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台风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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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6年8月1日,百年不遇的“八一”台风在象山门前涂登陆。洪潮冲垮了漫长海堤,淹没了80平方公里的整个南庄平原,吞噬了3402个百姓的生命,成为建国以来登陆我国大陆时风速最强、造成伤亡最大、损失最严重的一次台灾。
  本人当时参加了县委抗台工作组,灾后又参加抢险救灾20余天,亲身经历了这场抗台救灾的全过程,眼见党和政府领导全县人民众志成城与强台风作殊死斗争的坚强决心;目睹广大党员干部临危不惧、顽强拼搏,与人民群众生死与共的英勇事迹。
  60年后的今天,在“八一”抗台60周年到来之际,笔者重写以门前涂为抗台一线的救灾纪实文章,以此悼念同胞、追忆英雄。
  1956年7月29日,舟山气象台发布台风警报:将有12级强台风向浙江沿海靠近,有可能在舟山登陆。象山县是舟山产粮重点地区,县委特别重视抗台抢收。1956年7月30日,象山县委接到上级(当时象山县隶属舟山专区)关于全力抗击特大台风的指示后,时任象山县委副书记宋申鲁(县委书记在杭开会)立即召开抗台救灾紧急会议,抽调出500多名行政、企事业单位的干部,组成7个工作队、34个工作组,奔赴南庄、大徐、西周等地抗台抢收,迅速形成了工农商学兵齐发动,全民抗击强台风的紧急氛围。象山县还成立了抗台指挥部,指挥部设在门前涂的龙王庙里。
  工作队到乡村后,立即发动群众投入抗台抢割抢收。有的组离吃饭只剩个把小时,也见缝插针地下田割稻。下午甚至晚上都冒着风雨割稻、放稻摊。他们不顾自己劳累困倦,与群众同甘共苦,一心想把成熟的早稻多收进来一些,减少农民的损失。
  农林局青年妇女干部林凤英,当时抽调在“肃反”办公室工作。当县里抽调工作队下乡抗台,组长对她说:“你是女同志,留下来管家好了。”她却义无反顾地说:“我是共产党员,理应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争着到最危险的重点地段——门前涂去抗台。
  到村后,她不管风大雨急,来不及穿蓑衣,马上下田抢割早稻,淋得浑身湿透。社员们看到了不忍心,把稻桶上的遮帘翻过来让她躲雨,她却说:“抢收稻谷要紧,衣服淋湿了可以换,谷子刮落了集体要损失。”仍然顶风淋雨割稻不肯休息。晚上,洪潮冲倒龙王庙,她毫不顾及自己安危,带领来躲避的群众上屋,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片,同大家缚在一起,捆绑在木板上,与滚滚而来的巨浪洪流激烈搏斗,最后英勇牺牲。
  大碶头供销社的吴世明、钱绍章两名干部,在晚上接到电话:送电池到门前涂抗台一线。接到命令后,他俩立即背起两大箱电池,顶风冒雨沿着河岸路奔去。到蔡家村时,见大风已把大树都拔倒在地,实在无法直立而行了,于是便弯着腰爬行过去。到了指挥部龙王庙,领导指示电池卸下一半,另一半送到新碶头村去。他俩二话没说,跌跌撞撞向新碶头村奔去。
  到一个小店放下电池后,他们发现屋顶已被大风掀翻,店外传来瓦片哗哗飞舞之声。没法回去了,他俩来到吴世明岳母家歇脚藏身。谁知洪水迅速涌进屋内,他们赶紧躲到谷仓上。随后房屋也被冲倒,他们从天窗上钻出来,陷进洪潮中,钱绍章被冲走牺牲,吴世明在水中拼搏一夜,次日早上在洋心村被救。
  抗台抢险中
  7月31日下午5时,在接到12级以上台风即将在象山登陆的消息后,县抗台前线指挥部在门前涂现场召开各工作组长紧急会议。时任象山县委宣传部部长、抗台前线总指挥韩桂秋向大家传达了县委紧急指示,把抗台工作组改为抗台抢险工作组。
  会上,韩桂秋提出一个口号:“每一个共产党员、革命干部都要站在抗台抢险第一线,人人做到抢险在前、撤离在后、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会议结束后,工作队员急忙顶风冒雨到各村、队检查危房,动员安排老弱妇幼先行转移。韩桂秋带领何双林、翟汝佐(烈士)、许采梁等同志匍匐前进,冲向海塘检查堤坝。当洪潮涌入塘坝、淹没村庄、冲垮房屋时,他们冷静指挥群众上屋、抱梁,死里逃生。
  从塘坝跌跌撞撞奔回龙王庙时,韩桂秋发现庙屋摇摇晃晃,即将倾倒。他全然不顾个人安危,声嘶力竭地动员躲在庙里的群众:“乡亲们,庙快要倒了,大家赶快爬到屋架上,抓住木头,生命就有希望……”当部分群众爬不上3米多高的屋梁时,他就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当作扶梯,喊老百姓“踩着我的肩膀上”。随后,韩桂秋又抱着儿童一个一个往上递,直到庙屋倒塌,群众拉他上屋却再也牵不到他的手——被汹涌的巨浪卷走了。
  “八一”台灾中,象山县像韩桂秋这样牺牲的党员干部有50名。
  县卫生科科长彭玉文在转移群众时,只顾着让群众脱离险境而自己却来不及上屋被洪潮冲走,被杂物压在水里,始终未浮出水面。当被他所救脱险的农民得知彭科长牺牲的消息后,一个个跪地号啕大哭,捶胸顿足,悲痛不已。
  县文教科科员赵启亮,因救护群众,来不及爬上木排,被倒塌的砖墙击昏,沉入水中英勇牺牲了。
  象山渔业指挥部周澄明,领命前去保护粮仓,路上被巨浪冲来的杂物击昏,壮烈牺牲……
  每一次灾难救助现场,都少不了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八一”台风中,他们中有3人为救灾而牺牲。
  驻象22军191团3营7连指战员,接到舟山军分区抗台命令后,由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组成的40多人突击队即于8月1日下午奔到门前涂第一线来抗台救灾,晚上洪潮进来后,奋勇抢救老百姓或安置或转移。
  青年战士何文斌,在与洪水搏斗中全身衣服被卷走,光着身子冻得浑身颤抖、手脚僵硬,昏倒在一条山坡路上,昏迷中耳畔依稀听到有孩子哭喊声,定耳一听,距下方200米处有人喊救命。那时,海浪不停地向山坡泼来,他不顾个人安危,双膝跪地匍匐前进,爬下去救小孩的命。手脚被荆棘杂草戳破,在山路上留下条条血印,他毫不畏惧。他用尽全力把孩子拉上来,托上山路,自己却因流血过多被海浪吞噬而英勇牺牲。
  1956年8月2日,人民解放军救起的落水群众有300多名。
  救灾救民时   “八一”强台风造成南庄洋10万亩田地被淹,8万人被困。象山县委为及时解救被洪水围困的群众脱离险境,8月2日凌晨,紧急动员各方力量,组织所有船只组成抢险队,由机关干部和各级党团员带领下去抢救被围困灾民。
  丹西高级农业合作社在社长周云照、副社长周开法带领下,天未亮就组织青年社员撑着河船到南庄灾区去救人。当船逆风难以行使时,他们就跳下水去推船前进。他们不顾自身安危,提出“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口号,出动了28条河船,救出灾民3000多人。
  林海乡总支副书记钱炳豪1日晚上驻守海塘秀才碶门,台风冲毁海塘,吹倒了养猪场茅屋。他听闻有一老汉被压在里面,就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把老汉抢救出来,送上高岸。忽然轰隆一声,海浪劈头盖来,钱炳豪落入洪水之中。次日凌晨,他漂到大碶头村时,发现整个林海乡皆是一片汪洋,万分悲痛,顾不得伤口,立即召集附近10多个村干部和精壮劳动力,投入抢救灾民工作。
  钱炳豪随即组织起5条河船,分头营救灾民。一位60多岁的老太怎么也不肯离开家园,他亲自上去动员,“软硬兼施”把她拉上了船。河船坐人太多,划起来非常吃力,他和几名救援人员跳下水去用手推。船到深处,就用手和脚游水推进。他连续作战30多个小时,抢救队共转移了600多位灾民。许多被救灾民含着泪花感激地说:关键时刻还是靠党和干部呀!在县委召开的总结评比大会上,钱炳豪被授予“抗台救灾积极分子”。
  县委在县级机关及时召开动员大会,提出所有干部“轻伤坚守岗位,重伤不下火线”的号召,动员党员干部全力投入救灾抢险工作。在丹城的机关、企事业单位、部队、学校、农业社尽量腾出空余房子来安置撤离出来的灾民。县委还拨钱调粮,建立多个灾民临时安置所,使灾民不受饥挨饿、受凉得病。
  针对象山南庄洋受淹,陆路调运物资来不及的状况,省政府派副省长顾德欢亲自乘飞机来象山上空空投面包、饼干、炒米等救灾物资。省委还派出秘书长彭瑞林带队的慰问团来象安抚灾民,随行带着多个医疗队来象防疫医病。由于党和政府的强有力领导和关怀支持,几万灾民无一饿死病死,完全消除了群众“这是天意,离开家园也是性命难保”的顾虑。
  灾后两三天,各种尸体、杂物就开始腐烂,严重污染空气和环境。象山得到了省、地、市卫生部门的大力支持,从杭州、舟山抽调来的67名医务工作者和本县的40多名医生一起,组成医疗防疫队奔赴重灾区,免费治疗伤患者;并调来500公斤“六六六”粉、250公斤漂白粉、200多公斤“二二三”乳剂和24台中型水泵、抽水机,用来排出污水,消毒防疫。
  历史上“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状况没有在象山出现。经过半个月的苦战,象山安然度过了灾后传染病的爆发期,成功排除了疫病的危害。
  “八一”台灾冲垮了门前涂、中央塘14里的海塘堤坝,使它完全丧失了防潮能力。县委当机立断,抽调各级干部和水利工程技术人员,组成“南庄平原抢修海塘指挥部”。经过六七天的英勇战斗,两条被洪潮冲得破烂不堪的海堤又重新屹立在南庄平原海滩上。
  修好海塘、排出咸水后,县里立即安排动员群众返回家园,提出了“退一步,进两步”的口号,鼓励并支持灾民回村、社恢复生产。在此期间,中央、省、地民政、农业部门先后下拨生活、建房救济款33万元,生活贷款14万元,帮助修复、重建民居住房9000多间;沪、杭、甬等地居民捐赠衣物8万多件;杭州、舟山调来医务人员67名,深入灾区防疫治病,演绎了一曲“一方受灾,八方支援”的动人赞歌。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南庄灾区恢复成为美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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