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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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备出发
  9月,大批大学生士兵参军入伍,成都军区空军雷达部队新兵营正感受着这些“天之骄子”给部队带来的变化。
  “业余时间为什么不能坐在床上休息?”“走路为什么要拐直角,那不是浪费时间吗?”新兵营一连三班第一次班务会上,大学生士兵张钜华接连向班长发问,一连串的问题打了班长周剑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新兵的问题,班长周剑额头直冒汗,因为面对这些规定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一味地强调作风养成的重要性。显然,他的回答不能令新兵满意。消息传出去,带兵骨干很自然地给张钜华扣上了“刺头”、“长反骨”的帽子。
  原来为了锻炼新兵的作风养成,新兵营制订了一揽子作风养成计划。虽然有的规定明显违反条令条例,但是大家觉得以前也是这么干的,现在也没必要改变。
  “现在这些高学历士兵真难带,自以为是,成天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时候搞得我们带兵骨干很尴尬,一点威信都没有。”班长陈涛首先“开炮”。
  “出现这些问题,不能一味地责怪他们,我和教导员要带头反思,我们在一些方面确实做得不够好,没有认真研究大学生士兵特点,存在按惯性思维办事的毛病。”营长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接下来,大家把作风养成计划逐条推敲,发现很多规定都是“土规定”,违反条令条例。
  晚点名的时候,营长宣布了废除部分规定的决定,并点名表扬了张钜华。队列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随着2013年走近尾声,这些刚刚拥入部队大熔炉的“天之骄子”中,相当一部分将走向高山、走进神秘的雷达站、走进云上的生活。在给雷达部队带来一股清新的风的同时,或长或短地,他们将迎来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日子——
  上山下乡
  清晨,滇西某国家4A级风景区,千年的钟声唤醒半山腰的古南诏、大理国皇家寺庙,而山巅的空军雷达站昨夜却未眠。站长刘凯漫步在阵地,微风中风向标静静旋转,山下村庄炊烟袅袅,通宵值班后一种充实感激荡在胸中。
  10年前,空军工程大学毕业后,刘凯被分配到了成空驻滇西雷达某团。从云南省会昆明辗转6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他们的团机关就坐落在这里,远离城镇,和村民聚居。踌躇满志的“知识青年”下乡了,经过短暂集训后,他被分配到了距离机关567公里的一座边境雷达站。这一上山就是3年,3年里他从排长干到了副站长,后来又下乡,在机关情报站任参谋,一年后被调到某一线雷达站任站长。3年基层主官任职结束后,由于工作成绩突出,他被选拔到机关任训练股长。股长任职满后,他再次上山,来到了目前的正营级中心雷达站任站长。
  由于机关在农村,基层在山头,来到这个边防雷达团的官兵普遍面临着这样一种特殊的成长方式——“上山下乡”。多年来,一茬茬像刘凯一样“三上三下”的官兵,用电波为祖国构筑了一道看不见的“空中长城”。
  下属雷达站均是空军明確的边远艰苦连队,部队常年担负二等战斗值班。基层单位散布在云南7个地州市的9个县,是典型的“小远散”单位。即使在国家级风景区的中心雷达站,也潮湿阴冷、用水困难,离最近的县城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尽管条件艰苦,任务繁重,但这个团的官兵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乐观向上的劲头。上个世纪70年代末,全团官兵自己烧砖、伐木、打地基,在团机关建起的办公大楼、礼堂,经历了30多年的风雨洗礼,如今依旧可以使用。团队这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植入了后继每一名官兵的骨髓。团党委自2003年以来,连续10年被军区空军评为先进,在军区空军的历史上也属罕见。
  中心雷达站海拔2627米,昼夜温差大。但官兵们却在这里种出了野韭菜,房前屋后、漫山遍野,韭菜花开的时候,香飘四野。老班长刘卫民,最喜欢带着大家包韭菜馅的饺子。大家也常说,这个山东汉子像极了扎根在山巅生命力极强的韭菜——平凡而伟大。
  “远学杨善洲,近学刘卫民。”这个以普通一兵的名义,在全团范围内发起的活动,现在已经辐射到了整个指挥所的部队。今年作为成空先进代表,他还在全区部队作事迹汇报。当兵23年,如今已是二级军士长的刘卫民,2次荣立二等功,4次荣立三等功,被评为全军优秀共产党员、全军优秀士官人才一、二等奖。这些年来也是上山下乡,守过4个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头,他在中心站待了整整13年,现在他所在的香格里拉雷达站更是有3875米。
  “守山头做奉献,更要做贡献。”这是一名雷达操纵员的精神追求,也是这个雷达站、雷达团的价值取向。不论外界如何变幻,他们都一如既往地践行着,坚守不是等待,而是前行。
  天上草原
  腾冲某高山在亚欧板块和印度板块的激烈碰撞中形成,这座山是高黎贡山山脉的一颗明珠,腾冲雷达站便坐落在这里。也正如歌中所描绘,造化神奇,虽然海拔只有2372米,但植被却体现出很明显的垂直分布的特性,当车辆跃上山顶,树木消失,眼前突然出现大片幽幽的绿草、成群的牛羊,高山积水形成的小湖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有人说站在这里,一双脚踩着两个大陆,向东迈一步是欧亚大陆,向西跨一步是印度大陆,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不登上它你根本想象不到,上面是一大片草原。”17年前,雷达技师周东海来到这个连队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如今他是连队最老的兵,连队两个排,3部兵器的28名操纵员都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人们常说,戍边官兵不缺孤独,最缺的是爱情。但在这美丽的天上草原,也有美丽的爱情。2005年结婚后,周东海的妻子,便辞去山东老家工作,带着小孩奔他而来。和他一样,将第二故乡当故乡来爱,将连队当自己家来建。
  2011年,来腾冲雷达站视察工作的空军首长,听说周东海的妻子大力支持丈夫工作的事迹后,欣然和她合影留念。
  尽管这里是美轮美奂的天上草原,但却因为上山路况极差,山顶信号弱,成为一座信息孤岛。报纸杂志连队下山买菜的时候才带上来,因而日报往往是周报,新闻往往是旧闻。   然而,闭塞的条件,却没有制约连队发展的步伐。2012年他们摘得全军基层文化建设先进单位的桂冠,成功探索了一条小单位抓大文化的道路。
  腾冲的和顺古镇是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有中国最大的私立图书馆——和顺图书馆。连队将和顺图书馆作为文化教育基地,签订互助协议,定期组织官兵去图书馆学习,丰富官兵的业余文化生活。腾冲国殇墓园、艾思奇纪念馆、松山战场等抗战历史遗迹都被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每年新兵下连、老兵退伍,都要到这些地方重温历史。
  面对有限的条件,官兵们往往主动作为。官兵们在天上草原种菜、种树、养猪、养鸡、养鱼,打造“生态连队”。他们在“草原”上开辟足球场,组织进行“天网忠诚杯”足球联赛,在鱼塘组织捉鱼比赛,在阵地上进行扛粮登山赛……这个连队的欢乐和幸福从未终止过,每年都有大批的退伍老兵重回连队,再上阵地,回味他们魂牵梦萦的天上草原。
  山下,有一个叫芹菜塘的小村子,由于交通不便,发展受限。多年来,连队一直和这个村子建立互帮制度,他们为小学生培训,定期组织捐款、捐物。农忙时节还帮助村民们收获庄稼,义务劳动,和村民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2009年,村民周围乔患白血病,家庭生活举步维艰。连队得知情况后,发动官兵为她捐款8600元,并安排人员进行定点负责,帮助她家走出了困境。
  战斗之花
  提起耿马雷达站,官兵想到的第一个字便是“苦”。空军92%的艰苦连队都在雷达部队,而耿马雷达站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在耿马雷达站生活的10年时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岁月。”这是该团副团长肖京林的真情表露,他曾任耿马雷达站站长。
  地处边境一线,连队24小时开机值班,战备任务全团最重。这个站一年的雨季从4月持续到10月,一年就下一次雨,一下就是大半年。常年云雾缭绕,雾最浓的时候,两三米外的人都看不清,走路时都会相撞。
  常年的阴雨天,对生活在大山里的部队来说是个巨大的麻烦。排长唐松曾回忆道:“第一年参加工作那会儿,正好赶上雨季,连队道路长期被雨水冲刷,破损严重。我们头三个月中便有一个月是在组织人员修路。”
  由于驻地偏远、经济落后,建站以来,从未有干部在驻地找到过对象。曾任该站指导员的政治处副主任何雪松说:“当年,我家属千里迢迢第一次来到雷达站,看着连队清苦的环境,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一次次劝我换个地方。”对此,何雪松只能一次次地向她开出空头支票。
  条件艰苦,是不是就没有人愿意留?恰恰相反,越是艰苦的地方,却越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河流九曲,更添其奋勇;风回三峡,益增其怒号。筚路蓝缕,山河铺锦;艰难苦斗,日月同辉。历史上,这个连队曾一次荣立集体一等功,两次荣立集体三等功,被空军政治部表彰为先进党支部,走出了一大批优秀人才。近年来,他们连续4年获得先进,各项工作依然走在全团前列。
  战斗的青春最美丽,这个雷达站更以它的战斗力闻名。2012年12月至2013年2月,某邻国内乱导致边境异常空情频发,他们会同友邻单位,成功处置外机抵近飞行等突发情况14起,为确保边境地区空防安全提供了有力保障。
  身处少数民族聚居区,抵近世界闻名的“金三角”白色通道,他们努力构建全方位安全保障机制,与陆军边防、武警、公安,互帮互助,建立情报共享、联防联训机制。2008年,连队就曾协助缉毒警察,抓获贩毒分子3人。今年7月,连队水泵损坏,连队连续12天断水。武警消防部队得知情况后,每天義务为他们送水。
  该站保障的一条重要航线,恰好横穿阵地上空,经常可以看到各型飞机从头顶飞过,但由于雷达盲区,目标在雷达屏幕上会暂消。在这种情况下,雷达站官兵会停下手上的工作,在各个地点立正向飞机敬礼。“这是雷达站最崇高神圣的时刻!”指导员夏坤这样说。
  回首这两年的义务兵岁月,站里的上等兵陈浩没有立功受奖,没有入党,现在也没有了“安置卡”政策,朋友们说,这两年他在部队算是“白干”了。然而,离开之际,这个重庆小伙子的内心深处却满是感恩:“我曾在一个骄傲的连队服役,这是我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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