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酷吏的“打黑”往事

来源 :南都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axcom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香港漫会大学西方政治耳学博士,擅与流行的谬误作战。
  在酷吏的统治之下,路不拾遗,盗贼绝迹。不过,你千万别以为这是政治清明的大同盛世了,这样—个“没有罪恶”的社会一旦出现,根本的原因在于统治者垄断了全部作恶的权力。稳定的根本在于减少社会矛盾,而不是无视矛盾,靠暴力酷刑维持。
  
  以今天一些人的眼光来看,古代的酷吏似乎是很吸引人的。表面上看,酷吏有以下好处:
  首先,酷吏的一大特点是专门和豪强做对,用今天的词就是热衷“打黑”。汉代大酷吏郅都,“敢面折大臣于朝”,不避亲贵。做济南太守的时候,到任就捕杀闲氏首恶,摧折济南豪强,权贵们都不敢正眼看他,称其为“苍鹰”,对他是又怕又恨。张汤更是专治诸侯王,诛戮富商、大姓、豪强,自然也是其强项。王温舒治广平的时候,大肆“打黑”,捕杀“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至流血十余里”。到十二月底,已杀得“郡中无犬吠之盗”。
  其二,酷吏的政绩大都相当突出,尤其善于强化治安。郅都上任一年多,济南“郡中不拾遗”。他守边的时候,匈奴营怕,不敢进犯,被称为“战克之将,国之爪牙”。厍狄士文为贝州刺史时“道不拾遗”、赵仲卿主持屯田时“收获岁广,边戍无馈运之忧”,王温舒做广平郡的都尉,外地的盗贼不敢过境,及做上河内太守,只用三个月的时间,夜里连狗叫声都听不到了。
  另外,酷吏不仅“能干”,而且大多相当清廉。郅都从不收礼,在任的时候不拆私信。张汤死后遗产不到五百金,王温舒甚至连五十金都没有。隋朝的厍狄士文“性清苦,不受公料,家无余财……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门,亲旧绝迹”。
  这样的官吏,勤力“打黑”,又清廉,这么一说,恐怕很多人会心向往之吧?可为何在古代,从官方到民间,一直都大力批判这种酷吏呢?对酷吏的批判贯穿儒家政治学说的始终,到底是古人糊涂还是今人脑残?
  古人批判酷吏,一来是因为其手段太残酷,但更重要的是,不仅其手段残酷,而且残酷之后,也换不来太平繁荣,反而把社会搞得更糟!这又是为何呢?
  最早提出酷吏一词的是司马迁,他专门做了《史记·酷吏列传》,对酷吏们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后来司马光也批评汉武帝“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而郡、国为治者大抵多酷暴”。《后汉书》的作者范晔对酷吏的坏处一句点破:“末暴虽胜,崇本或略”,意思是说,酷吏们追求用严刑峻法,用残酷的手段来妄图解决社会失范的问题,完全是合本取末的行为,没有抓住问题的根本,也自然解决不了问题。
  社会的繁荣和稳定的根本在于设置一个相对公正的制度,要尽可能合理地分配利益和财富,这才是减少社会矛盾的切实可行的办法。稳定的根本在于减少社会矛盾,而不是无视矛盾,靠暴力酷刑维持。仅仅靠强力,靠刀架脖子:“举起手来,不许动”,这样的稳定,纵有一点效果,也是暂时的。
  酷吏严延年任河南太守时,为了数威,各县的死囚集中到郡府行刑,血流数里,一时间野无行盗,庶几太平。然而没过几年,更多的人铤而走险,盗贼蜂起。朝廷也逐渐反思,好用酷吏之风也歇菜了。
  制度不合理,不仅酷吏解决不了问题,就算是“酷皇”出马也是白搭。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贫苦,对于官员贪污腐败深恶痛绝,想通过空前严酷的法律根除之。他规定官吏贪赃额满六十两的一律斩首示众,并且剥皮实草。他还屡兴大案,如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恒贪污案,牵连被杀的就有万余人。但结果如何呢?明朝贪腐有增无减,几乎成了中国古代史上贪腐最严重的王朝。
  如果一个社会的民众,长期遭受执法不严、违法不究的侵害,确实渴望有铁腕青天的出现,用严刑峻法来尽快终结那种失范的现状。这或许正是乱世中渴望酷吏“打黑”流行的社会心理基础。
  但千万不要天真地认为,酷吏的严刑峻法就是“法治”。真正的法治,是以维护权利为本,而酷吏的严刑峻法,本质是为了镇压。酷吏之酷,绝不为纾解民困,而是为了取阅主子,酷吏“打黑”,说白了,就是更大的流氓去消灭地方小流氓罢了。酷吏这个角色,暗合封建政治的本质需要,是皇帝不可或缺的打手。酷吏“打黑”,锤击豪强宗室,其实是为了维护最高集权的意志独尊,替皇帝把有文才或武勇、有势或有钱的中间阶层,把五蠢”去掉。他们同样对民实施暴政,扒房、拉猪、牵羊。酷吏就是皇帝主子凶狠的牧羊犬,要像牧羊一样收拾妥帖千千万万的纳税良民。
  古代的一些老百姓精得很,他们宁要贪官,不要酷吏。这又是为何?在他们看来,贪官只能偷偷摸摸地攫取财富,民众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揭发贪官,贪官之恶最多也是个人之恶。但到了酷吏时代,则是铁通般的钳制,个人之恶则变成制度之恶,整个社会笼罩在人人自危的白色恐怖之下。民众只能三缄其口,敢怒而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也不敢言。
  在酷吏的统治之下,路不拾遗,盗贼绝迹。不过,你千万别以为这是政治清明的大同盛世了,这样一个“没有罪恶”的社会一旦出现,根本的原因在于统治者垄断了全部作恶的权力。一个通过“打黑”消灭了豪强的社会,只是让一个个民众直接面对更强大的统治者的全面钳制,更加无还手之力。
  “打黑”之后,小民们或许能够得到一点好处和安宁,但那只是短暂的。酷吏打黑除恶一时,却让恶的制度长命百岁。更何况酷吏绝不是依法办事的人,绝对只是人治,曲法枉法是酷吏的家常便饭。史书记载,酷吏周阳由“所爱者,挠法治之,所憎者,曲法灭之”。王温舒纵使督捕,“快其意所欲得”。没有来自民众的约束,只对主子负责,酷吏们哪里还会遵循法条,哪里还顾得上程序正义呢?
  因为替主子出头卖命,酷吏的官运一般都相当好,经常越级升迁,屡废屡起,深得皇帝喜爱。张汤就是因为替汉武帝屡次清除诸侯豪强而深受武帝信任,升为御史大夫,位居三公,仅次于丞相。还有尹赏,他起初任县令,犯“残贼”罪免官。但后来又很快被重新起用为郑县令。后来因首都长安治安恶化,尹赏被任命为长安县令,皇帝赋予其“得一切便宜从事”的全权。不久,尹赏升为江夏太守,因为诛杀盗贼及吏民太多,又坐“残贼”之罪免官。后又因为“南山群盗起”,尹赏又被重新起用,任右辅都尉,不久再升一级。
  这也是古代酷吏频出的原因,说白了,就是一种政治投机罢了。
  不过,酷吏投机,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虽然他们在官场常能平步青云,但最终的结局往往很悲惨。皇帝主子经常要把他们抛掉,来假装好人。不仅郅都、张汤、严延年都无善终,汉代十几个著名的酷吏,没被杀的仅有赵禹、杨仆等两三人,唐代的酷吏,也就姚绍之、毛若虚等几人得以幸免,其余都没逃脱斩首诛族的下场。
其他文献
铁血是一家名副其实的“80后公司”—除了创始人84年的蒋磊,铁血网总监级以上的5个高管,全部都是80后,而在全公司90多名员工里,80后员工超过了90%。年轻不代表稚嫩,在军品这个相对冷门的B2C领域,他们同样做得风生水起,网站年营业收入已经近亿。    跟李想、茅侃侃、再早些的李燃这些个性张扬的80后创业新星相比,1984年出生的蒋磊看起来一点也不拉风,娃娃脸,爱笑,穿大学男生最常穿的翻领T恤,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时刻:丰田是全球最成功的汽车厂商,在过去25年里打败了底特律,并迫使其改正自身缺陷,而现在,丰田的总裁丰田章男却要在美国国会面前低声下气。    对于丰田章男和丰田汽车而言,因召回而“道歉”对于美国市场来说,是一种审判;对于中国市场来说,却近似于一种“投资”。因为中国这个潜力市场,才有了这个道歉的现场。    丰田油门踏板的毛病,根本原因可能是“两层皮”导致。同样都是油门踏板,同样
燕窝成分功能单一,不像我们所吃的其他食物,大部分是全细胞性食物,富含有机生命需要的各种原料,从营养学价值上来说,燕窝只是一种低级食品,营养有限。    燕窝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而越来越供不应求。  全球吃燕子口水的唯有中国人,而香港一直是世界燕窝交易的中心。1975年燕窝一公斤的批发价为10美元,20年后翻了40倍,涨到400美元,到2002年,已经涨到每公斤1600美元了,零售价则涨到每公斤8000
洪水、地震、大规模流感、化工厂爆炸、钻油台漏油、恐怖袭击、人群踩踏、毒奶粉、地沟油……天灾人祸频发,生存不再是电影中的幻想情节,而是真实残酷的人生。     生存危机并不仅仅起源于一场洪水或一次爆炸,我们身边几乎每天都有车祸、医疗事故、抢劫等危机出现。  有些人会问:每次离开家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这些人开始为“末日”准备:储粮备水、学习生存技能、知识,他们相信自我胜过相信现存体系,他们就
据说鱼体内含有一种特殊的脂肪酸,跟人脑内的“开心激素”有关,能够缓解精神紧张,平衡情绪。在食欲不振的烦躁夏天,这的确是个好建议。听过对猪羊牛肉的种种忌口,但有多少人是不能吃鱼的呢?老幼皆宜、平易近人的食材才是永恒的美味。    老刘野生大鱼坊  老鱼配补汤  我们平时吃鱼,五六斤的算是大家伙,而老刘家的鱼有多大?提起来有半个人高!在中俄交界处的乌苏里江,自古以来就以水产丰饶而闻名,鳌花、胖头、大马
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汉堡显然没有阿姆斯特丹的夜生活有名,每每提到红灯区,不知内情的人都会提及后者而很少能想到前者。但风月达人们则认为阿姆斯特丹只是让那些好奇游客过眼瘾的地方,汉堡的绳索大街(Reeperbahn),才是真正物美价廉的好去处。  来到汉堡,我为了寻找廉价旅馆,误打误撞就住在了离绳索大街仅两个街区、步行5分钟便可到达的地方。近水楼台住着,如果不去探索发现一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米塞斯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反对“人造市场”,而中国经济近百年的历史,在某种意义上可能就是一部人造市场的历史。这既是一种经济习惯,也是一种文化习惯。  米塞斯一辈子坚守他的“个人主观主义行为学方法论”。他总是从个人的自由选择出发,始终认为人的自由意志才是整个经济学世界的出发点。个人主观自由是经济学的起点,也是经济学的终点。因此,米塞斯的经济学建立在行为学的基础上,从来不对目的加以评价,而只对达到目的的手
从长江边的重庆市奉节县一路向北,在崇山峻岭间的狭窄公路绕行而上,经过种满脐橙、桃树、玉米、辣椒之类作物的坡地梯田后,在大山深处有一个名叫鸡山村的村庄。  今年的大部分时间里,68岁的杨业付与妻子颜学英就生活在鸡山村的一个小院里。但这个四周生长着高大竹林的清净院子并不是他们的家——事实上,他们早就没有家了。现在的这个院子,是他们的大女儿杨光琴和女婿马家富的家。  黝黑矮小的杨业付用失落的口吻介绍自己
说实话,所谓的“象牙塔”中人,尤其是像我们这般年龄的,喜欢超級火爆或闹猛的电视娱乐节目的,恐怕委实不多,所以要我们数几个娱乐大明星实在犯难。而且即便偶尔扫两眼电视上的娱乐内容,也难以规整地连续看哪个节目。  人的记忆与兴趣和关注相关,这是心理学基本常识。所以要我们中的多数人回答谁是“玉米”“钢丝”,经常要出笑话。但是一旦娱乐遭遇政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也许就是部分学人选择性关注娱乐的根由。  这
她被视作安妮宝贝的香港版本,她的书以难读出名。异样的温柔与异样的暴烈,不仅构成了她异样的文体,更是她五十岁人生的写照。    今年香港书展安排的数十场讲座里,黄碧云显然不可能拥有最多的听众。在她讲座的同时,隔壁一间会议厅正在上演“郭敬明×落落读者见面会”,同一房间次日将迎来大明星级的李敖和林青霞—都是万人空巷的人物。  而黄碧云是谁?在香港这片窄小且并不丰腴的文学土地上,她的名字,常与亦舒、张小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