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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丰,法号妙荣居士,别署半荷塘主。居士,乃为修行之人,修行之道有出家在家之别。《法苑珠林》中说:“力慕善道,可用安身,力慕孝悌,可用荣亲,亦有君子,高慕正教,遵奉修行,贞仁退让,廉谨信顺,皆是宿种,禀性自然,与道何殊。”就是指在家修道而说的。现实中的妙荣居士选择了“虽现在家,心无所著”在家出家的修行方式;“半荷塘主”则呈显出他以净莲不染形容自己“持守自性,在染离染”澄明的悟心。佛学对郭丰艺术观念的影响无疑是根深蒂固的,倘若没有这种宗教精神透彻的濡染,他不会那么坚定与执着,那么乐观与达观。他深知,通过佛学、禅宗可以修炼自己的心性和心智;他深信 “书法、画法即是佛法”, 通过佛法可以帮助自己 冷静地思考艺术和人生,可以在书画中吸纳禅宗美学思想,并运用禅宗美学思想去升华自己的美学品位和艺术表现力;他更明白,必须修其心、平其气、固其志,选择更广阔更永恒的艺术大道。
中国美学中有“虚静”一说,它强调创作者在创作前必须去物去我,让纷杂定于“一”,躁统归于“静”,虚净心灵,涤荡情怀,心无挂碍,以玲珑澄澈之心去体味物的微茫萧淡之旨。这种玲珑澄澈之心清净微妙,如玉壶冰心,它可臻万物于一体,达到与万物同归的境界,从而“以物观物”,以物态的“真我”对物象作自由的“心灵观照”。在“虚静”中获得心灵自由,是 “虚静”理论最根本的用意所在。这一理论深受道佛思想浸渍,它把瞬间的审美态度扩大到对整个人生的态度,带有强烈的超功利人生哲学理想,在一定意义上,它是艺术的,更是哲学的。画家郭丰正是在这一点上找到了佛学与画学的契合点。他所找寻的正是率意而为的心境,是一种无拘无束、自然又自由的心境,它在宁静的心灵中涌起深层的活力,艺术的精灵在从容洒脱的情境中可以自由地飘飞。
中国人崇尚这种宁静典雅的美,佛学又将这种尚静精神赋予了神圣的内涵,它把用明镜之心去静静地参悟明证看成是达至佛性的根本途径。佛家哲学是一种心理哲学,强调以无物之心观色空之相,佛学大师慧远说:“心本明于三观,都睹玄路之可游,然后练神达思,水净六府,洗心净慧,拟迹圣门”。佛家宗派禅宗的“禅”是止观的意思,它是一种体验,无论是南顿还是北渐,都强调宁静的心灵参悟,直探内在生命之要义。禅学家铃木大拙说:“禅宗象征着绝对的自由,这意味着禅宗来自最深的根源,在那里积贮着无限的可能性,禅宗把手指伸进去攫取永不枯竭的源泉。”,这种精神之后被发挥到哲学境界和艺术境界,并与固有的儒道玄思想相汇;其后融儒道佛为一体的宋明理学把这种精神推向极至,它借佛道的个体修炼和宇宙论、认识论建构自己的伦理哲学,通过寂然不动的“主静”、“无欲”达到与天的“感合融通”,再通过人的思致而返归“纯然至善”。
至此,画家郭丰为何“在家出家”已经不言而喻。他借助佛、道,靠着自己的感悟力,驾驭着熟练的笔墨,以一种独特的接近自然本真状态的艺术方式,使内心原始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得以萌发,并籍此在心中开拓着理想的空间,寻找着精神的家园。这种“原发过程”是“自然而然”的,因而也获得了自由的心灵。这种自由,带着他直达自然真境,心无挂碍,物我合一。这是诗意,是智慧,是抱负,是悠悠情思,它溶古涵今,然后化作心性的笔墨跃然纸上。艺术,倘若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成为内在需要,便是信念,便不可动摇。宗教的意义是积极的,“通过直接体验获得的知识才具有赋予生命的价值”,此时的艺术,是升华了的艺术,它超脱于单纯的视觉境域而进入了“心性”的形而上的层次。
禅宗主张“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即本来的心、自然的心。无门慧开将“平常心是道”解释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一个人倘能以平等心与万物齐观,便可与自然相亲近,在领略造物者寓意的同时,发现随时随地的真、善与美,在无常中觉悟到永恒,在平常中认识到伟大。有了平常心,才适合表现自然之道;平常心,才是人生的极高境界。自然中的一花一草一鸟一鱼,平平常常,却生机勃勃,在平淡天真中透出超逸之气。它们虽无言却蕴含无限深情,郭丰用自己的心灵和它们对话。他画一花一草,用笔墨诉说着自己的体验,这是最诚挚、最深刻、最细微的真情。在郭丰浑厚的大写意花鸟画形式之外是他的诗意和情智。他的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参悟,一次深思,一次升华。
当然,画家心性的物化外露直接来自于他娴熟的笔墨,只有深厚的基本功才能最终到达理想的空间和精神的家园。
郭丰自幼习字,先秦石鼓、商周盘铭、汉隶魏碑、唐宋法帖无不沾染;除了习字,绘画也是他每日必做之事。他扎根传统,潜心研悟青藤、八大山人、石涛、吴昌硕、齐白石等绘画大师的笔墨。多年的刻苦钻研,加之对水墨传统的悟性,使他具备了驾驭笔墨的能力。他以书法入画,用笔肯定而又鲜活,单纯中有变化,朴拙中见神采。他善于运用笔触的力量大小和快慢的交替变换,运用逆顺笔、长短线的穿插交错来创造节奏韵律;他还善于在点擦皴染中充分发挥写意水墨的自由抒写性,增加笔墨情趣。在墨色的运用中,用水是关键,因为墨色的浓淡枯涩与韵味,是通过水和墨色的结合并通过笔的书写取得的,《林泉高致》说:“笔迹不混成谓之疏,疏则无真意;墨色不滋润谓之枯,枯则无生意”,郭丰用水恰到好处,墨色浓中有淡,淡中有浓,画面虚实空灵,气脉融合。一幅作品气势的形成与取景的繁简和虚实有关,郭丰深谙“从实处取气,从虚处取势”的道理,他从实中巧妙地用虚来穿插、照应,使画面呼吸畅通、气韵生动。他的画整体粗犷、雄健,但在关键处却流溢出花卉的委婉、柔和、秀丽之美。
然而,“禅”才是郭丰花鸟画的真正意味所在,是笔墨之外的神韵。学,只是过程,由学进道,才是目的。笔墨之道,熟而后生,巧而后拙、有而后无,随着画艺逐渐深入,由“学”至“道”。此时,笔墨变得简净、清新,大味若淡、大巧若拙。即便脱略技法外壳,还有其禅旨所在。道的终极,超越了学的层面,通过感悟、验证,最后见其本性,进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石涛说“至人无法,无法而法,乃为至法”,“至法”即是道。在《鱼戏新荷动》一作中,荷叶、荷梗、莲蓬以及小鱼等笔墨形式,都具有象征符号的特性,郭丰依靠这些符号,营造出一个若真若幻、光影摇曳、气息圆融、雄浑厚重的荷塘。他灵活运用正、侧、顺、逆、转折等笔法,笔随心转,让笔墨自由挥洒于无拘泥的随意之间。尤其是中部几大块墨团,连而不实、实而不堵、堵而不死,像叶又像岩,神秘的蓝色水草似有似无,墨气笼罩的莲蓬若隐若现……这是具有“宇宙意识”无限感的墨象组合,这是一个视觉虚实相交的“天地圆融境界”——此正无理而妙者也!
心宇若广阔无比,便可以吞纳宇宙、包览云物。邵康节诗曰“情如落絮无高下,心似游丝自往还”,自我生命,如同高天下的微云,从容飘荡;犹如苍穹中的细风,触处皆是。愿郭丰永远在广阔而从容的心灵空间中无所拘限,自由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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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丰,1962年生于北京。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北京书法家协会展览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书画作品被《世界名人录》、《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当代名家书画宝鉴》、《北京书法家名鉴》、《中华人物辞海》等数十部辞书介绍,并被多家博物馆及文化教育机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