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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他入队
这些年，出现在姚明身边最多、最频繁的，是他的队友。他们中很多人被称为姚明的朋友，但也不全是。
一次姚明做康复训练，我跟着去了。我问他：“这些队友，有多少能算得上朋友？”他想了想说：“老大。”老大是弗朗西斯的代号，是他把姚明带到NBA的。
姚明叫弗朗西斯老大，不是英文，是中文。和弗朗西斯面对面，姚明喊他史蒂夫。可跟别人提起弗朗西斯，他用的都是“老大”这个词。哪怕弗朗西斯后来离开休斯敦，姚明还是这么叫他。姚明刚到火箭时，弗朗西斯是球队老大。姚明虽然是状元秀，是全队个子最高的，可他听弗朗西斯的。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火箭球馆的停车场里。弗朗西斯开着一辆奔驰，敞篷的，音响开得很大。就在这嘈杂的音乐声中，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从姚明脸上，弗朗西斯看到羞涩，看到一个青年初来乍到的生疏、怯意。他以火箭队老大的姿态，拥抱了这个自己挑来的大个子。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姚明迈出训练馆大门，一辆超大的悍马突然出现在面前。弗朗西斯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他冲着姚明喊：“上来，姚，带你逛逛休斯敦。”
姚明和弗朗西斯聊了起来。那时，姚明的英语不好。大部分时间里，他是听众。弗朗西斯苦口婆心地告诉他，火箭是怎么打球的，为什么上个赛季成绩如此糟糕，该怎么改……说着说着，一辆红色宝马从身旁驶过。开车的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弗朗西斯看得眼睛放光，吹着口哨，冲姚明努嘴：“很好？”姚明点点头：“很好。”说完，两人抓着对方哈哈大笑。
逛了一圈后，弗朗西斯把姚明送回去，说：“有你这个大个子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那个下午对姚明来说意义非凡。他带着疑问和忐忑来到休斯敦，很快得到球队老大的承认，心里踏实不少。这是他的新家，他交到新的朋友，他们相处得很好。
教他做人
弗朗西斯为人仗义。当他认为姚明需要帮助时，一定会站出来。弗朗西斯说：“我看得出第一次训练他很害怕，不想让那么多摄像机对着他，不知道怎样过来跟大家说话。大家基本上围成一个圈，而他却离得远一点儿做准备活动。他试着融入队中，但看得出他不是很自在。所以，我就过去说，来吧，加入我们。”
摆在姚明面前的，是一群陌生的队友，一种截然不同的篮球风格。和CBA相比，NBA不知快了多少倍，身体对抗也不知强了多少倍。姚明带着状元秀的头衔加盟，队友们或多或少都想看看中国制造的状元秀成色如何。头两次训练，姚明被撞得歪七扭八，不知摔倒多少回。翻译潘克伦急得在场边来回溜达，想告诉姚明该怎么应对，又不知到底该说点儿什么。
训练之后，姚明和弗朗西斯趴在地板上做拉伸练习。弗朗西斯连说带比画跟姚明解释：“咱这个队，要打出速度。快节奏知道吗？就是嗖嗖嗖。”他的手指头仿佛苍蝇一般，在姚明眼前飞来飞去。姚明笑了，这比教练那些复杂的战术、不停的解释好懂多了，更何况面对着弗朗西斯这么可爱的一张脸。
不光在球场上，球场下，弗朗西斯也琢磨着该教姚明一点儿什么。两人聊天，弗朗西斯问姚明：“你有女朋友吗？”姚明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回答：“有啊。”弗朗西斯提醒道：“当心点儿，她们只想要你的钱。”
姚明笑了，这是他来到NBA上的第一堂课。他摇了摇头：“不，不，她是中国女篮的队员，没有她们，就一个。”弗朗西斯笑了，突然间明白了姚明和更衣室里那帮家伙的区别。姚明来自截然不同的国度，善良，单纯。
姚明把手腕上的红绳给弗朗西斯看，那是他打CBA最后一年时叶莉送的，是情人节礼物。戴上后，他从没摘过，打比赛也戴着。红绳颜色慢慢变淡，越扯越大，原本是戴在手腕上的，后来松得能提到上臂。姚明指着红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跟弗朗西斯说：“这就是她送给我的。在中国，如果有女孩儿送你红绳，说明她钟情于你。我觉得你至少需要十条。”
弗朗西斯笑了。提到叶莉时，姚明表情的变化、眼中的笑意，让他清楚这份感情对于姚明的分量。加盟火箭队后的第一个客场比赛，季前赛打圣安东尼奥马刺。到了小城圣安东尼奥，一帮老将忽悠着要带姚明去脱衣舞俱乐部看看，吓得姚明连连摆手，如同犯了天条。
弗朗西斯对姚明说：“对一个女孩子忠心耿耿，很好，年轻人应该这样。心无旁骛，有利于你的提高。至于我，已经老了，还是算了。”
帮他出头
姚明到NBA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在印第安纳。飞机落地，球队上了大巴，姚明故作轻松地嘻嘻哈哈，可弗朗西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不踏实。他走过去，拍了拍姚明的肩膀，让他放松点儿。
印第安纳的康塞科球馆年头够长，球员通道很窄。姚明清楚地记得自己如何跑过那通道，开始人生第一场NBA比赛：“我跑过那窄窄的通道，尽头就是球场。从通道一出来，眼前特别亮，突然之间变得豁然开朗，所有灯光都照在这个球场上，照在我身上，感觉一下子就蒙了、晕了。”那天晚上，姚明得了0分、2个篮板。弗朗西斯走过来，想让他好受点儿。后来，弗朗西斯跟我说：“我得挺他。最开始，是人最脆弱也最容易失败的时候。如果我能多给他点儿鼓励，说不定他心里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对姚明的照顾，弗朗西斯不光来文的，还来武的。
2004年4月，火箭和太阳有一场比赛。对方的内线叫斯塔德迈尔，绝对是一员悍将。他和姚明一样，也是2002年进的NBA。那时，联盟里还有另一个斯塔德迈尔，打后卫，新来的这个被称为小斯。小斯被称为姚明“一生的敌人”。同年的新秀，都是内线，两人总被放在一起比。小斯崭露头角，新赛季前九周中已两度当选西部“周最佳”，22岁零47天时，就砍下个人职业生涯最高的50分。姚明循序渐进地打着，在新赛季的第十一场才打进首发阵容。当时很多人质疑，小斯这样的内线才是第九位被选进NBA的，姚明凭什么当上状元？小斯也不服，看到姚明就来劲儿。
那场比赛的第三节，小斯突破到篮下。他是个扣将，两米多高的大个子，一跺脚就腾空飞起，战斧巡航导弹一般俯冲着砸向火箭的篮筐。高高瘦瘦的姚明就站在篮下，被小斯扣了个结实。小斯看看还在摇晃的篮筐，看看没反应过来的姚明，看看观众席上目瞪口呆的球迷，瞬间血贯瞳仁，拳击手一样绷紧肌肉，冲姚明吼了起来。
姚明没见过这么浑、这么野的，还没反应过来，弗朗西斯已经冲了过来。弗朗西斯比小斯矮多了，可还是伸出手臂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把他远远推开。
后来，弗朗西斯说：“我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姚明。”姚明则说：“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是怎么帮我出头的。在我心里，他是个好朋友，一个叫老大的好朋友。”
（摘自《平视姚明》华文出版社图/陈卉）
这些年，出现在姚明身边最多、最频繁的，是他的队友。他们中很多人被称为姚明的朋友，但也不全是。
一次姚明做康复训练，我跟着去了。我问他：“这些队友，有多少能算得上朋友？”他想了想说：“老大。”老大是弗朗西斯的代号，是他把姚明带到NBA的。
姚明叫弗朗西斯老大，不是英文，是中文。和弗朗西斯面对面，姚明喊他史蒂夫。可跟别人提起弗朗西斯，他用的都是“老大”这个词。哪怕弗朗西斯后来离开休斯敦，姚明还是这么叫他。姚明刚到火箭时，弗朗西斯是球队老大。姚明虽然是状元秀，是全队个子最高的，可他听弗朗西斯的。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火箭球馆的停车场里。弗朗西斯开着一辆奔驰，敞篷的，音响开得很大。就在这嘈杂的音乐声中，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从姚明脸上，弗朗西斯看到羞涩，看到一个青年初来乍到的生疏、怯意。他以火箭队老大的姿态，拥抱了这个自己挑来的大个子。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姚明迈出训练馆大门，一辆超大的悍马突然出现在面前。弗朗西斯的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他冲着姚明喊：“上来，姚，带你逛逛休斯敦。”
姚明和弗朗西斯聊了起来。那时，姚明的英语不好。大部分时间里，他是听众。弗朗西斯苦口婆心地告诉他，火箭是怎么打球的，为什么上个赛季成绩如此糟糕，该怎么改……说着说着，一辆红色宝马从身旁驶过。开车的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弗朗西斯看得眼睛放光，吹着口哨，冲姚明努嘴：“很好？”姚明点点头：“很好。”说完，两人抓着对方哈哈大笑。
逛了一圈后，弗朗西斯把姚明送回去，说：“有你这个大个子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那个下午对姚明来说意义非凡。他带着疑问和忐忑来到休斯敦，很快得到球队老大的承认，心里踏实不少。这是他的新家，他交到新的朋友，他们相处得很好。
教他做人
弗朗西斯为人仗义。当他认为姚明需要帮助时，一定会站出来。弗朗西斯说：“我看得出第一次训练他很害怕，不想让那么多摄像机对着他，不知道怎样过来跟大家说话。大家基本上围成一个圈，而他却离得远一点儿做准备活动。他试着融入队中，但看得出他不是很自在。所以，我就过去说，来吧，加入我们。”
摆在姚明面前的，是一群陌生的队友，一种截然不同的篮球风格。和CBA相比，NBA不知快了多少倍，身体对抗也不知强了多少倍。姚明带着状元秀的头衔加盟，队友们或多或少都想看看中国制造的状元秀成色如何。头两次训练，姚明被撞得歪七扭八，不知摔倒多少回。翻译潘克伦急得在场边来回溜达，想告诉姚明该怎么应对，又不知到底该说点儿什么。
训练之后，姚明和弗朗西斯趴在地板上做拉伸练习。弗朗西斯连说带比画跟姚明解释：“咱这个队，要打出速度。快节奏知道吗？就是嗖嗖嗖。”他的手指头仿佛苍蝇一般，在姚明眼前飞来飞去。姚明笑了，这比教练那些复杂的战术、不停的解释好懂多了，更何况面对着弗朗西斯这么可爱的一张脸。
不光在球场上，球场下，弗朗西斯也琢磨着该教姚明一点儿什么。两人聊天，弗朗西斯问姚明：“你有女朋友吗？”姚明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回答：“有啊。”弗朗西斯提醒道：“当心点儿，她们只想要你的钱。”
姚明笑了，这是他来到NBA上的第一堂课。他摇了摇头：“不，不，她是中国女篮的队员，没有她们，就一个。”弗朗西斯笑了，突然间明白了姚明和更衣室里那帮家伙的区别。姚明来自截然不同的国度，善良，单纯。
姚明把手腕上的红绳给弗朗西斯看，那是他打CBA最后一年时叶莉送的，是情人节礼物。戴上后，他从没摘过，打比赛也戴着。红绳颜色慢慢变淡，越扯越大，原本是戴在手腕上的，后来松得能提到上臂。姚明指着红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跟弗朗西斯说：“这就是她送给我的。在中国，如果有女孩儿送你红绳，说明她钟情于你。我觉得你至少需要十条。”
弗朗西斯笑了。提到叶莉时，姚明表情的变化、眼中的笑意，让他清楚这份感情对于姚明的分量。加盟火箭队后的第一个客场比赛，季前赛打圣安东尼奥马刺。到了小城圣安东尼奥，一帮老将忽悠着要带姚明去脱衣舞俱乐部看看，吓得姚明连连摆手，如同犯了天条。
弗朗西斯对姚明说：“对一个女孩子忠心耿耿，很好，年轻人应该这样。心无旁骛，有利于你的提高。至于我，已经老了，还是算了。”
帮他出头
姚明到NBA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在印第安纳。飞机落地，球队上了大巴，姚明故作轻松地嘻嘻哈哈，可弗朗西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不踏实。他走过去，拍了拍姚明的肩膀，让他放松点儿。
印第安纳的康塞科球馆年头够长，球员通道很窄。姚明清楚地记得自己如何跑过那通道，开始人生第一场NBA比赛：“我跑过那窄窄的通道，尽头就是球场。从通道一出来，眼前特别亮，突然之间变得豁然开朗，所有灯光都照在这个球场上，照在我身上，感觉一下子就蒙了、晕了。”那天晚上，姚明得了0分、2个篮板。弗朗西斯走过来，想让他好受点儿。后来，弗朗西斯跟我说：“我得挺他。最开始，是人最脆弱也最容易失败的时候。如果我能多给他点儿鼓励，说不定他心里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对姚明的照顾，弗朗西斯不光来文的，还来武的。
2004年4月，火箭和太阳有一场比赛。对方的内线叫斯塔德迈尔，绝对是一员悍将。他和姚明一样，也是2002年进的NBA。那时，联盟里还有另一个斯塔德迈尔，打后卫，新来的这个被称为小斯。小斯被称为姚明“一生的敌人”。同年的新秀，都是内线，两人总被放在一起比。小斯崭露头角，新赛季前九周中已两度当选西部“周最佳”，22岁零47天时，就砍下个人职业生涯最高的50分。姚明循序渐进地打着，在新赛季的第十一场才打进首发阵容。当时很多人质疑，小斯这样的内线才是第九位被选进NBA的，姚明凭什么当上状元？小斯也不服，看到姚明就来劲儿。
那场比赛的第三节，小斯突破到篮下。他是个扣将，两米多高的大个子，一跺脚就腾空飞起，战斧巡航导弹一般俯冲着砸向火箭的篮筐。高高瘦瘦的姚明就站在篮下，被小斯扣了个结实。小斯看看还在摇晃的篮筐，看看没反应过来的姚明，看看观众席上目瞪口呆的球迷，瞬间血贯瞳仁，拳击手一样绷紧肌肉，冲姚明吼了起来。
姚明没见过这么浑、这么野的，还没反应过来，弗朗西斯已经冲了过来。弗朗西斯比小斯矮多了，可还是伸出手臂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把他远远推开。
后来，弗朗西斯说：“我不能让别人这么欺负姚明。”姚明则说：“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是怎么帮我出头的。在我心里，他是个好朋友，一个叫老大的好朋友。”
（摘自《平视姚明》华文出版社图/陈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