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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先生说:“现代人住的那种房子,一人一套,平安富足的苦渡光阴。”诚然,钢筋水泥的城市套间,也许能够安放身体,未必能够安放灵魂。
城里人的心中,永远有那一间老屋,似乎还有院门吱呀的曲调,炊烟下,呼唤袅袅,还有饭桌的菜肴。正如余光中先生所说:“木讷而健忘的灰色老屋……只留下满园子的树木,那些重碧交翠的灵魂,做他无言的见证。”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间老屋,有人看到它的破败萧瑟,有人看到它的荒芜蒙尘,而我看到它雍雍穆穆的身影,矗立在风雨沧桑之中,心心念念,一见如初,再见如故。
老屋
周克武
这一辈子,不管自己身居何处,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走进乡下的那栋老屋才叫回家。
我家的老屋,只是傍山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土墙青瓦,杉木门窗。靠西头的几间,至今还盖着稻草,山风吹过,弥散着一股亲切的草屑味,淡淡的。可是岁月的磨蚀无情,如今老屋的鱼鳞瓦沟里长满青苔,黄泥墙壁粉尘脱落,两扇略显笨重的大门也是油漆斑驳,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鱼尾纹。
老屋真的“老”了。落日衔山时分,我站在村口远远望去,它像在酣睡,许是太累,睡得那样安详、静谧。
我默默走近老屋。夕阳下,风如佛手,柔柔地摩挲路边的草木,没有声响;鸟儿慵倦地栖落在树上,伸出尖尖的小嘴巴梳理自己的羽毛,没有鸣唱。也许它们此刻一如我的心情。轻轻抚摸深褐色的大门,却不敢推开,怕惊扰了老屋,惊碎了它的梦。
梦里有我的童年。也是在这样的傍晚,太阳渐渐沉落,屋檐下飘落起母亲长一声短一声催我回家的呼唤。我,还有鸡们、鸭们、牛羊们,朝同一个方向——炊烟轻笼的老屋,踏碎了一路残阳。我难以自控地抬眼望望,屋顶的炊烟仿佛还在,柴火饭的香味仿佛还在,飘飘拂拂,又落到了我的鼻尖上。此刻,我真想再像孩提时那样,一路飞跑进屋,猴急火急地拈起一块香喷喷的白米锅巴塞进嘴里,再听一声母亲骂我“馋嘴猫”……
老屋是心的归宿。当我终于抬脚跨进门槛的一刹那,一种久违的感觉涌动全身:真的到家了。
老屋是父亲耗尽心血的杰作。我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起,他和一家人是在赤日炎炎的酷暑下挥锄破土,头顶满天繁星赶运木料、砖块、沙石,直至北风呼啸的严冬圆垛上梁。像春燕衔泥般,几经周折,终于盖起了这个属于自己的窝。那时候,每当亲友上门,父亲总会喜形于色地拍拍门窗,或者指指屋上的椽皮、横梁,夸他这房子坚固耐用。一个秋日,村里来了位摄影师,平日不爱照相的父亲,突然换上他仅有的一件中山装,拉着一家人在老屋前照了张相。还一再叮嘱我记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几十年岁月蹉跎,转眼间物是人非。奶奶和父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母亲也随我住进了城里。夜深了,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堂屋里,孤灯只影,满屋的冷清。
窗外的上弦月,瘦瘦的。也许是我与它相隔太久,彼此之间已经陌生,它刚刚露出半张脸,一转身,又躲进了薄薄的云层。我突然想起,儿时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这样。那时,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夏夜,奶奶把在外纳凉的我抱上床,月亮也悄悄地从窗口跟进来轻抚着我的脸。我至今记得奶奶一直坐在床沿,边给我打扇边哼童谣:月光光,夜光光,伴随我家乖乖郎……我迷迷糊糊入睡了,奶奶的歌声还在继续,像温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我的梦里。今晚,我可用记忆的碎片还原全部细节,却再无法听到奶奶的歌声。只有墙角那张静卧的雕花床仿佛与我达成了心灵上的某种默契,无可辩驳地见证这里曾经氤氲的天伦之乐。
而这一夜,我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太阳刚刚露头,温煦的阳光投射在老屋的房顶,染成一片熟悉的金黄。我在老屋的里里外外转来转去,每走一步,仿佛都可弯腰拾起儿时的一段记忆。门槛上,父亲抚膝而坐,眉飞色舞地讲“三国”;杂屋里,母亲筛糠剁菜喂猪仔;后山竹林中,与儿时伙伴追追闹闹捉迷藏;屋前小道上,高举火把,紧跟大人去看电影……在我眼里,老屋是一本贮满情与爱的大书,翻开任何一页,都会找到生命之源的温暖。
吃过早饭,我站在老屋门口与亲友们闲聊。邻家小侄劝我拆除老屋,盖幢时尚气派的小二层。
我摇摇头:“不拆!”他哪里知道,没了老屋,我的灵魂只能浪迹天涯。
【方法点拨一】
今昔对比,描摹变化
对比,是把具有明显差异、矛盾和对立的双方安排在一起,进行对照比较的表现手法。今昔对比,是指把过去的老屋和现在的老屋放在一起作比较,让读者可以一眼看出老屋的变化,形成相辅相成的比照和呼应关系。运用今昔对比,有利于充分显示事物的矛盾,突出被表现事物的本质特征,加强文章的艺术效果和感染力。
周克武《老屋》这篇文章,运用了今昔对比的手法,利用对比手法描摹了老屋的变化,突出了如今老屋“老”后的沧桑。过去傍山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在作者的笔下是无可替代的亲切,是那样令人怀念与向往,世事变迁,岁月使老屋变了容貌,“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鱼尾纹”,强烈的对比令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从前坚实的老屋好像在眼前佝偻了起来。累了一辈子的它,也许已不再年轻力盛,随着渐暗的暮色静静地酣睡。“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堂屋里,孤灯只影,满屋的冷清”,土墙青瓦,杉木门窗,这些挥之不去的温暖,在今天却长满青苔,粉尘脱落,油漆斑驳。风吹过去再也闻不到草屑味儿,这样的今昔对比怎么不令人感同身受,为之痛惜?
【小試牛刀一】
在前些年,乡下的老屋被拆了,灰飞烟灭。我便将记忆中关于老屋的那部分细细拆解,混着童年的欢乐如数咽下。
现在的老屋是破败不堪的,沿着村民们粗糙加工过的鹅卵石铺成的路,在一旁便可看见我们家老屋。鸡群、牛儿们都不曾靠近于此,仿佛稍一用力,老屋便会坍塌似的。泥砖砌成的墙,瓦片搭成的顶……一切显得是那么笨重,背负着上个世纪沿至今时的岁月。岁月流逝,时光辗转,轻轻推开斑驳油漆的门,就好像触摸到了童年时光。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没有一样多余的摆件,防止老屋支撑不住它的重量。灰尘充斥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堆积成了老屋现在这副模样。 但记忆中儿时的老屋却不是这样破败不堪的。屋前中间长着一棵硕大无比的树,夏天我爱在树底下乘凉;踏入并不很高的门槛,昏暗的正堂内,外婆总爱坐在一条长木凳上择菜,我便蹲在旁边听他讲鸭子港的故事。如今再回忆时,给我两个传说中鸭子港的金鸭也不愿拆掉这老屋。走进屋里,入目便是斜插着的灯芯,最上面的一点发出亮光,像是挑灯的人。
——长沙市怡雅中学 李婧涵《累累泥墙,点点瓦房》片段
【方法点拨二】
插叙回忆,定格温暖
插叙是在叙述中心事件的过程中,为了帮助展开情节或刻画人物,暂时中断叙述的线索,插入一段与主要情节相关的回忆或故事的叙述方法。恰当地运用插叙的方法,可以补充人物和事件,使文章内容丰富充实,结构曲折有致。
本文就插叙了一段与老屋有关的回忆,在这段回忆里,“我久久无法入睡”。因为在老屋里,有一个“我”的梦,梦里便是我的童年。作者巧妙构思,运用插叙的手法,将自己的童年与老屋的一生紧密联系,生动而不空虚。梦里有儿时的月亮,奶奶的儿歌,父亲的“三国”,后院胖乎乎的猪仔,竹林里的捉迷藏和夜晚的电影……每走一步,就是拾起一段记忆。翻开老屋这本书 ,看见的全是自己的过去,喜怒哀乐一览无余,这样的一次回忆又像是把已经流逝的人生再走了一趟。在插叙中,读者的心似乎又荡漾了生命之源的温暖。就这样在故事中缓缓地走着,脚似乎又踏上了老屋的土地,心头泛起金色的光芒,充斥着踏实与安心。
【小试牛刀二】
老屋像一个佝偻的老者,总弯着腰忧郁地望着青山。
它在望什么呢?是山那头的墓园吗?它的建造者应当在那儿吧?我无从得知,它总像一个沉默的守墓人,这也使我不喜欢它,即使它从不拒绝我去它家中乱蹿。
它完全坍塌了,瓦砾间长满了杂草和新树,老屋早已面目全非。
一种浓重而酸楚的滋味压在心中,令我久久无法释怀。鸡舍的角落,我将从同伴手中赢回的战利品藏在草窝的下面;铁锅旁,我提着筷子在大人们吃饭前吃肉吃个饱;木柱旁,我趴在地上与朋友们打弹珠打得面红耳赤;木窗前,祖母挂上飘香的腊鱼;正堂的“摇摇椅”上,祖父的呼噜声引得我发笑;小木板边,祖母在破皮处为我抹上药……
——长沙市怡雅中学 曾洪志《我家有一个老屋》片段
【方法点拨三】
借物抒情,物我合一
借物抒情,是一种通过描写事物来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写作方法。运用借物抒情的方法,关键是找准物品的特点与自己的感情引起共鸣的地方,使物品与感情相统一,使感情有所依托。
《老屋》中作者借助“老屋”这一物象,来承载自己的感情,例如“没了老屋,我的灵魂只能浪迹天涯”,可见“我”的灵魂也寄居于此。老屋是物是人非时内心的凄凉,是独看月亮却只剩思念的无奈,是空旷的灶房留着无处藏匿的冷清。这些情感都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读者读懂了老屋的同时,也读懂了作者真切地想守护住这一方土地的心。
【小试牛刀三】
屋宇如鱼,匍匐在水面上,吐出日子,吐出生老病死和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四季。
家里的老屋,在所有人的心中,永远都是那么沉默寡言,就是它自己,也这么认为了。老屋也就是两层楼那么高,不新奇,它在茫茫楼宇中沉默。
老屋太老了,连老鼠都无从下嘴的房梁,风路过也会带走一块墙皮。拖着一口气的老屋,黑黑的,像极了乌云的黑脸。雨打在瓦上,一不小心就砸下一片瓦,落在地上碎了。只是声音闷闷的,有点像起不来生闷气的老头儿。
但没人的屋子,只是空屋罢了。
老屋有着它梦中萦绕的人——爷爷,老屋老了,也懂得珍惜它灵魂中的人了。每天清晨,爷爷挑着一个大桶,在院子里打水,因为老人家的身体不支,水洒落在老屋的地上,荡起阵阵涟漪。老屋看到似是叹了一口气,那家常晚饭独有的一缕鲜香似乎也止不住它叹息的声音。
直到秋天的晚上,爷爷心梗被送往医院。出发前,他深深地望向老屋。那一刻,老屋似乎变得更孤独了,影子似乎佝偻了起来。好像那一刻,它变得更苍老了,多了几条泪痕。随着风的离开,荒芜的田野上,只剩下老屋在原地佇立,等待着它想等的人。
——长沙市怡雅中学 范格《老屋里的人》片段
老屋,心灵的归宿
长沙市怡雅中学初1801班
张景雯
现在虽然身处喧嚣城市,但心灵的归宿永远是乡下的那栋老屋。
故乡的老屋是用稻田里的泥土砌成,没有罩墙泥,墙的坯缝和棱角,一览无余地暴露着,呈现出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有种沧桑感。屋顶铺着青灰的瓦,已经完全变黑,依然排列得很有顺序,像一队队匍匐的列兵,一动不动,严阵以待。堂屋大门是对开的,没有上过油漆,灰扑扑的,上下细细的木纹,清楚可见。里面的家具都是由祖父上山砍的最精致的桃木制成,散发的清香,扑满了整个老屋。
走近老屋,就是一座用泥土砌的大斜坡,我吃力地向上攀,气喘吁吁。2008年的冬晨,窗外积满了厚厚的雪,窗上凝结的冰花深浅有别,细痕清晰可见,连门外的斜坡也镀上了层厚厚的冰。年迈的外婆为了满足我想吃烧麦的愿望,不听家人的劝阻,冲出家门。她慢慢蹲下身子,扶着雪地,两只脚轻轻试探,打了个踉跄,笨重地滑下雪坡。爬坡才是最艰难的。外婆将买好的烧麦裹好藏在兜里,俯下身子,双脚用力向上蹬,走不到5米就滑了下去。摩擦溅起的雪花打在外婆脸上,闪着银光。她不断地爬坡,在大雪中的外婆像孩子一样弱小,母亲的泪滚滚流下……
老屋是心的归宿,想着建筑的场景定是十分壮观的。
一队队的工匠排队来到基地,那些妇女们、孩子们、匠人们、劳工们,他们把汗水、记忆、手纹、呼吸、目光都筑进这墙壁,都存放进这柱、这椽、这窗、这门上。我坐在老屋里,其实是坐在他们的身影里,坐在他们交织的手势和动作里。建完工,鞭炮、铜钹一齐开响,老屋也绽开了笑容。
夕阳下,风如水,柔柔地流经路边的草木,没有声响;鸟儿慵倦地栖落在树上,伸出尖尖的小嘴巴梳理自己的羽毛,没有鸣唱。
我在老屋里里外外游走,回忆。大门口,外公躺在摇椅里晒太阳;厨房里,母亲在洗菜;猪栏边、牛圈口,外婆在喂食;沙发上,父亲在看报纸……拾起一片片回忆,放在兜里,好好收藏。
老屋是一座静穆的庙宇,寄存着岁月、生命、血脉流转的故事。
【评点】
作者像是打开卷了毛边的旧相册,老屋仍温柔地定格在记忆里,默默地守护了三代人的成长。老屋不仅仅是心的归宿,更是“我”心中无法磨灭的回忆。小作者巧妙地运用插叙手法展现了老屋的过去,而在喧嚣的现代社会,老屋也有了变化。这样的今昔对比,体现着老屋的沧桑和可贵的安详。作者借物抒情,看着这所封存着岁月的老屋时,也进行了对生命、对血脉的解读,流露出无限的敬仰。
‖长沙市怡雅中学
城里人的心中,永远有那一间老屋,似乎还有院门吱呀的曲调,炊烟下,呼唤袅袅,还有饭桌的菜肴。正如余光中先生所说:“木讷而健忘的灰色老屋……只留下满园子的树木,那些重碧交翠的灵魂,做他无言的见证。”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间老屋,有人看到它的破败萧瑟,有人看到它的荒芜蒙尘,而我看到它雍雍穆穆的身影,矗立在风雨沧桑之中,心心念念,一见如初,再见如故。
老屋
周克武
这一辈子,不管自己身居何处,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走进乡下的那栋老屋才叫回家。
我家的老屋,只是傍山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土墙青瓦,杉木门窗。靠西头的几间,至今还盖着稻草,山风吹过,弥散着一股亲切的草屑味,淡淡的。可是岁月的磨蚀无情,如今老屋的鱼鳞瓦沟里长满青苔,黄泥墙壁粉尘脱落,两扇略显笨重的大门也是油漆斑驳,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鱼尾纹。
老屋真的“老”了。落日衔山时分,我站在村口远远望去,它像在酣睡,许是太累,睡得那样安详、静谧。
我默默走近老屋。夕阳下,风如佛手,柔柔地摩挲路边的草木,没有声响;鸟儿慵倦地栖落在树上,伸出尖尖的小嘴巴梳理自己的羽毛,没有鸣唱。也许它们此刻一如我的心情。轻轻抚摸深褐色的大门,却不敢推开,怕惊扰了老屋,惊碎了它的梦。
梦里有我的童年。也是在这样的傍晚,太阳渐渐沉落,屋檐下飘落起母亲长一声短一声催我回家的呼唤。我,还有鸡们、鸭们、牛羊们,朝同一个方向——炊烟轻笼的老屋,踏碎了一路残阳。我难以自控地抬眼望望,屋顶的炊烟仿佛还在,柴火饭的香味仿佛还在,飘飘拂拂,又落到了我的鼻尖上。此刻,我真想再像孩提时那样,一路飞跑进屋,猴急火急地拈起一块香喷喷的白米锅巴塞进嘴里,再听一声母亲骂我“馋嘴猫”……
老屋是心的归宿。当我终于抬脚跨进门槛的一刹那,一种久违的感觉涌动全身:真的到家了。
老屋是父亲耗尽心血的杰作。我小时候,常听父亲说起,他和一家人是在赤日炎炎的酷暑下挥锄破土,头顶满天繁星赶运木料、砖块、沙石,直至北风呼啸的严冬圆垛上梁。像春燕衔泥般,几经周折,终于盖起了这个属于自己的窝。那时候,每当亲友上门,父亲总会喜形于色地拍拍门窗,或者指指屋上的椽皮、横梁,夸他这房子坚固耐用。一个秋日,村里来了位摄影师,平日不爱照相的父亲,突然换上他仅有的一件中山装,拉着一家人在老屋前照了张相。还一再叮嘱我记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几十年岁月蹉跎,转眼间物是人非。奶奶和父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母亲也随我住进了城里。夜深了,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堂屋里,孤灯只影,满屋的冷清。
窗外的上弦月,瘦瘦的。也许是我与它相隔太久,彼此之间已经陌生,它刚刚露出半张脸,一转身,又躲进了薄薄的云层。我突然想起,儿时老屋的月亮似乎不是这样。那时,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夏夜,奶奶把在外纳凉的我抱上床,月亮也悄悄地从窗口跟进来轻抚着我的脸。我至今记得奶奶一直坐在床沿,边给我打扇边哼童谣:月光光,夜光光,伴随我家乖乖郎……我迷迷糊糊入睡了,奶奶的歌声还在继续,像温婉的明月,落在我的枕上、我的梦里。今晚,我可用记忆的碎片还原全部细节,却再无法听到奶奶的歌声。只有墙角那张静卧的雕花床仿佛与我达成了心灵上的某种默契,无可辩驳地见证这里曾经氤氲的天伦之乐。
而这一夜,我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太阳刚刚露头,温煦的阳光投射在老屋的房顶,染成一片熟悉的金黄。我在老屋的里里外外转来转去,每走一步,仿佛都可弯腰拾起儿时的一段记忆。门槛上,父亲抚膝而坐,眉飞色舞地讲“三国”;杂屋里,母亲筛糠剁菜喂猪仔;后山竹林中,与儿时伙伴追追闹闹捉迷藏;屋前小道上,高举火把,紧跟大人去看电影……在我眼里,老屋是一本贮满情与爱的大书,翻开任何一页,都会找到生命之源的温暖。
吃过早饭,我站在老屋门口与亲友们闲聊。邻家小侄劝我拆除老屋,盖幢时尚气派的小二层。
我摇摇头:“不拆!”他哪里知道,没了老屋,我的灵魂只能浪迹天涯。
【方法点拨一】
今昔对比,描摹变化
对比,是把具有明显差异、矛盾和对立的双方安排在一起,进行对照比较的表现手法。今昔对比,是指把过去的老屋和现在的老屋放在一起作比较,让读者可以一眼看出老屋的变化,形成相辅相成的比照和呼应关系。运用今昔对比,有利于充分显示事物的矛盾,突出被表现事物的本质特征,加强文章的艺术效果和感染力。
周克武《老屋》这篇文章,运用了今昔对比的手法,利用对比手法描摹了老屋的变化,突出了如今老屋“老”后的沧桑。过去傍山而建的一栋普通农舍,在作者的笔下是无可替代的亲切,是那样令人怀念与向往,世事变迁,岁月使老屋变了容貌,“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鱼尾纹”,强烈的对比令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从前坚实的老屋好像在眼前佝偻了起来。累了一辈子的它,也许已不再年轻力盛,随着渐暗的暮色静静地酣睡。“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堂屋里,孤灯只影,满屋的冷清”,土墙青瓦,杉木门窗,这些挥之不去的温暖,在今天却长满青苔,粉尘脱落,油漆斑驳。风吹过去再也闻不到草屑味儿,这样的今昔对比怎么不令人感同身受,为之痛惜?
【小試牛刀一】
在前些年,乡下的老屋被拆了,灰飞烟灭。我便将记忆中关于老屋的那部分细细拆解,混着童年的欢乐如数咽下。
现在的老屋是破败不堪的,沿着村民们粗糙加工过的鹅卵石铺成的路,在一旁便可看见我们家老屋。鸡群、牛儿们都不曾靠近于此,仿佛稍一用力,老屋便会坍塌似的。泥砖砌成的墙,瓦片搭成的顶……一切显得是那么笨重,背负着上个世纪沿至今时的岁月。岁月流逝,时光辗转,轻轻推开斑驳油漆的门,就好像触摸到了童年时光。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没有一样多余的摆件,防止老屋支撑不住它的重量。灰尘充斥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堆积成了老屋现在这副模样。 但记忆中儿时的老屋却不是这样破败不堪的。屋前中间长着一棵硕大无比的树,夏天我爱在树底下乘凉;踏入并不很高的门槛,昏暗的正堂内,外婆总爱坐在一条长木凳上择菜,我便蹲在旁边听他讲鸭子港的故事。如今再回忆时,给我两个传说中鸭子港的金鸭也不愿拆掉这老屋。走进屋里,入目便是斜插着的灯芯,最上面的一点发出亮光,像是挑灯的人。
——长沙市怡雅中学 李婧涵《累累泥墙,点点瓦房》片段
【方法点拨二】
插叙回忆,定格温暖
插叙是在叙述中心事件的过程中,为了帮助展开情节或刻画人物,暂时中断叙述的线索,插入一段与主要情节相关的回忆或故事的叙述方法。恰当地运用插叙的方法,可以补充人物和事件,使文章内容丰富充实,结构曲折有致。
本文就插叙了一段与老屋有关的回忆,在这段回忆里,“我久久无法入睡”。因为在老屋里,有一个“我”的梦,梦里便是我的童年。作者巧妙构思,运用插叙的手法,将自己的童年与老屋的一生紧密联系,生动而不空虚。梦里有儿时的月亮,奶奶的儿歌,父亲的“三国”,后院胖乎乎的猪仔,竹林里的捉迷藏和夜晚的电影……每走一步,就是拾起一段记忆。翻开老屋这本书 ,看见的全是自己的过去,喜怒哀乐一览无余,这样的一次回忆又像是把已经流逝的人生再走了一趟。在插叙中,读者的心似乎又荡漾了生命之源的温暖。就这样在故事中缓缓地走着,脚似乎又踏上了老屋的土地,心头泛起金色的光芒,充斥着踏实与安心。
【小试牛刀二】
老屋像一个佝偻的老者,总弯着腰忧郁地望着青山。
它在望什么呢?是山那头的墓园吗?它的建造者应当在那儿吧?我无从得知,它总像一个沉默的守墓人,这也使我不喜欢它,即使它从不拒绝我去它家中乱蹿。
它完全坍塌了,瓦砾间长满了杂草和新树,老屋早已面目全非。
一种浓重而酸楚的滋味压在心中,令我久久无法释怀。鸡舍的角落,我将从同伴手中赢回的战利品藏在草窝的下面;铁锅旁,我提着筷子在大人们吃饭前吃肉吃个饱;木柱旁,我趴在地上与朋友们打弹珠打得面红耳赤;木窗前,祖母挂上飘香的腊鱼;正堂的“摇摇椅”上,祖父的呼噜声引得我发笑;小木板边,祖母在破皮处为我抹上药……
——长沙市怡雅中学 曾洪志《我家有一个老屋》片段
【方法点拨三】
借物抒情,物我合一
借物抒情,是一种通过描写事物来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写作方法。运用借物抒情的方法,关键是找准物品的特点与自己的感情引起共鸣的地方,使物品与感情相统一,使感情有所依托。
《老屋》中作者借助“老屋”这一物象,来承载自己的感情,例如“没了老屋,我的灵魂只能浪迹天涯”,可见“我”的灵魂也寄居于此。老屋是物是人非时内心的凄凉,是独看月亮却只剩思念的无奈,是空旷的灶房留着无处藏匿的冷清。这些情感都是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读者读懂了老屋的同时,也读懂了作者真切地想守护住这一方土地的心。
【小试牛刀三】
屋宇如鱼,匍匐在水面上,吐出日子,吐出生老病死和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四季。
家里的老屋,在所有人的心中,永远都是那么沉默寡言,就是它自己,也这么认为了。老屋也就是两层楼那么高,不新奇,它在茫茫楼宇中沉默。
老屋太老了,连老鼠都无从下嘴的房梁,风路过也会带走一块墙皮。拖着一口气的老屋,黑黑的,像极了乌云的黑脸。雨打在瓦上,一不小心就砸下一片瓦,落在地上碎了。只是声音闷闷的,有点像起不来生闷气的老头儿。
但没人的屋子,只是空屋罢了。
老屋有着它梦中萦绕的人——爷爷,老屋老了,也懂得珍惜它灵魂中的人了。每天清晨,爷爷挑着一个大桶,在院子里打水,因为老人家的身体不支,水洒落在老屋的地上,荡起阵阵涟漪。老屋看到似是叹了一口气,那家常晚饭独有的一缕鲜香似乎也止不住它叹息的声音。
直到秋天的晚上,爷爷心梗被送往医院。出发前,他深深地望向老屋。那一刻,老屋似乎变得更孤独了,影子似乎佝偻了起来。好像那一刻,它变得更苍老了,多了几条泪痕。随着风的离开,荒芜的田野上,只剩下老屋在原地佇立,等待着它想等的人。
——长沙市怡雅中学 范格《老屋里的人》片段
老屋,心灵的归宿
长沙市怡雅中学初1801班
张景雯
现在虽然身处喧嚣城市,但心灵的归宿永远是乡下的那栋老屋。
故乡的老屋是用稻田里的泥土砌成,没有罩墙泥,墙的坯缝和棱角,一览无余地暴露着,呈现出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有种沧桑感。屋顶铺着青灰的瓦,已经完全变黑,依然排列得很有顺序,像一队队匍匐的列兵,一动不动,严阵以待。堂屋大门是对开的,没有上过油漆,灰扑扑的,上下细细的木纹,清楚可见。里面的家具都是由祖父上山砍的最精致的桃木制成,散发的清香,扑满了整个老屋。
走近老屋,就是一座用泥土砌的大斜坡,我吃力地向上攀,气喘吁吁。2008年的冬晨,窗外积满了厚厚的雪,窗上凝结的冰花深浅有别,细痕清晰可见,连门外的斜坡也镀上了层厚厚的冰。年迈的外婆为了满足我想吃烧麦的愿望,不听家人的劝阻,冲出家门。她慢慢蹲下身子,扶着雪地,两只脚轻轻试探,打了个踉跄,笨重地滑下雪坡。爬坡才是最艰难的。外婆将买好的烧麦裹好藏在兜里,俯下身子,双脚用力向上蹬,走不到5米就滑了下去。摩擦溅起的雪花打在外婆脸上,闪着银光。她不断地爬坡,在大雪中的外婆像孩子一样弱小,母亲的泪滚滚流下……
老屋是心的归宿,想着建筑的场景定是十分壮观的。
一队队的工匠排队来到基地,那些妇女们、孩子们、匠人们、劳工们,他们把汗水、记忆、手纹、呼吸、目光都筑进这墙壁,都存放进这柱、这椽、这窗、这门上。我坐在老屋里,其实是坐在他们的身影里,坐在他们交织的手势和动作里。建完工,鞭炮、铜钹一齐开响,老屋也绽开了笑容。
夕阳下,风如水,柔柔地流经路边的草木,没有声响;鸟儿慵倦地栖落在树上,伸出尖尖的小嘴巴梳理自己的羽毛,没有鸣唱。
我在老屋里里外外游走,回忆。大门口,外公躺在摇椅里晒太阳;厨房里,母亲在洗菜;猪栏边、牛圈口,外婆在喂食;沙发上,父亲在看报纸……拾起一片片回忆,放在兜里,好好收藏。
老屋是一座静穆的庙宇,寄存着岁月、生命、血脉流转的故事。
【评点】
作者像是打开卷了毛边的旧相册,老屋仍温柔地定格在记忆里,默默地守护了三代人的成长。老屋不仅仅是心的归宿,更是“我”心中无法磨灭的回忆。小作者巧妙地运用插叙手法展现了老屋的过去,而在喧嚣的现代社会,老屋也有了变化。这样的今昔对比,体现着老屋的沧桑和可贵的安详。作者借物抒情,看着这所封存着岁月的老屋时,也进行了对生命、对血脉的解读,流露出无限的敬仰。
‖长沙市怡雅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