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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展会上收到一包上好的泰国香米。因为好久没做饭了,闻着这米的清香,不由嘴馋,便抓了两把,起锅做饭。不一会儿,泰国香米特有的香气,便悠悠飘到鼻尖,如远处飘来的花香,沁入心脾。
我家在江南一座大城市。小时候大米精贵,吃的是大米掺籼米。后来大米多了,才全吃大米。一个人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吃国外出产的亚洲大米。第一次吃泰国香米,还是双来了以后。
双出生在北方的黑土地上。她说,那里物产丰富,她是吃大米和肉長大的。逢年过节,她父母单位各发半片猪,拼起来正好一头猪。到了冬天,天寒地冻,他们把菜和猪放到户外,自然的冷藏库,能保存很长时间。双米饭吃得不多,但很爱吃肉,大概就和小时候的生活习惯有关。
双搬来和我同住后,我想攒钱让她读书,所以总拣便宜的大米买,时间长了,心里就有几分愧疚,于是就买了几次泰国香米,还有一次,甚至错买了糙米,吃得双牙疼。后来双搬去了学校,自己买了个锅做饭,但为方便,经常吃粉丝汤,饭倒是吃得少了。有一次,她兴奋地告诉我,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一大盒肉。这盒肉她吃了好几个月,还跟我标榜,她多会过日子。
去年夏天,父母来小住了三个月。他们从来没吃过泰国香米,所以我一直就给他们买香米,还有一次,更买了印度香米,让他们尝鲜。父亲有早期糖尿病,米饭吃得不多。母亲的饭量也不如年轻时了,但还是爱吃饭。她总说,不吃饭哪有力气,她就是喜欢吃饭。记得我小时候,母亲身强力壮,能打死老虎的气势,一顿能吃三碗饭,但总把菜让到我和父亲面前。现在她只能吃一碗半,可还是总把菜推给父亲和我。
我们老家有吃泡饭的习惯。前一天晚上多做的饭,第二天就加水煮成泡饭。一来,节俭不浪费粮食;二来,泡饭加酱菜,既方便,又清爽可口。于是,母亲就成了泡饭专业户,只要有泡饭,她都抢着吃,让父亲和我吃新鲜做的米饭。她总是说,她喜欢吃泡饭,不用我们管。她就是这样,一辈子了。
我出国前,外婆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外婆没有文化,苦了一辈子,好在她的最后时光,是和我们在一起。母亲对外婆照顾得无微不至,似乎要弥补一辈子的亏欠。吃饭时,母亲会给外婆盛上满满一碗饭,再加满满一碗菜,有时还有一碗汤。外婆从来不拒绝,但吃完后,晚上就吐。我和父亲一直劝,这样不科学。但母亲似乎铁了心,要将所有的亏欠和爱,都堆积在这饭食里。
与外婆不同,奶奶很养生,每次吃饭,都是小半碗。奶奶戴假牙。每次做饭,我们都把洗好的米,斜斜地铺在锅底,一半高一半低,然后加水。这样做出的米饭,低的那一半,会比较软。我喜欢吃硬一些的米饭,所以每次都盛最上面的,再把底下烧得软的,盛给奶奶。奶奶端菜上桌,会把好菜放在我一侧。等我看到,再把菜调过来,挪到奶奶和父亲一侧。我手臂长,一够就够着了。
奶奶是广东人,但从小长在江南。父亲童年的前半段时光,就在江南的鱼米之乡度过。江南产糯米,也就有用糯米做的各种糕团。父亲说,他小时候去上学,路过年糕店,就买一块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年糕作早饭。年糕是现做的,店里伙计把糯米蒸熟了,打成年糕,夹上豆沙和红枣,然后上笼屉蒸。乡下家里的厅堂里,四周堆满收上来的粮食,从地上垒到屋顶。后来时局变化了,他们扔掉了一切,逃进城市里。但是,吃糯米糕团的习俗没有扔掉,现在每年清明给奶奶、外婆上坟,总要奉上一盒青团。
前年,医生告诉我,我的血脂问题,和吃米饭有关。从那时起,我开始减少吃米饭。时过境迁,亲人们和自己吃米饭的习惯在改变,但不变的,是如同这米香般,悠远绵长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