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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年了,我们同乘9路公共汽车,每天往返于模范城与新德里之间。
她每次都是在康诺特广场下车。但有一次因车上人太挤,到站她来不及下车。只好在我下车的议会大街下了。
这是我第一次与她说话:“你得往回走段路了。”她冲我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没关系,”她说,“我走惯了。”
我很想知道她是谁,住在哪里。显然,她有固定的职业;可从她简朴的穿戴和手提的塑料包看,不像个收入很多的人。
她总是随身带一个扁平的铝饭盒。这说明她不是受雇于一家大公司,因为大公司的女秘书都有免费午餐或者有午餐补助的。我估摸着她大约25岁。
我怜悯她天天吃冷饭。我对自己说,哪一天,我一定鼓足勇气,请她到康诺特广场的一家餐馆好好吃一顿。
那时我还是个单身汉,虽然已年近30,但并不想急于结婚,尽管父母常常劝我去见见某位漂亮姑娘或某位家境富有的小姐。
我是印度石油公司的一名二等职员,挣的钱足够结婚成家;但我不想被我想像的婚后的无聊生活所束缚。
然而,自从在车上见到这位姑娘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迷恋上了她。她和我见到的那些摩登姑娘大不一样——她们有的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抽烟嬉戏。
她的眼睛大大的,看上去天真无邪。她身材匀称,一头浓黑的卷发,没有新奇怪异的发式。她皮肤白皙,小小的朝天鼻十分可爱。这些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
灯红节过后的一天早上,姑娘不知怎么没来坐车。我想,可能是她离家晚了,改乘了另一趟车,要么就是休班。
然而,一个星期过后,仍不见她来乘车。我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病了。我多么希望能知道她住在哪里,好去探听她的情况。我始终没有考虑到我是一个陌生人,她的父母会反对我到他们家去。我感到难过和孤独。尽管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也不晓得我的大名,但她却好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在一个寒冷的早上,我终于又在车上见到了她。她身着一件看上去并不暖和的毛背心,一脸倦容,显然没有休息好。我想她这么长时间不来坐车,一定是病了。
车到克什米尔门,坐在姑娘跟前的男乘客下了车,我立即挤到她身边,向她道早安。她先是一惊,马上就认出了我,朝我笑了笑。“对不起。”她说,“哦,一定是在做梦。”
“看上去你脸色不好。”我说,“这段时间你是不是病了?”“没有,我没病。”她说,“是我妈妈病了。现在她的病好多了,所以我才能离开她。要是再不好,我就要失业了。”
“真是太不幸了。”我说,“可你爸爸为什么不照顾她呢?”
“我没有爸爸。”她悲伤地说,“很小时爸爸就去世了,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另外还有一个女仆。可女仆不懂药物,让她照顾妈妈我不放心。”这时,我发现她没有带饭盒。“你今天怎么吃饭?”我问她。
“今天早晨我没来得及做饭,中午找地方去吃。”
“不要到其他地方去吃了,”我很决断地对她说,“和我一块儿吃好了。我早就想请你吃饭,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下午1点我们一起到露天餐厅用餐,那里很方便。”
“谢谢。”她说,“可你为什么请我……”
“不要多说了!”我说,“我已定好在哪里吃饭。为什么不能陪我吃顿饭呢?”
她在她平日下车的车站下车后,我才意识到我们仍然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我在商场外面从1点等到1点30分,一直未见她到来。我由焦急转为生气。最后,我独自走进餐厅,要了一盒包子和一杯咖啡。我点上一支烟,感到镇静多了。
第二天,我在车上见到她时,急忙转脸走向车的前部,一路上,一次头也没回。当我在议会大街下车时,我惊奇地发现她也跟着我下了车。 “我想请你原谅。”她赶上我说,“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非常无礼和没有教养的姑娘。昨天我刚离开办公室要来见你,可突然头晕虚脱。你知道,我这几天一直没吃早饭。让你失望,我很惭愧。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上哪里给你打电话。请原谅我,我今天想和你去吃饭……要是你还请我的话。”
瞬间,一切气恼都没有了。是我应该请她原谅。“请不要想它了。”我说,“你应该找医生看看。瞧你为了照顾你妈,自己都消瘦了。”
我叫了一辆过路的三轮车。“我送你去办公室,”我说,“我下午1点来接你。不要多说了,快上车。”她向我道谢后,上了车。很快,我们便来到一家大商场跟前。
“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她说,“如果你来接我,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先生!”说完,她顽皮地向我一笑。
来到一家我最喜欢的餐馆。我们作了自我介绍。她的名字叫米娜·克什·塞蒂,她从获得学位后就一直在这家商场工作。
“他们给我的工资很少,我想再找一个好的工作,可我没有关系。当今社会没有关系是哪里也去不成的。我妈妈在一所女子学校教书,她的收入比我还少。我爸爸留给她的钱都用来供我上学了。所以我应该照顾她。她很快就要退休了。”
这是我们几次约会的第一次约会。一天下午,我带她看了一场电影。黑暗中,她让我握住她的手。此刻,我已爱上了她,可我不知道她对我的想法如何。一次,我们外出游玩,我向她试探地问:“我想不一定哪一天,你就该出嫁了。”
“我妈拿不起嫁妆。”她惨淡地笑着说。
“要是有人不是为嫁妆,而是为了你而同你结婚呢?”我问。
“迄今,我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她说。她的脸红了。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我下面该说什么。
“你现在就遇到这样的人了。”我说,“可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我怎么和你妈说我们的计划呢?”
她说:“你们家里怎样呢?谁知道你父母对你有什么打算?”
“不要担心我们家,”我向她保证,“我父母只希望我幸福。当他们见到你时,他们会知道我要和你结婚的。”
这都是6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我又两次提职,现在已是公司的高级职员了。我们有了第一个女儿之后,我就让妻子米娜辞去了工作。如今,我们又有了一个儿子。米娜的妈妈也和我们住在一起,整天照看着两个外孙。
去年,我们买了一辆摩托车。但有时在星期天,我们仍然一起乘9路公共汽车去新德里。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我们互不相识的那些日子。曾有一两次,我们仍假装互不相识。当我极力想与妻子说话时,她是冷眼看我一下,然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便转过脸去。
(《海外文摘》2001年第3期 周成尧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