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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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高功提着鸟笼子,懒洋洋地朝花鸟市场走来。
  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傍水的一面花市,依山的一面鸟市。
  艳春时节。
  樱花盛开,满坡的粉红如女人的十七八岁。高功把鸟笼子往树枝上一挂,掀开笼罩,绿黄色的鸟儿蹦跳几下,亮起歌喉,嗓音如金属之声,把周围的一切洞穿,穿下来许多花瓣,引来许多双眼睛。
  有人跟高功打招呼,公公来了,鸟人来了……
  高功半恼不怒,去你妈的。
  有人好奇地问,叫得真好听,这是什么鸟?
  高功正答,一位身着皮夹克,梳着披头的人又问,你这鸟多少钱?
  高功看一眼来人,一笑说,我这鸟不是卖的。
  皮夹克说,这里是花鸟市场,你不卖,提来干嘛?
  诱子。你要买,可以跟我去我家。高功说。
  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子?皮夹克头一扬。
  稍许的愣怔之后,有人笑,高功也咧开嘴笑了,说,对不起,我说的不是你的名字,是我们这里的行话,导诱的诱,诱买主的眼,让买主相中,跟我去我的家里,我家里有跟这鸟一样的鸟……
  皮夹克也一笑,说,像这鸟多少钱一只?
  也就百儿八十。高功说。
  皮夹克说,就买你这只呢,我多出些钱可以吗?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这鸟不是卖的。我这鸟还有一个功用——帮我笼鸟。笼鸟你听说过吗?就是抓鸟。要抓那些满天飞的鸟,得靠诱子的召唤。我是个靠捕鸟卖鸟挣钱饱肚子的人,你就是出一万元钱我也是不能卖的。再说我就是卖给了你,你提回去也养不活,我这鸟只认我……
  我出一万一呢?
  有人起哄。
  高功说,老板你就别开玩笑了,一万一对我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你出得起,我要不起,我虽然是个靠鸟吃饭的人,也不能见钱忘义,百儿八十的东西,昧着良心黑你上万,你叫我往后还怎么混?你如果存心想买,我领你去我家,我保证,你一定不会后悔,一定可以相到你中意的鸟。
  皮夹克又是笑笑,不再坚持,和高功一起离开花鸟市场,往他的家走去。
  
  二
  
  高功的家,在机械厂宿舍区,十五号楼三单元一楼把头。
  小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里摆着上个世纪就淘汰了的沙发和茶几,敞开着门的卧室里,被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旧式的五屉柜塞得满满的,朝阳的卧室门关着。
  高功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里面是几排鸟笼子,每个笼子里关着一只鸟。
  哇!皮夹克情不自禁地叫起来,随后又笑,笑的意思仿佛是,难怪那些人喊这老兄鸟人的,在这里,鸟的待遇确实是摆在人的前面的。
  但只一瞬,皮夹克的笑,就被目光里放出来的光取代了,那些笼里的鸟,有一只对皮夹克说,欢迎光临;有一只叫他,领导好;还有一只叫他,夫人好……他的目光定格在叫夫人好的鸟身上,连说了几声好。
  说着,他以十分肯定的口气说,这些鸟我都要了,价你随便开。
  高功说,价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见钱眼开,说过的话不算话。
  价可是物价,身价,夫人和领导要知道我送他们的鸟只值百十来元,还不从窗口给我撇出去……
  高功说,这我就没法了。又说,老板的领导和夫人也喜鸟?
  皮夹克不接高功的话,想着什么说,我们一起来想个法子好吗?比方你把我给你的钱作为酬劳,你上门服务,帮着喂养,给鸟供吃的喝的……
  高功说,这个法子还真让你想到点上了,鸟认主人,一开始真还得有懂行的人帮着伺候……
  还比方你以后可以专门为我捕鸟,养鸟,侍候鸟?皮夹克说得有些激动。
  干脆,你成为我公司的一员算了,年薪三万怎么样?皮夹克越说越激动。
  年薪?三万?高功也激动了,他这么一个吊人竟跟年薪沾边了,还三万。
  受这激动的影响,高功还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也跟着雄起了。
  这么些年,高功被人喊鸟人,后来又叫公公,没有了一点儿尊严。
  三十岁那年,厂子倒闭,靠工资吃饭的他失去了生活来源,靠抓鸟卖几个钱度日,谈了一年的女朋友也离他而去。女朋友离去时,电视剧《唐明皇》上映,剧里的那个公公姓高,偏偏还长得像他,白白胖胖的不长胡子,他这个鸟人也就多了一个名字——公公……为此,他和人红过脸,人们却暗里明里照样称他公公,连鸟人也省去了。无可奈何,他只好随人叫去,一个连女人都讨不到手,靠捉鸟卖钱混肚子的男人,跟人生那个闲气有什么用呢!
  高功就激动地说,你要是能给我三万的年薪,别说是叫我专门给你捕鸟养鸟,就是当牛做马也行。他还想说,我过去上班累死累活一年也才万把元……
  皮夹克不待他说完,拍拍他的肩说,男人,我要的就是你这样有血性的男人,够哥们的男人,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四个字,叫高功云里雾里,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三
  
  皮夹克先给了高功半年的薪水。
  高功和他的鸟,也就成了皮夹克的。
  出去的第一只,是那只叫夫人好的鸟,紧接着是那只叫领导好的。
  叫夫人好的鸟,主人是一位贵夫人。
  叫领导好的当然是一位领导,上了年纪,一头银灰色头发的领导。
  两只鸟,都是高功陪皮夹克送货上门。
  给那位夫人送鸟时,夫人连别墅的院子门都不给他们开,一脸的漠视,仿佛他们本来就是那看不见的一丝空气,对他们视而不见说,有事到他的办公室去。
  是那鸟儿一声夫人好让贵夫人的脸上有了光,又有了笑。再一声夫人好,贵夫人的脸就笑得如一朵花了。
  那位领导也是,他们去时,他背着手猴着腰在自家的小花园里散步,对他们一脸的漠然,也是鸟儿的一声领导好,让领导顿时来了精神,使一个处变不惊的老人开始了青春的焕发。
  再去,他们受欢迎了。远远的,别墅的主人就迎过来给他们开门。因为他们是来侍候鸟的,帮主人侍候鸟。鸟成了主人的,鸟儿嘴巴乖,逗得主人高兴,这高兴是他们送来的,对送高兴的人谁还会不欢迎呢!
  主人们一高兴,也愿意让他们高兴,那个让,使高功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高高在上被人拍马屁的感觉。
  那是在他和皮夹克给鸟儿喂食时,主人们跟在他们的后面说,你们来了,鸟也变得乖巧了。说着,亲自动手给他们倒饮料,把饮料递给皮夹克时,喊皮夹克小子,说他真会辦事。递给他高功时,说他真是养鸟的专家。
  饮料,都是高功从来没有喝过的产品,甜在嘴里,主人们的话却滋润在心里。他们向他讨教伺候鸟儿的诀窍,他就即兴来上那么一段:
  鸟儿美丽且活泼,饲养鸟儿乐趣多;如下要点要做到,鸟儿一定能养好:饲料不要太单一,多种食物搭配吃;五谷杂粮为主料,青菜水果莫缺少……
  往往是没等他说完,主人们对他翘拇指,说他了不起,专家!说对他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他这么个鸟人,几句在鸟市随手拾来的顺口溜,竟是这么值钱,高功就在心里偷偷地乐,乐自己喜欢鸟儿还歪打正着了,那几年的鸟人没有白当。
  皮夹克也跟着赞扬他,重视他。
  在夫人、领导家几趟出入后,就给他安了个不大不小的衔——经理助理,还给他配了手机,叫他和公司的女秘书坐一个办公室。那女秘书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皮夹克还话里有话地叫女秘书好好侍候他,还跟他开浑玩笑,说秘书很会侍候人的,尤其是侍候男人。
  随后皮夹克又领着他几个部门转一圈,把他郑重其事地介绍给他的那些部下们,叫他们喊他高工。高功高工同音,经过皮夹克的嘴,他就是高工,高级工程师。至于是什么专业的高工皮夹克不细说分明,他也不露。
  皮夹克对他的体贴也叫他十分感动,叫他除了侍弄好那些鸟外,就坐办公室,看看书喝喝茶,秘书在,就和秘书说说话。花鸟市场不要再去,不三不四的人尽量少来哉。实在觉得无聊,就在楼下的花园里转转。
  他想说,为什么不要去花鸟市场?不三不四的人指啥?
  有等他问出口,他哈哈一笑说,你现在可是高工,高级工程师。说完就走。
  他不等他说,却回答了他的话,再想,就决定不问了,人家是老板,叫你干啥不干啥肯定是有原因的,有原因的还问,那不是瞎问。
  不问,心又总是问他。
  一天,他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发生的那桩事。
  
  四
  
  那天,皮夹克和贵夫人在茶室里喝茶,他给鸟儿洗澡。
  皮夹克已成为贵夫人的座上客了,经常是他侍弄鸟,他们在茶室里喝茶说话。
  他在盆里倒上适量适度的水,把鸟笼放进盆里,鸟儿就轻车熟路地跳进了水里,抖翅膀,啄羽毛,望着他做鬼脸,他正和鸟儿玩着闹着,院门口传来了喊门声。
  是一个身穿皮风衣,腋下夹着个包的男人,没得到回声,看到蹲在地上给鸟儿洗澡的他,便求他说,师傅,麻烦您帮个忙,给您家夫人传个话好吗?就说小刘看她来了。
  高功便冲茶室喊夫人,刚喊个夫字,见到了皮夹克那使劲摇着的手。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夫人站了起来,拐个弯朝门口走去。隔着门,像头一次对他和皮夹克那样,一脸漠视地说,你是谁?你找谁?
  皮风衣一口江浙话说,我是江浙工程公司的小刘,我来过的,您不认识我了?
  夫人根本不看他,面对空气说,你还是到他的办公室去吧!
  来人把腋下的包往门缝里一塞,说,好,我到局长的办公室去。
  皮风衣转身走时,夫人说,你的包。
  皮风衣摇手。
  夫人拎起那个包,朝外甩去。落在地上扑通一声响,夫人头也不回地走进家里。
  皮风衣捡起包,望着高功的脸好一阵尴尬地笑……
  皮夹克所说的不三不四的人,十有八九是指皮风衣。
  因为皮夹克出门后,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记住这个人,万一碰着了,他要跟你套近乎,你就说他认错人了。
  皮夹克是怕皮风衣找他,要找到他一个玩鸟的,很可能是去花鸟市场。
  皮夹克干嘛怕那个皮风衣找他呢?
  眼前蓦然出现了皮风衣的那个包。
  皮夹克也有过那样的包,而且是几个,都是和皮风衣的那包一样装得鼓鼓囊囊的,有一个丢在了领导家,有两个丢在了夫人家。
  在领导家丢包时,他曾傻乎乎地对皮夹克说,老板你把包忘在领导家了。皮夹克一阵装模作样后说,看我这记性,只好回头拿了。回头他没拿,还又丢了两个包,他也就明白了。
  他还懵懵懂懂地觉得,皮夹克用他这么个人,似乎正是为了丢包。如果没有他,皮夹克也许还像皮风衣一样,连领导夫人的门都没进去,更别说把两个包忘在对方家里了……
   高功还想往下想,皮夹克走了进来,把个沉甸甸的信封往他的面前一丢,说,公司给你的。
  奖金!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拿到这种钱了,他屁股一抬站起来,但身子始终站不直,他就让背弯着说,老板你放心,我记着你的话呢,决不去花鸟市场,就是在其他地方碰到了皮风衣,我不光不会跟他废话,理都不会理他!
  皮夹克把他一阵望后说,什么花鸟市场?什么皮风衣?
  他还想说啥,皮夹克已决定离他而去了。皮夹克不想说时,都是这么扭头就走。
  他望着他的背影想,你不让我和皮风衣来哉,不是怕我被他挖了去?让他把你的那一套学了去?
  难道不是?
  
  五
  
  高功家里的鸟,眼看就要被皮夹克送光了。
  高功提出来进山笼鸟。
  他是想进山笼鸟的那些日子,觉得与坐办公室相比,还是那些日子给他的感觉好。
  穿行在山里,多么的自由自在,哪像坐在办公室里,总是觉得被周围的许多双眼睛在盯着。
  他也是想躲開那个女秘书。
  女秘书明明是皮夹克的人,明明有两次都让他看到皮夹克的手伸在她的领口里,她却又对他暗送秋波,几次借故看他看的什么书,用乳房蹭他的肩,用头发撩拨他的脸。他真怕哪一天被皮夹克发现了,那可是老板的女人,他为此提心吊胆。
  皮夹克同意他进山笼鸟,他当即出发。天有些晚了,皮夹克坚持开车送他。
  他像吃了呱呱蛋似的跟皮夹克滔滔不绝:新鸟进来,要养要训,都有个过程,过程是时间。
  他还给他讲山里捕来的鸟和人工饲养的鸟,说,前者可是经折腾多了,那些人工饲养的鸟一点头痛脑热的小毛病也要上鸟医院,不然就要危及生命。
  最后他对皮夹克说,这也符合老板你给我定的那个不去花鸟市场,不与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的原则。
  他说这席话是想把那天的话挑明,让皮夹克知道他的心里有数,也是他进一步向皮夹克表忠心。
  他是把这话放在最后说的,说完,他就从皮夹克的车里下来了,站在进山的小路上跟皮夹克再见。
  皮夹克的车调头回城里,他转身进山里。
  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鸟也有自己的路。
  鸟常走的路捕鸟人称为鸟道。
  捕鸟的都有自己熟悉的鸟道。
  高功的鸟道在一片坟地和一片断壁残垣的中间。
  那片坟地,都是些美丽女人们的情感故事,有的说坟里埋的全是皇帝的妃子,有的说她们是汉朝的妃子,有的说是唐朝的,还有说是明朝的。总之,是皇帝避乱到了这里后,嫌她们拖累,给她们赐死后埋在了这里。还有的说坟里埋的是一些异族的女子,孤魂野鬼。
  把这片坟地和女人们联系到一起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里经常有红狐和白狐出没,狐狸总是使人想到女人,何况还是些耀人眼目的红狐狸白狐狸。
  那些断壁残垣又是和男人们联系在一起的,因为风雨交加的时候,山下的人们经常能听到有排山倒海般的喊杀声从这里传出去,那喊杀声都是些粗犷的愤怒的威猛的男嗓音。
  这里阴气很重,很少有人光顾。
  人不光顾鸟光顾。
  高功也光顾。
  因为高功有别于那些玩鸟的人,那些人有的是嗜好,有的是休闲,高功则是为钱。高功在这里能稳稳当当地捕到鸟,稳稳当当地捕到鸟就是稳稳当当地挣到钱。
  久而久之,高功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了,还好像对这个地方产生了那么一丝的感情,这种感情的基础是这里恩惠了他,让他能把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过下去。
  所以,他每次都是直奔这个地方。
  来得晚,高功笼了两只鸟,就往回走了。
  
  六
  
  第二天,高功是在午饭前赶到他的鸟道的。
  鸟儿们觅食的习惯也跟人一样,是有时间段的。
  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得呆了,路的中央有一道网拉在那里,静得咳一声都会吓人一跳的地方,竟有一个女子坐在网下面。女子身着一套白色的运动衫,脚下的耐克鞋也是白色的,她坐在地上,两只胳臂抱着两个躬起的膝盖弯当枕头,头歪着放在那枕头上睡觉。
  愣住了的高功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的高功想起那个玩笑,那是他刚到这里捕鸟时,那些捕鸟的开他的玩笑,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笑是,公公哪里是来捕鸟的,是来这里会狐仙的。
  心跳就没有来由地快起来,在这么个地方,碰到这么个女子,难道那个玩笑真的应验了?
  狐仙应该有一张貌若天仙般的脸,他想一睹芳容,心痒使他轻轻地咳了一下。
  女子抬起来头,美丽的脸庞果然如沉鱼落雁。那张脸还对他现出来一丝笑。一个毫不犹豫的决定就在他的心里形成了,他也对女子一笑点了点头,还说,地上湿气重,小姑娘这么坐着打瞌睡不好。
  这个决定是,哪怕女子真的是狐仙!
  当然,他是不信这个世上真有狐仙的。
  女子站起来,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段,青春的气息,有如野百合的香气向他扑面而来。
  野百合,这个名字好,他就在心里这么叫上了她。
  女子弯下头看看自己的臀部,拍拍灰,抿着嘴歪着头冲高功莞尔一笑,说,你说谁小姑娘?这么说我该喊你大小伙子。
  随意,像她以前就跟他认识,还很熟稔。
  高功也就冲她一笑,说,你喊我小伙子,你知道我多大?你多大?他想说,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叔叔了。女子说,你看你,又犯了女同胞的忌了吧,女人的年龄也是随便能问的?
  自从那次的恋爱失败后,高功没再接触过女人,也没有女人来接触他,更谈不上沾女人,女人对他就像一个陌生的领域,陌生得有如非洲大陆,离中国远得不得了的非洲大陆。高功不再对女子用反问句,但他又不想在这么个特定环境里随便离开她。
  好在对方也是捕鸟,他就和她谈鸟。
  还真对路了,女子顿时变得温驯起来,还很谦虚,对鸟我可是个外行。
  他说,看得出来你是个外行。只有外行才用网。
  他还说,用网不说,人还坐在网下面。
  女子说,看来,我在这里遇到内行了。
  他说,我这个内行也是从外行过来的。
  他又说,我开始也跟你一样用网,鸟在网上受一番惊吓,受一番伤害,从网上摘下来,大部分就已经是吓破了胆,奄奄一息了。这些鸟在鸟市卖价低,买的都是外行,外行拎回家,基本上是养上几天,就见阎王老子了。
  女子听他说,频频点头。
  他接着说,所以,鸟行的人特别痛恨那些网鸟的。
  他又说,那时候我提着鸟儿到鸟市卖,鸟行的门前都不让我呆。我说,何必呢,都是玩鸟的。他们说,别,别,你千万别用这个都是。有一个开鸟行的儿时朋友也撵我,我刚说了我们可是朋友,朋友说,别,别,你千万别说跟我是朋友。
  他问她,你知道为啥吗?
  她还是那么睁眼睛望着他,只是点头变成了摇头。
  他继续说,他们是视网鸟为玩鸟人中的下三烂,认为我丢了他们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像打开了话匣了?傻嘿嘿地笑了一下。
  女子插话说,你就不再用网了。
  他肯定地点点头说,笼鸟就温和多了,笼子是用天色的银丝做成的,上下两层,顶端装两块翻板,上层囚鸟,下层装诱子,放各种鸟们的美味佳肴,诱子在里面逍遥地吃食唱歌,路过的鸟们就成群地飞来,一歇,就全进了笼子里。是不知不觉中陷入囚笼的。
  说着,他像记起了什么似的找他的鸟笼,拿过来他的鸟笼给女子炫耀。
  女子诚恳地对他说,我拜你为师,跟你学笼鸟。
  这正是他巴不得的事。他让她收起了网,把他的笼子放到她挂网的地方,和她躲到一个鸟看不到他们的地方……
  这一天,他们捕了一群鸟,他只选了两只半岁左右有培养价值的,其他的都归了女子,高兴得野百合手舞足蹈的。
  他觉得他的心也随她一起舞蹈起来。
  
  七
  
  高功睡不着觉了,为他心中的野百合睡不着觉。
  高功还没有为女人睡不着觉的时候。
  是他过去还没有碰到像野百合这样让他睡不着觉的女人。
  唯一接触过的那个女人,是他们车间的车工。长相,虽然是那些女工中比较漂亮的一个,可是和野百合比起来,就是一团庸脂俗粉了。那时候,高功发了工资,她就来他的宿舍找他,到外面吃羊肉串是她的目的,在街上边走边一串接一串地吃够后到商店买一袋零食也是她的目的。他那时候就利用休息日捕鸟搞些零花钱,捕鸟她是不去的,卖鸟是不能少她的,卖的钱她是要没收的。他为她买羊肉串,买零嘴,让她没收,为的是男人的那点欲望。他把她领到公园没人处,趁她忘我地吃零嘴时把手伸进了她的胸脯,当他的手在那两团肉球上游走了一番直奔主题时,在她的肚脐眼上碰到了一根电线的死疙瘩。
  他解。
  她说,你解不开的,如能让你解得开,我就不跟你出来了。
  他两手一起上,她说,就是你解开了也没有用,我不会跟你干那事的。
  他说,你总是要跟我干的,你不能一辈子不跟我干。
  她说,那不一定,如果碰到条件比你好的,我干嘛不选好的?
  他不知道她是否碰到了好的,只知道在他失去工作后,他去找她,她总是有事,再没和他一起过。
  庸脂俗粉的反意詞应该是超凡脱俗,野百合在他的心里超凡脱俗。
  野百合那一身的清新,在那个女车工的身上是他没有发现过的。她把那哈出来的如兰之气吹在他脸上让他脸痒心痒的感觉也是女车工从来没有给过他的。女车工也没有主动地把身体向他贴近过,野百合呢,在她和他一起躲到那个鸟看不到他们的地方时,就是紧挨着他蹲下的,蹲着的那一会,她的体温使他的一颗心都有醉的感觉……
  在床上辗转不安,高功叹了一口气想,她把嘴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话时,我完全可以装作听不到,把耳朵朝她的嘴贴过去,那一贴说不定就和她的唇挨到一块了,然后大着胆子扑向她,她要不恼,或是半推半就,自己就在她的身上完成在女车工那里没有实现的那个欲望。她要恼,或是不从,自己也有退路,可以说是自己理解为是她亲他,以为是她有那个意思。
  高功啊,你干嘛放弃了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她那么贴近你,说不定就是想让你拥抱她,给你发出的让你实现那个愿望的信号。
  继续睡不着,高功就给了自己一耳光。
  
  八
  
  天亮前,高功才迷糊了一会儿。
  醒来后,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带了一包饼干,拎起笼子朝目的地进发。
  他巴不得马上看到白衣女子。
  他有点失望了,他已经走过了那片长满了荒草的坟地,走进了那条两旁都是密林的巷道,还没有见到那个一身白的女子的影子。他昨天还没有到达坟地就见到了坐在那里的她。就在他悲叹,怪自己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错过了最大最好的时机时,女子出现了。
  原来是,女子换了一身和树的叶子一样颜色的运动衫。
  来了。高功咧开嘴一笑说。
  女子眨眨眼,耸耸鼻说,说好的拜你为师,跟你学捕鸟的,能不来吗!
  高功望着她有红有白的脸蛋和树叶绿的运动衫说,你这身打扮,更像一株野百合了。
  她说,百合就百合,还加个野,多不好听。
  他说,那我以后就叫你百合了。
  她说,我的名字还真叫百合。
  他说,真的?
  她说,这么说,你已在心里叫过我百合了?
  他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说,你没听说这山里有树精草精,还有红狐精,白狐精,我就是一株花精,精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们是一边说着一边挂好的鸟笼子,然后像头天那样躲到那个鸟看不到他们的地方的。像头天那样两个人挨到一起蹲下后,她又把嘴快要挨到他的耳朵说,你要是在这么个地方碰到一只什么精,怕吗?
  他决定不再放过这个机会,用脸碰她的嘴时,把手从她的背后伸过去,搂住她的肩说,有你和我挨得这么近,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
  他搂她她没有反对,只是犹豫了一下。他不能让她犹豫下去,犹豫多了说不定就会反对。他抱住她,用嘴捉她的嘴巴。她反对了,极力想摆脱他,他不让她摆脱,把她压到了身下,同时他的手捉住了她胸脯的一个肉团。她双手齐上,推开他的嘴,喘着粗气说,这样不好,你太不尊重人了。
  他一怔,她就像条泥鳅一样灵巧地脱了身。边弄衣服边说,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她又说,亏得我今天穿的是套深颜色的,要是像昨天那一身白,就惨了。
  说着望他一眼说,我的背后是不是脏得很?
  他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帮她轻轻地拍打衣服上的灰,拍完了又说对不起,嘴里说着对不起,手却又把她往怀里揽。
  她望着他说,你刚才真的把我吓坏了,你知道你刚才想在这个荒野之地做的事,在我们老家叫什么吗?
  叫什么?他问。
  怎么说呢,说它的学名吧,野合你懂吗?沾上野的男女双方,叫野男人野女人,是为人不齿的。你刚才要是真的使强,我是不会从的,除非你掐死我……你不往那个事上想好吗?我们就这么坐着说说话不是蛮好的。她说。
  他揽她的手往里使了使劲,他的脸又和她的贴在了一起,她干脆让自己的头歪到他的肩上说,自从我的男人死后,我也想有个男人的肩头让我这么靠靠,老天让我在这里碰到你,也可以说是缘分。
  她的男人死了!
  他正不知道跟她说些啥,有了这个话题,于是说,你男人死了……
  她一叹,说,要不是,我们是不会在这里碰到的。
  我们是大学的同学,她接着说,毕业后,生活本来是很幸福的,可是他出差坐的飞机在空中解体了,他的肉体虽然是落叶归了根,可是他的魂魄却留在了空中,总在我的梦中喊我救他下来,算命的说我只有放生一百只飞禽,我梦中的那个喊才会消除,我也才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高功说,一百只飞禽,不难,我帮你。又说,这么说,昨天给你的那些鸟你把它们都放了?
  她说,难道不行吗?
  他说,走,今天我们不笼了,也笼不到了,难怪这半天也没看到一只鸟从这里飞过,鸟比人还精,它们昨天在这里被捉过,今天就算是我的诱子叫哑嗓子,那些鸟儿也是不会再光顾这里的,在这里要捕到鸟,就得换别的诱子,捕别的鸟。
  她说,你家里还有别的诱子?
  有哇,好几种呢!八哥,鹩哥,鹦鹉都有,都是会说话的,叫它说啥就说啥的,你要不要上我家里看看?他是试探她,她先前的那番话在他的心里是有想象空间的,到了他的家里,就不是野合了,她要再次奔那个主题,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九
  
  一进高功的家,野百合就捂起了鼻子。
  高功的家里明显的有一股鸟腥味。
  野百合在他的鸟屋里看完鸟,出来顺手把门带上,在他的卧室里转了转,回到他的客厅里。这时候高功已给她倒好了茶,让茶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冒热气。他请她坐,她在沙发上坐下。他端起茶送到她的手里叫她喝口热的。她接过茶抿了一口说,你就这样一个人在和鸟过日子。
  他挨她坐下,说,你不也是一个人吗!说着又把手从她的背后伸过去,这回揽的是她的腰,她的腰肉肉的。
  她看看外面,说,小心被人看到。
  他说,看不到的,看到了又怎么样,我没有女人,你没有男人,我们干什么都是合理合法的,谁吃饱了没事干来管这闲事。
  她还是不停地看外面。
  他进一步说,这又不是在野外,有偷偷摸模的嫌疑。说着,喘息声变得粗起来,猛地把她抱到怀里,一只手也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在她光滑的胸脯上游走起来。她呀的一声叫,把手中的杯子向地上扔去,猛地从他的怀里挣脱,揉搓着大腿说,烫死我了。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用纸巾帮她擦裤子。
  她说,我求你别这样好吗?我们就这样坐着说会话好吗?我们毕竟才认识两天,还谁都不了解谁,谁都不了解谁就去干那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说,对不起。他又说,我是真心的。他还说,我也知道我急了点。
  她望着他,她的眼神里他看出了同情。
  他求她说,你别怪我好吗?怪只怪我一个人活到这三十几岁,过去没有钱,还没有沾过女人的腥。现在有钱了,老天爷又安排我们在那么个地方相遇,你又是这般的使我动心。
  他问她说,你知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度过来的吗?说了不怕你笑话,我一晚上没有合眼,眼里全是你的影子……
  她针对他前面的话说,有钱了就该像个过日子的样,把后面的院子封封,把那些鸟请出去,要像你眼下这个样,进门就是一股鸟腥味,女人还不都被这味道熏跑了……
  他不让她说完说,我一定按你说的做,一会儿就去找人来设计鸟屋,你下次来,屋里保证没有半点鸟的气味。
  她说,你的话让我觉得你这人一时天上一时地下,一时连个老婆都讨不起,一时又是种很多钱的口气,你能告诉我你是干啥的吗?你能不能先让我了解你?
  他说,互相了解确实是很重要的,我的职业是经理助理……
  她扑哧笑了,说,你接下来不会告诉我,你那单位是个捕鸟公司吧!
  他揪她的耳朵,她躲,往外躲。他就揪她的外耳朵,逼她躲进了他的怀里,他说,就这么乖乖地躺着,我让你了解我。
  她说,你得向我保证,规规矩矩让我了解。
  他说,我保证,在你没有了解我之前,我老老实实,只限于说话。
  她抓紧他的手说,我得把你这只不老实的手捉住。
  她斜靠在他的怀里,他的一只胳臂搂着她,松不得,松了就等于放弃她。他的那只可以动的手被她捉住,还真的被她制住了。不是被制住,是他的手在她的手里投降了。她那紧紧握住他手的两只手,让他的心里熨帖,温暖,就像他的心被她的手捧着煨着一样。
  有她的手煨着他的心,使他不敢说半句假话,他觉得那手不光是手,还是两只能辨真假的眼睛。他还觉得自己不能说假话,哪怕是一言片语的假话,都对不起她。他把他是个什么人,是个什么经理助理一点一滴地告诉她。说得干干净净了后说,你应当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了吧。
  他发现她在聚精会神,赌咒发誓说,我有半点隐瞒叫我不得好死。
  她放开了他的手,要捂他的嘴,他趁机用嘴压住了她的嘴,把手再次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这次她没有再反对,他抱起她往卧室里走去。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皮夹克打来的,说他一会到他的家里来看看他新捕到的鸟。他说他半个小时左右能到家,到家后给他打电话。
  她给了他半个小时,三十八岁的高功,痛痛快快地当了一把男人。
  
  十
  
  当天,他就找人来量做鸟屋的尺寸。
  第二天他给来人交代好后,就直奔山里。
  他没有碰到她,他急。
  为了避开皮夹克,她走得急。他那时也手忙脚乱,竟连她的联系方式也忘了要。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做鸟屋是她提出的,还有些具体事他要与她商量。高功是个守旧的人,女人和他上了床,他就得把她当女主人待。
  第三天,高功还是没有碰到野百合。
  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有碰到野百合。
  她去哪里去了呢?会不会有什么事?
  皮夹克偏偏打电话来烦他。
  他恨他那天的电话,就不想接他今天的电话。他小声地嘘了一下说,鸟儿来了!说完正要把电话搁一边去,皮夹克在电话里以命令的口气说,立即回来,晚上六点赶到香格里拉吃饭。
  到香格里拉吃饭,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到香格里拉吃饭的。他正想跟皮夹克确认一下,皮夹克把电话挂了。
  高功按照常理推断,皮夹克请自己在那么高级的饭馆吃饭,一定是他又发了大财,一定是他又瞄准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又要用上他这个诱子了……从他让他立即回去,他想后者的可能性要大,要是那样,他日后给自己发的奖金说不定就更多了。
  想着想着,高功的想象长出了翅膀,在皮夹克那里他虽然有点像个诱子,他拿他这个诱子诱夫人诱领导,把包忘在他们家里……他皮夹克又何尝不是他高功的诱子呢!他用他诱金钱,要没有金钱,像野百合那样天姿國色的女人怎么又会轮得上他?也是他用他那个诱子诱到了女人。
  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的心情简直是快活极了,极了得直想找个人分享。他就想到野百合,要是野百合能在跟前那该多好哇,他一定会要她分享他的快乐的,她也一定会分享他的快乐的。一份快乐两个人分享,快乐翻翻,一翻翻,野百合说不定会破一次例,就在这里和他忘情地野合一把。
  高功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女秘书已在大厅等他了,包房里皮夹克和一桌子酒菜也在等他。酒是三杯色酒,菜是热菜凉盘加三个小型的火锅,还有几盘配菜围着那些个冒热气的火锅。他一坐下,皮夹克举起杯子,说干。高功就把酒倒进嘴里咽下,抹了一把嘴说,我先干为净。说了又咳了两下说,这嗓子咋回事,怎么突然变得不是我的声音了?
  再咳,使劲咳,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来自皮夹克面前的一支笔。听完,他一下子傻眼了。那里面不光是他的声音,还是他跟野百合说的有关皮夹克拿他当诱子赚大钱的那些话。跟野百合说的话怎么到了皮夹克的笔里?难道野百合……他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个婊子,让老子找到,非撕碎了她不可!骂完,他的头也一下子耷拉到了裤裆里。
  只一会,他的头猛地抬起,两手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耳光。是那笔里克隆出的他的话,是他自己刚才那快活极了的感觉,还有那自我感觉是使用诱子的高手,叫他无地自容。自己使诱子诱鸟,诱钱,想不到还是栽在了诱子这两个字上。
  皮夹克摁下开关说,知道为什么要你变音了吧?不让你变音能行吗?亏你还是个使用诱子的老手,女人用杀手锏对付你,你就没想过点什么?现在想也没用了,好在你不是那个声音了,你放心,刚才那杯酒不影响你任何别的。
  停了停,皮夹克语调严峻地对高功说,别的都不说了,你也别要想着找她撕她了,说不定人家现在正在满世界找你,巴不得你去找她。你去找她叫什么你知道吗?自投罗网。现在夫人和领导正在周旋,你先到外地去避一避。刘秘书陪你去。吃完这顿饭,我送你们上火车去上海,那里人多,好避。那里有我们公司一套房子,户主是刘秘书。
  说着,皮夹克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到桌子上,往高功和女秘书的中间一推,说,这是二十万元,先用着,闲着无聊,可以炒炒股,做点小买卖什么的都行。
  至于我,皮夹克的语调凄凉下来,只能做到这样了,行贿受贿同罪,闹不好我有可能进牢房,从牢里出来,说不定还不如你们。要能逃过这一劫,我会打电话让你们回来的,我不给你们电话,你们可千万别要回来。
  到了上海,高功和女秘书住进了那套房子。
  开始各住各的,很快就住到了一起。又很快,女秘书吃啥吐啥,进医院一查,是怀上了孩子。高功只好拿女秘书当老婆待了。虽然他亲眼见皮夹克把手伸进过女秘书的领口里,想起来有点闹心。
  好在皮夹克不在跟前。好在有个女人过日子比没女人强。好在自己也是个被女人甩过,被女人耍过的男人,想开了,那点闹心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皮夹克那边始终没来电话,高功和过去的女秘书现在的老婆说起,对方对他说,不来电话
  有什么不好的,现在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非要回去不可?
  高功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过下去?但我也总得回去一趟吧,那里还有我的房产。
  女秘书一叹说,那里的房产这里的房产不都是房产。
  高功就觉得,这女人一怀上孩子,怎么就变得有点哲学家了,说出的话使人觉得像难懂的哲学?想了几天,他终于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些啥,也懵懵懂懂地觉得,在这里和这个女人住高级房,过舒服日子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就过。吃了玩玩了吃,开始确实觉得蛮好,时间一长,他又想找些事做了。觉得两个人这样坐吃下去,山总有空的一天,空了怎么办?就背着老婆去找事,找了几桩事,都觉得人生事生没有把握做好。
  一天,偶然找到了花鸟市场,鸟市有个门面要转让,转让的还有里面的鸟和养鸟儿的那套设备。他就跑回家和老婆商量,说自己想去当那个鸟行的老板。
  老婆听了哽都没打,很痛快地答应掏腰包。
  和鸟儿打交道轻车熟路,生意很快就做开了,但他再没到哪里去捕过鸟,并规定自己只经营家养的鸟。
  因为他怕触及诱子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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