徐杰:“孩子唯一一次就是说,他要去青海找妈妈。”
  王宏伟:“争取在我走了以后,留下一支带不走的医疗队。”
  刘翠翠:“现在,我已经自学了一些简单的藏语,从病人进门,我可以单独告诉病人躺下、弄衣服、鼓肚子、侧身、起来。”
  徐杰:“高原除了缺氧,其他什么都不缺。”
  看到陌生人难过的表情,李晔说:“请北京的亲朋好友不要担心我们,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健健康康、圆圆满满地完成医疗援青任务。”
  饭后,夜幕降临。郭勇院长建议大家一起出去走走。经过河边,来到广场,斑斓的霓虹灯映红了他们的脸。他们不由得停下来,随着婉转回旋的音乐,模仿着,与当地的藏族人跳起了锅庄。
  这是高原的夜晚,有乐曲、有舞蹈,还有来自北京援青医疗团队每个人发自内心的祈祷与祝愿。
  三年很长也很短。也许离开玉树后,他们今生今世也不会再来;也许一段时间后,他们会思念,会牵挂,会在下班路上,穿过楼群密布的街道时,突然想起这片辽阔的草原,在情思与不断的回望中,为自己曾经在这里工作、生活感到无比欣慰。
  第二天,州人民医院的援青医生们带着医疗卫生用品及疫情防护用品,在州人民医院院长郭勇的率领下,再次驱车来到偏远的哈秀乡,与社区工作人员一起探访贫困户的病情。在哈秀乡村民小尕松多杰的家里,他的父母亲给郭勇院长和援青医生们献上了洁白的哈达,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来到玉树后,援青医生们才知,平均海拔超过4200米的缺氧环境,使这里的孩子们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几率很高,是平原地区的十倍。有一次去哈秀乡慰问建档立卡贫困户,为当地群众体检时,他们发现年幼的小尕松多杰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可是,小尕松多杰的父母因为经济等原因不愿接受手术治疗。他们便耐心地说服小尕松多杰的父母,由郭勇院长同北京儿童医院、北京宣武医院、青海省心脑血管病专科医院沟通、会诊,决定在青海省心脑血管病专科医院为患儿提供免费手术治疗。2019年10月12日,小尕松被送往青海省心脑血管病专科医院接受手术治疗,如今已经完全康复。所以今天他们看到天真的小尕松完全康复,活泼了许多,非常开心。希望他们的每一份坚守,能让更多的孩子有小尕松多杰的那份幸运,不要错过治疗的黄金期;他们的每一份努力,都能为高原增色,让玉树的孩子们尽情享受童年的快乐。
  通天河的水一直在流,阿尼玛卿雪山身披朝霞默默注视,迎来了一批又一批援青干部、专业人才。他们克服高寒缺氧带来的身体不适,按照中央部署,启动了长期对口支援玉树藏族自治州的工作,并尽自己所能创造着援青人的辉煌。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北京对玉树的援助可追溯到1971年。那时玉树经济落后,生活条件很差,原卫生部第三医院,北京市东城区鼓楼医院全体医生和医生家属,无条件地、毫无怨言地整体搬迁至玉树,成为“玉树州人民医院”的主体,为玉树的医疗服务与建设做出了牺牲。20世纪70年代,出生在玉树的许多孩子都由鼓楼医院的医生接生。许多玉树人普通话讲得好,还带着明显的京味,是因为随迁而来的医生家属大部分当了学校的老师。
  2010年1月,中共中央召开第六次西藏工作会议,确定由北京、上海、天津、浙江、山东、江苏六个省市对青海、甘肃、新疆、云南四省藏区开展对口帮扶。2010年6月,北京成立了北京市对口支援和经济合作工作领导小组青海玉树指挥部,帮助玉树灾后重建工作。从此,北京玉树相距1900公里的两座城市,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北京医疗队援建玉树以来,针对严重影响农牧民群众健康的高原病、传染病、妇儿疾病等开展医疗救治工作,成功促成玉树州人民医院,创建全州首个三级医院,全州医疗基础设施建设和疾病防控工作有序开展,惠及群众40余万人。先后成立了感染性疾病科、骨关节诊疗中心、包虫病诊疗基地、危重儿童新生儿救治中心、眼科中心、宫颈疾病诊疗中心等14个新学科,6个新病区,开展了168项新技术、新业务。与此同时,北京援青医疗团队几乎把所有时间扑在了三个清零计划上:先心病儿童患者清零、包虫病患者清零、临床岗位非职业医师清零。未来三年,医院将彻底筛查玉树州疑似先心病患儿,力争将符合手术条件的全部带到北京进行免费手术治疗。
  捧出一颗真诚的心
  天色微晴,沿着通天河支流益曲的一条小溪,可以到达海拔4200米以上的隆宝滩湿地。海拔渐次升高,星罗棋布的湖泊沼地把草滩切割成了数不清的“沙洲”和“小岛”。一处平坦而密集的高山草甸上,紫色的鼠尾草,蓝色的脉花党参、秦艽,白色的珠芽蓼,黄色的金莲花、金露梅,匍匐在地的独一味各显风姿,密集而丰饶,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护国寺中医医院,中医内科大夫王宏伟一边低头欣赏,一边自言自语,这里可真是中药材的宝地,你看!你看看!什么都有。突然,他又惊讶地叫出了声:“瞧啊,居然还有扁蕾,这可是治疗急性黄疸性肝炎、结膜炎、胆囊炎的良药。”过去,只在书本上见到过。如今,扁蕾娇小柔美的身姿像小仙女出现在湿润低矮的灌木丛中,怎么不让他欣喜万分?
  一年多了,来到玉樹参加援青对口帮扶工作的王宏伟大夫,已经是玉树草原上远近闻名的神医。几百公里外赶到玉树藏族自治州人民医院的牧民,不管什么病,哪儿不舒服,都要找王宏伟,只要王大夫开药方、针灸。听说神医王宏伟快要结束援青任务回北京,治好病的患者又陆续来到医院,想让他再看看,就连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把自己的家人带到医院让王宏伟诊治。工作虽然很辛苦,很累,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玉树了,他又觉得舍不得。只能拼命看病,多治一个算一个。
  刚来时,王宏伟和其他医生一样遇到的最大难题是沟通不畅。患者大多是草原上的牧民,一句汉话不会说,也听不懂,查房的时候得带一个年轻大夫。医生和护士大部分也是藏族,交代事情时,他们会答应好好的,其实也没怎么听懂。有些病人刚来看病,不愿意吃中药,扎针吧,又担心害怕。
  春节放假前,来了位病人,看完以后,给他推荐了好多种药他都不太愿意,最后开了几服中药非常勉强地拿回去了。等王宏伟过完春节回来,也不知这个病人怎么知道消息的,一大早就来到医院,兴奋地告诉王宏伟大夫,吃了他开的药效果太好了,基本上没有症状,还主动要求针灸。之后,病人越来越多,每天上午都有很多病人等在门前找北京的大夫,开药、针灸。王宏伟忙得一口水都喝不上,索性连杯子都懒得拿出来了。中午回到指挥部,先上楼喝口水,然后洗脸吃饭休息休息。下午两点或两点半一到医院,又一堆人等着,感觉过得特别充实。
  有些牧民听说州人民医院有个北京大夫扎针扎得好,从治多、曲麻莱奔到他这里,可又表达不清病史,家属也没来,他就先给他治,哪儿疼治哪,先减轻病人的痛苦。牧民非常淳朴,没有过多的话,扎完针只要不痛了就马上走了。像这种情况,他都不收费。他们来一趟不容易,收什么费呢?
  记得那是4月21日,平常又忙碌的一天。玉树州人民医院屠世欢医生接到一个电话,他朋友的右手很痛很痛,无法忍受!屠医生让她赶快来医院急诊,同时拉着王宏伟和他一起去急诊室。赶到时,见患者被一群人围着,家人正努力控制她的右臂,以协助护士在左臂抽血。抽血结束,家人再也不能控制,只能看着她紧紧抓着右臂躺在地上呻吟。患者的右手蜷缩成握固状,整个右手和右前臂紫黑肿胀僵硬,还不停地喊着“快帮我按住手臂,有虫子向上爬。痛呀……”问她起因,只说是中午在户外喝了一杯茶,突然间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被虫子咬了一下,钻心疼痛。之后感觉有虫爬,且由手指间爬向手臂,逐渐发展到右手蜷缩不能伸直,右臂疼痛难忍。在家人帮助下,王宏伟观察到患者所说的虫咬处略微高出皮肤,肤色稍红,右手指僵硬到难以掰开。急切中,他初步考虑是否为急性动脉血栓,但超声室已经下班,这从未见过的症状,让王宏伟有些束手无策。可眼看着这位妇女疼得在地上打滚,家属难以控制,怎么能忍心不管,再说不管,也没地方送啊。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他虽然头脑空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让家属帮忙将患者抬上诊疗床,首先依时辰用灵龟八法应开外关穴,但右手不能配合,故先开双足临泣穴,患者没有明显感觉,再取太冲、公孙、申脉、照海、三阴交、阳陵泉,患者依然无感。再看患者右手握固状,考虑到“肝主握、筋会阳陵泉”,且诉起因为户外吹风,痛处如虫咬,症状如虫在皮下爬行,遂刺双百虫窝。但此时的患者,痛苦挣扎中裤子太紧,不能充分暴露大腿,遂断然隔裤针刺百虫窝穴,并在“虫咬处”加以围刺,同时提插捻转强刺激双太冲穴。这时,患者突然说疼痛症状较前减轻,于是坚持强刺激双太冲穴约10余分钟,患者感到虫爬感次数减少,疼痛减轻,右手手指稍伸开。随着提插捻转刺激双百虫窝穴,患者诉再无虫爬感,疼痛更轻,右手展开。于是坚持强刺激太冲、百虫窝穴,并让屠医生配合刺激左侧外关穴。
  此时,与屠医生结伴回家的儿科医生李连梅也来到急诊室。看到经过针刺的患者症状明显缓解,敬佩地望着王宏伟。可王宏伟不敢放松,考虑还是因为风邪入络,因其症状怪异,疼痛剧烈,不除外中恶可能,待针刺约1小时后,予起针,并处祛风和络方,嘱外购苏合香丸服用。
  他抬起头,擦擦额头上的汗,本以为治疗结束,谁料刚刚起针1分钟,患者右手“虫咬处”逐渐隆起,并且沿皮下向旁边转移,患者再次疼痛发作,右手开始僵直。李连梅医生看到后,口中念到“皮下移行肿块,多见于牧区儿童,考虑蝇蛆病”。听到李医生所说,再问患者去年夏天是否有蚊虫叮咬史,且患者皮下可见移行肿块,遂予针刺百虫窝、外关、内关穴防止虫上行,且对皮下肿块行围刺。其中两次针下有异常声响,患者亦觉随响声痛止,再用针柄裹艾绒施以温针灸法杀虫。约40分钟后,患者右手再无痛感,遂起针。   起针两分钟后,患者右手拇指根处再现一处移行肿块,遂再针百虫窝、外关、内关穴防止虫上行,围刺右手大拇指根部,并其中一针,患者再说又中一虫,其痛立止,再予温针灸法杀虫。再次治疗40分钟后,起针观察10分钟,患者再无皮下移行肿块,右手再无痛感,皮肤颜色恢复正常,活动自如,遂结束治疗。如此,从下午6点下班到晚上9点多,王宏伟用温针灸法杀虫治疗共耗时约3小时,用针约80余根。
  之后,患者血常规报告并无异常,结合皮下移行肿块,再加蚊虫叮咬史,考虑蝇蛆病可能性大。患者的家人惊讶万分,不停地表示感谢。王宏伟也很奇怪,本次治疗,起初也是毫无头绪,好在治疗中发现线索,并施治成功。如果患者真的是蝇蛆病,那么此次针灸治疗成功,也算是针灸杀虫的一次实践吧。后经王宏伟查阅资料,书中确有蝇蛆病记载,症状和这位妇女的相同。在玉树,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从未见过的奇怪病症,那种被病人强烈需要、渴求的感觉,成了王宏伟援青最大的快乐。其实人的价值不就是让人觉得需要吗?
  情洒高原
  2019年7月,北京市丰台中西医结合医院迎来首次援派青海省的任务,新婚一年的刘翠翠作为第四批第一期援青干部来到距离家乡2000多公里,含氧量最丰富时也不足平原60%的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人民医院任功能科副主任。大学期间,刘翠翠曾经梦想过有一天能够服务边疆、保卫边疆。如今,梦想终于实现,她的内心竟萌发出多年不曾出现的豪情壮志,到玉树后一定要传授知识、传递理念,更要为当地百姓服务。
  然而,现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理想。强烈的高原反应使她无法入睡,整日的胸闷、头涨使她浑身无力。她只能慢慢走,一走快、一上楼、一上坡,心脏就会狂跳,就会气喘吁吁、头晕头疼。寒冷、缺氧的气候条件,让她觉得一年时间是这样的漫长,也让她体会到了玉树人民艰辛的生活。
  她成了玉树援青指挥部吃思诺思最多的人。有时候,刚吃了药躺下,就接到急诊电话,又得自己打车去医院。回来后,睡意全无,又怕苦熬到天明之后,头脑不够清醒影响工作质量,只好再吃一片安眠药。指挥部离医院有一段距离,黑漆漆的天,让娇小文弱的刘翠翠心生害怕,可是病人在急诊室躺着,她只能大着胆子去。而且刘翠翠天生怕冷,最热的七八月份,晚上出门还得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但是她坚持着。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在援青期间认真工作,尽自己一份责任,把自己全部的激情、智慧与力量倾洒在这片古老的高原上;就是想尽自己所能改变玉树落后的医疗条件,改善当地人民的就医质量,接触更多人的病痛。可一年时间又是这样的短暂,转瞬即逝。
  刘翠翠是超声科的主治医师,每当她的眼光停留在患者身上,特别是那些没有条件做产前检查的孕妇;那些年轻貌美、未成婚的女孩子因多年结核病渐渐衰弱的身体;那些因先天性心脏病、多年不愈的肝包虫失去生活勇气的牧民,她的心里就会涌起阵阵难以言说的悲伤。那一刻,她完全忘记了结核病特殊的传染性,忘记了自己过于敏感的体质。不论在医院,还是下牧区巡诊,她都毫无顾忌地大着嗓门,用手比划着向听不懂汉语的牧民询问。有很多次,经过检查后才发现与她面对面说过话的人就是一个结核病人。作为医生,最重要的防护是口罩,但她戴口罩是过敏的,除非必须,她一般都不戴口罩直接给病人做检查,即使在疫情很严重的三四月份也是如此。然而,面对种种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她从不回避,也不畏惧,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她不忍心看着他们得了病不知情,病了又得不到治疗。有一次,一位从杂多县赶来的孕妇生命垂危,检查中发现婴儿已经从破裂的子宫进入腹腔死亡。刘翠翠心如刀绞,不敢想象这位孕妇经受了怎样剧烈的痛苦,忍到现在,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孕妇产前检查的重要;一遍又一遍地劝告不相信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必须接受手术治疗的患儿父母,只能在心中勉励自己,能救一命是一命。
  除了每天的日常工作,她参加了第四批北京援青医疗队赴四川省石渠县和络须镇的医疗援助义诊活动,和医疗队援友们去玉树州哈秀乡开展建档立卡贫困户结对帮扶行动,开启5+1+1家庭医生式健康服务模式。2020年五一劳动节,她又和援友们一起为玉树州治多县和曲麻莱县医院送医赠药,为当地武警支队队员进行义诊。为了缩短患者就医检查的程序和时间,她和州人民医院功能科主任尼向一起完善了科室各項工作制度、工作流程,对超声诊断的工作模式、精细化管理学科进行了调整。她还争取一切时间带领大家学习新技术,结合大家的实际需求总结整理成册《超声科笔记》,便于实时教学和应用。教学中,她将自己多年总结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医院同事,诚恳地要求科室的年轻医生大胆操作、精准判断。她强调多宣传结核病、肝包虫病的预防,孕妇的产前检查、产后康复,以一颗医者的仁爱之心关爱患者,体会患者的疾苦。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她迎来了玉树的春天,绿树缠绕、野花遍地的夏天。每当一个又一个患者做完超声检查还没穿好衣服就双手合十地对她说“扎西德勒”,她的心里就会升起一股为自己能够参与援青工作而自豪的情感。每当因错过治疗期无法治愈的患者默默无声地走出超声科的大门时,刘翠翠的心都快要碎了,感到还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事业,亟待开展。与城市里为一点点事就要与医生相争、纠缠不清的有些人相比,草原上的牧人,太令人心痛了。
  刘翠翠很安静,甚至有些内向,不善言辞、朴实无华,但是只要走进诊室,开始工作,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风风火火、干脆利落。她只是千千万万普通超声科医生中的一员,但不可或缺,特别是在高原玉树尤为重要。那关注的目光、探头下的身影,是用另一种方式记录生命的动人旋律,也是无数个无私奉献的医生——这个崇高职业最好的诠释。
  2020年5月,刘翠翠获得2019年玉树州“巾帼建功标兵”荣誉称号。当晚,她在日记里深情地写道:“我始终觉得自己代表的不仅是个人,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背后所呈现的是丰台区中西医形象,是北京形象,是党和国家战略、民族团结之上的党和国家的形象。这份责任不断鞭策着我学习和努力。让患者得到最有效的治疗,造福更多患者。这就是我的初心。路还要继续走,脚步还在继续前进!”   都是我们的孩子
  2020年5月10日下午6点10分,当东航MU2218的客机冲破厚厚的云层降落在巴塘机场的时候,已经二次返回机场迎接的北京援青干部、州卫健委副主任黄平和北京援青干部、州人民医院院长郭勇,北京援青干部、玉树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朱应延的心也跟着落了地。三小时前,他们就到达了机场准备接机。这架从成都飞玉树本该在3点10分降落的飞机,因云层厚、气流强等天气原因无法降落,被迫掉头飞往西宁。飞机上乘坐的是中华民族团结进步协会医药卫生发展委员会秘书长张绍国、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心外科主任李洪银教授、影像学专家唐秀杰博士、爱心人士张吉顺先生,一行四人的医疗团队是专为玉树的先天性心脏病儿童救治活动而来,这是北京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级别调整以后,第一支逆行高原的医疗专家组。
  4月31日下午4点30分,北京自4月30日零时起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由一级降为二级的消息,通过微信、短信、电话的形式纷至沓来。朱延应上高原一个多月了,这是玉树全年最缺氧的时候,睡觉成了最大的问题。漫漫长夜,仰望星空,睡着的时候梦见女儿,睡不着的时候翻看儿子的照片和视频,想的最多的就是女儿、儿子。五千公里外的北京,氧气充足,五一假期适逢解禁,回京好好补补觉,是多么好的机会,但同时张绍国也发来了微信:“兄弟,北京解禁了,我们希望组织专家尽快去玉树筛查。”
  这是年前他们谋划了很长时间,针对玉树先天性心脏病儿童的免费手术项目,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一推再推。如今,漫长的冬天过去了,疫情也得到了控制,现在终于可以成行,朱延应激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朱延应原是北京密云区委组织部干部,援青后担任玉树市组织部副部长。2019年冬天,朱延应上山下乡,给孩子捐赠校服。有一个男孩叫扎西,长得帅帅的,朱延应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不搭理,很腼腆的样子。等他们捐赠活动结束开车要走的时候,他追着车跑,还哭了。当时朱延应眼里也是热乎乎的,孩子再小也懂得感情。还有一次下乡,因为路滑,他们追尾了一辆藏族老乡的车。朱延应下车查看情况,主动提出赔偿。藏族老乡下车看到他,用藏语问他们是哪里的。司机告诉他,是北京来的援青干部。老乡嘴里念叨了好几句话,最后摇摇手上车走了。后来司机告诉朱延应,他说北京是玉树的亲人,来援助也不容易,就这样算了。还有一次,朱应延下乡走访玉树市下拉秀乡的一所学校,发现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老师说这个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体育课上不了。还有一个叫更松西然的漂亮的藏族少年,清秀文静,目光柔和,脸上总带着害羞的笑容。他没有杵状的手指,嘴唇也并不青紫,但病症已露出端倪。13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可更松西然显然过于安静,很少运动。相比其他孩子,他也更容易患上感冒,这是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在他身上隐藏得很深。
  玉树地处高海拔地区,空气稀薄,先天性心脏病发病率可达千分之十七,对孩子的发育、对寿命都有影响,但由于当地落后的医疗条件,无法在玉树进行手术,孩子的生命也变得非常脆弱。即使活到了成年,也不能结婚生子,特别是女孩儿,就是个雷,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
  金巴然吉家住在玉树市下拉秀乡,他的父母早年辛苦劳作,不到50岁就失去了劳动能力。如今,父母和6个弟弟的生活,全靠金巴然吉“跑出租”每月四五千的收入支撑。“六个弟弟都在上学,只有我在打工。”给弟弟治病,不仅受制于当地的医疗条件,还有家里的经济条件。
  朱应延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看到生病的孩子非常心疼。把他们带到北京去治病成了他最大的心事。他立即向派出单位密云区委组织部汇报,寻找救治政策和医疗资源。不久,密云区统战部门提供了一个线索,中华民族团结进步协会医药卫生发展工作委员会正好有免费救治先心病儿童的政策项目。双方约定,来年开春,医疗专家就到玉树进行筛查。
  两天时间,专家们克服高原反应,连续作战筛查疑似先心病儿童206人,筛查率高达19‰,确诊符合手术条件的患儿39人。对需要手术救治的孩子,中华民族团结进步协会医药卫生发展委员会将分批组织,前往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进行免费的手术治疗。
  先心病患者基本分布在中小学、幼儿园,而26.7万平方公里的玉树,有上百所学校,甚至上千个镇村教学点,在短时间内紧急通知疑似患者参加筛查活动实属不易。在这种情况下,由玉树援青指揮部各部室全力配合,郭勇院长指挥协调,北京市教委选派到玉树州教育局任副局长的王家兵第一天就调动了50余人筛查,第二天又有150多名疑似患儿到院参加筛查,刘翠翠医生更是全程协助专家参与对每一个孩子的筛查,虚心学习的态度、认真负责的精神得到了专家团队李主任和唐博士的不断称赞。就在这时,即将回京的张秘书长却接到电话,96岁的母亲突发心梗、脑梗,心率降到30次/分,血压降到极低值,生命垂危,临时心脏起搏器、插管全上了,就等着他回去。临上飞机前,他哽咽着对大家说,希望回去还能看到“热乎乎”的妈妈。
  很快,金巴然吉得到学校的通知。接着,更松西然、江文才仁,下拉秀那个病弱的孩子,20个孩子的家长都得到了通知。
  2020年8月1日,在北京援青玉树指挥部的统一协调,中华民族团结进步协会医药卫生发展委员会与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积极沟通,在慈善机构和爱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下,第一批接受治疗的20名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在家长和随行医护人员的陪同下,顺利到达清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医院心脏外科医护人员与放射影像科、检验科、超声室、心电图室、临床营养科等科室和部门为先心病患儿开设了一条感人肺腑的绿色通道。
  “这次来得很及时。”随队医生吉安介绍,“来京的家长绝大部分是牧民,不会汉语。治疗过后,听说有的孩子差点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期,感觉真是万幸。”李洪银说,正常情况下,一个孩子的手术费少则2万,多则8万。吉安坦言,来京的孩子家里大多困难,这次能免费治疗,真是为家庭卸下了一个重担。
  8岁的男孩江文才仁不爱说话,但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大而明亮。护士说,孩子刚来时弱弱的没力气,手术后眼见着比以前活泼爱动了,改变他命运的是这次北京之行。李洪银说,如果不做手术,这个孩子在平原地区生活有机会再活上10年,在高原生活则不到10年。更松西然患的病是对位不良型的室间隔缺损,为避免手术后发生左室流出道梗阻,一种特有并发症,手术修补时要做特殊处理,手术难度也相应增加。8月11日,更松西然的手术很顺利,当晚8点他逐渐清醒,脱离了呼吸机,12日回到病房。   8月18日,20名孩子已经全部手术成功,安全返回玉树。玉树人民知道,是北京派来的援青干部把孩子们带到了北京,是北京的医生为孩子们治好了病,北京是首都,党和国家心里有他们。
  流淌的隆宝滩
  隆宝滩总是静悄悄的,通天河支流益曲河也总是有节奏的轻轻响着。天上飘来了一块云,雨点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原北京市丰台区政府纪检干部,现玉树藏族自治州纪检书记王峻很有经验地说:“没关系,一阵过雨,咱再坐会儿。”
  王峻书记是典型的山东人,军人出身,信仰坚定,为人耿直,心地善良。他懂文学,喜欢文学,读了很多书,鉴赏力很高。他认为纪检书记应该是干部的守护神。来到玉树后,他首先考虑到的是援青干部的身体健康,便邀请中医学专家王宏伟在玉树州纪委、监委召开的中心组理论学习会上给大家讲了堂《〈黄帝内经〉养生观》专题健康讲座。从中医历史传承及发展的角度,中医药在本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防控中所起到的作用,阐释《黄帝内经》这部中华医学经典所蕴含的无尽智慧,以医疗卫生事业和纪检监察工作共同的使命“治病救人”为切入点,为纪检监察干部讲解医理药理常识,在海拔4200米以上的高寒地区,如何调养身体,维护身心健康,全身心投入工作的养生观。接着,他又成立了读书会,以图书为载体,传播正能量,在精神上引导和鼓励年轻干部,给大家创造一个相互交流的平台。
  自从来到玉树,王峻书记的工作和生活就采取了这样一种形式,这种形式只能用乐观、庄重、从容表现出来。唯有读到女儿一篇题为《父亲》的作文时,他的内心才会吹进些许沉重的微风。
  女儿的作文是这样写的:
  我的父亲,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别人都说父亲聪明、憨厚、朴实,但我总觉得父亲傻。父亲的责任感特强,只要他能帮得上别人,就一定尽全力。
  在我上小学时,身为英语教师的母亲需要去美国进行一年半的学术交流,但是因为只能去一名家属,而我当时年龄小,母亲不放心让他带我,于是我和母亲就一起出发去美国上学了。和父亲分别了一年的时间,这是我们仨第一次分离这么久。
  虽说我们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我们三个人的心还是紧紧相连的。父亲每天都会和我们视频,一天好几遍,从没间断过。到了美国七八个月的时候,正值我和母亲假期,于是父亲就请了个长假来看望我们。
  父亲的英语特别蹩脚,我和母亲去机场接他的时候路上有些堵车,所以他拿完行李到了接机的地方时,我们还在路上呢。见到父亲时,父亲正站在大厅里,用生硬的英文和一个日本人还是韩国人在那里指着路牌,比划着什么,仿佛在告诉那个人往哪里去。他急得满头大汗,跟那个人反复挥舞着他粗壮的手臂,连比划带说,那个人还是一脸茫然。我和母亲看到了他们,快步走过去一问才知,原来那个亚洲人也是刚到美国,英语也不怎么好,不知道怎么找一个出口,就向父亲问路。但是父亲英语也不好,就有了刚刚他努力比划解释的那一幕。
  我母亲帮助那个人做了解答。我们往车场走去的时候,我哭笑不得地笑他:“你傻不傻呀,直接说我不知道不就完了吗?你那英语水平还给人家指路呢!”父亲回答:“那怎么行,我知道却不告诉人家那多不厚道啊,万一他走错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该多害怕啊,而且比划比划也能交流哈。”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傻乎乎的热心人。
  前两个月,他们单位要派人去青海玉树那边工作,让人报名。大家没事儿谁愿意出这么远的门啊,一出还要三年时间。我父亲就不一样,他说虽然任务艰苦,但是为了国家更好的建设,怎么能只求自己安逸呢?他既然在其他专业领域不能教书育人、治病救人,那就在自己工作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该帮还是要帮的。
  我和母亲极其不想让父亲离开,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母亲出国也就是一年半而已,三年这么久的分别,他回来我都高中了,会错过很多看着我、陪着我的时间。而且那里是高原,他年纪也大了,都奔五十了,且不说他受不受得住可能出现的高原反应,那里天气寒冷,变幻无常,五六月都能下小雪,去了就是受罪啊!但是父亲很固执,他认定要做的事一般很难改变。我和母亲真是又气又无奈。母亲骂他:“整天说得你多伟大似的,好像你去了那边就靠一己之力翻天覆地一样。”父亲却乐呵呵地说:“没准呢,说不定我能干出个大事呢!”他说话的样子还真是傻乎乎的。
  我知道父亲不是真的“傻”,他只是总是那么善良地想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憨憨的父亲,他没有那么伟大,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最伟大的父亲。
  许是孩子的稚嫩之语,许是雨雾中清冷的氤氲之色,触动了几位援青干部内心的柔软之情。丰台区政府,现为玉树州文旅局副局长的李世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姥姥。李世琪的老家在山东日照,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和姥姥感情很深。今年年初,正值疫情高峰,姥姥突然去世。为了不打扰他的工作,其实,怕说了也没用。5天之后,李世琪的母亲才给他发了一个微信。闻听噩耗,李世琪悲痛难忍,无法释怀。不仅仅因为姥姥带大了他,作为山东人老人临终前应该守在身边尽孝,还因为姥姥的慈爱,姥姥一生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品质对他产生的影响。姥姥80多岁了,离开的时候是安详的。但李世琪多么想守在老人家身边,握着她的手,让她带着他浓浓的爱意和眷恋离开这个世界。
  雨真的停了,湿润的草墩、灌木,灌木中的野花伸向远方。王宏伟和苏建伟大夫去山上采蘑菇,没出脚面的小溪蜿蜒曲折、清澈透明,长满了黄色的管状长筒马先蒿。王峻书记和李世琪副局长在交谈,讨论各自单位的工作。有时,实施自己的想法,推进项目开展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但他们并不气馁。他们理解,思维方式和工作方法的转变需要过程,只要能够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就是进步,而且同时他们也在适应当地干部的工作节奏和方式,体会高寒环境下当地干部的那份艰辛与责任。
  扶贫路上,守护三江源
  中午,从曲麻莱县过来的王锐到了樓下。赶忙起身倒茶迎接这位我一直在等,终于等到的年轻人。他也是一位援青干部,原单位是国家能源集团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现在在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曲麻莱县主要分管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还是配合县委、县政府领导完成国家能源集团对口帮扶工作的曲麻莱副县长。   几分钟后,风风火火的王锐气喘吁吁地进了门。他身材高大,比我想象的还要帅。一个多小时后,他还要去机场接集团检查组的领导,这点时间,是他没有吃午饭挤出来的。
  我劝他先去吃饭。他说,没事,没事,在路上吃过了。他已经习惯像当地干部一样,忙的时候吃风干牛肉充饥。我不再坚持,只能默默地听他诉说,发生在江河源头、雪域草原上的故事。
  来到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曲麻莱县后,很快就进入了秋季,实际上是曲麻莱漫长冬季的开始,王锐克服缺氧带来的身体不适,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在深入基层了解曲麻莱的县情乡情、熟悉生活和工作环境后,对于习近平总书记对青海人民提出的殷切期望“保護好三江源,保护好‘中华水塔’”和“青海最大的价值在生态、最大的责任在生态、最大的潜力也在生态”的战略定位,有了深刻的认识。
  2018年,集团公司便启动了“黄河源生态保护治理项目”,以黄河源头核心区草场生态恢复为主实施禁牧,让牧民脱贫增收,成为江河源的守护者。为了让牧民群众尽早搬迁,3个月内,王锐下乡十多次,到33户牧民家中了解情况,宣传政策。快入冬的曲麻莱县寒风刺骨,风雪弥漫,行驶在雪路上的车辆随时会陷进雪坑里,有些偏远的村子根本就没有路。即使这样,他也坚持走村串户,宣传政策,亲自参与牲畜转场。2019年11月5日,黄河源头核心区15万亩草场的首批2665头牛羊完成转场搬迁,实现了黄河源头核心区历史上的首次禁牧。2020年,他和当地干部共同研究的实施方案,确定了17万亩的禁牧区域以及牧民和牲畜的活动范围。
  王锐性格活泼、聪慧过人,特别喜欢和牧民交朋友,倾听他们的心声,为他们着想,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有些牧民对搬迁有想法,不愿意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他就非常耐心地对牧民群众说:“首先,搬迁是为了恢复退化的草场、恢复生态,为了今后能过上好日子;第二,年龄大了会生病,看病得到县上、州上,而据不完全统计,曲麻莱县人有70%没有去过西宁、50%没去过州上、30%没去过县上,有了病只能挨着;第三,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上学读书,即使上不了大学,至少也得听得懂汉话,能和更多的人打交道,而且搬迁能让你们在寒冷的冬天有一个温暖的家,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听了王锐的这番话,牧民群众对黄河源生态保护治理项目的看法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从原来的“不想搬”变成了现在的“主动搬”。
  有一天,一位年轻女子找到王锐,她是大连人,环保主义者。2013年,曾经作为环保基金会成员来到曲麻莱县从事环保教育。2015年,这位大连女孩嫁给了曲麻莱县一位英俊的藏族青年。随后,她把大连的房子卖了,开始在海拔4600米的黄河源头麻多乡扎加村种树。“我需要你支持。”她盯着王锐,目光灼灼,不容置疑。
  她说:“这儿冬天冷,可是我们东北的冬天零下30多度,照样长树;这儿海拔高,可是海拔4500米以上的西藏阿里也照样长树,这儿怎么就不能种树。”王锐沉默了一会,回答她:“这儿种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确定是否成活。您已经种了2年,不经过验证不能报项目。但是,我可以自己拿5万块钱给您种树。反正援青三年给我的补助,我一分钱也不往回拿,除了给孩子们买书、学习用品,可以用在环保上。”
  过了几天,王锐去了扎加村,大连女孩种下的雪松在蓝天下傲然挺立,王锐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2020年5月,在王锐的努力下,集团购买草籽开展人工种草试点,他又多次下乡动员老百姓,甚至当地宗教人士种树种草,参与后期管理。半年后,黄河源核心区退化的草场明显恢复,生态环境得到了大幅改善。
  为了进一步提高曲麻莱县办学能力和水平,集团公司先后投资300万元和1710万元,为曲麻莱县孤儿学校和民族中学建设宿舍楼和综合楼。为确保工程质量和工作进度,王锐亲自参加工作会,现场监督指导。在多方协作努力下,使孤儿学校宿舍楼于2020年8月底竣工验收,民族中学综合教学楼及教师宿舍楼于2020年9月底竣工验收。为了给生态治理培养和储备更多的专业人才,一年间他组织致富带头人培训班、基层干部党性培训班、生态管护员意识和能力提升培训班等多个培训班,培训人员876人次。为了改善曲麻莱的生态环境,他与玉树州、玉树市主要领导,玉树州林草局沟通交流,经多方专业分析,参与制定了“玉树州通天河河畔造林绿化”和“玉树州高原千亩林木良种繁育实验基地提升改造”两个方案。
  曲麻莱县地处青南高原江河源头,横跨通天河(长江)、黄河两大水系。西北部为辽阔的宽谷大滩,东南部则重山叠岭、俊秀飘逸。黄河、长江源流勒玛河、楚玛尔河、色吾河、代曲河清澈无比,浩瀚无垠,王锐多么希望更多的人来领略曲麻莱奇崛瑰丽的风光,了解曲麻莱人为保护江河源头、保护生态做出的无私奉献。让民营企业家走进玉树、走进曲麻莱;让曲麻莱人走出曲麻莱,走向北京,碰撞出更多的对口帮扶机会和项目,探索出一条独具魅力的“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高原产业链。
  王锐还非常善于和当地的年轻人沟通,经常请年轻人到他的宿舍,和他们一起畅谈穿着漂亮的冲锋衣、骑着摩托、开着皮卡车放牧的现代化生产方式。通过自己的关系请企业为年轻人办网红培训班,让他们接受新知识,新理念。带他们到北京开阔眼界,与企业家一起座谈讨论,培养他们的自信心。他还想在援青三年间为曲麻莱县留下1万条视频,连续宣传,没准哪一条会火爆,给曲麻莱带来生机。
  时间过得很快,临走前,他说:“姐姐,您能不能用化名。我只是千百援青干部中的普通一员,还没做出多少事。再说,来这,我压根没敢跟我妈说,只说是去青海。”
  做一枚玉“树”高原上的栗子
  不记得是第几次翻越海拔4815米的哈秀山了,来自北京昌平区的援青干部,现担任曲麻莱县委常委、副县长的栗云鹏心中有些激动。他工作的曲麻莱是玉树海拔最高、距离州府结古镇最远,条件最为艰苦的一个县。但是,不管他翻越哈秀山多少次,他仍然沉醉于这座雄伟的、连绵不尽的山峰,山峦之上的璀璨、庄严、晶莹如玉。每当这时,他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宁静到极致,也美到极致。   他渴望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与他分享冰雪的纯净,高山的深邃。然而,别说生活在平原的人,就连从小生活在青海的人,也不会轻易来到这里,来到曲麻莱这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半年多后,也许是因为长期注意锻炼身体的缘故,栗云鹏基本适应了当地的气候。但是,下乡调研中,不断增加的海拔高度,缺氧加剧的剧烈头痛,会让他的后脑勺发木,失去知觉。周末时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也很少回到玉树州驻地,不是他不想念援友,也不是他不想回驻地休整放松,而是230公里的路途遥远、危险,随时穿越路面的牦牛,会令他猝不及防,有一次险些出了大事,还不如利用周末时间,在县上走走看看,尽快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
  曲麻莱是纯牧业县,每年地方财政收入只有1000余万元,可每年的一般财政支出能达到10亿元左右。一开始,栗云鹏根本不理解国家为什么会对曲麻莱县有这么大的财政转移支付力度,国家政策性帮扶资金在牧民家庭收入中比重过大,会不会让这里的人养成依赖的惰性,不利于今后的发展。可是后来,在他几乎走遍了曲麻莱县的山山水水,在他同县乡干部朝夕相处工作,在他同生活在这里的牧民认识、交往、熟悉的过程后,他不仅打消了这种顾虑,而且还深深地理解了国家为什么下这么大力气,这么大规模帮助西部贫困地区的真实含义,并为自己有幸成为庞大援助者中的一员感到骄傲。
  2019年冬天,栗云鹏驱车150公里去看望一户结对帮扶的困难家庭。这户人家住在长江边,汽车离开公路后,还要走60公里崎岖的山路。到了那里,他才知方圆10余公里就她们一户人家。户主是一名35岁的女性,5年前丈夫去世,自己带着婆婆和三个孩子生活,其中两个孩子还在读书,最大的女儿在家里帮忙做家务。虽然有国家政策性收入,但是她们不等不靠,女主人竟独自放牧45头牦牛,平时运输物资、饮水就靠一辆摩托车。
  栗云鹏热情地和她们交谈,希望能够了解到她们家里的困难。可是美丽端庄的女主人一直都开心地笑着,大女儿虽然腼腆却也是笑容满面,一副无忧无虑、天真善良的样子,让栗云鹏心头一动。栗云鹏觉得,正是因为有了她们这样自强不息、勤劳勇敢的牧民,有了她们在这片雪域高原上承载的一切,才能为中华民族占据更广阔、更安全、更有保障的生存空间,才会让雪域高原纯净的河水亘古长流,才会让生活在平原的人尽享富足安逸。帮助她们,不是什么奉献,也不是什么恩赐,而是中华文明用几千年时间和无数血泪换来的一种最适合的整合方案,是自古以来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交错汇聚而就的和谐生活。
  来青海之前,栗云鹏先后在北京昌平区农委、区委办公室、城北街道工作,他意识到,一个地区的发展人才是关键,人才的培养归根结底要靠教育。随着援青政策的不断深入,曲麻莱县对教育的重视和投入前所未有,曲麻莱的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如同渴望新鲜的牦牛乳汁。一个周末的下午,栗云鹏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两个拖着行李放学回家的小女孩,就让她们上车,送她们回家,并且应两个小家伙的强烈邀请去她们家坐了坐。
  两个女孩的妈妈、姐姐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妹妹都在家。她们的妈妈不会说汉语,交流靠读初中的姐姐翻译。妈妈的话虽然不多,却始终微笑,表达着她对党和国家的感激之情。她说,是国家的好政策让我们这个六口之家能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
  和很多人一样,栗云鹏也有过让这些孩子离开家乡到环境比较好的地方上学的念头。但是,当他去过一次措池寄宿学校后,又改变了这种想法。措池寄宿学校离县城很远,只有4个老师,带着19个孩子上学。老师们对他说,当地藏族不愿意让孩子走远,不愿意和孩子分离。他们说:“你们帮助我们建学校,不就是让我们的孩子在父母身边上学吗?建好了学校,为什么还要让孩子们离开家,离开父母呢?”于是,这4个老师留了下来,与雪山、草原、学生做伴。
  今年,昌平区政府帮扶曲麻莱县资金440万,同时有6个镇街直接对口帮扶曲麻莱县6个乡镇,各职能单位也都对口帮扶。栗云鹏平时生活的驻地海拔4230米,外出稍一走动,海拔就在4500米以上。刚开始,妻子为他担心,他心里也有些发憷。但现在的他,却从心里感到幸运。每当他乘车翻越一座座山脉,看到孤独的狼在雪地里奔跑,看到羽翼丰满的苍鹰飞过天宇,看到壮丽的雪山、天地一色的洁白,在零下30多度的高山峻岭间,在蔚蓝的天空下,凝固为清冷、肃穆、干净、明朗的世界,他会由衷地感到生命的顽强与高贵,大自然的神圣与伟大。他愿意在这里度过三年的宝贵时间,喜欢与朴实的农民侃侃而谈,愿意为牧民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没有一点一滴的委屈,他甚至更喜欢曲麻莱的冬天,对曲麻莱严酷的自然环境产生了感情。
  2020年新冠病毒暴发后的3月,他在北京海淀区清河街道工作的妻子被安排参与一线防疫工作,负责从湖北武汉返京的北京市人的接返工作。每天都要履行接到后登記、测温,全程护送到各自小区,再交给各小区居家隔离的职责。有一天,栗云鹏突然接到电话,妻子被集中隔离。原因是,在接人过程中,其中有一人血检呈阳性。当晚,刚回到家的妻子接到海淀区卫健委的通知,要求立即返回,和其他四位同事一起前往指定宾馆集中隔离。
  当时,曲麻莱风雪交加,气温还在零下20多度。栗云鹏的心却像着了火般疼痛难熬。栗云鹏老家在江苏,父母身体不好,妻子的父母年纪大了,也不在北京。本来疫情就让上初一的儿子常常独自在家,现在妻子被隔离,吉凶难料,剩下儿子自己一个人在家又该怎么办?就是援青指挥部同意自己回北京,也同样得隔离14天。焦急万分、一筹莫展的栗云鹏,不敢多想,越想越怕。就在这时,生怕他担心的妻子发来儿子的一条信息:“我饿了,煮了包方便面吃了。现在要睡了,请妈妈不要担心。”看到这条信息,栗云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流下了眼泪……
  儿子懂事了,长大了!过了几天,情况有了转机,那位呈阳性的武汉人是得过新冠病毒被治愈的人,已经没有传染性。妻子可以回家了,儿子有了照顾,栗云鹏松了一口气。
  2020年,曲麻莱县已经脱贫摘帽,但是需要巩固、振兴和发展的事业仍然有很多很多。栗云鹏正在努力争取请中国政法大学、中国石油大学在校学生利用假期来曲麻莱县支教,为牧民的孩子上课,哪怕是几十天。最好能来几位学钢琴、学声乐的学生。曲麻莱县的藏族孩子有着天生的亮嗓子,如果能发现几个未来的歌唱家、钢琴家该多好……
  责任编辑 黄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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