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春蕾女孩”的逆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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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7月25日。北京空军指挥学院礼堂。
  随着开场音乐悠然响起,一位手持话筒的女孩走到舞台中央,站在“春蕾女童夏令营”开营仪式的聚光灯下。她叫胡亮,黑龙江广播电视台的优秀主持人。
  对于有着丰富主持经验的胡亮来说,虽然这只是她经历过的诸多晚会中的一次,但却是最特别的一次。因为坐在台下的人中,有她从小就崇拜的偶像——“春蕾计划促进女童教育特使”彭丽媛,而她自己,不仅是黑龙江省“春蕾计划形象大使”,也曾是“春蕾女童”中的一员。
  20多年来,因为一次次改变命运的“偶然”,她走出农村,一点儿点儿靠近了那个“儿时的梦”……
  “偶然”得到的一句赞美
  “命运是个不耐烦的监考老师,它一再督促我潦草交卷,可我偏不!是花,就要绽放!”
  对于胡亮来说,她要讲述的这个故事,第一页已经有些泛黄,但每每回忆起来,她的眼里常常闪烁着一丝晶莹,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胡亮出生在望奎县的一个小村子。她天性乐观,从小就爱唱爱跳,玩耍的路上、村口的树下,都是她的“移动舞台”。她梦想有一天自己会像电视里的“大明星”一样,在真正的舞台上唱歌,可父亲却告诉她:“咱是农村人,别想那些不着边儿的美事儿了。”
  1988年,当6岁的胡亮像往常一样站在村口的大树下,模仿收音机里的歌者当众表演时,一位来望奎采风的黑龙江电视台工作人员被她圆润清脆的童声吸引住了,临走前给她留下一张报纸,说:“小姑娘,你嗓子这么好,不学唱歌真是可惜了。”
  回到家,胡亮紧紧抱着那张报纸舍不得放下,因为那上面有一则哈尔滨市少年宫小雪花合唱团的招生广告。
  拗不过胡亮的再三央求,父亲胡喜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答应了女儿,领着胡亮踏上了前往省城的汽车。在哈尔滨市少年宫,胡亮的歌声与童趣征服了招考老师,被顺利录取。
  短暂的兴奋过后,胡喜奎愁眉紧锁,因为小雪花合唱团属于业余训练,只在晚上上课,而胡亮不仅没有住处,还没有哈尔滨市户口,日后的上学问题也解决不了。胡喜奎失望地准备领胡亮回家。胡亮心有不甘:“我想学唱歌,就让我留下吧!”
  “要是留下,没有爸妈的照顾,你能独立生活吗?”父亲的话,让胡亮看到了一丝希望,不住地点头。胡喜奎不忍女儿伤心,便把她寄放在一个远房亲戚家,平时由一对罗姓老夫妻帮助照顾。
  临走前,胡喜奎反复叮嘱:“缺东少西的,就先跟罗爷爷罗奶奶借,完事儿告诉爸妈。”
  “偶然”争取的上学机会
  令人没想到的是,胡亮的生活费问题竟被她自己“解决”了。
  一天,胡喜奎来哈尔滨看望胡亮,顺便向罗爷爷罗奶奶询问胡亮从他们那里借了多少钱。两位老人说,胡亮没向他们开过口。
  胡喜奎愣住了——女儿的生活费是从哪儿来的呢?
  当天晚上,胡亮用从夜市捡来的菜给父亲做了晚饭,吃完饭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心里犯嘀咕的胡喜奎一路尾随,发现了女儿的秘密:原来,胡亮每天吃完晚饭就去附近的垃圾站捡易拉罐和废纸壳,靠卖废品赚钱贴补生活、买学习用品,还给哥哥买了一件新衣服。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胡喜奎不禁想起了那句家喻户晓的京剧唱词,心疼、辛酸、欣慰之外,还有深深的感动。他一把搂过懂事的女儿,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更让胡喜奎感到意外的是,1990年3月,没有哈尔滨市户口的胡亮居然进了哈尔滨市的重点校——花园小学。
  原来,当时还没上学的胡亮在少年宫参加训练时,歌词中的很多字都不认识。罗爷爷的孙女在花园小学上学,胡亮很是羡慕,每天跟着小姐姐去学校“旁听”。小姐姐走进教室后,胡亮就蹲在门口,认真听老师讲课。这一听,就是半年。
  起初,班主任齐老师对这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儿并没有特别留意。时间长了,齐老师发现这个女孩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强烈渴望。一天,齐老师想和她聊聊,便把她带到校长室,随机出了几个问题,胡亮回答得十分准确。
  校长问她喜欢唱歌吗?一提到唱歌,胡亮自信地抬起头,即兴演唱了一首《好人一生平安》。她对知识的渴望打动了校长和老师,花园小学破例向区教委打报告,收下了这个没有学籍、没有户口的孩子。
  得知自己可以到花园小学上学,胡亮开心地唱起歌来,用她的话说:“不管多烦恼的事,一唱歌就都忘了。”然而,在与贫困相伴的日子里,唱歌可以忘却的烦恼依然如影随形。最让胡亮担忧的,是她随时都有辍学的危险。
  “偶然”获得的春蕾帮助
  对胡亮来说,命运的真正转折点是在1995年。
  那一年,黑龙江省妇女儿童基金会开始实施“春蕾计划”——这是由全国妇联发起的一项救助贫困地区失学女童重返校园、呵护“春蕾女童”茁壮成长的社会公益事业。
  也是在那一年,省妇联的一位阿姨偶然发现了这个乐观好学的孩子,把她介绍给省妇儿基金会,刚上初中的胡亮便成了“春蕾计划”的受助者。此后,她经常收到好心人寄给她的汇款单和鼓励信。
  那时,由于实在放心不下女儿,胡喜奎放弃了在农村经营的鱼塘,来哈尔滨陪伴女儿。因为实在太穷,又没有工作,他暂住在罗老夫妻楼下一个不足3平方米的煤棚子里。
  最艰难的时候,又是“春蕾计划”帮助了胡亮和她的家人。省纪委的一位干部通过“春蕾女童”的公益宣传听说胡亮一家的处境后,主动找到胡喜奎,把一处闲置的房子借给了他:“你们先住着,不要钱,把孩子妈妈也接来吧,团团圆圆才是家!”
  全家人搬到哈尔滨,是胡亮最高兴的事情。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母亲开了一个食杂店,胡亮是最得力的助手;父亲在早市卖菜,省妇联的叔叔阿姨们宁肯绕道也要到胡亮家的摊床上买菜;哥哥因为户口问题无法上学,又是省妇联的阿姨热心相助,奔波了很长时间终得以解决……
  成为“春蕾女童”后,胡亮依然肯吃苦、肯卖力,但她的心气儿已跟过去全然不同,社会爱心人士的无私奉献和倾力相助,撑开了她的胸襟。“要有能力像叔叔阿姨那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胡亮暗自许下心愿。
  从被资助者到资助者的逆袭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大学,胡亮始终刻苦上进。坚强的女儿也激发了胡喜奎的创造力,他通过顽强打拼,成立了一家广告公司,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城市站稳了脚跟,一家人的生活也渐入佳境。
  2001年腊月,胡亮19岁生日那天,她和父亲在哈尔滨雪龙商务酒店门前偶遇省妇联儿童基金会办公室主任孙玉才。孙玉才正在这家酒店召开“春蕾女童计划”对接大会,组织来自全省的贫困儿童代表与社会爱心人士座谈。
  胡亮听说后,提议进去看看这些妹妹们。会场上,孙玉才介绍她结识了同样来自望奎的谭婷婷。谭婷婷的母亲因重病做了三次大手术,家中一贫如洗,随时可能辍学。
  胡亮蹲在小女孩面前,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她把父亲给她过生日的500元钱塞给小女孩,并承诺“以后你的学费就由姐姐管了”。从此,胡亮多了一分牵挂,婷婷在哈尔滨也有了一个姐姐。胡亮凭借自己的努力,资助婷婷整整五个春秋。
  2014年12月23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全国纪念“春蕾计划”实施25周年大会上,胡亮被全国妇联、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授予“中国儿童慈善奖——春蕾之星”荣誉称号。
  “妈妈曾经跟我说,在她看来,北京就像梦一样遥远。如今,我登上了妈妈梦中的舞台,也实现了我自己儿时的梦。”已经成为一名专业主持人的胡亮,情不自禁哼唱起来:“好多的梦就像夜晚的繁星,人长高了,梦也近了……”
  这首名为《儿时的梦》的歌,正是《常回家看看》的词曲作者车行、李昕根据胡亮的故事,专门为她而写的。
  此刻,胡亮的故事正以不同的版本在祖国各地不断上演。因为国家“春蕾计划”的实施,千千万万孩子的命运因此发生了根本性改变。“春蕾计划”不只是让贫困女童重返校园,更是精神上的启蒙与梦想的激发。走出贫瘠的小山村,登上人民大会堂的舞台,只是“胡亮们”实现人生梦想的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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