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的诗歌海拔与他的文学等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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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诗写得见情怀容易见筋骨最难
  日暮乡关、阴晴圆缺、星垂平野、流光抛人、草木含情、世间百味……在诗人眼里,别有一番情怀能见度。但筋骨需要力量,需要思想饱和度,所以宁明这样的诗人难得!
  宁明已经习惯了用诗表达对世界的看法,他是少有的那种感性理性交互得恣肆又克制的诗人,诗很短意味很长。他的优秀在于,每首诗里,总有一个意象奇瑰的情绪爆破点,读到那儿,你会心中一凛,共鸣的涛声四起。
  说起来都是司空见惯的寻常元素,但抽离到一个新飞行视角看,感悟别有洞天:“平静的日子,像稻粒一样/不声不响/让我们相互辉映,相互滋养/以内心的饱满度过饥荒”(《收成的季节最难思量》);“我与弯腰的谷穗/相互鞠躬/我们并不讨论,谁养活了谁”(《当谷穗走过深秋》);“收废铁的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喘息/手里翻着一本掉了封皮的旧书/也许,这是他捡到的另一种食物/可以弥补一日三餐的不足”(《废铁》);“不顾盼,也不妄想/只有拥有爱情的人/才能体味,生命的轻与重/才会像河流一样,懂得珍惜/一张低矮的床”(《低翔》)……
  “云里写诗,泥里生活。”在生活的细微处开掘诗意的能耐,考验诗人的思想库存量与铺陈张力。而做到每一首皆似一口井,投进去的现实关照都能赢得清澈有力的阅读回响,单凭才华是很难做到的,那诗意背后,有山河岁月在时间深处安静地坐落。
  “我一直提倡作家的信仰是万物有灵,作家必须有一颗和万物说话的心。”这是作家刘亮程的悟得,用来诠释宁明诗作对平凡的“冲破”再恰当不过。
  人和文字的相遇相知也是一场特殊的情缘
  谁的青春里没有诗的陪行?青春诗人激扬的是抑制不住的心情荷尔蒙,而中年诗人输送的则是入世恳切的一腔深沉。诗的本质是热爱,只有对人生持有一份恒定悠远的责任,才会不断地用文字吐丝结网,且行且思且从容生长!
  宁明说,写到最后,拼的不是字、词,而是语感、诗感,越往后走技巧越不重要。《诗刊》资深编辑刘年也说,诗写到后来,技术经常会显得不够用,需要用自身的品质、胸襟及信念,给词语注入生机和力量。
  异曲同工,英雄所见略同。
  宁明最早与诗相遇,是在航校的黑板报上,有个喜爱古体诗的政委,老在这个小窗口里发表习作。“居然有这样的表达文体”,宁明每次都站在小黑板前认真咀嚼回味,从未接触过诗歌更未受过系统语言教化的宁明,对那洗练的文学方式生出了浓郁的兴致。
  诗感这个家伙,无影无形,绝对不是教科书和中文系课堂调教出来的,更像是读透人生大书之后的勘破。而且,诗人最稀有的携带“独到的个人审美经验”,常常经不起训练有素的“荼毒”,有多少充满生气的联想被书本替换为泛泛平庸之喻,又有多少枝蔓旁逸的妙语被工整的循规秒毙?宁明始终在自我精进的路上航向明确地前行,让写作的芯片蓄能饱满动力十足,哪怕是几只《雪地上的麻雀》也有它们的了悟:“这几滴跳动的墨/逼着冬天,说出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而那场衬景般的雪,让人顿而生出万古不磨之意。
  “好诗人应该是个狙击手。隐忍,冷静,有一击必杀,然后迅速抽身的本能”,一个诗人如是说。可见,“一击必杀”的精确简洁是诗人追求的高峰抵达,只是绝大多数人或者过犹不及,或者隔岸观火,飞行员出身的宁明却无意摸高了。
  如果说,是政委的古体诗唤醒了蛰伏在年轻的宁明心中朦胧的诗兴,那么,上世纪80年代接续五年的 “全国青年诗歌刊授学院”(《诗刊》社主办)的函授学习,则引领他驶入创作的海洋。
  “一年的学费是十五元,《诗刊》不但寄来学习材料,还布置作业。就在那时,我大量阅读了舒婷、顾城、杨炼等优秀诗人的诗篇,并接触了许多有责任心的老师。王燕生老师给我写了很多信,系统地为我梳理了新诗的脉络,还介绍我认识了空军诗人李松涛老师。”
  时隔三十年,宁明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些因诗而发生的美好的因缘际会。
  打那个诗歌鼎沸的年代经过的文学青年都深深地明白,与舒婷杨炼们遭遇将会完成怎样的精神裂变。
  仿佛一夜之间,《致橡树》、“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中国,我的钥匙丢了》一纸风行人人吟咏。这个诗歌国度,被一种模式压抑了太久,所谓“经历过最深的夜,忍受了最残暴的光明”,这次迸发带着岩浆一样滚烫的意志与不由分说的激情汹涌来袭,那些镌刻在中国新诗史上的著名诗人们,彼时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无论是思想的锋利、抒情的老到、下笔的凝练,还是遣词造句的自由奔突、比赋兴的娴熟创新,都显现了这代人对诗经、唐诗宋词的继承,以及西方诗潮冲刷之后,古今中外融汇的淋漓尽致。
  汲取着这样高蛋白的养分,宁明的诗歌准入门槛无疑是有相当海拔高度的。
  李松涛的第一本诗集是《第一缕炊烟》,代表作则是《无倦沧桑》《拒绝末日》《黄之河》组合成的“忧患三部曲”,既贴近烟火人间,又充满危机正视。从一个“颂歌”时代跋涉出来的诗人,拒绝简单的清新,追求的是厚重的思辨、反思中的检阅与现实批判,“对人生世界的物质性描写而进入对生存发展形而上的精神体认”的这种特点,不能不说给宁明以有形无声的影响。
  那时的宁明已经是一名优秀的空军飞行员了,“每次到沈阳出差,就去李松涛老师家拜访,回来总借得一鞋盒子书,这十几本书一直看到下次再去、再换。紧张的飞行间隙,我挤时间读,边读边记笔记,进度很慢,不光是看书里的精彩诗句,更是一个琢磨和吸收的过程。”
  连他自己也衡量不出这种阅读刻度有多深,因为总是处在如饥似渴的干海绵状态。
  1984年之后,宁明开始投稿发表作品了。《营口日报》《沈阳晚报》《空军报》《解放军报》《大连日报》《大连晚报》的副刊上,屡屡出现他的名字。
  “那时的编辑对作者是真负责任哪,《大连日报》的韩建文编辑后来见面时,居然还给我一塑料袋我的原稿和写给他的信件,他都认真地保存着。”   把诸多推力拧成了一股又柔韧又坚固的缆绳,拉着自己疾行在时间的原野上,宁明没负那个群星璀璨、诗情纵横、人心向上、意气风发好时代的栽培和哺育。
  “飞行与写诗,都需要自我驾驭的能力。”
  战斗机飞行员的冷静、果敢,处理险情时的判断、理智,翱翔长空的潇洒旷达,与一个优秀诗人需要的潜质不谋而合。多年以后,李松涛由衷地点赞道:“他腾空而起的战鹰警卫了翼下多少内容,他的笔下就涉猎了多少内容。捍卫祖国尊严的人,同时也捍卫着诗歌的尊严。宁明以特殊的作者身份和极富个性的艺术态势,丰富了诗歌园圃。他的诗风一如他的脸色,不容怀疑地健康。他郑郑重重地飞着,正正派派地写着,朴朴实实又不失潇潇洒洒地活着。”
  这位被称作“中国飞得最高的诗人”在创作上硕果累累,到目前为止共出版《态度》等二十部诗集,一部散文集《飞行者》,拿奖无数。中国首届十佳军旅诗人;大连市文艺界十位有影响的文艺人物奖、大连市文艺界十件有影响的文艺作品奖;中国诗歌界、散文界极具影响力的“屈原诗歌奖”“冰心散文奖”都捧得了。作品入选《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散文精选》《三十年散文观止》《21世纪中国经典散文》《21世纪散文排行榜》《中国散文大系·军旅卷》以及多种“诗歌年选”“诗歌精选”等重要选本百余次……
  “宁明的诗歌以其真挚、丰盈、清澈的语言,精妙、灵动、隐秘的意象,备受当代诗坛的关注。他在所有的作品中化身为一个唯美主义者,在其精心塑造的碧蓝天空中,抒写着安静飞翔的理想诗篇。为表彰他在诗歌中运用优雅、简短的朴素词语所创造出的美好而辽阔的意境,特授予他首届中国十佳军旅诗人奖。”
  这是“中国十佳军旅诗人”颁奖会上,评委会为宁明量身定做的颁奖词。但宁明最爱谈及的,还是这一路启迪帮助过他的每一位“领者”与自己的交往,是他们的光照与无私分享,成全成就了文学宁明,这重身份与空军大校、特级飞行员称号一样被他珍视着、宝贵着。
  宁明从来都不是一个专职诗人,但是他一直在诗的状态里,从青春到中年,从军旅到地方,诗歌茂盛的嘉木覆盖着他的精神家园,每每左右他的选择,督促他放弃安逸、稳定、驾轻就熟的轨迹,去赶赴生命新的邀约。
  当这位安全飞行了三十年三千多个小时的特级飞行员脱下军装,成为大连市委机关一名公务员的时候,谁能说,这不需要勇气呢?这勇气和底气是文学给予他的。多年的潜滋暗长,诗歌不知不觉置换了他的价值取向,宁明的心灵账本上,别有财富核算标准。
  飞行压力大的那几年,宁明有整整七年没碰过诗
  加加林空军军事学院毕业后,被新的诗兴鼓胀着,宁明听从内心召唤又拿起了诗笔。他小结那段“暂别”却一再说,“精神上,诗歌一直在场,从未离开。阅读深入了,眼界打开了,思考深度强化了,对语境和语感的理解与从前大不相同。”更重要的是,他推开了文学的另一扇门。
  2009年,《鸭绿江》杂志刊发了他的长篇见闻录《走近加加林》,从一个飞行者的角度关注加加林的故事,“至今,谁也说不清加加林是因为怎样的原因牺牲的。他的死因成了几十年来人们猜测不断、又一直解不开的谜。也许,只有加加林自己才能说得清楚,他们的飞机为什么在仅有250—300米很低高度时竟还处于几乎垂直的俯冲状态。在这样低的高度上,飞机居然仍以140—150米/秒的下降率急速下坠,这无异于在空中就已宣布了两名飞行员的必定死亡。两秒钟后,在飞机坠地的瞬间,于一声巨大的轰响声中,两名出色的飞行员却以另一种无声的方式宣告了自己从此将对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缄默。”同行眼里的谜团,格外凝重悲壮,这个长篇读后实在难以归类它的题材属性,亦通讯亦随笔,夹叙又夹议,但正是这种“无所适从”,埋下了日后获得“冰心散文奖”的《飞行者》无法定义的“表情”。
  由大连出版社出品的《飞行者》是2013年散文界一个绕不开的“事件”
  作为中国首部战斗机飞行员的生活记录,这部书创新了一种体裁:以凝练的诗笔白描一个特殊群体的蓝天人生。有故事,有抒怀,有技术常识解构,有命运交响,更有真实的爱与哀愁。宁明在敛与放的尺度把握上不再像写诗那样节制了,并未走远的故人往事牵着他的笔往前走,因为刻骨铭心,所以无须掂量。同时也表明,宁明的“技术”瓜熟蒂落。
  《飞行者》行文密致结实,画面感极强,许多段落优美舒放,一贯凝练的字句中因为情感的深切读来意趣非常。长机僚机、编队队形、风力目标、高度气流、俯冲斤斗、指令执行、拉起来推回去……各种天气的飞行训练,被时间和状况喂出来的情节,宁明驾驭得宛若平常一首歌。尤为可贵的是,那些被形容为鹰击长空的瞬间,竟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自我搏击,英雄主义的命题在《飞行者》里不是拔高是还原。
  麦家评价自己的创作为“俗世里的坚守”,“文学核心的价值是要展现出人类心灵的高度,以及活着、活好的勇气,获得一种能站立起来的精神,最终目的是为了创造一个真善美的理想世界,并发现一种值得我们为之折腰、甚至为之牺牲的精神向度”。
  宁明的《飞行者》确立的“精神向度”也是他的文学等高线,“高程相等的相邻各点所连成的闭合曲线”,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飞行精神史记呢?
  仿佛被一声催问点题,宁明开笔写飞行往事就一发而不可收。“这个系列写得特别轻松,都沉在心里,呼之欲出。略加构思,只要剪去旁枝就足够了。譬如《老曹走了》这篇,写于端午节,五千多字一气呵成,我在其中使用了电影蒙太奇的手法,来回拉镜头,但这种技巧不能重复使用。”
  哪里还需要技巧,对于一个斩钉截铁的诗人来说,去技巧反而更见文字功底、结构功底、人生功底。这又很像麦家当年写《暗算》,“有削铁如泥的感觉,只写了七个月(甚至没有《解密》耗在邮路上的时间长),感觉像在路边采了一把野花”。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海燕》的古耜老师最先发出几篇,《美文》的穆涛老师后来也大量刊发,《新华文摘》《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等纷纷转发。毫无疑问是体裁占了便宜,当然也是因为写了人、人生、命运。”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在时间的剥蚀下,回首从前回望战友,风骨愈发凛凛,直接沉淀为一段段传奇。
  牺牲,是《飞行者》最动人的篇章。战争中的牺牲总能换来无限的讴歌,但和平时代,训练中的牺牲每每隐匿着不足与外人道的苦涩,此后再大的殊荣也无法填补丧失的空白。幸而,在宁明的文字里,他们栩栩如生地定格在盛年,得以永生。“真正的碑文写在背面/虽无一字,真心怀念我的人/都能读懂”。
  “巨大的火球从高空坠落,释放出的热能把整个夜空烧红,还有老曹最后一声绝望的呼喊,一定会彻底惊醒已枕着波涛进入梦乡的长山群岛。那团不熄的火光,一次次烤灼着我的想象,并把我从梦中一次次烧醒。”“一个人在一个时代能够迸发出的光芒,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光芒”,宁明笔下的英雄主义洗尽铅华,本本真真,气韵迫人。
  关于《飞行者》的评论,溢美之词太多,用宁明的形容是“一路拉升”,“每篇文章都与飞行员们肩负的崇高使命与神圣职责有关。作者力求通过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动故事,表现出飞行员热爱蓝天、献身国防、无私奉献的大无畏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这样的大而化之反而弱化了这部书的立体与奇崛,其实它更具散文贡献的是,对战斗机飞行员精神成长史的描摹与再现。回归到人情冷暖、人性意志这样的生命实处,展示由自发而自觉,由怯懦而勇敢,由不断克服而舍我其谁的心灵发育过程,才格外动人,在那里,我们洞见了自己。
  今夜星光灿烂,读后人心皎洁,这,显然是一种铿锵的达成。好在,关于飞行者的故事仅仅是个值得期待的开始,“还没写充分,是一辈子的任务”。
  关于诗歌创作的动机,宁明最欣赏的是博学诗人臧棣的诠释:“一开始写诗,是觉得诗的表达,能带来一种新奇的感受。这种新奇的感受,能突破日常生存中的很多谎言,刺激一个人回到生命的本意。它既能激活生命本身的觉悟,又能激发一种独特的快感。在现实层面,它无用,但就个体生命的自我完成而言,写诗又参与塑造了最本真的那个我。”
  因为诗歌的参与,宁明说:“我的人生敞亮、快意、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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