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掌权以后,对被废掉的故昌邑王刘贺同学没有忘怀,命山阳太守张敞去巡察一下,看看这位废帝规矩不规矩,和什么人来往。
　　张敞奉旨前去,完了写了一份报告:
　　“故昌邑王刘贺,脸色发黑,黑中透蓝,基本上就是鬼色,眼睛小小的,鼻子尖尖的,胡子眉毛生长稀疏,个头还和原来一样,就是腿脚有病,腰弯得和大虾米似的,行动不便,要靠轮椅才能出门。”
　　“我故意激怒他说:‘你这个地方这么多枭鸟,很不吉利啊。’他应道:‘是啊,以前我西至长安做皇上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些玩意,现在可好,这破玩意到处都是,晦气得很。’”
　　“臣观察他的衣服、言语、起居,简单说吧,就三个字:脏乱差。我对他说:‘你老爸哀王的歌舞姬还有十多个人,年老色衰,也没个后代,还守着哀王的墓园,你不如把她们放回老家吧,挺可怜的。’他听了我的话,抢白道:‘这些人,以后生病的就让她死去,相互之间要开杀,就让她们杀去,不用管,死完了拉倒。’”
　　“我的观察结果是,这位故昌邑王,天性就喜欢混乱,丧气得很,看不到他身上能体现出仁义的资质来。”
　　宣帝看完这份富有现场感的考察报告,“乃知贺不足忌也”。第二年春天,下诏封故昌邑王刘贺为海昏侯。
　　被打倒的政敌,特别是像刘贺这样被废掉的皇帝,结果大多不会好。胜利者总是担心他们会咸鱼翻身,关着不放心,诛戮又不方便,只能是对他们的一举一动格外关心,君主从来不乏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只要这只狗还扑腾。宋太宗赵光义对降后的南唐后主李煜就是这样。宋太宗和汉宣帝一样,也派一位官员去检视李煜的状况,他派的是徐铉。徐铉原来是李煜的大臣,国破身降,奉旨探视老东家,末了他也有一份报告,他称李煜先生虽然投降了,但仍然喜爱创作:“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宋太宗一看,嗯?这只狗仍然作游泳状,于是派人去把李煜摁死了。
　　委琐的刘贺得以封侯善终,伟大的词家李煜却被杀戮,写报告的两个人很关键。
　　张敞知道人臣事君之大义,把皇上往忠厚的方向引导,即使说了谎话,但也能判定明主能深谅之,这是见识高明的地方;张敞在荣辱祸福悬于一线之际,敢于承担,有定力,所以他保全了废帝刘贺,也让宣帝得到宽恕之名。徐铉则恰恰相反,居心不厚道,见识也不够,没把事情的要害想明白,肩膀上不能承担,结果把以前的老板给害了,而现在的老板宋太宗对他也有了看法,薄凉之人终不用之。
　　北野摘自《新京报》 编辑/刘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