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痴绝处,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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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梦温润到徽州
  偶然想起婺源那座静谧的小山村还是会有些许触动,青山如黛,粉墙黛瓦,篱落飘香,疏林入画。
  每年油菜花期过后,婺源便慢慢进入宁静安逸的淡季,游客变得稀少,而酷暑尚未到来。我们便是这个时候去的婺源。去沱川的路上,我们乘坐的大巴风驰电掣,在狭窄的山路上快速地拐弯爬坡,窗外的耕地和远山不知疲倦地变换着位置,绿色的世界仿佛没有尽头,而沱川,像是隐匿在与世隔绝的山顶,默默地做着春夏之交的美梦。
  “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梢烟似带,村外水如环。”理坑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在婺源的日子很悠闲,每天都会随处走走,去的最多的便是理坑。村中流淌着清澈的溪水,两岸铺就的青石板路,溪中停留的简单竹筏,天然构成小桥流水人家的画卷。几位衣着古朴的村妇在溪边的青石板上捣衣,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倒映在水里,走进理坑,就像随手撩开一幅泼墨画。走在理坑的青石板路上,随处可见埋头画画的人,有年龄相仿的大学生,也有面容慈祥的长者。走在青石板路上,迎面走来的除了当地淳朴的村民,大多数人都带着画笔本子和小凳子四处观赏,遇到好的景色就停下来画,比起嘈杂的导游讲解和各种喧闹的游客声,这里认真虔诚的氛围更让人心安。
  朋友常说,在路上的时候少拍照。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晚饭后散步时遇到的一座金顶寺庙,墙体斑驳应该是历史久远了,大门紧闭而门口的佛坛却有几炷没烧完的香,门上贴着“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字迹苍劲有力,让人印象深刻。离开的时候,寺庙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落日的余晖把向着天际的飞檐映得摄人心魄,如一幅美妙出尘的建筑画,遗憾的是我什么都没带,身无一物,生命中太多美好的瞬间,就像风一样从指尖呼啸而过,攥拳头的速度再快,也捕捉不到。也许最美的风景相机永远也无法留下,我眨了眨眼,把它永远地定格在心里。
  时光如流水,在这个车马邮件都慢的小镇里,生活中曾经很多想不通的问题似乎都在与自己的对话中逐渐和解。离开的那一天我醒得很早,于是出门在附近走了一圈算作告别。住的旅店跟我们刚来的时候一样丝毫没有改变,楼下的台球馆白日里依旧冷冷清清,巷子里老人们坐在凳子上拉着家常,光线柔和,面容安祥,田埂上跑过一个又一个笑声纯粹的孩子,大树下那艘破旧的小船依旧停在原地,几天的雨水似乎并没有让它挪动位置,水声潺潺狗吠依然,幽深的巷子像有数不清的故事。回来的火车上似乎南柯一梦,生活回归专教图书馆宿舍的三点一线,偶尔回想起那些细碎的点滴,还能感受到在婺源恬静安稳的好时光。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时光隐者居上林
  我时常想起一位故人,他曾经是我所有朋友中天赋和运气都非常好的一个人,聪明、果断、有主张、有理想,遇到好的机会自己都抓住了,有了名誉与地位,但并没有渐渐沉沦于物欲,仍然有自己的抱负。但当他实现了那么多以后他却说,其实我挺痛苦的。所有人都笑而不语并不相信,但我却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刚认识那时候的他,或者说还有更多的人,那时他们的眼睛里都有光,而现在,只有红血丝。
  许多过客三里洋渡匆匆一瞥,都对其清丽秀美的山水赞美不已,纷纷说这是一个没有被挖掘出的小桂林。的确,在这里越过峰丛极目远眺,可以看到一马平川物产丰饶的河谷平地,遥遥可见绵延不绝的低矮丘陵和巍峨的大明山,还有星罗棋布的河泽、湖泊和湿地。仅仅是方圆百里,它就样貌多样,如同汇集了各种各样的绰约风姿——或许这是徐霞客久留于此的原因,但并不是我的。
  曾有前辈跟我说,一个地方光靠美是不足以让人长时间停驻的,如果它让你有不愿归去的念头,那么在美之外一定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气候习俗,比如风土人情。
  于上林,亦是如此。
  人间有味是清欢
  在鼓鸣寨里散步时,街头巷尾的老妇安详如素,从田野里归来的老农悠闲自在,担着扁担回村的老汉颤颤巍巍,古宅旁给小狗喂食的夫妻举止自若。他们虽然各忙其事,但是状态如一,也许是千百年来他们养成并已习惯了这样的步伐,也许是和现代社会的忙碌太过遥远,他们跟土地、跟劳作的关系已经牢不可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汗水深深地培育出了这样的他们,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种感觉:一切行走的故乡人和异乡人,在这里都是归客。
  鼓鸣寨里有一座古山,名为狮子山,山上风很大,迎面吹来顿感说不出的舒畅,有几个小孩在山坡上奔跑嬉戏,活力无穷。我始终觉得,一个孩子能够在这样的高山和草原上度过童年,是幸会的际遇,无拘无束地在天地中成长,如同蓬勃生长的野草。高山、草原、天地之间的这份泰然自若,与人世的动荡变更没有任何关联。一个人对土地和大自然怀有的感情,会使他与世间保持微小而超脱的距离,即便步入繁杂的社会,也一定有某些方面与别人不同。
  当我站在山顶的草原上,看着大明山与昆仑山的山脉在眼前连绵起伏,深不可测,我的心里不无震撼,作为再渺小不过的个体,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巨大的世界里,或许正是那些自我点点滴滴的执着与世间细细碎碎的感动,支撑着我们不被生活的洪流冲走,而一直过自己喜欢的人生吧。
  临走的时候,青旅隔壁的外国背包客留给我一句话“People know only to make money,spent it and die,where is the glory in that”。我握著字条,心里颇为触动,人生没有标准答案,生活也一样,并不是强大与成功就应该是每个人的人生目标,平凡者与显赫者都有各自的美好世界,而我们真正的归宿,应当是内心的丰盈。
  也许很久以后,那位故人当过国王,也当过夜莺,自会明白,旁人眼中的团圆美满,未必是剧中人所愿意接受的,有时候最美好的故事,就是无人知晓的黄昏里,树梢上婉转的低语。
  回来后回归自己的小时光,在夜里写字和画画,书桌上放着台灯和满天星,幽香阵阵,这种场景在过去的生活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时间,并且未来还会继续如此。而在这种时刻我才深刻地认识到,有自己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事有多重要,对不是天才的我们来说,专注和热爱某件事的力量,才足以支撑起冗长的人生。
  当我真正懂得去爱太阳的光芒,去爱麦子和稻谷的味道,爱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不再惧怕未来的时光时,我才真正懂得如何去爱这个世界。这些地方源远流长的气韵所留给我的,远不止一路美景,它们的自然古朴、隐僻典雅、清欢之味,永远留在我心里。
  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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