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大师”罗永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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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第三方调研机构联合发布的2021年1月“直播带货TOP50榜单”,罗永浩的“交个朋友”直播间1月GMV(总成交金额)达到6.1亿元,打破了直播间自首播以来的月度销售额最高纪录。凭借此成绩,罗永浩跻身全网带货三甲。但在直播带货之初,他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翻车王。可经过一顿操作后,不少粉丝反而给了他正向评价:“老罗是个体面人,买东西更加放心了。”
  从牛博网到英语培训学校,从锤子手机到聊天宝,再到电子烟,多次创业失败后重归网红路的老罗,为什么他的道歉总是容易得到原谅?翻车越狠、人设越稳,他做对了什么?

“罗学”公关


  罗永浩在直播带货之初,抖音前7场直播中,翻车5次,翻车率高达71.4%,可以说是史上最密集的翻车事故。不过翻车还不够考验“罗学”公关的功力,他的直播生涯紧接着就面临了“被打假”,假羊毛衫、假漱口水、假口紅,一个接着一个。结果粉丝评价他“好有担当啊”,更有甚者喊话他“多上点残次产品,手里有闲钱想理一下财”。
  某品牌电商负责人魏程用“标准”一词来形容罗永浩公关——道歉→赔偿方案→改进措施。首先承认自身的不足,赔偿措施立马跟上,再将改进办法演变成一种定式,以规避日后同类事情的发生。简单说就是,承认自己错在哪了,以后怎么改。
  不止一位直播圈的从业者表示,在整个主播界,罗永浩的危机公关处理是比较体面的,罗永浩自己也表示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体面人。从实操层面分析,这其中暗含着罗永浩的一套公关手段,我们简称为“罗学”。
  他首先用对了危机公关的第一条原则,就是及时反应,不尝试遮掩并承认错误。能在直播间道歉,就当场道歉;不能当场道歉,就当天道歉;不能当天道歉,第二天道歉也要及时迅速。
  例如在其直播间销售的“皮尔·卡丹”品牌羊毛衫被职业打假人王海打假,罗永浩在王海拿出揭发证据之前自行公布检测结果,承认80块钱的羊毛衫是假货,承诺给用户240元的赔偿款,并亲自向网友宣读道歉信,拍成短视频发到抖音。
  第二条原则,带着同理心,真诚沟通。这是很多危机事件后,公众最先在意的,也是很多涉事方容易踩雷的一点。
  误读品牌名,他当场在直播间90度鞠躬向金主道歉;接连报错品牌的促销价格,他自掏腰包承担差价,马上用视频的方式道歉和补救……
  5月20日原本是浪漫的日子,罗永浩因他直播间销售的鲜花打蔫问题在微博上向用户道歉,看到消费者的差评反馈后直接转发到自己微博,3小时转发了29条。亲自下场沟通表现出的真诚感,也更符合占粉丝大多数的“理工男”的口味。先让每个给差评的消费者感受到被重视,这是容易取得受众信任和谅解的第一步。


罗永浩在直播间“交个朋友”中带货 图/ 交个朋友官方微博

  他清楚地知道,令买家愤怒的不是花质量的问题,是“520表白日”里送一束烂花可能会毁掉一段浪漫故事。所以他在事后的声明里说,“希望能缓解一些因为工作失误给大家造成的不悦”。“相比薇娅、李佳琦声明的平铺直叙和辛巴的逃避,罗永浩在态度上和同理心上更胜一筹,也更能够得到谅解。”上海财经大学电商专业教授崔丽丽总结道。
  态度有了,公众还是要看你怎么改进。这就是第三条原则:勇于担责,速度推出弥补方案。
  早期连续翻车,罗永浩就自嘲:如果直播翻车,大家不要骂我们,大家应该鼓励我们翻车,因为每次翻车,买相应产品的消费者都会获得很多利益。经常是品牌方原价退款,他自己再掏腰包额外赔偿一倍。也难怪不少网友调侃:“跟着老罗买东西,有时竟是高回报的理财产品。”
  最后,怎么写声明也大有学问。罗永浩非常善用公关声明和用户拉近距离,当然原则是核心内容言简意赅,没有那么多委屈、卖惨,就事论事,把责任划分清楚,是我的锅我背,不是我的我不扛。
  他在假羊毛衫声明中说“我们立即从该产品的多名实际消费者(含几位公司内部员工)”,小括号中的几个字意思是,假羊毛衫我们也不知道,要不然我们的内部员工也不会买,接下来,用“找了好几家检测机构,下午才收到信息才确认是假货”这句话,进一步巩固自己不知情的概念。
  这是“罗学”公关的精髓,出了事马上道歉接着解释,我们也是受害者,下次一定避免。而如果“罗学”公关还有提升空间,恐怕就是模式化处理背后能不能长期让公众信服。

翻车越狠,人设越稳


  “老罗是个体面人,买东西更加放心了。”
  一位资深罗粉在罗永浩直播间接连中招后,反而给了他正向评价,不仅是因为他做对了什么,更因为他是罗永浩。
  就像薇娅的直播间“聚划算”、李佳琦更懂“所有女生”,罗永浩卖货拼的也是人设。过去的罗永浩是“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炮轰星巴克把小杯咖啡划为中杯,怒砸西门子冰箱维权,与方舟子恶战;在咆哮式的脱口秀中脏话连篇,嘲讽周杰伦、刘欢,甚至前老板俞敏洪;因厌倦新东方的商业气息出走创业……
  然而当带货生涯开启以后,曾经的斗士变得接地气了,他在微博上聊时下最热的社交应用Clubhouse和话题电影《你好,李焕英》;面对当下的互联网环境,他不再口无遮拦,反而开始吝啬于对公共议题的表达,抽奖和获奖信息在他的微博占了大半。
  从众和克制成为罗永浩微博新的主旋律,一位曾经的锤友宋坤说“不难理解”,“现在的老罗是有一定粉丝基础的抖音带货一哥,他个人的公信力、背书和每次的口碑,决定了后续的粉丝复购,以及做GMV的方向”。
  通过代言、脱口秀、微博等途径,罗永浩努力成为一个大众公知型的人物。对这位可能是市面上唯一以男性受众为主的带货主播而言,这有益扩展客群,帮助其跳脱出过去的烙印和粉丝给他打的标签。新抖数据显示,罗永浩的1630万粉丝里,男性粉丝占比为52.36%。


罗永浩在某电影中重提自己与星巴克的“恩怨”

  在资深罗粉宁昊的理解里,罗永浩虽然变了,但不管是咆哮、平和,还是功利,他一直是理想主义者,即便在直播带货的大观园里,也相信自己可以坚持同样的美学和价值观。主播带货的人货场里,虽然产品是核心,主播带货只是场景,但头部主播的人格化和公信力变得越发重要。罗永浩这些年从网红老师、自带网红属性的创业者,到今天的网红主播,也聚集了一大批稳定且有购买力的粉丝。罗永浩以前关注的是产品,可以为了产品和网友对骂,和王自如约架,他承认自己有些很“轴”的行为是“有意识的表演”,因为这样有助于给他的事业和形象加分。而现在,他要更加爱惜自己的声誉,以及在受众和整个电商圈的口碑。这也是为什么罗永浩、薇娅、李佳琦都在宣传自己扶贫大使的身份以及与政府的合作。


已成历史的锤子手机

  有些罗粉觉得这两年的罗永浩好似变成了一个典型的生意人,不聊情怀,只谈交朋友,利用自己的人设快速进行资源变现,直播卖货、代言游戏,甚至拍一些奇怪的营销视频,包括接受采访,一切都以钱为前提。他们听到地图APP里罗永浩的语音,都觉得他情绪低落没有灵魂,“现在,这位老伙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出现在互联网媒体的头条上。看着这个向生活妥协的中年人,简直像极了慢慢变成社畜的我们”。
  罗永浩变了,曾经的那个罗永浩去哪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罗永浩在粉丝眼里是一体的,过去的经历给了他其他主播没有的历练,人设经过包装和演绎,核心关键词是打不倒、不逃避。

“罗学”公关,学得会吗?


  一边异常火爆,一边乱象丛生。检2020年以来的直播带货行业毁誉参半,随着越来越多的明星、网红加入这一阵营,直播间翻车、产品质量、售后服务问题,轮番登上热搜榜。对于周播甚至日播的主播来说,翻车总是难免。道歉本就该做,但是否能快速获得谅解,是考验一个主播商誉的时刻。
  半路出家的罗永浩直播事故颇多,但身为一个长久不衰的网红,罗老师最会拿捏人性,作为早年有过怒砸西门子冰箱的事迹的维权硬汉,他最懂消费者在想什么。
  不过这并非罗老师的强项,他自己也承认,锤子科技时期与公关部日常扯着拉锯战,公关之事是他特别不愿意面对的。因此,在电商负责人魏程看来,“罗学”公关背后是专业的市场部、公关部,而非罗永浩本人,这个专业指在主播圈子里的专业,可以理解为降维打击。
  道歉之后,公众原不原谅一要看人設稳不稳,二要考虑对自身人设的消耗,如果总是马后炮,即便态度好,长此以往也不可取,网友们对罗永浩“翻车越狠,人设越稳”的人设调侃在主播圈并不适用。外界更关心一个主播后续的商品和服务是不是过硬,对产品质量的把控如何,以及如何筛选商家、与平台联动来规避风险。即便消费者再有耐心,外界对老罗的期待依然是随着个人直播经验和团队运营经验的增加,以后应该尽量前置性地预防翻车,而不是不停地危机公关。
  在选品和风险把控上,罗永浩还要向薇娅、李佳琦“学习”。他们很少在直播间翻车,因为所售商品多数来自天猫旗舰店,旗舰店对于所有品牌而言又是重要的线上阵地。也就是说,一个商品在进入到薇娅、李佳琦的直播清单前,已经通过电商平台的入驻门槛和过往的销售数据,淘汰掉了大部分不合格的品牌和商品。
  这时的皮球就踢给平台了。在魏程认为“老罗翻车背后不单单是主播团队的锅,未来,商家、尤其是平台都有责任重点解决这一问题”。新抖数据显示,截至目前,罗永浩直播间带货的5261个商品中,来自抖音小店的商品占比高达85.78%,第二大来源是淘宝,占比仅为6.71%。
  “他且播,你且买且珍惜。”看到罗永浩抱着笔记本电脑,在视频里宣读销售的羊毛衫为假货的声明时,罗永浩的资深粉丝在朋友圈写下这句话。
  2020年9月,以直播带货主播的新人设亮相不过半年,罗永浩站在《脱口秀大会》上透露,此前欠下的6亿元债务已还了4亿元,剩下的再用1年左右就能还清。
  一旦债务还清,交个朋友公司签约达人的矩阵和粉丝量做大,他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高频次地带货,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罗永浩或许已经留好后手了,“交个朋友”背后的重要运营主体成都星空野望科技有限公司,此前在进行资本化运作,差点被一家电缆行业公司尚纬股份收购。对于这项跨行业收购,外界普遍有两种看法,一种是尚纬股份意图拉拢罗永浩,进军风口上的直播带货领域,另一种说法认为,罗永浩想通过尚纬股份逐步完成一次借壳上市。
  魏程的判断更倾向后者,即无论是资本上还是商业模式上,罗永浩都希望快速变现。接下来,他可能有更多的身份和变现场景,一切的目的就是让公司盈利、让个人赚钱。
  2010年,还不是锤子科技老板的罗永浩在一次演讲会上说了一个关于约翰·列侬被粉丝刺杀的段子——疯狂粉丝朝列侬开了6枪,平静等待警察将自己带走,临走时,指着列侬的尸体说了3个字:你变了。
  在这段讲述的十年之后,从2020年4月罗永浩走进直播带货的大观园起,微博留言里“他变了”的指责声从未停歇。


罗永浩在《脱口秀大会》上吐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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