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血来潮的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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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密的雨丝毫不在意可怜路人的狼狈模样,肆无忌惮地打在大街上,自天幕中拉起一道灰蒙蒙的珠帘,让充满水泥钢筋的城市看上去更加灰暗。
  行走在道路之上,纪晓棠抬起头来,望着漫天的雨丝,她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唉,古人是有“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诗句啦,但那个时候的他们肯定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被称之为“固体悬浮颗粒”的物质,也一定不能了解当今社会的灰色郁闷——连雨也郁闷地泛酸发病呢。
  古代,也许古代的确是值得现代人羡慕啊——请像小说漫画中常用的桥段那样,让她卷入什么而回到古代吧,至少环境会相当的舒适,只要他能忍受没有TV GAME和漫画的日子的话。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道亮丽的白光,照亮了整个灰色的街区。然后,从白光中飞出了一条巨大的白龙,浑身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辉。冰蓝色的眸子凝视着我,像是在打量什么,缓缓地,它向我开了口:“被选召的孩子啊,请回到古代拯救苦难之中的民众吧。”
  呸呸——好恶俗的开场,感觉上是《数码宝贝》和《魔幻游戏》低劣而廉价的综合。再发展下去估计就要变成《魔神英雄坛》瓦塔诺的搞笑冒险了。
  纪晓棠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那毫无品位可言的想象。唉——她的编剧能力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看来自己果然不是写小说的材料啊。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在小雨之中人迹寥落的大街上前行。
  纪晓棠,与其说是自由撰稿人,不如说是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待业青年,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作“码字儿的”。但在此方面,她显然算是比较落魄的那一种——明明不是写小说的材料,可偏偏死脑筋地盯着小说这一条路不可,因此退稿是家常便饭。现在只能写点言情小说赚点小钱,混混日子。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中国在新世纪下的大好女青年,纪晓棠却因为受到日本“精神鸦片”的毒害,沉溺于安倍晴明的怪力乱神与D伯爵的非正常生物中——总之,她就是对封建残余迷信思想有特殊的钻研精神。
  不过,总体来说,尽管她尽找《山海经》、《搜神记》、《聊斋志异》来看,但是现实中还是一个常识论者。因此对于灵异现象的研究,也只能在小说中“鬼画符”一番。在新世纪中国的社会主义社会下,纪晓棠也可以算是守法良民,父母眼中的听话孩子,师长眼中的乖巧学生——
  换而言之,她是标准的闷葫芦一只是也。
  也许真的如弗洛伊德《梦的解说》中所形容的那样,表里相背是人性的一大形态。譬如纪晓棠,外表的常识论者实际上的迷信娄子,表面上的闷葫芦内里的长舌宅女——典型一闷骚。
  得出这样一个认知,她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编排那毫无新意的剧情——
  ……白龙不容我做出什么反驳,叼住吓得六神无主的我向天空飞去。我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当我睁开眼,只见四周一片奇异的景色……
  似乎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么烂俗的剧情,小雨转而变得凶悍起来。一阵瓢泼的冷雨让纪晓棠知道了什么是现实的残酷。无法继续保持平常行路的步调,再也扮不了淑女,她急急地跑起来,并四周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有了。“归去来兮堂”。
  眼前一块古色古香的招牌引起了纪晓棠的注意。在“归去来兮堂”几个大字旁边,还用隶书刻着“停步一歇”几个小字。
  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可见大厅内整齐摆放着的桌椅——看这情形,应该是一家茶馆吧。不过,说起来,这么古色古香的招牌,怎么店内的桌椅却多半是沙发为主呢?
  在纪晓棠如此思忖的同时,她已经用湿漉漉的手推开玻璃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难看的手印。
  厅中没有人。舒缓的钢琴曲流泻而出。她注意到自己在光可鉴人的白色大理石地上留下的沾满泥水的脚印,尴尬地止住了脚步。
  然而,人家既然营业就有义务对厅堂进行打理。这样的思忖,使得纪晓棠放心大胆地踏出第二步,并选择了一张真皮沙发坐下——自然,不仅地面上留下了她的杰作,连沙发也被她浑身的雨水弄湿了。
  唉,人的劣根性啊。她一边在心中大为感叹,一边心口不一地享受着沙发符合人体曲线的柔软设计。
  环顾四周,室内的装潢相当明亮舒适——这的确是一家相当不错的茶餐厅,如果不是没有营业小姐前来招呼的话。
  正当纪晓棠纳闷为何无人接待之时,一阵轻微的争吵伴随着钢琴柔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那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都说了别动这儿啦。这里,这里!”
  ——“要你说!现在是我掌握中!”
  ——“不对,不对,不是那儿啊!别碰那儿!”
  ——“你不喜欢,那我偏要试试。”
  不能怪纪晓棠思想龌龊。看了那么多年动画漫画,还写了那么多年言情小说,虽说她是喜欢灵异题材的,她也多多少少见识过BL这么一档子事儿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于是,纪晓棠好奇地——应该说是恶劣地——循声而去,那是一扇米色的小门。
  也没多想,她轻轻推了一下。
  LUCKY!竟然没锁!她眯上一只眼,从那细小的门缝偷窥过去——
  两个年轻的男人,蹲在那儿,满身油污,对着一辆满是机油的破旧自行车指手划脚。
  倒!这个网络表现词出现在纪晓棠的脑海中,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腿脚一时发软,她向前栽倒,跌进了屋里。
  两个男子惊讶地看着这个不明闯入者。呆了半晌之后,那个有着茶色短发的男子惊讶地冲另一名有着黑色长发的男子叫道:“客人耶!竟然有客人耶!我们终于有客人了!”
  随后,他转而望向纪晓棠,露出灿烂的微笑,“欢迎光临归去来兮自行车修理铺!”
  纪晓棠确定,她听见了自己的下巴砸到脚背上的声音。
  
  柔和的钢琴曲依然优雅地飘扬在明亮的厅堂中,然而,天生与“优雅”二字无缘的三个人正肆无忌惮地在明净的大理石地上踩出脏兮兮的大脚印子。
  看着那两个人毫不在意身上机油的污渍,一头躺进宽大的沙发上,纪晓棠深刻地了解到“同类”这个词的含义。
  这两名男子……呃,怎么说,她虽然不是资深同人女,但是喜欢BL漫画使得她见到英俊美形男子组合,就不禁开始为他们俩贴上粉色心形的背景。
  那名有着茶色短发的男子——失言,其实仔细看一下,应该用“男孩”来形容才比较合适。明亮的浅褐色瞳孔,小巧的五官,有些偏中性的长相。而那名留着长发的男子,身形颀长,宛若神明般俊秀,唇边勾勒着若有若无带点嘲讽意味的笑容。
  “我叫莫无邪,他叫追梦。”
  了解到纪晓棠并非来修自行车的客户后,短发男孩有些失望,但随后还是扬起元气的笑容,向她介绍道:“你大可以嘲笑他的名字像女生——不过也的确是名副其实就是了。他每天要睡20个小时呢,简直比……”
  “耶?!那不是比猪还厉害?!”纪晓棠惊讶地叫出来,打断莫无邪的话。
  这使得他开心地大笑起来,“我刚想这么说来着!来!握手!”
  在她和莫无邪握手的刹那,纪晓棠确定,她分明感受到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不过,追梦的冷眼是为她和莫无邪臭味相投地形容他是猪,还是为了这亲密的握手,这就不得而知了。
  “呃……请问,莫无邪,这儿为什么是自行车修理铺啊?”
  当热腾腾的香茶被端上来的时候,纪晓棠终于吐出了心中的困惑。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的是,莫无邪和追梦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地主之宜”,丝毫没有身为主人需要招待客人的自觉。原因并非是吝啬,而是一个“懒”字。而最终,三个人商量决定,采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定出一个倒霉蛋。而追梦就是那个不幸的阵亡者。估计这招是他们惯用了的伎俩。
  在纪晓棠看来,事件越来越往《魔神英雄坛》的搞怪剧情发展了——如果说莫无邪是瓦塔诺,追梦是大怪鸟古拉玛,那她是什么?忍者小女孩西米格吗?不过,按照自己的个性,她应该是比较像大河马施巴拉古吧……
  想到这里,她拼命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令人不快的认知从脑海中除去。
  “哦呵呵呵呵呵呵……”
  莫无邪的唇角扬起灿烂的笑容,而笑声却让人了解到与“灿烂”二字无缘的恶质音调。
  纪晓棠用余光瞥了追梦一眼,他正处变不惊地喝茶,想来定是经历过了密集性魔音训练的。
  “……这个问题说来话可就长了,”莫无邪用他那亮晶晶的浅褐眸子注视着纪晓棠。从中,她分明看见了明为“恶劣”的因子,“但长话短说,答案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晕。这个网络表现词浮现在纪晓棠的脑海中。但事实上,垂到脚背上的下巴和突出的眼球证明她很清醒。
  看到对方夸张的表情,莫无邪端起茶杯,用来遮掩他的笑容——不过因为他笑起来的动作不仅牵扯到嘴角的几块肌肉,甚至连眉毛都在热烈地跳动。所以,他的掩饰显然并没有奏效。
  而追梦,在轻轻瞥了一眼笑得嚣张的莫无邪后,转而望向在场唯一的女性,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所谓‘不知道’,不过是这个白痴突如其来的所谓‘灵感’。并在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之后,还装模作样地列举出‘中国交通现况’和所谓的‘市场分析’。”
  追梦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可不知怎的,纪晓棠分明听出了他语句之中的咬音。
  “那……”吞了吞口水,她环顾了四周如同高档咖啡厅的装潢,实在不能把这样的环境与自行车修理铺联系起来。还有那名字“归去来兮堂”也是,完全与自行车搭不上边嘛。
  “哦呵呵呵呵呵呵……”不等纪晓棠表达完自己的疑惑,莫无邪笑得一脸灿烂,开始解答——这再次证明,也许她和他的确心意相通也说不定——“你一定是要问,为什么装潢这么漂亮对不对?要问这店名为什么这么气派对不对?那是我完美的审美观所制定的啦!”
  “换而言之,是他的恶趣味的指示。”追梦抿了一口香茶,不急不慢地进行着“翻译”工作,引来莫无邪不满地撇了撇嘴。
  追梦的这个说明让纪晓棠想到了美国童话《绿野仙踪》中的邋遢人:穿着一半光鲜体面一半肮脏落魄,住宅一半富丽堂皇一半破败残旧。而莫无邪“归去来兮堂”的陈设与自行车修理铺的主题,和邋遢人的半半格调有一拼呢。估计,这挂羊头卖狗肉的门面,是没有客人的原因吧。但是,也不至于她就是这儿第一位客人吧。
  “难道以前就没有人来这儿?连误打误撞也没有?”纪晓棠道出疑惑。毕竟,在人口稠密的中国特大城市,想找个日均人次少于10的店铺,简直比找一只三条腿的蛤蟆还要难。
  “嗯,没有客人呢。不过访客还是不少。”
  莫无邪依旧笑得灿烂,却使她更加迷惑——客人与访客,这有区别吗?
  正当她准备提出疑惑之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入纪晓棠的耳中。
  那不是来自明净的玻璃大门的声音,而是从店铺内部,与先前那扇米色门相对的红色小门。
  原以为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的莫无邪和正在喝茶的追梦又要以“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决出一个“幸运者”,没想到这次追梦却非常自觉地起身过去开门。一阵凉风从门的那边吹进来,不禁让她怀疑,那里是不是中央冷气之所在。
  然后,一名纤弱的女性走了进来。
  的确是美女没错,虽然无论皮肤还是嘴唇都显得太过苍白了些。她的长发被雨打湿,凌乱地披在肩膀上,身上仅穿一件白色的长裙——嗯,嗯,果然离男孩子们最热爱的季节不远了,虽然现在还是四月——不过白衣上点点红色花纹排列得显然不太规则,好像滴溅上去的鲜血一般。
  哦——原来是COSPLAY爱好者啊。
  纪晓棠向莫无邪瞥去“了解”与“同好”的眼光,没想到这次他却没能心灵相通地回应她。倒是追梦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浅笑地望着她,却默不作声。
  那名漂亮的COSER悠悠地走到莫无邪面前,轻轻伸出白皙得不像话的手,将一封白色的信件交给了莫无邪,并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她的身后突然涌起了一阵白色的气流,看上去好像是灵光一样。
  好厉害!难道是预装了干冰?好敬业的COSER啊!
  纪晓棠一边在心中大为赞叹,一边仔细研究她的装扮,试图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出盛放干冰的装备。然而,无论她怎么找,都看不出破绽的样子。
  “小姐,这效果你是怎么做出来的?非常厉害呢!”纪晓棠摆出自认为最温柔和善的微笑,起了个话头。
  COSER转过脸来,用她那紫色的眸子——这点倒不难猜,装上紫色隐形眼镜就可以轻松造出这种效果——看着纪晓棠满脸疑惑的表情。良久,她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中带上一丝寒意,但还是非常美丽迷人的。
  纪晓棠依稀听见她转而对莫无邪说了什么,眼光却一直瞄着自己,“好可爱的迟钝姑娘。”
  可爱?迟钝?这两个都可以算作是赞美吗?
  这样混淆的认知使得纪晓棠疑惑起来。她思忖了半晌没得出结论,当清醒过来之时,屋里已没了那位COSER的身影。她冲莫无邪挤了挤眼,“喂,这么漂亮的客人,还说没人来?说!你和她是不是很熟?相当漂亮的女孩子,简直跟漫画人物一样!”
  莫无邪敛去了笑容,呆愣愣地看着纪晓棠,满脸疑惑。倒是一旁的追梦浅笑出声,乌黑的长发随着肩头抖动。半晌,莫无邪才回答她:“客人?谁啊?”
  “你小子还装蒜?喂,那么漂亮的COSER,你竟然说她不是客人?!”
  “COSER?”莫无邪一愣,片刻后终于了解,“可那不是COSPLAY啊。”
  “不是?”这次轮到纪晓棠发呆了,“那紫色的眸子难道是天生的?”
  “不是。那是进入冥界的标志。”
  冥界?那是什么玩意儿?漫画社团吗?她在心中嘀咕道,随后又问:“那红色的斑纹呢?”
  “那是血迹啊。”
  “那她背后的幻光和气流呢?不是干冰吗?”
  “不是,那是灵气啊。”
  “哦——原来如此啊。”纪晓棠恍然大悟,随声附和。
  但随后,“冥界”、“血迹”、“灵气”这几个词语的组合使得她升起莫名的恐惧感。打了一个冷颤,她战战兢兢地问:“那……那个女孩是……”
  “鬼啊。来找我帮忙的。”莫无邪微笑着答道。
  “哦……”纪晓棠终于恍然大悟,“鬼?嗯,不错,我最喜欢灵异现象了……”正当她大声赞叹之时,“鬼”这个中文字符所代表的含义才逐渐传达到她的脑部,“鬼?!鬼!啊啊啊!有鬼啊——”
  
  如果现实变得非现实了,那么就干脆躲到梦里去吧。记忆中这是SF大师田中芳树某本奇幻小说中的说辞——直到这个时候,纪晓棠才能深刻地了解到这句话的含义。
  依稀中,她好像做了一个遇见女鬼的梦。那是在一家名为“归去来兮堂”的自行车修理铺,里面还有两个怎么看都能凑成一对BL的年轻男子。嗯,嗯,一定是她看了太多的漫画,才编造了这么一个梦。不过论剧情上说,的确是不错呢。比自己清醒时所编造的任何一篇小说都要棒——嗯,嗯,果然梦是恶魔的耳语天使的恩赐啊,可惜没有机会将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呢。
  纪晓棠一边惋惜,一边慢慢地睁开眼睛。
  当雪白的天花板和柔和的灯光映入晶球体的时候,她“嘤嗡”了一声,终于了解到,原来有时候现实可以非现实到如同梦境一般。
  “你醒了?”莫无邪笑盈盈地端来一杯茶,“这次我输了。”
  大约花了两秒,她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直起身子,她在沙发上坐定,“我看见了鬼?”这是疑问句。
  莫无邪只是笑,将茶杯递给她,才道:“我以为你能接受的。”
  “唉——”纪晓棠低下头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也是叶公好龙。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并渴望遇见灵异事件,但想不到真正遇见却吓得昏厥过去。
  偏头望过去,只见莫无邪依旧笑得灿烂,而追梦则在唇边挂起嘲弄的微笑。
  直到这个时候,纪晓棠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店里从来没有“客人”的原因了。
  “归去来兮堂”的店子当中,那扇红色的门是冥界和明世的通道。追梦是唯一能打开那扇门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追梦没有推托就自觉地去开门的原因;莫无邪则是唯一能进入那扇门的人。因此,常常会有冥界的居民——那种称之为“鬼”的物种,前来请莫无邪帮他们传递一些东西。比如交一些物事给明世的人,或是给冥界另一边的鬼——这是因为,相当于明世一样,冥界也是有着宽广地域的,但莫无邪则可以无视冥界的空间规则,任意来往。
  “所以,你们就是所谓的通灵者咯。”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这也是纪晓棠屈服于现实的表现。
  莫无邪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坐会儿,我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因为他的手中正拿着那个女鬼给他的白色信封,而追梦也很自觉地为他打开了那扇红色的小门。
  看着莫无邪消失在门那边,纪晓棠重重地叹了口气,对追梦露出一个苦笑。
  冥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是像民间所流传的十八层地狱,还是一如这边的社会有着街道和住宅,只不过居民的种族不同而已?
  在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之后,平日里累计的对灵异事物的兴趣又升了上来。她望向那扇紧闭的红色小门,开始臆想:幽暗的天空,没有星辰和月光,大地上一片荒芜,有着紫色眸子的居民游荡在大街之上……
  呸呸呸,既然是“荒芜”,又怎么可能有街道?!她不禁暗骂自己编造能力之矛盾。这时,敲门声及时中断了她毫无意义的联想。
  “我回来了——”莫无邪站在门口笑着对我们道。阴冷的风从那边吹来,吹得她打了个寒颤,“我带了特产给你们哦!”
  “特产?”纪晓棠疑惑道,不安感逐渐扩大中。
  “是啊。”莫无邪笑得一脸灿烂,“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看那边的状况嘛。而追梦也很可怜,虽然能打开门,但却无法走进去。可惜我无法带你们过去,所以就带点特产,至少能让你们见识见识那边的事物嘛!”
  “莫无邪……”纪晓棠顿时感觉到鼻子酸酸的,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大条的男孩居然这么细心和体贴。她走上前去,就要拍拍他的肩膀——
  “等等,”追梦的声音冷冷地插了进来,这使她记起,他可能是莫无邪的伴侣。正当纪晓棠准备收回手打哈哈蒙混过关之时,追梦却用带着浓重警惕感的语调继续道:“你所谓的特产不会是……”
  一阵莫名的阴冷寒意从她的背脊上爬上来,该不会……
  仿佛是为了验正我这个想法似的,一阵阵沉重而低沉的吼叫声从幽暗的门那边传来,并且还越来越迫近的样子——
  “所谓冥界的特产……”莫无邪笑得一脸灿烂,向其他二人眨了眨他明亮的双眼,一副善良无辜状,“所谓冥界特产,自然就是妖怪咯!”
  晕。伴随着这个网络表现词在纪晓棠脑中的具体化,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想哭的冲动——人世界最可悲的事,莫过于交友不慎啊……
  就在她大为感叹之时,追梦的感触显然比我要现实得多。
  “快关门!”他冲站在门口的莫无邪叫道——但这显然是多余的。当他忆起,只有自己才有能力开启或关闭这扇门,而拼命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大大的头颅奇异地从狭小的门中飞了出来。丑陋而低俗的五官组合仿佛是三流恐怖片中为恶心观众而存在的魔物。条条如蛆如蛇的软管状白色物体扎根于那肥硕的头颅之上,并且四处张狂地飘荡。
  纪晓棠依稀记起《山海经》和《搜神记》中都有提到这种名为“忽怨”的大头妖魔。但她从来不知道,这玩意儿竟然比书里描绘的还要恶心。
  不过,现实的残酷显然不允许她有工夫做出审美上的评定。她大叫一声:“妈啊——”一边向玻璃大门奔去。
  然而或许纪晓棠上辈子没积什么德,怎么推也推不开大门。幸而,那忽怨并没有径直向她追来,她无奈地转过身,背贴着大门,缓缓向右边的大沙发靠去,企图能在沙发后找到一个藏身之地。
  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忽怨正追逐着追梦和莫无邪,并且吐出紫色的烟雾。而那两个人正一边奔跑着一边——嗯?竟然是“剪刀•石头•布”?!
  纪晓棠惊讶地看着再次成为“幸运”者的追梦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向忽怨砸去。红色的血液自那爆出的额角蹦射开来,白色的软管突然爆裂开来,增大了许多。
  “好——”她大叫一声,期待着追梦继续给那怪物致命一击。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追梦突然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耶耶耶耶耶?”她惊讶地大叫起来,忘了此刻正是危机时分。而这大叫声同时吸引了莫无邪和忽怨的注意。
  “那小子是充电型的——”莫无邪冲她大声解释,提醒对方追梦一天睡20个小时的习惯。
  原来如此啊,不等纪晓棠感叹,忽怨径直向她飞来——
  “妈妈呀——”她下意识地抱头蹲下,嘴中念念有词,从“嘛咪嘛咪轰”到“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再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全部念了个遍,但是那吼叫声却丝毫没有停顿,反而越来越近——
  “哐啷——”玻璃的碎裂声在她的头顶炸开,紧接着碎片砸在她的头上。继而一声痛苦的吼叫几乎震裂了她的耳膜——
  纪晓棠睁开眼,转而望向忽怨的方向:已经冲出店外的它,在室外的大气中痛苦地挣扎着,原本丑陋的脸孔因为痛楚而更加扭曲。
  最终,仿佛是顷刻间被分解了一般,忽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愣在那儿,良久。
  然后,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僵在那里。
  “别怕,是我啦!”莫无邪转而走到她的面前,露出灿烂的笑容。但突然,他撇了撇嘴,皱起了眉头一副苦恼的样子,“早知道就应该把拉门设计成往外推的形式了。唉——白白浪费了一块好玻璃。”
  这就是自己推不开门的原因?!晕。当这个字闪现在纪晓棠脑中的时候,她的行动已经早一步完成了这个指令——
  是的。她晕倒了。
  
  蔚蓝的天幕,明净得仿若人造蓝色钴玻璃。大街上熙熙攘攘,女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换上了裙装——男生们最爱的季节到来了。
  纪晓棠,无业游民兼自由撰稿人,在由家到大街的路程中逐渐从听话的闷葫芦,转变为胡思乱想的观察者。最终,她在那一家仿若咖啡厅一般的自行车修理铺——“归去来兮堂”的门口停下。
  她伸手拉开了玻璃门——是的,门已经被莫无邪改成了外拉里推的模式——并且一如既往地跨了进去。这个时候,她的身份,已经转变为灵异现象研究者。
  “呦,今天运气不错嘛!是追梦清醒的时候!”蜷在沙发上的莫无邪挂上与动作不相符的元气微笑,冲她打招呼。而他的说辞则引来追梦不满的瞥视。
  “那当然,”纪晓棠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也只有追梦清醒的四个小时里才有工作嘛。”
  “呵呵……”莫无邪笑得一脸灿烂,浅褐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我决定改行咯!”
  “改行?做什么?”纪晓棠对莫无邪的突发奇想向来不抱什么希望,不过至少在礼节上还是得应和一句。
  “做、邮、差。”莫无邪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帮冥界与明世、帮冥界与冥界传递邮件。这主意不错吧,这才是物尽其用哦!”
  “耶?真的不错嘛。”这倒是她真心的赞叹,然而追梦显然并不满意的样子。
  “靠这名目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工商局注册吗?”
  不过莫无邪并不把追梦的讽刺放在心上,一股脑儿地跳了起来,蹦了两下以充分验证沙发弹簧的质量。举起手,莫无邪笑得灿烂,大声宣布:“归去来兮堂邮局,开业咯!”
  就在追梦冷笑一声作为回答,而纪晓棠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作为鼓掌之时,微弱的敲门声从那红色小门处传来——
  魔幻邮局的工作,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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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是一个内心非常细腻的女孩,这种细腻也毫无保留地表现在她的画中,与其说她在画画,毋宁说是在重现自己的理想世界。这个可以在房间里一待好几天不下楼的女子,在自己的心中构筑着一座绝无仅有的美丽花园,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陷入自己的世界中,有时候想着想着就惊慌,想着想着就喜悦,想着想着就伤感流泪。她说:“一个人的时候要学会和自己好好相处。”  写作和绘画的人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孔雀乐于独处,但当走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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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晴和大学的十里绿色长廊,陶青柳初见古城红墙碧瓦的惊喜顿时烟消云散,大名鼎鼎的晴和大学,竟然连宿舍楼都是古迹!看着斑驳的墙,她真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背着沉甸甸的登山包东跑西颠办完入校手续,走到606的时候简直只剩下半条命。  “轰”的一声,她用野蛮手段把门撞开,目光定在一张粉嫩嫩的娃娃脸上。那人留着短短的碎发,挑染了几缕,柔柔地垂落在脸颊,一张脸吓得煞白,漂亮的琥珀色大眼睛似乎定住了,手还直抖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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