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洵美:被误解的孟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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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世显赫出生名门,
  一出世就继承了万贯家财。
  不仅貌比潘安,还有着孟尝君的豪爽之气。
  读过私塾流过洋,因他得罪鲁迅又娶了美国人,
  这位新月派诗人的才华和名声最终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
  
  沪上小孟尝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个浪子,是个财迷,是个书生,是个想做官的,或是不怕死的英雄?你错了,你全错了;我是个天生的诗人。”写下这烂漫豪迈诗句的,正是新月派诗人代表邵洵美。
  他,一个世家富贵公子哥,一生仗义疏财,被沪上文人封了个“小孟尝”的雅号。做过诗人,做过翻译家,也当过出版家,所创办的上海时代图书公司成为了中国最早的出版公司。旗下创办的《论语》《万象》《新月》等刊更是文化界颇有影响力的刊物。按说这样一个颇有影响力的人物理应为大家所共识,然而正如他的朋友所言,他这人“最不符合有社会良知的五四作家典型”,因而被埋没似乎成了理所当然。
  出手大方的邵洵美屡次被当时的五四文化旗手鲁迅写文讥讽,说“邵公子有富岳家,有阔太太,有陪嫁钱做文学资本。”就是这不知是调侃还是讽刺的评论,几乎影响了邵公子的一生,以致临终前都拜托友人写明,作品皆属本人所作并非由他人代笔,可见鲁迅的话几乎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病。
  
  豪门子弟入文途
  虽然找人代笔这件事鲁迅所说非实,但出生阔绰又娶了位富太太倒是真有其事。这位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邵洵美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盛佩玉。邵家出生世家,其祖父邵友濂曾官至朝中一品大元。而其外祖父也,就是他夫人盛佩玉的祖父盛宣怀更是满清重臣李鸿章的幕僚,督办轮船招商局大兴实业,还是中国第一所大学北洋大学的创办人,盛家不仅在当时财力了得,且政治背景深厚,算得上是皇字号的第一买办。邵家与盛家的联姻自然算得上是亲上加亲。试想盛家的七小姐是上海有名的头号美人,就连宋子文也曾拜倒其裙下,这盛佩玉自然也丑不到哪里去。
  若说到邵洵美的长相,那可真算得上男子里少有的好看人物。他自小皮肤白皙,希腊雕像式的鼻子加上深邃的眼窝。在牛津读书时曾被人认成是徐志摩。说起来这二人真有些像,长脸高鼻梁都戴黑框眼镜,只是邵洵美个子还要高些壮些,五官则更俊美立体,这让他们在街上相遇时竟互相认作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因为这段与徐志摩相遇相谈的因缘,邵洵美正式开始了他的诗人之旅。之前在牛津的诗歌文学学习尚未结束,由于父亲去世,母亲催他立刻结束学业回来与表妹完婚撑起门户。
  邵、徐二人相差十岁,徐志摩一直以兄长的身份引导邵洵美文学事业的发展。说起来只要是和盛家有关联的人,在官场上捞个一官半职或者混迹商场根本不成问题,邵洵美一回国就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去做银行经理。虽然还算是个闲差,可对于向往自由生活、准备将一生投入文学的邵洵美来说,挂名也是束缚,他要到彻底闲下来,大口喝酒大把豪赌彻夜写诗才觉得心里痛快。
  
  
  散千金,偶结怨
  素来文人都是穷出身,像邵洵美徐志摩这样生下来就不愁吃喝的人,自然被走苦情路线的主流文人所痛斥,说他们不具备一种文学始自清苦的生活底子的资本,这让他们无论写的再好都有玩票之嫌。这也是邵洵美纠缠一生的苦恼。
  邵洵美就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从来不知三餐苦,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由于太爱孟尝君,也以做孟尝君式的人物为目标——首先就得有钱,没钱如何接济清贫,赏玩风雅?原本邵家有两房,但伯父无有子嗣,于是邵洵美生来就继承了两房资产,统共至少三千万以上的银元。
  这也就难怪沪上的文人雅客大多受过他的接济,说是借,邵洵美从来不要他们还,甚至是不相熟的朋友的朋友,他也不曾吝惜。这样的散财法,自然有人说他是纨绔子弟挥霍成性。
  除了接济文人和落魄艺术家,邵洵美大部分的钱都用于办出版社。纵观当时的中国,虽然文坛复兴新人不断,但说到出版事业,竟没有一家堪称专业的出版社。大多是书店附带小作坊,印刷也以简陋的油印为主。
  为了改变这一局面,他花巨资在德国购入了最先进的影写版印刷机,这套机器在新中国成立后被人民政府征购运到了北京,成为印制《人民画报》的机器。他还开办了时代图书公司和第一出版社,先后主编并印发的刊物包括《时代画报》《万象》《新月月刊》《诗刊》等等,说他是中国第一代的出版家也不为过。
  与鲁迅的是非恩怨,是因为他的一篇文章《文人无行》。文中大概是说,大多文人都没有正式的职业。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句平常话竟然被鲁迅解读为他有意奚落贫穷文人。于是鲁迅立刻写文回骂,称他“邵公子有富岳家,有阔太太,有陪嫁钱做文学资本。”
  其实被鲁迅骂过的人不计其数,邵洵美之所以一直心有阴影,大概也是因为他确实如鲁迅所言,有个阔太太,有深院大宅,能喝酒赌钱办沙龙玩文艺。无论邵公子再怎么认真,砸钱也好爬格子也好,都难以得到主流文学社团的承认。随着鲁迅在新文化运动中地位的日益提升,邵洵美日后注定是翻不了身了。
  
  爱情,一场春风细雨
  虽然在文学路上处处受阻,但年轻时的邵洵美还是堪称得意。有钱有才,日日客满堂,夜夜酒不空。在1935年,还认识了一位从美国来上海的女作家艾米丽·哈恩,这位日后写出《宋氏三姐妹》的纽约客专栏作家在第一次遇到邵洵美时,就被这位希腊式的美男子迷倒,几次约会后便彻底地爱上了他。
  邵洵美不仅人漂亮,英文好,甚至英文诗的写作也不在话下,这让艾米丽惊叹不已。为了方便约会,邵洵美在江西路宁波路口买了栋小楼,还为艾米丽取了一个中文名字:项美丽。他们的同居关系完全是公开的,在“八一三”事变后,邵家的产业也受了重大损失,江西路的房子不能再住,于是盛佩玉提议让他与项美丽立刻办理结婚手续。
  盛佩玉没有受过现代教育,骨子里是传统女子的温婉,她几乎爱屋及乌地同项美丽亲密起来。也就在她的撮合下,二人明确了夫妻关系。
  虽然邵洵美由于家庭背景和素来公子哥的做派一直为大众所非议,在当时百家争鸣的中国文坛,他依然是个边缘人物,不被众人所理解。然而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和作为中国人的责任,在抗战期间他和项美丽合办过抗日杂志《自由谭》。与其他中国早期的杂志不同的是,凡他经手的杂志必然是美编一流,图片丰富。最大的特色是大量的漫画作品充斥其间,如果现在要研究中国的早期漫画,大多跨不出他所经营的杂志版面,由此也可见他对中国文化的贡献。
  这段轰轰烈烈的异国恋情最终还是由于项美丽的回国中断了。当这位写作《宋氏三姐妹》的女作家扬名海外时,没有人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份她中国丈夫的辛劳。历史忘记了邵洵美,而这个美国女子并没有忘记他,在与邵洵美分别后的五十年,她写作了一本特殊的作品——《我的中国丈夫》。
  潇洒一生也负气了一生的邵洵美最终在他六十二岁那年染疾身亡,而相处了四年却爱了他一辈子的项美丽,在大洋的彼岸走了一条更长的生命旅程,直到2000年的春天,九十二岁的她才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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