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镇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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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头镇
  小城是座古城。绕着小城南边的城墙而过的水叫沙河,出小城南关顺着沙河往西就是丘陵,十来里的丘陵过去就是大山老林,在丘陵与大山衔接处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脉。传说,远古天上有九个太阳,晒得大地久旱干渴时,一条在深山老林修炼的老龙终于耐不住干渴,游出了深山老林寻水喝,寻到沙河一头扎进去喝了个够,喝得再也不想挪窝,久而久之老龙化成了老龙岭,龙头在沙河,龙尾连在山林中。整个老龙岭上分布着好几个小村庄,龙尾村、龙脊李村、龙脊张村、龙脊王村、龙头村。龙头村实际上还是在山岭上,离山脚的高度有十来丈。
  沙河原来叫狮吼河。每逢雨季,群山的水汇集一处奔腾出山,那时的水大浪高湍急地如恶龙出山,舔去了无数的良田、房舍,流经小城时浪花拍城墙,滚滚涛声如狮吼,所以这条河被称为狮吼河。解放后的人们利用狮吼河修建了水库,深山坳里的几村山民被迁移出山,合并移民到龙头村。龙头村人顿时多了起来,几千人的龙头镇,有着大山筋脉骨血的山里人的后人也颇出了几位在当地名声响当当的人物。
  姜毛头
  龙头镇南街姜家的大儿子毛头是镇上有名的淘气包,十二三岁就成了一帮孩子头。他身边有老胡家的小子胡大头,北街的杀猪老郑家的郑建成,开杂货铺丘家的丘小和等,还有那疯疯癫癫的女娃梅娟和柳倩,总有一二十个小孩。姜毛头领着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虾,还与邻村的孩子打架斗殴。当然,每次他都是冲锋在前退却在后,每次打斗得鼻青脸肿数他最重。他的淘气和折腾使龙头镇上的大人们说起他都皱眉头,烦得他们不让自家的孩子跟他疯闹。可小孩子们的天性偏偏喜欢跟着他疯跑、戏耍和同邻村的孩子们打斗。其实姜毛头是有志向的,他崇尚英雄豪杰,他所在的这片水土就出过多位共和国开国将军。他的理想就是凭着他的勇敢将来能当个为民服务的大官。他每次聚齐他的小队伍,总要他麾下的众儿郎们喊他姜大官。
  在他的带领下,他的这帮玩伴没一个学习好的,大都未能读上高中,打打闹闹中他们就长大成人。十九岁时姜毛头长成了一米七三的汉子,剑眉杏眼宽肩细腰在龙头镇倒也算是个美男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前来上门提亲的也不少,可这个姜毛头一律看不上眼,不是不见,就是摔门就走。气急的爹娘手指戳到他额头,叫道:“小祖宗你倒是要个啥样的?”姜毛头拧着脖子回道:“我不要个啥样的,我只想要个顺自己眼、称自己心的人做媳妇。我的事你们以后少管,我自有主意。”说完甩门而去。望着甩门远去的儿子,娘气得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嘟囔:“儿大不由娘。”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冲着远去的儿子的背影,喊道:“兔崽子你就作吧,没人再管你了。”果然以后提亲的人少了。
  其实姜毛头心里早已有了人,是他麾下十几年的玩伴,他喜欢她的豪爽和男孩气,只是比他小几岁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他想再等几年再向她表白。可他没想到,他的这帮玩伴虽然都比他小那么几岁,可也都处在情窦初开的年龄。何况,大水库的水滋养人,女孩儿早早地就花朵般娇艳,男孩都鼻子嗅着那花香踅摸过去,渐渐地就有小儿女们成双成对在月光下,出没于水边柳荫下的花草丛中。而毛头这个当大哥的,跟着他疯跑的那几个女孩儿虽然喜欢他,却偏偏没有女孩子爱他。姜毛头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爱上他一个小兄弟,咽下了一口酸酸的涎水,赌气报名当了兵,远走他乡成了解放军的一名炮兵。
  不过清一色葫芦瓢的军营反倒更适合姜毛头,还在新兵营时他就获得了举炮弹比赛的冠军。新兵训练结束后,好几个连队争抢着要他,他被大功三连抢去做了装填手。次年团里大比武,在规定的时间里力克群雄夺得了全团装填炮弹的亚军,仅比冠军少装填了三发炮弹。他在部队如鱼得水,连年立功受奖,很快就成为了班长,眼看就要提干成为排长。可是姜毛头生不逢时,此时的部队处于向知识转型的阶段,总政下达了最新指示,部队提干不再从战士中直接选拔,干部必须是军校毕业生。姜毛头干到了班长就算到顶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无奈,有再大的理想、再热爱部队热爱生活的姜毛头,也不得不超期服役两年后转业回了家乡。凭着多次在部队的立功受奖,姜毛头被安排进市运输公司的搬运队。五年的搬炮弹生涯练就了两臂力大无比,在搬运队很快就显露了头角,干重活的人佩服的就是实力,姜毛头不出三年就当上了搬运队的队长。队长大小也是个股级,这在龙头镇那帮童年的玩伴中顿时就显得出类拔萃起来。
  当了队长的他不忘旧友,在小城望水酒楼宴请他那班童年的好友,好友已有喜结连理的。于是就有了成双对地来赴大哥的酒宴。酒喝三巡,他的那班童年的玩友们笑道:“大哥,你这下就真成了姜大官。功成名就了,你啥时给我们找个嫂子呀?”他瞧了一眼席中的小兄弟和妹子们,那一霎神色有些黯然,转而又爽朗地“呵呵”笑道:“你们那嫂子还在我那丈母娘家养着,不急。”说着手拍胸脯,“大哥我如今进了城大小是个干部,以后众兄弟有事尽管来找我。”
  听到此话,对面的胡大头忙拉起妻子端着酒杯绕着桌子走过来,站在了姜毛头面前,说:“哥,兄弟我敬你一杯,兄弟正有事相求。”原来胡大头已经娶妻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女,平常在家门口做个小买卖赚个针头线脑的小钱,生活不免就过得拮据,他想求着大哥给他在搬运队找个挣钱的活路好养家。
  姜毛头瞧着面前小他两岁的伙伴和他的妻子,爽朗地一笑伸手拍了拍壮实的胡大头肩膀,说:“兄弟,你明天就来报道,先干个临时的,有机会哥帮你转正。”闻听此话丘小和也端着酒杯过来:“哥,你也要照顾小弟一下,让小弟也去你那儿当个工人。”那时当个工人还是挺吃香的,发工资还发劳保用品。端着酒杯的姜毛头看了看身体单薄小他四岁的丘小和不由皱眉,道:“兄弟,搬运工这碗饭你吃不了,那可是个出大力流大汗的苦活。哥看兄弟是个机灵人,不如我出点资兄弟跑个生意如何?最近听说从南方进货拿回咱这儿卖能挣不少钱。”那时南边已经有所松动,从港澳台走私进来不少境外货。姜毛头从部队养成了看报的习惯,对政策时局有些了解,加上在搬运队接触的人多,自然消息灵通,他给丘小和出了个发财的点子。丘小和闻听点头,他本就是个不想出大力的人。郑建成举杯说:“喝酒、喝酒,别谈与酒无关的话,那些话留着以后再说。来来来,干一杯。”酒杯相碰,碰出几滴洒在桌面,剩下的都灌进了喉咙。那顿酒喝得众兄弟尽欢而散,桌上留下了十个空空的白酒瓶子。   第二天,胡大头进了搬运队拉架子车、扛大包,那活路是计件的,只要出力就能挣钱,胡大头壮实力大倒是比做小买卖多挣了不少钱,小家一时过得有了滋味。又过几天,丘小和装着姜大官给的五百元和从老娘那儿要的三百元,还有自己的两百元乘车去了南方,那时的万元户都很稀罕,一千元钱可就真是个大钱了。丘小和用这些钱从南方买回成兜成袋亮晶晶的手表,比国产的“上海”表和“黄河”表还漂亮,价格也低得多。这些表在小城和周边的村镇出售,卖得火热。不过那些手表听说是塑料芯的,时间一长就不准了。
  后来国家走向了全面的改革开放,国家越来越富强,人民的口袋也越来越有钱,先是大城市有了出租车,很快小城也有了黄面的。仍然独身一人的姜毛头,手里有了点闲钱,他瞅准机会买了辆小昌河,办了个营运执照,租给别人跑出租,他成了小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钱滚滚而来,几年下来他由一辆车变成了几辆车,后来又有了十几辆车,他干脆辞职办起了自己的鸿运出租公司,他当上了大老板,成了龙头镇最有钱的人。
  有了钱后,他仍然常和兄弟们一起喝酒,仍然爱帮助自己的那些童年伙伴解危济困,仍然单身没有把媳妇从丈母娘家里娶回来,仍然爱听小兄弟们称他为姜大官。
  梅大嫂
  镇西街猫儿胡同梅家长女梅娟,从小就爱跟男孩们疯跑,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打架摔跤比男孩还男孩。梅家孩子多吃饭的嘴多自然家贫,梅娟十一二岁时就挑水养家,一挑水重有七八十斤,送到用水人家能挣个五分八分的补贴家用。女大十八变,镇里别的姑娘到了十七八时都长成了袅袅婷婷的美女,而梅娟可能是从小被那水挑子压的,虽长到十八岁,个子却只有一米五八,那小腿好粗走路“嗵嗵”的,二十一岁时嫁给了童年的玩伴胡大头。胡大头是镇上疯跑打斗仅次于姜毛头的二号人物,姜毛头当兵走了,他就成了大哥。胡大头的婚宴上,他的狐朋狗友都来捧场,齐称梅娟为胡大嫂。端着酒杯的梅娟立眉瞪眼地说:“谁叫我胡大嫂我啐谁。”“那叫你啥大嫂?”“叫我梅大嫂,我虽嫁人姓不能丢。”“好,梅大嫂豪爽,敬你一杯。”“哎,这才是好兄弟。”“砰”几只酒杯相撞,梅娟从此成了梅大嫂。后来梅大嫂有了孩子,两口子在镇上开了个卖油盐酱醋的小铺,可那进项只够勉强维持生活。再后来姜毛头当兵复员回来进了小城运输公司当上了搬运队的队长,胡大头也得以进了运输队当上了一名搬运工。成为父亲的胡大头,仍改不了从小养成听风是雨、帮朋友出头打架斗殴的坏习性。
  那年,胡大头正在家休礼拜天,闻听朋友丘小和在小城被人欺负,胡大头挽起袖子蹬着车子就进了城,和那帮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架。互有胜负互有损伤,赶在警察来前架着自己的伤员作鸟兽散。此番打斗胡大头伤了脊椎进了医院动了手术,出院后却成了一个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人,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落在了梅大嫂的身上。看着两个吃饭的孩子和弓腰的丈夫,梅大嫂一咬牙去了丈夫的搬运队,在货运现场找到了队长姜毛头,要顶替丈夫干活挣钱。姜毛头挠着头皮不无怜悯地说:“我说弟妹你能干啥?我这儿除了搬搬运运的重体力活,没有女人能干的。回家吧,每月我想法让公司给你们报个救济。”梅大嫂恼了:“我说姜大官,你单身不知柴米贵,那点救济能养家吗?”她说着抓住了姜毛头的手就要比掰腕子,惹得在场的工友齐起哄。姜毛头下不了台,不由挽起袖子把手放在了货箱上,一男一女两手攥在了一起,两肘支在了箱子上形成了个三角。梅大嫂说:“一局定胜负,赢了留下我干活挣钱。”姜毛头也是搬运工出身,虽然知道这个兄弟媳妇从小疯惯了有一把子力气,可毕竟是小女子,心里不免有些轻视,嘴里叼着烟说:“好,输了你就回家。”姜毛头笑着与周围的工友搭着话,力使出了五分。梅大嫂猛一使劲,姜毛头手就倾斜了,他大惊,忙使出六分力、八分力,可大势已去,手被对方压在了箱子上。姜毛头和周围的工友都惊讶地看着梅大嫂。梅大嫂拍拍手起身说:“队长安排活吧。”从此梅大嫂就顶替丈夫成了搬运工。
  好在梅大嫂有一副好身板,和男工一样,用架子车拉货一趟就是一千多斤,大包小包也是扛起来走得咚咚的,纸烟也是叼在嘴里不离口,午饭歇工时也要抿上二两老白干解解乏。姜毛头感叹地说:“这哪是个女人呀,简直就是个爷们儿。”
  孩子大了该上学了,当搬运工那点儿辛苦钱立马显得不够用了。这时市场已经出现了个体户,梅大嫂一咬牙又辞了工,在小城先后摆过地摊卖过服装小首饰,推车串街走巷卖过馄饨包子,日子一直是过得紧巴巴的。姜大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时常要塞给她点儿钱作为生活的贴补。梅大嫂都推了回去:“哥,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靠别人贴补活得不滋润。”姜毛头暗自感叹这个兄弟媳妇是个汉子。
  那年姜毛头有了自己的几辆出租车时,就找上了梅大嫂的门,说:“弟妹,你去驾校考个证,来帮我跑出租吧。”那年月出租车还少,挣的钱是当工人和摆小摊的好几倍。梅大嫂喜出望外,握着姜毛头的手直摇晃:“大哥,你真是个好大哥。”
  三个月,梅大嫂就拿到了驾照开上了出租。第一次出车,姜毛头当着她的面把一根钢管放进了车里驾驶座下。她不解地问:“放这东西干啥?”姜毛头说:“打狼啊!”
  开车的七个月后梅大嫂就用上了钢管。那是一个细雨纷飞的天气,街上人少。当时她行驶在小城中山路上,两个青年男子招手,她车刚停稳,那两个青年就扯住她,亮出了手中的棍子要她交钱。梅大嫂明白遇上了抢劫的歹徒,嘴上说着:“好,给你钱!”掂起车内的钢管推门出来就往一劫匪身上抡,同时,梅大嫂右肩被歹徒砸中,搏斗中挡风玻璃也被歹徒砸裂。梅大嫂见状更怒,不顾伤痛钢管抡得更圆,棍子钢管相碰“砰啪”乱响,折的自然是棍子。歹徒毕竟心虚,见状不妙立马逃跑。梅大嫂瞧着裂了的挡风玻璃,一怒之下钻回车内挂挡踩油门就追。好在刚起步速度不快,虽把一个劫匪撞倒在地,但那劫匪忍着疼痛一个翻滚躲过了车轮,爬起来一瘸一拐钻进了路旁的小胡同,等到梅大嫂下车时,劫匪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从此梅大嫂知道了钢管打狼的重要性,专门在座旁安装了个装钢管的架子,使钢管更好放也更好抽取。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梅大嫂渐渐地把劫匪之事忘到了脑后,那根钢管也长时间没用过了。那天梅大嫂在小城火车站被一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头男子拦停,男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说要去离小城二十公里外的三家镇去看战友。车行到址坊镇郭村附近的河堤上,这名男子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搁在了梅大嫂的脖子上。此时,西边的天际只剩下一抹晚霞,下地的人们都回了家,四周除了风吹庄稼的飒飒声难觅人的踪影。   刀架在脖子上的梅大嫂一惊,明白这是碰上了劫匪,她强压着“怦怦”的心跳把车停在了路边,开口说道:“孩子,你这是啥意思?你要是没钱了姨给你,你让我跑这么远却弄这事,咋不早说呢。”说着,梅大嫂把围在腰上的钱包解下递给了劫匪。劫匪一只手打开了钱包,看见里面只有三百多元现金,鄙夷道:“就这点钱就想打发我?把你身上的兜掏掏,带的钱全拿出来!”梅大嫂此时身上右边兜里真还有三千多元现金,这是她这几天的跑车款,原本打算再凑个一两千一并存银行。这钱可不能给他,丈夫瞧病孩子上学全指望它了。她边说着:“兜里没钱,真的没钱。”边装样子地先掏左兜,并把兜翻出来给劫匪看。她斜眼瞅着劫匪只顾盯着她掏兜的手,脖子上的刀有所放松时,猛地推开车门栽下了车,顺手抽出了座边防身用的钢管一个滚翻,爬起来就向远处朦胧的村庄跑去。
  劫匪立即也蹿出了车追赶。劫匪一米七八的个,身高腿长跑得快,追出了二十多米就撵上了梅大嫂。情急之中梅大嫂返身举起钢管砸向劫匪,劫匪躲闪不及肩膀被钢管重重砸中,但劫匪也把钢管攥在了手里。几个回合下来矮小的梅大嫂手中的钢管就被夺走扔在了一旁,梅大嫂也被踹倒在地。梅大嫂狂喊“救命”,劫匪抓起土块就往她嘴里塞,并狞笑着说:“你就喊吧,这荒郊野外你就喊破嗓子也没人听见。”劫匪把梅大嫂的头摁到地上,嘴唇和手掌都被蹭破流出了血。“你再反抗就扎死你,别逼我动手,我可是只要钱不想要你的命!”劫匪恶狠狠地说。梅大嫂感觉刀抵在胸口上便不再反抗,劫匪迅速把她身上的钱和手机全都翻走,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看着丢失的钱,梅大嫂哀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给我留一千吧。”劫匪一把拽住梅大嫂的衣领子把她拎起来:“你还要钱,你把老子的膀子都快打断了,老子恨不得一刀捅死你!”说着把梅大嫂拖到车旁,塞回了车里的驾驶座上,自己仍坐在副驾驶上,那把尖刀抵在了梅大嫂喉部:“先说好,我不想要你命,但走到有人处不准叫喊,叫喊就扎死你,开车回小城,不能停。”
  日头已完全下了山,天黑了。车行在茫茫的暗夜中,梅大嫂脑子里转着进了城如何呼救。车走到市郊的临河路,劫匪突然叫“停车”,车还没停稳,劫匪就快速打开车门蹿下了车,很快消失在路边的树林里。
  看着消失了的劫匪,梅大嫂暗暗咬牙,这狗日的属兔子的,溜得怪利索。惊魂稍定的她把车开回了公司。姜毛头见了浑身是土眼眶青肿嘴角流血的梅大嫂大吃一惊:“出了什么事?”“大哥我遇上抢劫的了。”听罢梅大嫂的述说,姜毛头问道:“报警了吗?”梅大嫂回道:“当时浑身瘫软疼痛,我也没想起来报警,一心想先把车给开回来。”姜毛头赶紧抓起电话报了警并带她去医院处理了伤口。
  回到家的梅大嫂搂着丈夫,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她哭道:“大头,我被抢去三千多元呀……”听了妻子的哭诉,胡大头抚摸着妻子被打肿的脸心疼地说:“唉,都怨我现在成了废人,让你受罪了。他要钱给他不就中了,不就是钱吗?人要紧。”梅大嫂抹了一把泪:“你说得轻巧,那都是车轮一圈圈转来的,岂能白给他!”说着又咬着牙恨恨道:“我记住他了,早晚要让他落在我的手里。”
  三天后伤好点儿了,梅大嫂又要出车。胡大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你伤得那么重,就不能在家多歇几天?”梅大嫂抚摸着丈夫的脸说:“咱这不是给大哥打工吗,不能让大哥家的车闲着,休息两三天就妥了。再一个我还想找找那个混蛋小子,讨回我那三千元钱!”说着梅大嫂迈步走出了家门,身后传来丈夫的叮嘱:“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要硬来!”
  梅大嫂又开始了市内的跑车。但她脑子里满是劫匪的样子,车在街上跑,遇见个高的年轻男子她都要多瞅上几眼。
  十天后,中午十二时二十分左右,梅大嫂在火车站附近拉了四个人去西客站,走到人民路与文华路交叉口附近时,她竟然看到了那个劫匪!虽然那个劫匪离她二十余米,她还是一眼认定那就是他。梅大嫂赶紧停车,向乘客解释后,没关车门就冲出去向劫匪靠近,并掏出手机拨打110。为了不被发现,梅大嫂小心地跟着劫匪。三分钟后,顺河街公安分局的两名警察赶了过来。“就是他,就是他,戴鸭舌帽的那个!”梅大嫂带着警察出现在劫匪面前。劫匪看见梅大嫂脸“刷”地白了,扭头就要逃窜,但警察身手快如闪电,一个擒拿把他摁倒在地。
  “过去十来天了,她竟然在闹市区把我认出来,我认栽了,遇到她我服了,干的事都交代。”在派出所,劫匪庞某面对梅大嫂和警察垂头丧气地说。他交代了自己多次在小城及周边数县抢劫出租车女司机,共作案十余起的犯罪事实。
  原来庞某从小习武,十六岁时曾因抢劫被判刑十年,刚刑满释放。十年的铁窗生涯并没有改掉他的恶习,出狱后仍不思悔改,重操旧业,将作案目标瞄准了出租车女司机。另外,庞某还交代抢劫了解放北路一家五金店的犯罪事实。
  警察破了累积的数案立了功,分局也给梅大嫂发了智勇斗歹徒的奖状,并奖励现金三千元。
  从那以后,小城抢女出租车司机的事少了,倒是抢男司机的事情时有发生。听说是道上相传,小城的出租车女司机了得,都有功夫不可轻易下手。
  郑 屠
  北街有个杀猪卖肉的郑建成,街坊邻居都叫他郑屠。郑屠原本不姓郑,他换过好几个姓,因为他家境贫寒,他爹在他很小时就因病无钱医治而辞世。他娘为了带大他,拖着他这个小油瓶,改嫁过三次。他现在的姓,是他最后一个继父的姓。
  最后一个继父在镇食品厂屠宰组上班。继父家里孩子原本就多,两家合一家后,建成下边于是就有了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后来又添了一个最小的弟弟,最小的一个弟弟小他十来岁。继父爱喝酒,隔三差五总要在镇中的乐家铺子里花上一两角钱,买上三四两酒在家独饮。可继父那点工资养家勉强刚够糊口,买了酒哪里还能买得起下酒菜。于是,继父每天下班时就偷偷地塞一截猪肠子在腰里拿回家,放点儿盐煮熟做下酒菜。郑建成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小时候就盼着继父喝酒,因为他一喝酒总会在盘子里剩下些吃剩的猪肠子,那可是大荤菜。
  初中毕业时,继父就带着他,提了两瓶小城的名酒郭家烧和一只烧鸡进了姜厂长的家门。继父与姜厂长喝掉一瓶郭家烧时,姜厂长拍板定了建成进食品厂屠宰组,跟着继父学杀猪。从此建成就辍了学,在食品厂当上学徒工开始领工资,他那工资都交给了家,供弟弟妹妹们能读完初中。   弟弟妹妹都上了初中,郑建成也已经二十大几了,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日子虽苦但仍挡不住建成出落成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材、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只可惜家境不好,工作不好,一直没能说上媳妇。建成娘急了,逢人便说给自己的儿子介绍个对象。丘家铺子老板的媳妇丘大娘登了郑家门,她说的是自家娘家二表弟的闺女。抽个星期天,丘大娘安排建成和姑娘在小城的大众食堂相见。双方一见面,建成基本上就暗自否定了,因为姑娘脸上有麻子,那是姑娘从小得天花落下的。事不成不能就走,建成还要给丘大娘面子,他还要陪姑娘逛逛小城的公园。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骄阳正烈,建成蹲在站牌下,姑娘却站在建成右方半米远的地方,建成蹲累了略一移动,姑娘也相应地一移动。建成瞧瞧太阳明白了,这个麻脸的女孩是怕他晒着,用自己的阴影遮一遮他。也正是这一片小小的“阴凉”,让建成改了主意,决定与姑娘牵手一生。
  姑娘过门成了女人,女人爱打扮了。那一头直垂腰际的乌发,早上梳了之后午饭后还梳,并且,还时常精心地为自己涂上淡淡的口红。邻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少“揶揄”她的“臭美”,她却总说:“俺家那口子太帅了,我得尽量和他般配。”
  建成和女人婚后一直过着拮据的生活,他的工资大部分仍然给了继父。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还要帮着继父拉扯着弟妹们往前走。那年春节临近,建成的继父拿出整整五十元给儿媳,要其为小两口儿置办过年的衣服。当夜,建成对女人下了“指示”:这笔钱的四分之三用来为女人置办衣物,剩下的归建成。女人当时答应得很痛快。可是,第二天下午女人进城回来,却硬是把这笔钱的分配比例倒置了。女人分明是用乞求的声音向建成解释,说自己好歹还有几身半新的衣裳,而建成的毛衣都烂得不能再补了。
  木已成舟,建成只有长吁短叹的份儿。女人兴冲冲让建成把毛衣换上,仔细一看却傻了眼:刚买的毛衣居然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并且毛线明显粗细不匀还结有疙瘩。
  “怎么会是这样?这可是花三十五元钱买来的呀!”女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建成连忙劝女人:“算了,不就是一件毛衣吗?”女人说:“这可不行,老贵的一件衣服啊!我明天就去找那家老板理论去,他不给我换我就找工商局……”说着女人扭头小声啜泣起来。
  女人已有四个月身孕,一直身体不适,建成实在担心,明天要是女人退货不成,肯定会气出一场病来。建成在地上不停地踱着圈儿,突然伏在女人耳旁小声说:“我突然想起来了,其实,你说的那家商店老板与我还是小学同学呢,明天你把我写的一封信交给他,他一定会换一件货真价实的毛衣给你!”女人如释重负,破涕为笑。建成吃过晚饭出了门,他要找工友们去打牌。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就揣起建成预先写好封了口的信,进城直奔那家“毛衣专卖店”。老板却不予退货,其理由是:“货一出门,概不退赔”八个字就在店门上写着。女人力争无果,临出店门时忽然想起建成装在她兜里的那封信,不由嘟囔了一句:“你心也太狠了,还和我丈夫是老同学呢!”说着把那封信丢在柜台上,愤恨而去。
  老板一听说是自己的老同学,连忙把信拆开来看。不想,信纸里还奇怪地夹着三十五元钱,而信是这样写的:“尊敬的老板朋友,我们原本素不相识,我也知道卖出去的货再退回去很有难度。只是,我老婆怀有身孕,平时又特别节俭,我就怕她一激动出什么事儿。在此我只想恳请你把那件毛衣给换了,钱就在信封里,算我再买你一件毛衣。不过,这是咱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私事,千万别让我老婆知道。多谢!”
  老板直觉脸上阵阵发烧,连忙让店员去把女人追了回来。老板一见女人就直说“对不起”,还恭恭敬敬地把一件最新款式的毛衣递到她手里,紧接着,又郑重地拿出一封信,要她一定亲手交给他的“老同学”。
  女人连看都没看,拿起新毛衣兴高采烈地回到家。这件毛衣建成穿着正合身,式样也好。女人高兴地拿出了那封信,说:“还是同学好。”说着,当着建成的面就把信拆开了,几张钞票出现在眼前。信是这样写的:“尊敬的‘老同学’,我先向您说声对不起!都怪我一时粗心进了一批次品,为了少赔钱就把次品当正品卖了,不仅坏了店里的声誉,还伤害了许多像您这样的好人心。您的正直善良让我敬佩,您和嫂子的恩爱让我感动。您的钱我无论如何不能收,但这件比原来那件价格高出一倍的毛衣您一定要收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表明我今后文明经商、以诚待人的决心!”
  这三十五元钱是建成昨晚向工友们借的,女人却当着全家人的面哭了。
  建成和女人婚后第十个年头,镇食品厂倒闭了。建成于是自己干起了收购生猪并宰杀的行当,在菜场里摆个摊子卖猪肉,成了名副其实的郑屠。早上五点就出摊,卖到晚上十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大年初一,哪天都卖,一卖就是十年。十年来郑屠卖的肉从不注水和缺斤短两,他的生意也就越做越火红,后来郑屠就有了自己的屠宰批发公司,在小城还有个分公司和几个零售点。小镇上他还建了一座二层近四百平方米的小楼房,还有了一辆自己的雪佛兰汽车。
  那年,郑屠的母亲因病住进了小城的人民医院,孝顺的郑屠天天开着车给母亲送饭嘘寒问暖。一天他正在病房陪母亲说话,忽听外边有嘤嘤哭声,出来看见走廊一位姑娘手捂脸在抽泣。一问,得知姑娘在省城上大学,母亲生病住院,专程请假赶回来,可家里的积蓄全用上了也不够交付母亲的医疗费用。医院又不肯通融,死活要赶她们走。看着梨花带雨的姑娘,郑屠立马掏出一万块钱替姑娘交了押金,姑娘的母亲才得以在医院里继续治疗下去。事后姑娘在医院门口拦住了郑屠表示感谢,郑屠这才看清姑娘身材婀娜眉清目秀,是个美人坯子,不由咂嘴盯着姑娘多看了几眼。姑娘被看得羞红了脸垂下头来,莺声燕语道:“大哥你是好人,我会报答你的。”姑娘深深一鞠躬,郑屠一笑摆手而去,压根没问姑娘的姓名,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两年过去,姑娘大学毕业到龙头镇找到郑屠,姑娘要报答他,甘愿做他的情人。郑屠这才知道姑娘叫黄莺儿,是省城财经大学的毕业生。郑屠“哈哈”笑道:“莺儿,我家已有老婆。如你想找个工作,我可以给你安排个活。”说着打电话给小城分公司经理,安排姑娘管理财务。黄莺儿拒绝了,南下去打工,挣了点儿钱又回来在龙头镇郑家旁边开了一家服装店,黄莺儿每次见郑屠必喊“大哥”。   镇里人得知姑娘报恩而遭拒,都不由挑大拇哥:“郑屠是个真男子汉。”
  丘小和
  开杂货铺的丘家独生子丘小和,从小就爱吹口哨,他的口哨能模仿小鸟叫,吹得叽叽啾啾引得小鸟落在他肩上寻找另一半,吹得女孩儿追着他看小鸟。尤其是邻居柳倩,时间一长耳鬓厮磨间他深深地喜欢上了小他三岁的这个邻居,一日不见就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稍大点进了学校,他又喜欢模仿老师的声音,凭着他对音色的感觉他模仿起来惟妙惟肖。有次快上课时,他在教室外看见教室内乱哄哄一片,便轻轻咳嗽一声,教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同学们都以为是班主任老师驾到。
  初中毕业,贪玩的丘小和没考上高中,辍了学的他懊恼地窝在家里好几年。老爹让他守铺子,丘小和哪看得起老爹的小杂货铺,他要做大生意挣大钱娶柳倩做老婆。那年受姜哥的点拨和资助,他决定去南方闯荡一番,于是他缠着老娘给了他三百元,加上姜哥的五百奔出了家门。当时南方的走私表成兜卖,便宜得像白捡。走私表比上海表、黄河表、海鸥表的盘子还大,亮晶晶的又带双历,从南方贩到内地利有十来倍。丘小和瞅准了连跑几趟。开始生意做得还算顺利,他兴冲冲地告诉柳倩:“跑上半年,挣个大钱在小城买套房子咱就结婚。”
  哪想到,天下聪明人多的是,瞧着这条道上能挣大钱,立马人就多了起来。于是,为了争地盘不时就有了冲突。江湖上混,靠的是拳头说话。那一年,他因生意上的事和另一个生意人产生了矛盾,在小城打斗起来。他一个电话打回了龙头镇,几个发小赶来帮忙。对方也不是个弱茬,很快也有几个小混混前来帮忙。那场闹市区的打斗两败俱伤,他的好友胡大头伤了脊椎,他掏光了口袋,姜大哥又垫钱才住进了医院。医生一诊治要动手术,更需大笔医疗费。大头的老婆梅大嫂拿不出这笔医疗费,姜大哥也囊中羞涩出不起。愁眉不展的梅大嫂只好准备把丈夫接回家。丘小和听闻忙制止住,说:“嫂子,先别慌,我这就出去借钱。”
  出了医院丘小和跑了一溜十八圈,无奈朋友都穷,谁也拿不出这笔昂贵的医疗费。沮丧的他摸出了随身的电话本,从头到尾浏览着上面的人名,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两个可以求助的对象。当他的眼睛扫到边远乡镇一家粮食仓库王主任的电话号码时,一个冲动的念头冒了出来:何不想办法从这些当官的人那里搞钱呢?做生意推销货时他请这个领导喝过酒,领导财大气粗的神情给他印象颇深。他决定就从粮店下手。
  丘小和查到管粮食仓库主管局张局长的电话。他模仿着王主任的声音通过电话找到了张局长,然后在电话里找借口跟张局长说了一些话。在跟张局长说话的时候,丘小和竖起耳朵、屏住呼吸,调动所有的听觉和记忆神经,把对方的声音死死“录”进了脑子里。张局长的声音有些沙哑容易模仿。挂了电话后,他不住地小声复述张局长的话,就连走路、吃饭时也在体味着张局长的语音语速语气。
  在确信自己已经能准确无误地把握张局长的声音之后,丘小和开始用张局长的“声音”讲不同内容的话。经过一天的“强化训练”后,他自信己完全能够冒充张局长在电话里向其下属发号施令了。于是,他在银行开设了一个账户,买了一部手机,用一张新手机卡入了“神州行”网。又对如何向张局长的下属行骗,用什么语言进行了精心设计。
  下午,丘小和拿出手机,拨通了粮仓领导的电话。毕竟是第一次用这种自己独创的“口技”骗人,丘小和心里还是很紧张,生怕自己的声音打哆嗦。他好不容易才让心态平稳下来。在拨电话之前,他又“温习”了一阵张局长的声音,觉得万无一失了,拨通了粮仓王主任的电话,用张局长的声音与王主任通了话。
  “小王啊,我是老张啊。有件事情跟你说一下,前天石门县的赵县长与我喝酒时讲,他们县有一千二百吨库存早稻,如果他出面,每吨可以优惠一百元。你那里想不想做这个生意啊?”丘小和对着手机话筒吐出了一串张局长沙哑的声音。
  一听是顶头上司的声音,王主任连忙说:“要得要得。”王主任算了一下,如果把那一千二百吨早稻要过来,再转手给有来往的加工大户,至少可赚十多万元。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何况,那位石门县的赵县长还是他老乡,这个面子肯定要给的。随后,王主任一了解,石门县的粮库果然有一千二百吨存稻,便完全放心了。
  次日,丘小和操着张局长的声音又打通了王主任的电话:“小王哪,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啊!”王主任马上答应去做成这笔生意。丘小和暗示王主任可将一万五千元钱先打入一个指定的账户里,王主任明白这是中介费必不可少,不然咋会有这好事落到他头上。而听到风声赶来的一个粮食加工厂老板为了能够承接加工部分早稻,也扯上了丘小和,并给丘小和的账户汇入了六千元好处费。
  丘小和随即将钱从银行全部取出送到了医院,然后登上水库大堤,把银行卡和手机卡扔进了水库。
  事情过去了,丘小和又成了穷光蛋。那晚,他和柳倩坐在水库边,愁眉不展地对小女友说:“唉,倩妹呀,哥们儿为我打架受了伤,我这兜里也掏空了,地盘也打没了,咱这结婚的事怕是要再拖拖了。”柳倩糖稀般地扭着身子,搂着他脖子吹气如兰地说道:“哥,我也出去打工,咱们共同攒钱。”丘小和坚决不同意,他哪忍心让自己的心上人去吃苦。可是第二天他就听说倩妹跟着她表姐去了南方。他揪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拽,要想个快速致富的捷径,让他的心上人早点回来。
  他冥思苦想,突然他冒充张局长和王主任通话的场景涌上了脑海,这不是最快捷的发财之路吗?天赋不可以浪费。这以后,他开始强迫自己把时间都用在看电视和听收音机上。他往往在电视前一坐就是半天,他主要看的是当地新闻,把注意力集中在领导们的讲话上。电视里的人说一句话,他就学着那人的腔调跟说一次。听收音机也是一样。
  这样过了一阵子,丘小和就用他的“天赋”通过打电话冒充小城副市长的声音骗了一位想得到提拔升迁的某局干部六千元钱。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不断地变换着身份骗了些小钱。他摸透了官员的心理,一点儿小钱出手,明知被骗也不会报案,说出去都嫌丢脸。他就像一个石子扔到水库里,砸出个小浪花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这样一年下来,小打小闹弄这些小角色倒是挣了些小钱,但他渐渐感到没多大意思了。以这样挣小钱的速度积累下去要成为富翁太慢了,何时能买房子迎娶心上人。丘小和思忖一阵子后,决心要干大的。随后,丘小和来到了省城住进了一家旅店。一连几天,他把精力放在了了解小城在省城做官员之人的情况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丘小和了解到省人大办公室郭主任就是由小城提拔进省城的人。他迅速办了一个账户,又换了一个手机卡,然后冒充郭主任用手机给小城某局刘局长打了一个电话,称省人大机关要建一栋造价千万的办公大楼,问刘局长有没有兴趣争取这个项目。郭主任以前在小城当过领导,刘局长曾是他的部下。见老领导还记得自己,刘局长十分高兴。于是,刘局长便让一位搞建筑的下属何经理跟“郭主任”接洽。在跟“郭主任”通了几次电话而又未见到“郭主任”的情况下,为了拿下项目,何经理只好按“郭主任”的要求将五万元存入了指定的账户中。丘小和取了这五万元后,再也不用“郭主任”的账户和那张手机卡了。
  紧接着,丘小和故伎重演,冒充省交通厅于处长的声音给小城某局长打了一个电话,说想把一段高速公路一、二表段划给他们承建,但由于竞争激烈,最终能不能拿下得看他们的了。局长把这事转告给了下属某公司,某公司经理向“于处长”核实后,把六万元标底押金存入了“于处长”指定的账户中。以后,丘小和又用同样方法骗到了四万元“标底押金”。
  有大钱了,丘小和一个电话打给了在南边的柳倩:“回来吧,哥有钱了,能养活你了。”
  俏柳倩
  相隔丘小和家三个门洞是老柳家。老柳到了三十二岁时才得了一闺女,老柳把闺女视如心肝宝贝。闺女生下来就长得细眉细眼,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老柳就给闺女取名为柳倩。
  柳倩满月时,老柳在家给闺女摆了满月宴。丘老板封了一个红包,带着三岁的儿子丘小和前去赴宴。席间老柳抱出闺女让众亲友祝福后又抱回卧室,然后复出请大家入宴。水库边的人靠水吃水,席上以水库的特产胖头鲢鱼为主菜,有鱼头炖豆腐、白氽鱼肉丸子、干炸鱼块、糖醋熘鱼段、鱼尾蛋花紫菜汤……酒是小城的地锅烧。
  酒过三盅丘老板突然发现腿边的儿子不见了,急三忙四放眼去找,一圈睃视不见踪影,大急疾呼:“小和、小和!”卧室内传出老柳妻的回应:“你那小子在这呢。”丘老板闻声掀帘进了卧室,看见老柳的媳妇笑眯眯地坐在床前,自家的儿子趴在摇篮边,那小手正抚摸着摇篮中小丫头的嫩脸颊。小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丘小和咧嘴笑成个喇叭花。丘老板看得有趣,不禁也笑出了声,对着老柳的媳妇说:“瞧,俺家这臭小子这点年纪就知道逗美女了。罢了,我说嫂子你这闺女将来不如就嫁给我儿子吧。”“好,你可要出大聘礼呀。”老柳的媳妇抚摸了一下丘小和的嫩脸蛋,笑着回答。
  柳倩满地爬时丘小和围着她转。柳倩能走能跑时成了丘小和的尾巴。柳倩从小就喊丘小和哥。她爱听他的口哨吹出来的鸟鸣,她爱看围绕着他飞翔的小鸟。再稍大些女孩子的天性就出来了,精灵的柳倩爱打扮,指甲上常用墙边的指甲花染成通红,问哥哥好看不。柳倩还爱歌爱舞,跳起舞来轻盈如蝴蝶,放起歌喉宛转悠扬似黄莺鸣翠柳。却就是不爱学校的课本和读书,有空就逛街。有一次镇上来个摆摊变魔术的,爱热闹的柳倩哪能放过这个机会,看那变魔术的两手抖着一张白纸反反复复让围观的人看,转眼间白纸变成了百元大钞。看得柳倩目瞪口呆,如果我要有这两手不用学习也能吃饱饭了。爱舞、爱歌、爱玩的柳倩初中毕业勉强考上高中,高中毕业却无论如何也考不上大学。柳倩不仅不懊恼,反而有一种脱离苦海的感觉。
  二十岁时,她的小和哥哥遭了大难。柳倩一咬牙,跟着会弹琵琶也爱唱歌的三表姐到南方去打拼。临走时她告诉丘小和,她要到南方去挣大钱,回来跟他结婚。姐妹俩在广州深圳的酒楼餐厅里唱歌跳舞,有时一天要赶上两三个场子,因为是初出茅庐没有名气挣的钱并不多,人却奔波得很是疲乏。姐妹俩感到挣钱真是不容易。
  那天姐妹俩在人间天堂里表演时,柳倩在三表姐的琵琶和歌喉的伴奏下,柔软的腰肢舞出婀娜的舞姿引起了一对正在吃饭的中年男女的注意。中年女子端着一杯红葡萄酒抿了一口,说:“师兄,你看到没,这小妮子腰多柔,臂长手指也细而长,真是干这行的料。”中年男子也颔首点头。当柳倩舞到这对男女身边时,中年女子拉住了柳倩的手细细地看了又看,对身边的男子说:“是个好苗子,如加培养定能出息。”男子点点头。女子突然变戏法般地在空空手掌中多了一张百元大钞,手摇着大钞晃一晃,一张顿时变成了十几张,看着目瞪口呆的柳倩,女子笑嘻嘻地把钱塞进了柳倩的衣兜,问道:“妹子愿不愿意跟着阿姨学手艺挣大钱?”瞧着出手阔绰的中年女子,柳倩不由自主地点头,身旁的三表姐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襟。女人瞧在眼里理解地笑道:“妹子,实不相瞒,好多人想做我的徒弟我还不要呢。好徒弟是可遇不可求,我是看中你是我这道上的好苗子我才想教你的。你们姐妹商量一下,愿意就跟着我走,做我的徒弟你不吃亏。”
  三表姐拉着柳倩来到门口,说:“妹子,咱也不知他们是啥来路,你咋就点头同意呢?”柳倩眼睛瞄向厅里的女子,回道:“我不过是想跟她学空手变钱的戏法,还怕他们吃了我不成。凭我这机灵劲,瞧着不对我不会溜啊!”三表姐劝不住柳倩。三表姐独自走了,她还要去赶下一个场子,柳倩留了下来。
  女子嘻嘻笑着给柳倩点了一份儿茶点,笑着问:“细妹子,告诉师傅你的姓名,来自哪里?”“我叫柳倩,家住北方小城龙头镇。都说这南方的钱好挣,我跟我姐来这儿挣钱来了。”女子拍手笑道:“钱好挣也难挣,就看你会不会挣,以后我就叫你倩儿,你跟着我保你三个月出师,将来定能挣上大钱。”旁边的中年男子笑道:“师妹别净白话了,来点儿实在的吧,你新收了徒儿就不给点儿见面礼?”中年女子说道:“当然要给,走,咱们逛商场去,我要给我的徒儿送个见面礼。”说着拉着柳倩起身。中年男子买单后笑跟在两个女人的后面。
  进了商厦,师傅拉着柳倩流连在各个首饰柜台前。柳倩突然发现,师傅的师兄不知何时不见了。没多久师傅的眼睛就斜向了一对正在购买首饰的男女身上。一个娇小玲珑漂亮的妙龄女子依偎在一个挺胸腆肚肥头大耳五十来岁男人怀里。男人一手揽着小女子,一手指点着柜台里的首饰,让服务员拿出一个个耳环戒指让小女子挑选。小女子娇滴滴地向男子说着什么,但眼睛却毒得很,她选中的是上万元的戒指和耳环。男人毫不犹豫地刷卡买单,小女子扭头踮着脚尖给了男人一个吻,熟练地把两件首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两人说说笑笑离开了柜台。   柳倩的师傅低声对柳倩说:“倩儿你看好喽!”说着跟了上去。在商厦门口这对男女被一个老人撞了个满怀,妙龄女子的脚也被踩了个正着。妙龄女子哎哟一声蹲了下去,胖男人一把抓住老人的胸口衣襟:“瞎眼了!往哪踩,想找打是不是!”老人慌忙赔不是。胖子不依不饶:“他妈的,你给老子擦干净。”老人慌忙蹲下拿衣袖颤颤巍巍在妙龄女子的鞋上擦了起来。就在这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柳倩看到自己的师傅出手如闪电般已经从妙龄女子的包里伸缩了一个来回,再细看那个撞人的老人眉眼间像是师傅的师兄。
  这对老男嫩女骂骂咧咧地走了。三人在一个路口又相聚,师傅的师兄此时又是那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师傅拿出那两个首饰盒递给了柳倩:“喏,这是师傅给你的见面礼。”“呀,这是偷啊!”柳倩惊讶地说。师傅“咯咯”笑道:“这不是偷,这是顺。”原来这对中年男女是道上有名的鸳鸯大盗,既是师兄妹又是夫妇,男子道上号称百面书生,女子是千手观音。男子笑道:“倩儿,以后你就叫我师伯吧。出来混你就要认清人间丑恶,你看那些达官贵人钱多得不知道怎么花,就剩下显摆。我们这是帮他们的忙,替他们散点财消点灾。”这时路旁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人,身前的地砖上写着:“求助,出来找学生,钱包被盗,望过路的君子给个回家的盘缠。”求助的旁边还用教师的板书写出好几道数学的公式。师傅恨恨地骂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偷这可怜人。”说着,随手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了老教师的脚前。老教师低下花白的头,连声说:“谢谢、谢谢!”师伯对柳倩说:“你看,咱们有了钱还可以接济别人,这就叫杀富济贫替天行道。”师伯的话让柳倩也觉得是这个理。
  师傅二人带着柳倩住的都是高档酒店,师伯百面书生教柳倩折腰缩骨隐身、易容变貌术,师傅教柳倩沾身十八摸、撬门开锁。由于底子好人又机灵,不出三个月柳倩果然出师了。
  不久师傅夫妇报了一个豪华的旅行团,他们带了一个大拉杆箱,随旅行团旅游。一路上,旅客的箱子都放在了大巴车底层的行李仓里。最后一天的半夜,早早到了用假身份证住进宾馆的柳倩溜进师傅的房间,她蜷曲进了箱子里。天亮出行时,师伯仍然把箱子放进大巴的行李仓里,师傅夫妇坐上了大巴。车行在回程的路上时,柳倩钻出了自己的箱子,把行李仓内的其他箱子逐一打开,把贵重之物洗劫一空。到了目的地,师傅夫妇拉着装了柳倩和贵重物品的箱子远走高飞,等到其他乘客回到家打开箱子发现贵重物品遗失时,已经无从查找。
  师徒三人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凭着手艺不存钱不留财,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那日师傅夫妇带着她在一个中等城市顺货时被一个便衣警察发现,便衣警察用对讲机招呼同伴合围这对鸳鸯大盗和徒弟。百面书生和千手观音发觉不对时已深陷重围,关键时刻师傅夫妇疾跑吸引了警方的注意力,机灵的柳倩得以脱身,而他们被警方所擒栽进了号子里。因为是惯犯,夫妇十年八年难出来,孤独的柳倩成了单漂。师傅夫妇被擒时摁倒在地绳捆索绑的景象吓破了柳倩的胆,柳倩一时哪敢再出手,顿时生计成了大事。恰好这时接到丘小和的电话,柳倩立马搭乘火车赶到省城与丘小和会和。
  骗 局
  丘小和有了钱,女友又来到身边,他请柳倩吃必是山珍海味,住必是星级宾馆。因为他相信,凭他的绝技和当今社会的现状,要弄点钱花简直是小菜一碟。
  再多的钱也经不住他俩这样花,转眼丘小和手中的钱就花光了。丘小和带着柳倩又转回了小城住进了望月宾馆。丘小和准备再施故伎骗些钱再出去。因为有柳倩相伴开销更大,于是丘小和决定出手就搞个大的。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在轿车上打主意。丘小和用新换的手机卡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最后选中了小城市委办公室的于主任。
  几天后他模仿于主任的声音,拨通了小城下辖的蛟河县齐副县长的电话:“老齐吗?忙啥哩?”齐副县长听出了是于主任的声音,笑道:“老于呀,我们下边的人哪有你们清闲,这不又要下去检查工作吗?有空没,有空下来请你喝酒。”“呵呵,这几天市里正在开招商引资会,没有空去你那喝闲酒。不过老齐呀,兄弟我倒有个便宜事告诉你,就是省里下了指示,机关必须处理超标车,市委市政府要处理一批九成新的车,你们县或个人要车的话,这可是个机会,咱是哥们儿,这肥水可不流外人田。”齐副县长听到于主任“推销”轿车,挠挠头皮为难地说:“县里的用车你知道都饱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一时也想不起哪个人需要。”正在前边开车的司机小裴听到了这话扭过头道:“县长,别推了啊,正好我有一个做生意的亲戚前几天和我说,想买辆车充门面。”齐副县长把手机递给了小裴:“想要车,你直接跟于主任说吧。”小裴接过手机忙问:“于主任,什么车?什么价?”电话里的于主任告诉小裴是奥迪A6,初步作价二十万元。便宜,小裴立马央求于主任把车留给他,“于主任”爽朗地同意了。
  车到了窝山乡,齐副县长忙着听汇报布置工作,小裴也忙着给做生意的老舅通电话。老舅听说价后“哈哈”笑道:“还是外甥疼舅,好,这车我要了。你再跟他还还价,政府的东西能少一点是一点,咱以后给他送点礼补回来,还落个人情。再一个钱一时不凑手,请他宽限几天。”小裴于是又跟“于主任”通了几次电话,问车价能不能再少个三五万元。“于主任”豪爽地同意了。当听说钱不凑手时,于主任沉吟了片刻,说:“现在有好几个买主都在等着提车,要不你今天先交个定金,也好让我堵住他们的嘴。”小裴和老舅商量认为有道理,但今天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小城。于是小裴又打电话跟“于主任”商量。“于主任”给了小裴一个账户,让他先打进六万元,剩下的钱过些天凑足到小城市政府提车时交。于是,小裴将六万元存入了“于主任”指定的账户中。
  恰巧第二天齐副县长就要到小城开会,小裴的老舅闻讯当天晚上就把一包土特产拿了过来,告诉小裴:“送于主任的。”小裴心领神会地把东西放进了车后备箱里。
  到了小城,小裴送齐副县长到市府,看着领导进了办公大楼,知道领导一时半会不能出来,抽时间驾着车去了相邻的市委。他想先看看那辆A6的车况,再给于主任送点礼拉拉关系。然而到了司机班向熟悉的雷班长一打听,雷班长说:“没听说要卖车呀。”小裴当时就蒙了,忙打听办公室的于主任在几楼办公。雷班长笑道:“你找于主任哪?于主任跟着刘副书记和王副市长出去考察已经走了十几天,不在家。”小裴顿时如一盆雪水浇到头上,他明白自己被冒充的“于主任”骗了。   小裴立即打电话给在小城当刑警的表哥。表哥匆匆赶来听小裴把事情的原委述说一遍后,拍手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太好了!”小裴瞧着表哥高兴的样儿,不乐意了:“哥,我都赔六万了,你不说咋帮我,还在那儿看笑话,太没兄弟情了吧。”闻听表弟的话,表哥忙收住了笑容,正言道:“局里曾经几次接到过利用口技冒充领导行骗的案子,但一直查不到线索。局领导在内部会议上拍着桌子说,谁破了这个案子就给谁立功受奖。你今天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咱哥儿俩联手把他捉住,你收回被骗的钱财,哥也有个立功的机会,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哥岂能不下大力气帮你忙。”小裴听了表哥的表态,也高兴起来,但想了想又说:“可我只跟他通过电话,又没见过面,哥如何抓这个骗子?”表哥诡谲地一笑,说:“老弟呀,隔行如隔山,你是没学过罪犯心理学,这个‘于主任’开价二十万降到十五六万,他肯定想把你手里的提车款全部骗到手。他一定还会与你联系。你现在沉住气等他的电话,接到他电话后你就装着啥也不知道,继续跟他周旋。哥到时抓他个现行。”
  几天后,小裴果然接到了“于主任”的电话,约小裴到望月宾馆交剩下的提车款。小裴于是给表哥打了电话,表哥报告了领导,一张大网悄悄地罩向望月宾馆。
  “钱准备好了吗?”望月宾馆的大厅里“于主任”惬意地仰靠在沙发上问小裴。小裴把随身带的一个黑皮包拉开拉链,推了过去:“于主任你点点。”“于主任”扫了一眼里边满满登登的钞票,笑道:“你是老齐的人,我还信不过。好了,剩下的事我来办,明天你到市委找我提车。”说着起身提着包准备走时,看见身后已经围上来了几个警察,“于主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常年玩鹞子,今儿被鹞子啄了眼。”“于主任”被带走了,这一切都被二楼凭栏而坐正喝茶的柳倩看在了眼里,她又一次惊呆了。她原本和小和哥商量好,提了钱就走,他们已经结了账,行李箱就放在她旁边。她看见有几个警察问了柜台经理,然后进了电梯,她明白这是要到他们曾经住的房间搜查。她抹了一把额前的冷汗,哪敢再停留,慌张地拉着行李箱下了楼,瞅着别人不注意溜出了望月宾馆。
  柳倩跑回了龙头镇,找到胡大头和梅大嫂,向他们哭着说出丘小和遭难,求他们出手帮帮忙。第二天梅大嫂开着出租车,拉着丈夫和柳倩就进了城,他们求到了姜队长,姜队长又辗转求了一圈,几天跑下来终于得到实信,案情清清楚楚,丘小和多次利用口技行骗,数额巨大,会判个一二十年。听到消息柳倩哭出了声:“都是我给小和哥惹的祸。”胡大头也叹气道:“当初小和也是为了帮我疗伤才走上这条路的。”众人都看向有主意的姜大哥。姜大哥挠挠头皮想了好半晌,说:“咱不如找个律师问问。”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金鼎律师事务所,一个戴眼镜胖胖的律师接待了他们。律师听完了他们的述说,略一沉吟告诉他们:“这是犯罪,肯定要判刑。不过他如果能退回所骗钱款,我会当他的辩护律师。”
  出了金鼎律师事务所,众人就开始分头筹钱捞人。他们找了一圈人凑了一笔钱,可是到了法院一打听,丘小和诈骗数额太大,他们凑的钱只是杯水车薪。众人相聚在龙头镇柳倩家时都摇头无语,天黑了,只得说了些安慰柳倩的话走人。柳倩独自坐在屋里,想了半晌一咬牙,决定施展故伎帮帮自己的心上人。
  柳倩穿上了深色的紧身衣裤,拿上微型手电和专用工具进了城。她潜入了一家据说很有实权的单位,A局的办公楼里。夜深人静时她连撬了几个副局长办公室的保险柜,收敛了一大笔钱款古玩物。就在最后一个局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她发现了一个日记本。一个日记本还用放在保险柜里?出于好奇她借着微型手电的光翻看了几页,日记的内容令柳倩耳热心跳。原来这位局长是个勤劳的花蜜蜂,他最爱的是在花丛中流连徘徊,他花朵般的情人在小城就有十几个。这本日记上记录了他与十几个情人交往的过程和细节,局长在日记上的情人皆具实名实姓,有的还有工作单位和地址。局长好文采,日记简直就是一本香艳小说。柳倩呸了一声:“这个不要脸的,怎能如此下作。”她忿忿地把日记扔进了保险柜,起身正准备走时,忽然灵光闪现,这本日记可是个宝贝,她又从保险柜里拿出来揣进了怀里。
  回到家,柳倩检查了所顺的钱款,还有一大笔缺口。柳倩上街顺了个手机给那位倒霉的局长打了个电话:“嘻嘻,局座你好啊!我是谁?我是你的粉丝,我很仰慕你的文采。”说着念了一段日记上的内容。那边顿时紧张了:“你要干什么?”“嘻嘻,我不干什么。只不过小妹我手头有点紧,还望大哥帮忙赞助一下。”“你这是盗窃加敲诈,我要报警!等着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大哥你这么说我好怕呀,你报警吧,我这就把这本好书奉献给警察,要不我把它传到网上也行。大哥你看哪样好呀?”那头沉吟了一阵儿,口气软了下来:“别呀,妹子,有话好商量,妹子需要多少给哥说。”柳倩说出了一个数额。对方叹了一口气:“你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呀。也罢,我把钱给你,可是你怎么还我日记?”“放心,咱江湖道上的人不像你们做官的人,我们讲的是诚信。”两人谈妥了交易。柳倩等钱到了账上,拿着日记到了街上复印店,悄悄复印了几张关键的内容以防不测,然后把日记本用快递寄回给了局长。
  十几天后,法院的判决下来了:由于案犯积极退回所骗取的钱款,特从轻判处丘小和有期徒刑三年。
  丘小和判了刑,到劳改农场改造去了。柳倩曾搀着丘小和的老父亲探过监。穿了囚衣的丘小和在会见室见了老父亲和柳倩。老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儿呀,你好好改造,别再出幺蛾子了。”柳倩也抹着眼泪告诉丘小和:“哥,我等着你出来。”
  冬去春来
  丘小和经过三年的劳动改造出了监,梅大嫂开着车带着柳倩把他接回龙头镇。此前,柳倩已经以儿媳的身份住进了他家,帮他侍候着爹妈。回到家的第二天,柳倩和丘小和就在两家的爹娘督促下到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成了法定夫妻。
  夜深人静时,丘小和搂着柳倩,问:“妹子呀,当年帮我交那么多赃款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柳倩伏在丈夫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钱的来龙去脉,听得丘小和目瞪口呆,惊惧地坐了起来:“没想到妹子还有这手段,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干这事。”柳倩伸出嫩藕般的胳膊把丈夫又搂在了身上,嬉笑道:“没想到哥在里边三年,真的改邪归正了。”丘小和伏在柳倩身上认真地说道:“三年来我在里面,政府常教育我们‘莫伸手,伸手必被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开始我也听不进去,只怪自己算计不周,计谋手段再高点,定然不会吃这碗牢狱饭。时间一长我改变了看法,我那同监的同学中技巧高的大有人在,有的经历说出来,简直可以称为天字号的江洋大盗,可他们也躲不过这牢狱之灾。我这才明白‘罐儿不离井上破,大将都是阵上亡’的老话说得太对了。”   柳倩点头同意:“可不是,我那师傅师伯也是道上顶尖的高手,最后也都栽了进去,我也怕呀。要不是为哥,我哪敢出这次手。”丘小和听着柳倩是怨是嗔的话,更紧地搂住了妻子:“谢谢你,我说的是咱以后不再干了。”柳倩手在丈夫的背上抚摸着,说:“其实我筹了那笔钱款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手。半年前我就想好了,等哥一出来就和哥投奔我那三表姐去。”“去南方?”“对呀,现在三表姐有了自己的演出班子,在南方挣老多钱了。前一阵儿还来电话约我加盟,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去了。”“那咱去干啥?”“你那口技顶尖,我的歌舞也不凡,跟着三表姐还怕没碗饭吃?只怕将来咱也能成名角呢!”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龙头镇的人在电视荧屏“星耀大道”上看见了丘小和与柳倩姐妹的“女人与鸟”组合,两姐妹弹着乐器唱出婉转悠扬的歌声,丘小和配以“啾啾喳喳”的鸟鸣,时而沧桑如老樵夫、时而又稚嫩如牧童的声音,把听众们带进了大自然的森林峡谷,高山、白云、羊群、青草、小溪潺潺小鸟欢唱,“女人与鸟”组合闯过了周赛和月赛,挺进年度决赛。
  那年秋天,胡大头终因脊椎伤病瘫在了床上。秋去冬来,一场雪连着一场雪,胡大头望着窗外的雪感觉到身子更加不适,他明白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趁着妻子出门跑车时电话招来了姜大哥。姜毛头坐在他床前,拉着他的手安慰他说:“兄弟,有病治病,别担心钱的事。”他拉着姜大哥的手眼里涌出了泪,大滴大滴地浸湿了枕头:“哥,兄弟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这么多年的心事,你爱能当兄弟的娟子。哥,我也爱娟子的豪爽,当年是我先下了手摘了这朵花。要不,她嫁的就是你。”“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好好养病要紧。”“你要还爱她,你就照顾她吧,她其实是个命苦的人,跟着我没享过一天福。我看只有跟着你她才能得到幸福,哥你答应我,我走了你照顾好她。”“别想那么多,好好的你咋会就走呢?”胡大头不再说话手却攥得更紧,一双含泪的眼看向姜毛头,看得姜毛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只好点下了头。
  胡大头果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在冬天最后一场雪时驾鹤西行。梅大嫂在葬礼上哭得声嘶力竭,葬了丈夫后第二天,她抹了一把眼泪就又开车上路了,她还要挣钱供养还在读中学的一双儿女。丈夫走了,姜大哥经常带些粮油肉菜什么的来家,进门就帮她干些出大力的活,走时还留些钱。她坚决不要,可是姜大哥总是不说一句话挡回了她退钱的手,他比她力气大。梅大嫂明白姜哥的心事,丈夫临走前告诉了她。水库边的女子不那么封建,她并不看重从一而终,而且她也喜欢姜大哥,可她心中还是有阴影。
  春天来了,水库边上的柳树冒出了绿芽,姜毛头终于向梅大嫂表白了自己的心迹:“娟子,我们合到一起过吧,我会好好对待孩子的。”“可是、可是,孩子们会同意吗?”一向豪爽的梅大嫂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姜毛头约着郑屠喝酒,两杯酒干后说出了梅大嫂的担忧。郑屠拍着胸脯说:“这事交给我了。”三天后,郑屠在校门口截住了正要回家的胡大头的一双儿女胡涛胡静,他请这双儿女去吃鱼头面。吃完面郑屠说:“你们的妈妈和姜伯伯相爱了,你们同意吗?”胡涛一怔,眉头皱了起来,胡静却笑靥如花拍手道:“我早看出来了,我同意姜伯伯做我们的继父。”胡涛瞪了一眼妹妹。郑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问道:“姜伯伯对你们好吗?”“从小就对我们好,这是没说的。可、可……郑叔,我父亲才走了不久呀。”胡静小拳头捶在了哥哥身上:“瞧不出哥还挺封建的,只要咱妈觉得幸福不就行了吗?”胡涛又思索了好久,终于认为妹妹说的是个理,他也点头同意了。
  春深,花正艳,姜大官要娶梅娟了。童年的兄弟们都为大哥高兴,相商着要好好地大闹一番。远在南方的柳倩和丘小和闻讯也赶回了龙头镇。姜大官早已洞悉了兄弟们的心事,那天他召集了童年的十几个兄弟姐妹,哈哈一笑道:“各位,我准备新事浪漫办,咱们划船到水库深处的小岛举办我们的婚礼如何?”众兄弟姐妹齐拍手。当天他们就来到了水边上,这里停着一艘小船,船前舱放满了喜糖、喜烟、喜酒,还有烧烤的炊具和各种食材。郑屠瞧着船上的东西,笑道:“你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这啥都备好了,就等着我们上套呢。”柳倩拍着手嘻嘻道:“大哥太有创意了。”说着带头就跳上了船。众人跟着她也登上了船。就在解缆时,从镇里跑来黄莺儿,她身后跟着郑屠的小弟弟郑新耀,她边跑便挥手喊道:“也带上我们。”姜毛头看见越跑越近的两人,问道:“咦,郑老板,你弟弟咋成了黄莺儿的尾巴了?”郑屠咧嘴笑,笑得心都醉了。
  小岛上草木深深,草丛中百花盛开,染得满小岛姹紫嫣红。手巧的女人们采来鲜花编成花冠戴在了梅娟头上,一拜天,二拜水,三拜众兄弟姐妹,姜毛头和梅娟正式成为了夫妇。大家还没开口,梅娟先说话了:“还是那句话,嫁人不嫁姓,我还是梅大嫂。”众位兄弟姐妹齐道:“当然,你这个称谓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
  岛上炊烟四起,几个烧烤架同时点火,还有几个人不惧水凉,下水摸鱼,片刻工夫肉香鱼香就遍布小岛。柳倩在花丛中舞蹈,丘小和吹出了小鸟的啾啾引来百鸟喳喳,众人陶醉在波光潋滟鸟语花香的小岛上。夕阳不觉西下,月亮升在了天上。
  姜毛头拥着妻子躲避着众人来到了半山腰。梅大嫂偎在他怀里,问道:“我也不漂亮,你为什么喜欢我?”姜毛头深情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妻子,说出了心里话:“我就讨厌那些搔首弄姿嗲声嗲气的女人,我喜欢的就是你的豪爽气。”
  此时从小岛望向龙头镇,龙头镇千家灯火通明,如星星在闪烁,倒映在水里更显得星星繁多。远眺,水里的星星与龙头镇的星星和小城的星星连接在一起,如今的小城高楼林立,那星星又与深邃苍穹的星星相连。
  责任编辑 孟 璐
  插 图 王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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