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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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七月,巴尔博萨又重返太阳,这个他职业生涯梦开始的地方,只是并没有穿回那熟悉的10号球衣,而是选择了19号,他昔日队友拉加·贝尔曾经用过的号码。
  “14年前,从巴西来到美国,我正是在菲尼克斯起步,如今又在这里结束,正好。”巴尔博萨说,“而之所以选择19号,是因为我想在生涯剩余为数不多的时光里,做到全力帮助队中年轻人们,就像当年拉加(贝尔)帮我一样。”
  是的,对巴尔博萨来说,拿过最佳第六人(2007年)、拿过总冠军(2015年),他的职业生涯早已了无遗憾。只不过,这员34岁的巴西老兵,他表示:还想在退役前,再帮太阳闯进一次季后赛。
  1
  就像同拉加的感情一样——我们曾在2005至2008年间做过三年队友,不止是队友,更是兄弟。所以今天我想讲的,就是在漫漫NBA旅途中,跟队友、朋友间的一些故事。且我保证,在故事讲完前,沙克(奥尼尔)绝不会一丝不挂地冲进美航中心球馆。
  由后往前,先说勇士队吧,2015、2016年,我曾在那里效力两个赛季。
  我相信大家一定都看了今年总决赛,没错,勇士队,他们还是那样令人难以置信。但大概很少有人知道,为了达到这一高度,他们究竟做了多少努力。我还记得2014-15那个冠军赛季,简直如梦如幻,没成想下一赛季我们竟又变得更好了,居然拿到73胜……这简直疯狂。
  而史蒂夫·纳什,我的好朋友,他2015年成为勇士管理团队一员(球员发展顾问),给球队不小帮助。可老实讲,一开始我却觉得怪怪的,要知道,一直以来我可都只是把史蒂夫当队友看待的。我们有过段非常漫长、愉快的相处时光,那时,彼此给对方的天天都是笑脸。但进入管理层,史蒂夫却很严肃,以至于工作期间,他都没有换过发型。
  赛季开始前,史蒂夫跟我讲:他希望整支勇士队都能得到进一步提高,尤其克雷·汤普森和斯蒂芬·库里两名后场核心球员。
  天哪!这是什么概念?一支73胜的球队,进一步提高?斯蒂芬,两届常规赛MVP、单赛季命中400记三分;克雷,单节砍下37分的怪物;让他们进一步提升?
  史蒂夫给出解释,他认为:尽管克雷已经很棒,但还是存在些小问题,比如经常会在球队常规训练结束后继续加练些三分投篮,就是那种静态位置,持续一个多小时。史蒂夫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因为在真实比赛中对手根本不可能给你这样静态出手的机会。但克雷说,自己得分主要就是依靠静态接球投篮,并且这些年效果还不错,所以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做出改变。没办法,史蒂夫只得找来大量录像带,抓住要点向克雷逐一说明。后来,他终于熟练掌握了急停、背身、后撤步等多种技巧,就像本赛季大家经常能看到的一样。
  至于斯蒂芬,他则总会让我想起在菲尼克斯的巅峰时光。有时训练结束,史蒂夫陪我们加练,斯蒂芬就会问很多关于我们那支太阳队的问题,他表示很喜欢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打法,希望知道自己该怎样带队才能复刻。
  不得不说,这让我感到无比自豪,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棒球队的最棒球员居然会问我该如何打球!回想当年,德安东尼教练的“小球战术”,看起来跟整个联盟都格格不入,但现在竟然成了主流,各队争相效仿……世事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且如果,12年前,有人跟我说我们球队的打法,若干年后会启发一支王朝球队,那我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疯了。好在,纵观14载NBA生涯,我的经历也一直都是疯狂的,不是么?
  2
  我是在巴西,圣保罗州圣保罗市长大,那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如果你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话,很可能就会永远消失。
  小时候,白天跟妈妈一起卖水果,晚上就去打篮球,睡觉则是在自己家的地板上。8岁那年,在朋友家第一次看迈克尔·乔丹的比赛,随后,便萌生了一个念头,长大后无论如何都要进NBA,在乔丹存在过的联盟里生存。与此同时,还能将家人都带离那个危险贫穷的地方。
  那如果没能进NBA呢?不必讳言,我的家人,有些很可能就要走向死亡。
  因此,篮球对于我来说是场游戏,更是摆脱贫穷的一种方式。直到2003年,我21岁,终于,有机会走出圣保罗了。
  那年选秀,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我其实是骑着自行车先游览了曼哈顿,然后才去的麦迪逊。在巴西,每一个人都对美国怀有向往,仿佛那里就是天堂。还记得初到美国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成真了。之于纽约,我更不敢相信所见到的一切,是完完全全被震撼到了。建筑也好、环境也好、人也罢,每一丝气息都跟巴西不同。那天我没跟任何人说话超过10个字,光是将见闻映入脑海便花光了所有力气。即便选秀大会上,当我的名字在首轮倒数第二位被念出,大家都站起来鼓掌,我竟然还在坐着。
  选中我的球队?是冠军马刺。然而几分钟后,幾个太阳队代表告诉我说我将前往菲尼克斯,我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座城市在哪也不知道。惟一能做的,就是点点头,示意他们我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我就出现在了亚利桑那州。从机场出来,便直接奔赴球馆,工作人员带我去更衣室,展示了印有我名字的衣柜。
  那一刻,真的意味着很多。
  我通过翻译告诉他们:今晚不走了,就在这睡。
  “可……这里没有床,你只能睡在地板上哦。”他们婉言相劝道。
  我说,这已经比在巴西住的好太多了,且如果他们见过我在圣保罗住的屋子,便会理解这一切的。光凭嘴说?我不认为有人会相信,也不关心是否有人相信,总之,那个夜晚我就是要睡在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很大的电视,还有冰箱,晚上饿了还有东西吃。对一个从巴西贫民窟走出的穷小子来说,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那天晚上,我就睡在更衣室地板上,享受了人生中最棒的一次睡眠。第二天,率先发现我的,是后来成为一生好兄弟的,肖恩·马里昂。
  肖恩走进来,他很诧异,为什么地板上会睡着个人。   “兄弟,你在干嘛?哎,你不就是球队刚刚选中的那个年轻人么?难道你就在这睡了一晚上?不可思议,你太疯狂了……”
  他带着笑脸,一直在跟我说“疯狂”这个词。前一赛季,肖恩入选了全明星,我早就知道他是个非常棒的家伙了。日后相处也证明了这点,跟他在一起,的确,始终都很开心,欢声笑语从未停止过。
  肖恩带着我,又参观了些球馆其他地方,并介绍我认识一些队友。正是那天下午,我遇见斯蒂芬·马布里,他询问了关于我母亲、哥哥及在美国生活是否适应,等很多情况。在菲尼克斯第一个月,斯蒂芬一直关照我,我们一起打游戏、逛街,无论去哪,他都开车载着我。要知道,当时我还不太会说英语,我们就是在半猜半蒙中相互交流。直到有一天,他在车里放说唱音乐,瞬间,我们好像就找到了沟通的桥梁。
  3
  斯蒂芬喜欢说唱,我也喜欢,Jay-Z、Snoop的歌我都会听。我的说唱有些蹩脚,不过斯蒂芬说还不错,他偶尔甚至还能跟上我的节奏。对了,在那个年代,他差不多每年能赚1300万,因此有很多辆车。
  一天(大概是我们暑期集训那几个星期),训练结束后,斯蒂芬特意找到我。
  “兄弟,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我带出球馆,然后指向一辆全新的Escalade(凯迪拉克品牌)。
  “什么?送给我?不不,斯蒂芬,这我可不能要,它太贵重了!”我赶紧拒绝道。
  “听着,莱昂德罗,我希望你能接受,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不管你是否相信,在我人生前二十年,相信别人又真的是种奢侈。在圣保罗,我一度生活得十分艰难,每天都要为了温饱来回奔波;结果刚一到美国,居然就有人要送我辆车。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更不会忘记斯蒂芬,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不!家人。
  这之后,肖恩、斯蒂芬两人开始教我英语。当然,都是些骂人话,他们告诉我应该在什么时候用(比如垃圾话环节),该怎样用。尤其斯蒂芬,他在这方面绝对是专家,经常能打出很棒的比赛,顺带说一口流利垃圾话。我至今仍记得,他当年是怎样教我的:


  “当比赛开始,莱昂德罗,你看着防守人眼睛,然后将目光转到右边去,如果他的头也动了,那立马突破走左边。如果他没动,你们对视,你就可以说话了,说你想说的。”
  我所认识的垃圾话之王,斯蒂芬算一个,但最厉害的,还当属沙克。
  2007-08赛季,只要沙克在,便没有球队可以在内线跟我们对抗。他确是个看起来很吓人的大块头,虽然已经35岁,统治力却依旧,所以比赛中,从没有人敢忽略这种存在。而拥有如此威慑力,沙克经常会大喊大叫:“嘿,小子,别进来(禁区)!如果你想试试的话,那我保证,一定会带给你毕生难忘的经历!”
  很多年轻人,毫不夸張,就是被这样吓回去的,因为他们只看到沙克可怕的一面。但其实,一旦这家伙愿意坦诚相见,你很快会看到他另一面。准备好听下面的故事了么?
  那是个比赛日,大概中午吧,沙克接上我一起去球馆找训练师。我们到达更衣室换了衣服后,发现训练师还没到,于是,用毛巾各自围着等了15分钟。训练师还没到,沙克看上去有些沮丧,索性扔掉毛巾,然后径直走向训练师办公室。他打开门问了句:“有人在么?”
  一开始,训练师不知他是否是在开玩笑,直到沙克离自己越来越近,才发现原来不是玩笑,起身赶快就跑。
  沙克呢?当然追了出去,而且没穿衣服。走廊里,伴随着他狂奔的身影,还有尖叫声。要知道,那可是个正常工作日,不是周末啊!当每个人都西装革履,沙克却选择了赤身裸体。
  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吧。
  一位未来名人堂成员、史上最佳中锋之一、手握四枚总冠军戒指,赤裸身体去追逐一名训练师,长达15分钟……但这就是沙克,同样是我的朋友,沙克。
  在我内心深处,深知,一路走来,正是靠一位又一位这样的朋友,自己才得以变得成熟、成功。否则的话,我不可能在NBA呆这么久,恐怕早就返回圣保罗,或许混迹街头,或许……
  要感恩上帝,感恩我的旅程还远未结束,未来依旧有大把时光,就像生命中绝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充满感激一样。很幸运,我的腿感觉还并不沉重,内心依然有竞争火焰在燃烧。又一个赛季结束了,我的朋友们在不同领域也又各自取得了不同成功,所以,现在真是个分享故事的最佳时节。并且最后,必须要再说一遍:
  谢谢,感恩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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