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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岚清决定做一个有趣的80后。作出这个决定时,他71岁,刚从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的岗位上退休。篆刻、书法、音乐、素描,他重拾这些少年时代的兴趣,只待迈入耄耋的门槛,“有趣的80后”的称号才算名副其实。
如今,82岁的李岚清依旧步伐稳健、思维清晰,说起往事,细节都历历在目。“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怎么都八十多岁了呢。”李岚清笑着说。他坐在西安下榻处的客厅,阳光透过玻璃洒落下来。这次到西安,为的是举办篆刻展以及参加一場音乐会。
当然,李岚清没有只陷在回忆中,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前提下,对当下某些事,他仍乐于关注。例如,他研究乔布斯和苹果,也愿意聊一聊特斯拉电动汽车。
我对乔布斯有意见
距五一小长假还有一天,大雁塔下已游人如织。从大雁塔步行至艺术展现场只要五六分钟,参观的人群顺着布展的方向涌了过来。
艺术展上每一方印旁均配有一张说明,标明印章的尺寸、材质、边款以及篆刻时间。区别于传统印章的雅趣,李岚清的一些篆刻作品,某种程度上算是对自我执政经历的一次梳理与反思,比如,有的印章刻着“借鸡下蛋”“以开放促改革促发展”“大锅饭吃不得”“三来一补功不可没”。展柜前,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正用手机百度“三来一补”的意思。
1982年年初,李岚清担任对外经济贸易部外国投资管理局局长,到珠三角地区考察。那时,沿海一带兴起了以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为主的新型贸易形式,被称为“三来一补”。因为它不需要投资,增收快,还能解决就业,所以在珠三角迅猛发展起来。
当时的广东省有的县政府还设立了对外加工装配办公室,实行“一个窗口对外,一个图章办事”。这种简化、高效但“不合程序”的办事流程,在当时的中国已算走得很远了。令当地官员意外的是,李岚清得知情况后,不但没有批评当地政府,还表扬了他们的做法,甚至幽默地总结出当地的“秘诀”,是“把公章挂在裤腰带上”。
在李岚清众多反映1980年代经历的印章中,有一枚格外醒目:印上无字,上半部分刻着一把长刀,下方形似一对牛角。
2014年5月1日,陕西师范大学长安校区终南音乐厅里,李岚清指着大屏幕上这方印章,向在场师生讲起上世纪80年代初他在国家外资委工作时的一件往事。深圳光明华侨畜牧场的归侨生活很困难,他们用贷款从新西兰引进了一千多头奶牛,准备生产鲜奶出口香港。但中国动植物检疫部门认定近七百头流鼻涕的奶牛患有口蹄疫,必须灭杀处理。李岚清调查后发现,新西兰出口检疫合格,海上被传染口蹄疫的可能性很小,随即提出能否先判奶牛“死缓”,隔离观察后再进行处理。几天之后再次检疫,全部合格放行。
“你们想啊,从新西兰坐船来深圳,路途遥远,海上风浪又大,它们能不流鼻涕吗?”李岚清话音刚落,师生们一片大笑。这件事给李岚清很大触动,感慨之余,他刻了这枚名为“刀下留牛”的印章。
李岚清推崇乔布斯,也关注苹果产品,不但研读有关资料,还专门看了乔布斯的同名传记电影。“不过,我对乔布斯也有意见,他不断推出一代又一代产品,逼着用户不断更新,赚了我们很多钱。中国不少企业就缺乏这种创新抢滩的精神,缺乏创新的自信,总是跟在别人后面跑。所以我太想看到中国电动汽车能够领军一次。现在人家特斯拉已经来了,我们有的人还自我安慰说,那不过是‘贵族的玩具’,不用担心。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二战时,各大飞机厂造的是螺旋桨飞机,后来出来一个发明制造喷气式飞机的小厂,名叫波音,当时那些大厂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认为那不过是‘玩具’。结果正是这玩意儿把那些庞然大物统统消灭,变成波音一统天下!”
当副总理成为退休老人
李岚清的高校讲座,几乎全部与音乐、篆刻书法、绘画等文化艺术有关。
2014年4月30日晚,一场名为“高雅艺术进校园”的音乐会在西安音乐厅举行。舞台上,年纪最长的是84岁的首席小提琴手、中科院院士吴承康,坐在他对面的是首席大提琴手、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党组书记叶小文,而在台下观看演出的李岚清则要算这个交响乐团的首席观众。
音乐会以《卡门》序曲开篇。李岚清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右手偶尔和着曲调打两下拍子。演奏完《查尔达什舞曲》后,乐团指挥宣布下一个节目是由学校的老师演唱赵元任先生的名曲《教我如何不想他》。指挥听过李岚清唱这首歌,便邀他上台。在观众的掌声中,李岚清穿着浅色西服,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健步走上舞台,还风趣地说:“80后的老头还表演啊?”演唱结束,乐队指挥趁热打铁,邀请李岚清演奏一首钢琴曲。李岚清摸了摸钢琴说:“外面传说李某某会弹钢琴,我想在这里澄清一下,其实这是误传,我只是乱弹琴。”台下笑声一片。
与音乐的爱好相比,李岚清篆刻的故事更为人熟知。学篆刻前,著名画家潘公凯曾“警告”他:“篆刻容易上瘾,家父当年就上瘾了,一刻都停不下来。”潘公凯的父亲潘天寿是国画大师,亦是篆刻名家。“我这个人做事都是拿得起,放得下,怎么会上瘾?”李岚清开始并不以为然。未承想,刻刀一拿起就是十年,印章刻到一千多方。有时,夫人叫他吃饭、休息,他手一抖,印刻坏了,还会向夫人发脾气。李岚清的每枚印章都是一段人生过往,是记录,也是回忆。但是李岚清给自己定了条规矩:除了家人以及外交往来外,不给健在的国人篆刻名章。
如今,李岚清每天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六七点起床,工作学习一个小时后吃早餐。如果没有雾霾,他还会选择散步。每周坚持游泳四次,每次游一千米,有时还与朋友打桥牌。吃完午饭,一个简短的午休后,或读书,或会客,要么就继续刻印、画画。到晚上10点多,翻阅当天的报纸,然后就寝。
李岚清还记得2003年第一次去清华大学作讲座的情景。一位同学向他提问,问他是如何从青年大学生走上副总理岗位的。李岚清幽默地回了一句话:“做梦也没想到。”他说,这是他的心里话,这一辈子除了尽力干好本职工作,从未规划过个人的未来。1949年前,他的理想是毕业后能有工作,有饭吃。1949年后,一心想着参加国家建设。至于现在的计划,他笑了笑:“健身、健脑、读书、写作,加强运动,保持身心健康,做到自己不受罪,家人不受累,节省医药费,有益全社会,不要过早成为社会的负能量,给社会和家庭添负担。”
如今,82岁的李岚清依旧步伐稳健、思维清晰,说起往事,细节都历历在目。“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怎么都八十多岁了呢。”李岚清笑着说。他坐在西安下榻处的客厅,阳光透过玻璃洒落下来。这次到西安,为的是举办篆刻展以及参加一場音乐会。
当然,李岚清没有只陷在回忆中,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前提下,对当下某些事,他仍乐于关注。例如,他研究乔布斯和苹果,也愿意聊一聊特斯拉电动汽车。
我对乔布斯有意见
距五一小长假还有一天,大雁塔下已游人如织。从大雁塔步行至艺术展现场只要五六分钟,参观的人群顺着布展的方向涌了过来。
艺术展上每一方印旁均配有一张说明,标明印章的尺寸、材质、边款以及篆刻时间。区别于传统印章的雅趣,李岚清的一些篆刻作品,某种程度上算是对自我执政经历的一次梳理与反思,比如,有的印章刻着“借鸡下蛋”“以开放促改革促发展”“大锅饭吃不得”“三来一补功不可没”。展柜前,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正用手机百度“三来一补”的意思。
1982年年初,李岚清担任对外经济贸易部外国投资管理局局长,到珠三角地区考察。那时,沿海一带兴起了以来料加工、来样加工、来件装配和补偿贸易为主的新型贸易形式,被称为“三来一补”。因为它不需要投资,增收快,还能解决就业,所以在珠三角迅猛发展起来。
当时的广东省有的县政府还设立了对外加工装配办公室,实行“一个窗口对外,一个图章办事”。这种简化、高效但“不合程序”的办事流程,在当时的中国已算走得很远了。令当地官员意外的是,李岚清得知情况后,不但没有批评当地政府,还表扬了他们的做法,甚至幽默地总结出当地的“秘诀”,是“把公章挂在裤腰带上”。
在李岚清众多反映1980年代经历的印章中,有一枚格外醒目:印上无字,上半部分刻着一把长刀,下方形似一对牛角。
2014年5月1日,陕西师范大学长安校区终南音乐厅里,李岚清指着大屏幕上这方印章,向在场师生讲起上世纪80年代初他在国家外资委工作时的一件往事。深圳光明华侨畜牧场的归侨生活很困难,他们用贷款从新西兰引进了一千多头奶牛,准备生产鲜奶出口香港。但中国动植物检疫部门认定近七百头流鼻涕的奶牛患有口蹄疫,必须灭杀处理。李岚清调查后发现,新西兰出口检疫合格,海上被传染口蹄疫的可能性很小,随即提出能否先判奶牛“死缓”,隔离观察后再进行处理。几天之后再次检疫,全部合格放行。
“你们想啊,从新西兰坐船来深圳,路途遥远,海上风浪又大,它们能不流鼻涕吗?”李岚清话音刚落,师生们一片大笑。这件事给李岚清很大触动,感慨之余,他刻了这枚名为“刀下留牛”的印章。
李岚清推崇乔布斯,也关注苹果产品,不但研读有关资料,还专门看了乔布斯的同名传记电影。“不过,我对乔布斯也有意见,他不断推出一代又一代产品,逼着用户不断更新,赚了我们很多钱。中国不少企业就缺乏这种创新抢滩的精神,缺乏创新的自信,总是跟在别人后面跑。所以我太想看到中国电动汽车能够领军一次。现在人家特斯拉已经来了,我们有的人还自我安慰说,那不过是‘贵族的玩具’,不用担心。我给你们讲个故事:二战时,各大飞机厂造的是螺旋桨飞机,后来出来一个发明制造喷气式飞机的小厂,名叫波音,当时那些大厂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认为那不过是‘玩具’。结果正是这玩意儿把那些庞然大物统统消灭,变成波音一统天下!”
当副总理成为退休老人
李岚清的高校讲座,几乎全部与音乐、篆刻书法、绘画等文化艺术有关。
2014年4月30日晚,一场名为“高雅艺术进校园”的音乐会在西安音乐厅举行。舞台上,年纪最长的是84岁的首席小提琴手、中科院院士吴承康,坐在他对面的是首席大提琴手、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党组书记叶小文,而在台下观看演出的李岚清则要算这个交响乐团的首席观众。
音乐会以《卡门》序曲开篇。李岚清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右手偶尔和着曲调打两下拍子。演奏完《查尔达什舞曲》后,乐团指挥宣布下一个节目是由学校的老师演唱赵元任先生的名曲《教我如何不想他》。指挥听过李岚清唱这首歌,便邀他上台。在观众的掌声中,李岚清穿着浅色西服,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健步走上舞台,还风趣地说:“80后的老头还表演啊?”演唱结束,乐队指挥趁热打铁,邀请李岚清演奏一首钢琴曲。李岚清摸了摸钢琴说:“外面传说李某某会弹钢琴,我想在这里澄清一下,其实这是误传,我只是乱弹琴。”台下笑声一片。
与音乐的爱好相比,李岚清篆刻的故事更为人熟知。学篆刻前,著名画家潘公凯曾“警告”他:“篆刻容易上瘾,家父当年就上瘾了,一刻都停不下来。”潘公凯的父亲潘天寿是国画大师,亦是篆刻名家。“我这个人做事都是拿得起,放得下,怎么会上瘾?”李岚清开始并不以为然。未承想,刻刀一拿起就是十年,印章刻到一千多方。有时,夫人叫他吃饭、休息,他手一抖,印刻坏了,还会向夫人发脾气。李岚清的每枚印章都是一段人生过往,是记录,也是回忆。但是李岚清给自己定了条规矩:除了家人以及外交往来外,不给健在的国人篆刻名章。
如今,李岚清每天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六七点起床,工作学习一个小时后吃早餐。如果没有雾霾,他还会选择散步。每周坚持游泳四次,每次游一千米,有时还与朋友打桥牌。吃完午饭,一个简短的午休后,或读书,或会客,要么就继续刻印、画画。到晚上10点多,翻阅当天的报纸,然后就寝。
李岚清还记得2003年第一次去清华大学作讲座的情景。一位同学向他提问,问他是如何从青年大学生走上副总理岗位的。李岚清幽默地回了一句话:“做梦也没想到。”他说,这是他的心里话,这一辈子除了尽力干好本职工作,从未规划过个人的未来。1949年前,他的理想是毕业后能有工作,有饭吃。1949年后,一心想着参加国家建设。至于现在的计划,他笑了笑:“健身、健脑、读书、写作,加强运动,保持身心健康,做到自己不受罪,家人不受累,节省医药费,有益全社会,不要过早成为社会的负能量,给社会和家庭添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