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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志贺直哉在日本文坛素有“小说之神"的美誉，他的作品简洁，精炼，于平淡无奇的故事中道出深刻隽永的思想，而且思想与感情总能达到完美的和谐统一，因此深受人们的喜爱。他的心境小说《在城崎》不仅完全体现了上述写作方法的特点，而且也充分体现了他作为白桦派文学骁将的人道主义思想。
关键词：心境小说; 生与死; 人道主义
一、私小说
《在城崎》是日本文学史上具有代表意义的私小说。“私小说”就是作者直接出现在作品中的小说，作者在作品中直接叙述，它不着力于作品的内容，而强调是谁写的。它不着力于描写人物，社会与生活，而一味地想要叙说作者的心境。这样的小说即私小说。一言以蔽之，私小说即作者把自己最直截了当地暴露出来的小说。”私小说以抒发作者真挚的主观感情和表露其心境见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伊藤整把私小说分为破灭型和调和型，平野谦则把前者称为私小说，把后者称为心境小说。私小说是植根于外界与自我的不适感中来表现作家自身无可奈何、混沌危机的一种破灭的文学；而心境小说则是通过克服和超越危机，从而走向调和的一种拯救的文学。志贺的文学显然属于后者。
二、生与死的感悟
《在城崎》发表于大正六年（1917年）五月的《白桦》杂志上，是志贺直哉根据他的真实体验学成的。
1913年，他在与好友去东京回来的路上被电车撞倒受了重伤，经过抢救保住了命。为了进一步疗伤他去了兵库县的城崎温泉。在城崎他一边养伤，一边以超然的心境开始思索有关生死的问题。并通过亲眼目睹蜜蜂，老鼠和蝾螈等小动物的死，加深了对这一问题的思考。作者在《创作余谈》中说：“这篇小说是事实的真实纪录。老鼠、蜜蜂和蝾螈的死都是那几天亲眼看到的事，而且我认为自己从中感悟到的东西都真诚且坦率地写了出来。”这篇短篇小说是志贺直哉在第一期创作之后的三年中打破沉默的第一部作品，通过疗伤使他对生死有所感悟，长期和父亲对立不合的他开始化解与父亲的矛盾，于是就有了在其后发表的《和解》和长篇巨著《暗夜行路》。因此可以说《在城崎》是志贺直哉创作生涯的一个转折点。
文章开篇从自己因为车祸在温泉疗伤，每天在小溪边散步，脑子里时常想到受伤的事，心情很郁闷。“我”觉得此前一直认为离自己很遥远的死，其实就在眼前。如果不是幸运，自己早已躺在青山的祖坟里了。一天早上，“我”看见一只蜜蜂斯在屋顶上，其他蜜蜂对此毫不在意，仍然忙忙碌碌的飞来飞去。看着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死蜂，“我”不由地对这种安静产生了亲近之感。又有一天，“我”在园山川的岸边看到一群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有只大老鼠被串在竹签上，正在水里拼命挣扎，两三个儿童和一个车夫还不断地向它扔石头取乐。虽然蝾螈摆脱不了要死的命运，但它仍然在拼命地向上爬，“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便悄然离去。过了一阵子，“我”在小河对岸的岩石上看到一只蝾螈，“我”本来是打算吓唬它，随手向它扔了一块小石头，却把它打死了。“我”看到蝾螈临死时的情景，流露出一种对生死无常的感慨：“对蝾螈来说完全是意外之死。我在感到怜悯的同时一并感到了生物的凄惨。自己偶然没有死，而蝾螈却偶然死了。”作者通过描写其亲身体验，来重新获得“生”的力量。他领悟到生物的生与死完全是由不可抗拒的偶然因素所主宰的。正如作者在文章结尾所写：“生与死并非两个极端，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异。”作者巧妙的把潜藏于生背后的死，暴露出来，使人们惊醒：死就在身边，它随时都会发生人们必须关爱生命，使之活得更有意义。由此也可以看出志贺文学中蕴含的参透生死的产学思想。
金焕玑将志贺文学的特点可以概括为：1.没有广阔的社会视野；2.敏锐的神经、感性、真实地洞悉事物的冷彻的目光、紧密的构造以及无可挑剔的准确的描写。①《在城崎》则集中体现了志贺直哉文学创作的特点，他对蜜蜂，老鼠和蝾螈的描写真可谓将心境小说的那种“情景交融、以物状情”的特点，表现地淋漓尽致。在描写蜜蜂时这样写道：“发现一只蜜蜂在房门口的屋顶上死去了。腿紧紧地蜷缩在腹部下方，触须松散地垂在脸上……早上、中午和晚上，每次看都看见那只蜜蜂一动不动地趴在哪里……那只死去的蜜蜂或许顺着下水管被冲到了地面上了吧；或许它蜷缩着腿，触须紧紧的贴在面颊上，浑身沾满泥土，纹丝不动地呆在哪里了吧。”久米正雄评价说：“作者在描写对象时，令对象如实地浮现，同时主要诉诸表现的，是接触对象时的心绪和基于人生观的感想。” 对老鼠蝾螈的描写也是如此，寥寥数笔，就把蜜蜂死后的平静，老鼠死前挣扎的可怕，蝾螈意外死的过程，刻画得逼真传神。芥川龙之也对志贺直哉作出了高度评价：“它是一位在描写上不依赖于空想的现实主义作家。其追求的现实主义描写之细腻，是丝毫不逊色于前人的。如果仅就这一点来讲，我毫不夸张地可以说，它比托尔斯泰还细致入微。
三、人道主义在作品中的体现
人道主义思想源自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其内涵是多元复杂的。日本白桦派 作家的思想与创作中浸透着的人道主义，主要侧重表现在伦理道德方面。白桦派倡导的人道主义，是托尔斯泰主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兴起的世界性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思潮在日本的具体反映。白桦派的人道主义思想概括起来可以分为如下三点：张扬争议，同情弱小；反对战争，向往和平；言出行随，付诸实践。②武者小路实笃、有岛武郎和志贺直哉是白桦派文学的中坚力量。但是他们的思想又是“和而不同”的,武者小路实笃重观念，并以此超越现实永葆乐观主义。志贺直哉重现实，具有浓厚的东方禅学思想。有岛武郎重情感，摆脱不掉灵肉冲突的阴影。志贺直哉的文学又被称为“自我改造”的文学，他的人道主义的思想倾向也明显地体现在短篇小说《在城崎》中。作者在看到蜂群对死蜂的冷漠时感到很悲凉；在看到小孩子和车夫向垂死挣扎的老鼠投石取乐时感到非常厌恶；在自己无意砸死蝾螈时感到非常后悔。作者通过目睹并描写三个小动物的死，不仅仅是感悟到生物的生死问题，也鲜明地反映出作者同情弱小、尊重生命的人道主义思想。志贺登上文坛之时正值日本统治集团在日俄战争后推行反动政策，残酷镇压工人运动和进步力量之际。因此也可以看出作者反对杀戮，反对战争的思想。而且通过小动物对生命的执著，唤醒人们的反抗意识，告诫人们不要甘于现状，任人摆布，要积极争取勇于反抗。
由上可以看出《在城崎》是一篇反映白桦派文学思想并充分反映志贺直哉写作特点的心境小说。作者以其敏锐的观察和深邃的洞察力，通过表象，巧妙地把笔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里进行剖析，把对生与死的独特思考以及对人生的感悟，含蓄而深刻地表现出来。从小说构思、描写等各方面来看都不愧为日本心境小说的代表之作。我们也可以看出作者囿于自身和阶级的局限，虽然对社会不满、同情弱小，但往往关注和表现身边生活琐事以及从中产生的某种心境，缺乏广阔的视野和分析问题的深度。
注释：
①金焕玑，《日本近代文学史》，第176、178页
②刘立善，《白桦派与中国作家》，辽宁大学出版社，第159页
参考文献：
[1]由同来.《日本现代短篇名作欣赏》.南开大学出版社，2005.
[2]王之英.《日本近代文学赏析》.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
[3]刘立善.《日本白桦派与中国作家》.辽宁大学出版社，1995.
[4]《志贺直哉》.日本近代文学3，有精堂，昭和57年.
[5]西垣勤.《漱石与白桦派》.有精堂，1990.
关键词：心境小说; 生与死; 人道主义
一、私小说
《在城崎》是日本文学史上具有代表意义的私小说。“私小说”就是作者直接出现在作品中的小说，作者在作品中直接叙述，它不着力于作品的内容，而强调是谁写的。它不着力于描写人物，社会与生活，而一味地想要叙说作者的心境。这样的小说即私小说。一言以蔽之，私小说即作者把自己最直截了当地暴露出来的小说。”私小说以抒发作者真挚的主观感情和表露其心境见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伊藤整把私小说分为破灭型和调和型，平野谦则把前者称为私小说，把后者称为心境小说。私小说是植根于外界与自我的不适感中来表现作家自身无可奈何、混沌危机的一种破灭的文学；而心境小说则是通过克服和超越危机，从而走向调和的一种拯救的文学。志贺的文学显然属于后者。
二、生与死的感悟
《在城崎》发表于大正六年（1917年）五月的《白桦》杂志上，是志贺直哉根据他的真实体验学成的。
1913年，他在与好友去东京回来的路上被电车撞倒受了重伤，经过抢救保住了命。为了进一步疗伤他去了兵库县的城崎温泉。在城崎他一边养伤，一边以超然的心境开始思索有关生死的问题。并通过亲眼目睹蜜蜂，老鼠和蝾螈等小动物的死，加深了对这一问题的思考。作者在《创作余谈》中说：“这篇小说是事实的真实纪录。老鼠、蜜蜂和蝾螈的死都是那几天亲眼看到的事，而且我认为自己从中感悟到的东西都真诚且坦率地写了出来。”这篇短篇小说是志贺直哉在第一期创作之后的三年中打破沉默的第一部作品，通过疗伤使他对生死有所感悟，长期和父亲对立不合的他开始化解与父亲的矛盾，于是就有了在其后发表的《和解》和长篇巨著《暗夜行路》。因此可以说《在城崎》是志贺直哉创作生涯的一个转折点。
文章开篇从自己因为车祸在温泉疗伤，每天在小溪边散步，脑子里时常想到受伤的事，心情很郁闷。“我”觉得此前一直认为离自己很遥远的死，其实就在眼前。如果不是幸运，自己早已躺在青山的祖坟里了。一天早上，“我”看见一只蜜蜂斯在屋顶上，其他蜜蜂对此毫不在意，仍然忙忙碌碌的飞来飞去。看着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死蜂，“我”不由地对这种安静产生了亲近之感。又有一天，“我”在园山川的岸边看到一群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有只大老鼠被串在竹签上，正在水里拼命挣扎，两三个儿童和一个车夫还不断地向它扔石头取乐。虽然蝾螈摆脱不了要死的命运，但它仍然在拼命地向上爬，“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便悄然离去。过了一阵子，“我”在小河对岸的岩石上看到一只蝾螈，“我”本来是打算吓唬它，随手向它扔了一块小石头，却把它打死了。“我”看到蝾螈临死时的情景，流露出一种对生死无常的感慨：“对蝾螈来说完全是意外之死。我在感到怜悯的同时一并感到了生物的凄惨。自己偶然没有死，而蝾螈却偶然死了。”作者通过描写其亲身体验，来重新获得“生”的力量。他领悟到生物的生与死完全是由不可抗拒的偶然因素所主宰的。正如作者在文章结尾所写：“生与死并非两个极端，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异。”作者巧妙的把潜藏于生背后的死，暴露出来，使人们惊醒：死就在身边，它随时都会发生人们必须关爱生命，使之活得更有意义。由此也可以看出志贺文学中蕴含的参透生死的产学思想。
金焕玑将志贺文学的特点可以概括为：1.没有广阔的社会视野；2.敏锐的神经、感性、真实地洞悉事物的冷彻的目光、紧密的构造以及无可挑剔的准确的描写。①《在城崎》则集中体现了志贺直哉文学创作的特点，他对蜜蜂，老鼠和蝾螈的描写真可谓将心境小说的那种“情景交融、以物状情”的特点，表现地淋漓尽致。在描写蜜蜂时这样写道：“发现一只蜜蜂在房门口的屋顶上死去了。腿紧紧地蜷缩在腹部下方，触须松散地垂在脸上……早上、中午和晚上，每次看都看见那只蜜蜂一动不动地趴在哪里……那只死去的蜜蜂或许顺着下水管被冲到了地面上了吧；或许它蜷缩着腿，触须紧紧的贴在面颊上，浑身沾满泥土，纹丝不动地呆在哪里了吧。”久米正雄评价说：“作者在描写对象时，令对象如实地浮现，同时主要诉诸表现的，是接触对象时的心绪和基于人生观的感想。” 对老鼠蝾螈的描写也是如此，寥寥数笔，就把蜜蜂死后的平静，老鼠死前挣扎的可怕，蝾螈意外死的过程，刻画得逼真传神。芥川龙之也对志贺直哉作出了高度评价：“它是一位在描写上不依赖于空想的现实主义作家。其追求的现实主义描写之细腻，是丝毫不逊色于前人的。如果仅就这一点来讲，我毫不夸张地可以说，它比托尔斯泰还细致入微。
三、人道主义在作品中的体现
人道主义思想源自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其内涵是多元复杂的。日本白桦派 作家的思想与创作中浸透着的人道主义，主要侧重表现在伦理道德方面。白桦派倡导的人道主义，是托尔斯泰主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兴起的世界性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思潮在日本的具体反映。白桦派的人道主义思想概括起来可以分为如下三点：张扬争议，同情弱小；反对战争，向往和平；言出行随，付诸实践。②武者小路实笃、有岛武郎和志贺直哉是白桦派文学的中坚力量。但是他们的思想又是“和而不同”的,武者小路实笃重观念，并以此超越现实永葆乐观主义。志贺直哉重现实，具有浓厚的东方禅学思想。有岛武郎重情感，摆脱不掉灵肉冲突的阴影。志贺直哉的文学又被称为“自我改造”的文学，他的人道主义的思想倾向也明显地体现在短篇小说《在城崎》中。作者在看到蜂群对死蜂的冷漠时感到很悲凉；在看到小孩子和车夫向垂死挣扎的老鼠投石取乐时感到非常厌恶；在自己无意砸死蝾螈时感到非常后悔。作者通过目睹并描写三个小动物的死，不仅仅是感悟到生物的生死问题，也鲜明地反映出作者同情弱小、尊重生命的人道主义思想。志贺登上文坛之时正值日本统治集团在日俄战争后推行反动政策，残酷镇压工人运动和进步力量之际。因此也可以看出作者反对杀戮，反对战争的思想。而且通过小动物对生命的执著，唤醒人们的反抗意识，告诫人们不要甘于现状，任人摆布，要积极争取勇于反抗。
由上可以看出《在城崎》是一篇反映白桦派文学思想并充分反映志贺直哉写作特点的心境小说。作者以其敏锐的观察和深邃的洞察力，通过表象，巧妙地把笔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里进行剖析，把对生与死的独特思考以及对人生的感悟，含蓄而深刻地表现出来。从小说构思、描写等各方面来看都不愧为日本心境小说的代表之作。我们也可以看出作者囿于自身和阶级的局限，虽然对社会不满、同情弱小，但往往关注和表现身边生活琐事以及从中产生的某种心境，缺乏广阔的视野和分析问题的深度。
注释：
①金焕玑，《日本近代文学史》，第176、178页
②刘立善，《白桦派与中国作家》，辽宁大学出版社，第159页
参考文献：
[1]由同来.《日本现代短篇名作欣赏》.南开大学出版社，2005.
[2]王之英.《日本近代文学赏析》.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
[3]刘立善.《日本白桦派与中国作家》.辽宁大学出版社，1995.
[4]《志贺直哉》.日本近代文学3，有精堂，昭和57年.
[5]西垣勤.《漱石与白桦派》.有精堂，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