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西达西湖:少女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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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里木河两岸、塔克拉玛边缘无处没有胡杨相伴,而每个地方的胡杨都有着与别处不同的特点,孤守自身独特的风姿,演绎各自神奇的故事,或凄婉、或悲壮、或苍凉……位于轮台县东南62公里草湖乡处,被称为“少女最后一滴眼泪”的亚西达西湖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一早从乌鲁木齐出发,行至去草湖乡的岔路口,已是黄昏时分,再行18公里的简易公路,便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周边是荒芜的沙地,一垛垛沙丘布满无垠旷野,每垛沙丘上都伸展出形态各异的胡杨枯根、枝杈,横倒竖卧,或舞爪张牙,或魔怪蹁跹,偶尔几只黑乌鸦停留在枯枝上,暮色下仿佛让人以为走进了一片怪诞幽城。再往前走,便稀稀疏疏见到几棵单薄柔弱的胡杨树,突然汽车一拐,一长溜的红柳、胡杨影影倬倬地跳入眼帘,立刻把这昏黄的天地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让人惊叹不已。
  树丛边沙地上安营扎寨,大伙儿拾柴点燃篝火,佳肴美酒自然不缺,宁静的湖边一片欢腾。我胡乱吃些东西,便向那片树丛奔去,急不可耐地想要揭开这神秘之湖的面纱,目睹她娇美的芳容。树丛十分茂密,层层叠叠彼此紧密相连,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很难直接进入。借着月色和手电筒的光束,我在丛中穿梭,寻找通往湖边的途径,突然脚下觉得湿软,赶紧止步,顺手拨开树枝——顿时,我仿佛坠入神奇的梦境之中……
  月儿格外的明亮,湖面上渗进融化的月色,泛着淡淡的银白光泽,宛若薄薄的轻纱翩然遮盖。水泽中的胡杨挨挨挤挤地挺立,把那挺拔的身姿倒映在水中,使得水中的月光忽明忽暗,形成一道道迷人的媚影。风儿在这里停止了跳跃,不忍打搅这里的宁静,湖水清澈的像一面明镜,没有一丝的波纹,显得是那样的幽静,又是那样的温柔,不禁让人想象到少女晶莹剔透的泪珠。水泽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夜栖水鸟的喃喃梦语,更把这“幽”字映衬到了极致,陡然有了空山鸟语的意境,便平添了许多悠游的意趣。
  翌日,天刚破晓,那轮银白的圆月还在缓缓地向着西边的地平线滑落,淡青色的天空依然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我再无睡意,起身钻出帐篷,背起相机径直向湖边走去。穿过层层的灌木丛,那波平如镜的湖面蓦然呈现在眼前,环顾左右,见一条长堤如时装秀场的“T”台径直伸向湖中的小岛,便沿着长堤奔向小岛。此刻,旭日正从东方冉冉升起,把她淡淡的霞光揉成碎片,洒落在恬静、妩媚的亚西达西湖上,湖面宽阔,湖水清澈,参天的胡杨树和一片片的芦苇荡静立在湖边,那胡杨在秋风和朝霞的雕琢下,有的金黄,有的翠绿,加之水中挂满白絮的芦苇和岸边紫色的红柳,直把这片水的世界装扮成五彩缤纷的画屏,而这画屏倒映在静静的湖面,美得竟如锦绣一般。远处,一排野鸭悠然自得地嬉戏,把那镜子般的湖面划出一道道波纹,让这锦绣的画屏灵动起来,充满了生机。我感到眼前这一泓湖水宛若盈满少女眸子的泪珠,不仅透出自身的柔美,也把这周边的秀美尽收其中……
  早饭之后,沿湖边悠游,在一片棉田中遇到几位棉农,闲聊之际,得知这里原是轮台县的草湖乡,但是草湖早已干涸,居民也已迁走,而所谓亚西达西湖,只是草湖留下的最后一抹风景。
  同时又听到一段动人的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曾是一片绿洲,人们安居乐业,过着男耕女织,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突然有一天,狂沙漫天,河水翻滚,哀号遍野,一个硕大头颅,眼若铜铃,张着血盆大口妖怪出现,要求村民每月都要向河里投放1名处女和2头牛羊,否则就要把水吸干,把人吃光。为了能够保住村子的安全,人们每月给这个妖怪投放2头牛羊和1名少女,渐渐地村子里的牛羊越来越少,有女儿的有钱人家也都纷纷离开了这里。
  又到了给妖怪投放牛羊和少女的日子,可全村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姑娘——阿西。阿西姑娘美丽善良,乐善好施,村里的乡亲谁也舍不得把她送入魔口。
  这天一大早,为了不让村里的乡亲免遭苦难,阿西来到河边,毅然准备跳河,被一个异乡的英俊青年一把拉住:“美丽的阿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去杀掉这个妖怪,等我回来。”这位青年叫阿达,曾得到阿西的帮助,一直深爱着这位美丽的姑娘。当他听说此事,便抓起一把利剑匆匆赶往这里。
  阿达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过不多久,只见河水翻起大浪,水底的泥沙全被大浪搅了起来,又过了一会,一缕鲜红的血浮上水面,水面越来越红,染红了一整条河水,接着一个巨大的绿色怪物浮上水面,头顶插着一把长剑——正是阿达的那把剑,阿达杀死了妖怪。人们欢呼雀跃,但阿达却再也没能上岸。而阿西绝不相信阿达不再回来,她一直静静地在河边等候,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很多年过去了,阿西的眼泪汇成了一个蓝色的湖泊,当她流干最后一滴眼泪后,自己便静静地躺入湖中。阿西的深情感动了上帝,他把阿达变成了一棵挺拔的胡杨树守护在湖边。人们为了纪念这个勇敢的阿达和痴情的阿西,为这个湖泊起了个美丽的名字——亚西达西湖。
  从与许多民间故事略为相似的情节中不难听出,这段传说一定是出自哪位文人墨客的笔下,但无论是编写的也好,还是流传的也好,那一汪静谧的湖水不正如千年不枯的情泪,静静的,无怨无悔,而挺立在湖水边缘、风沙线上胡杨,就这样默默地守望到地老天荒。我相信,在这温柔与荒凉相伴的世界,一定沉淀着许多亘古往事……我走到湖边,俯下身去,蘸一滴湖水,含入口中,有些咸涩,那正是眼泪的滋味……
  当我返回营地,站在这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泾渭分明的地界,环顾四野,依然是一垛垛的沙丘布满无垠旷野,每垛沙丘上干枯的树枝挣扎着伸向湛蓝的天穹,像是在祈求,像是在呼唤……我突然顿悟:为什么胡杨会“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活着,它静立湖水周边,为了湖水永不干涸,它以磐石般的信念独守千年岁月,不离不弃,相辅相依,面对水天一色的明镜,倒影中也彰显出磅礴的气概……穿越了宇宙洪荒,凝练了天地玄黄,狂风把繁华演变成荒凉,沙浪让水泽逐渐消亡,胡杨经历了千年的痛苦,在无声的抽泣中绝望死去。但,它不能倒下,它生就注定要为保护那片水泽而存在,它高挺着永不弯曲的脊梁,挡住肆虐的风沙……终于,它耗尽精力,悲壮地倒下,但它依然坚守不放,用那不朽的身躯,如锚似虬地紧抠沙地,把狂沙拢在身下。竭尽了三千年的守望啊,为的是呵护那滴清纯的泪珠,呵护每一个后代,每一抔黄土,每一丛灌木,每一只飞鸟……
  此时此刻,连绵的沙丘和沙丘上那些形态各异的胡杨枯根、枝杈,在我的眼中再也不是怪诞的幽城,而是一个远奥高古的历史画廊,展示着一幅幅壮美的画卷,有的像忧国忧民的屈原,伸展着如矛似箭的双臂呼唤雷电,叱咤风暴狂沙;有的则如不屈不挠的司马迁,曲躬残体,奋笔疾书,记载着沧海桑田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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