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视频牵动了亿万网友的心，视频中两名大人在拍摄童装服饰照，小女孩因为某些原因，被身后的女性狠狠用脚踢了一下，小女孩一时站不稳，向前趔趄了好几步，经证实踢人者正是女童的妈妈。随着视频的曝光，童模这个新兴的职业走向了公众视野。本文主人公文慧就是这千百童模中的一个，最辉煌的时，她曾经月入20万，然而就在父母全力培养她时，她却选择了自杀……

一掷万金，女儿上培训班

　　2012年，我和先生唐锦辉结婚，一年后我们的女儿唐文慧出生了。不到一岁，小文慧就人见人爱，特别拍摄照片时，她很会摆出各种造型。我是模特出身，所以也想女儿在模特行业闯出一番成绩。
　　2014年3月的一天，好朋友张晓军来家里玩，看到文慧之前拍摄的照片，他的眼睛几乎瞪圆了：“我千方百计寻找的童模竟然在你这里！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带着她到我那里去试镜。”
　　张晓军是一家模特公司的星探，专门负责给模特公司物色合适的人选。看我愣住了，张晓军解释说：“我正在和服装公司合作，他们每年都需要三十几个童模，专门负责新款服装的拍摄，每拍摄一款服装，给童模的报酬是120元。”
　　两天后，我到张晓军的公司，进门之后，工棚里一片忙碌的样子，几个童模在摄影师的指导下试穿不同的衣服，看起来十分专业。在张晓军的帮助下，文慧也试穿了几套衣服，摄影师对拍出来的照片很满意。
　　两个小时后，文慧试拍结束了，张晓军递给我一个红包，竟然有800元。我当即向张晓军询问童模的行情。
　　“一般的童模每月的收入可能在一两千元的样子，但是如果有一定的知名度，每天的拍摄量达到50件衣服，一天的收入就能达到6000元，这样一个月的收入就能达到15万。”我动心了，要是文慧能成为这样的童模，不要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赚到500万，其他孩子还在幼儿园学一加一等于二时，她已经成了百万富翁了。
　　接着，张晓军又向我透露了一些行业内幕：“如果想成为知名的童模，不仅要经常参加一些儿童模特大赛活动，增加曝光度，同时还可以参加商场举行的少儿走秀活动。当然最捷径的方法是参加儿童模特培训班，这些培训机构多半和服装企业有联系，表现优异的直接就被企业看上成为签约模特，因为这些机构有优势，他们的培训费动辄数万，甚至十多万。”
　　回到家里，我和先生说了让文慧参加童模培训班的事情。他尽管有顾虑，但是经不起我的游说还是同意了。几天后，我就联系了一家童模培训机构，三个月的培训收费是18万元。工作人员说，培训结束时，所有的童模都会赴美参加儿童模特大赛，前三名当场签订合同，保证每年的收入在20万以上。
　　只有前三名才有机会得到工作的机会吗？工作人员安慰我道：“即使进不了前三名，童模现在可以说是‘供需两旺’。大规模兴起用童模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原来只是一些儿童用品、童装品牌会请儿童模特，现在扩展到房展、车展这些大型展会，大家对成年人模特有点审美疲劳吧，美女反倒不如小孩受欢迎;还有牛奶、零食、甜品等食品企业，也大量使用童模;尤其是网店，不少卖儿童服装的店主，喜欢每一套衣服都找童模试穿拍照。”
　　有了这样的保证，我就支付了报名费。
　　之后三个月，我每天陪着文慧到培训班学习，可是我发现所谓的培训不过是舞蹈班里的一些内容。每天文慧累得不愿意动。“起来，这点苦都受不了，将来怎么能出人头地。”我的棍子不由分说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几次之后，当看到我的棍子扬起时，文慧就变得老实起来。
　　坚持了三个月，原本活泼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
　　美国参加大赛回来，我收到了培训机构发过来的比赛视频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世界性的童模比赛，参赛的选手都是中国的孩子，只是比赛地点在美国。

月入2万，童模之路开启了

　　我郁闷地把遭遇告诉张晓军，他说童模的培训机构资质良莠不齐，他们抓住家长急于让孩子成名的心理，利用合同打擦边球，甚至偷梁换柱。
　　后来，还是在张晓军的帮助下，我又联系了一家童模培训机构。尽管半年的培训费高达25万，我咬牙支付了。考虑到要每天接送女儿参加培训，我辞职当起了她的专职保姆兼司机。
　　有一次，文慧让我在一份知情书上签字，我阅读了条款之后浑身颤抖，培训机构居然要给文慧拍摄一组裸体艺术照。我责问张晓军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一组艺术照，孩子还小知道什么，再说培训机构也是出于锻炼孩子的仪态，这是艺术里的解放天性。”在张晓军的“启发”下，我在知情书上签了字，庆幸的是培训机构并没有让那些照片流出来。
　　一个月后，我接到培训机構的电话，说孩子们可以参加星期天的车展。按照计划，星期六晚上就要参加彩排。吃过晚饭之后，我送文慧到了车展的大厅，几十个童模在导演的指挥下有序地彩排着。原本两个小时的彩排由于达不到导演的要求，最后变成了四个小时，看着已经疲惫得眼皮都耷拉着的女儿，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回来的路上，女儿只吃了几口面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摇醒了熟睡中的女儿，赶到了车展大厅。孩子们都被送进了化妆间，可是出来之后，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竟然齐刷刷地穿上了比基尼。
　　由于视频传到了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些内幕也被“知情人士”透露出来，组委会支付给培训机构10万元租用童模，而孩子们什么也没拿到，也就是说孩子们成了培训机构赚钱的工具。张晓军安慰我，要想孩子们出名，就不要在乎采用什么方式了，“不是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吗”。本来还想要让培训机构给一个说法的我，退缩了。
　　张晓军又安排文慧参加了几场商场的儿童走秀。稍稍让我宽心的是，这几次活动还算正规。张晓军拍摄了不少文慧的视频，发布到了他公司的网站上，而我也在张晓军的指导下，将这些视频发布到自己的微博上，另外我还给文慧申请了快手和抖音的账户，每天更新，粉丝很快超过了两万。文慧的模特培训结束后，张晓军就帮我联系了一家服装公司，签订了一年合同。 　　不久，就接到了让文慧去试镜的电话，我开车把她送到了摄影棚。尽管第一天拍摄，文慧表现得很不错，平均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一件服装的拍摄。可是两个小时后，文慧就有些疲倦了，摄影师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巴掌。她眼泪婆娑地看着我，我不敢生气，怕收不到劳务费，只好警告文慧不要懈怠。
　　看着文慧擦干眼泪，强装微笑，我的眼泪直往肚子里咽。张晓军见我神色不对，跟我说，由于摄影师长时间拍摄，他们往往会把自己的压力倾泻到孩子们身上，打骂是难免的事，这个时候作为母亲要狠下心来，决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同情，不然以后很难接到工作。
　　一个月后，我领到了女儿的3万元报酬。我破例给她放了一天假，还带着她吃了一顿大餐，在回家的路上，看着女儿在车上玩着她的芭比娃娃，我一阵心酸。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还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娇，可是文慧却已经开始赚钱。我安慰自己，这也是为了她好。

童模之死，月挣20万买别墅

　　文慧名气越来越大，钱也越挣越多，可对于我们来说恐慌感也越来越强。
　　那天我带着文慧到摄影棚拍摄，在穿一件衣服时，由于文慧的腿有些粗，没有穿进去。开始我以为换一件衣服就好了，摄影师却不满意了：在童模行业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孩子在3到6岁左右，身高130厘米以下是最抢手的，超过130厘米，就意味着单子越来越少，直到无单可接，结束童模生涯。他说：“虽然孩子3到6岁，正是生长发育较快的阶段，但是你最好采取一些办法，比如让她少吃一点，每天只给吃一顿午饭，没有肉，只有青菜和米饭，剩下的时间里，如果饿了，就喝点牛奶，另外一周只能吃一次水果，水果中糖分高，吃多了容易胖。”
　　为了让文慧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的人生铺路，我只好给她制定了苛刻的用餐计划，有时候文慧背着我吃一些零食，我也只能忍痛将她打一顿，然后让她少吃一餐饭。
　　知道了我的烦恼，张晓军给我推荐了一种饮料：“这可不是一般的饮料，400元一瓶，服用这种饮料可以让小孩子的发育变慢。”尽管400元有点贵，但是我还是通过网络采购了一箱，按照每天一瓶的剂量，每天督促女儿服用。后来我才知道，这种饮料的真实名字叫生长抑制剂，长期服用才能达到抑制长高的作用。
　　抑制剂确实有效果，文慧的身高和体重控制下来了，我们接到的拍摄单子越来越多，最多的一天完成了120件衣服的拍摄，一天的收入就有1.5万元。
　　我难受也开心，因为不要几年时间，女儿的辛苦付出就能换来一套别墅。然而就在我憧憬未来时，女儿却出事了。
　　2019年3月4日，按照计划，女儿当天要完成100套夏装的拍摄，早上九点我把她送到了拍摄地二沙岛。可是这一拍摄就是五个小时，尽管是晴天，女儿还是被冻得发抖，我几次提醒摄影师停下来让女儿喝杯热水，他都拒绝了。
　　“妈妈，我还能坚持，不要紧的！”看着女儿瘦削的身子，我真的想冲上去把女儿拉走不拍摄了，但是一想到我和他们签订的协议，如果毁约就得赔偿50万元，我决绝的心又软弱了。
　　直到晚上7点，女儿才拍摄完，我原本计划带她好好吃一顿，可是她说实在太累了，想回去休息。
　　一回到家里，女儿没有吃晚饭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敲女儿的房门始终没有回应。我用钥匙开锁，发现她把门反锁了。直到我让先生把房門撞开，才发现文慧的被子已经被红色的血渍浸透了——她竟然割腕了。我抱着女儿疯狂地赶到医院，可已经太迟了。
　　在女儿房间的桌子上，我看到了她的遗书：我真的太累了，我多么想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尽情地玩耍。但愿到了那边我可以美美地吃上鸡腿，想想都是香的。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几年我对女儿做了什么？为了让她当好童模，就连她最喜欢吃鸡腿都没有给她吃过一个，我不停地煽着自己的耳光。
　　料理完女儿的后事，先生向我提出了离婚。我整理女儿的存折，发现这几年她竟然挣了425万，曾经我自认为给女儿的未来铺平了道路，可是如今我和她已经阴阳相隔，拿着这笔钱又有何用？
　　现在，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那些指望把孩子培养成明星的父母，不要被利益遮蔽了双眼，让他们尽情玩才是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事。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