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潼已经不止一次朝着齐思发火了。这次仅仅因为齐思写作业的时候，胳臂肘不小心碰到了雨潼。
　　齐思挠了挠头，平日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孩不见啦？“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小眼睛中闪着丝丝不解。
　　雨潼转身跑出了教室，眼角的泪水像商量好似的涌出来。她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谁都不可以打扰，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家。雨潼想到了家。这曾经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地方。雨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好像回到了过去。她推开门，那是妈妈煨鱼头汤的香气。妈妈做菜很讲究，道道菜都让雨潼爱不释手。妈妈还会在门口给雨潼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身上混杂有各色菜的气味，还有淡淡的烟火味，雨潼爱这个味道。
　　可妈妈拥抱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就算抱也抱不住了。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就像一道屏障，慢慢地隔绝了雨潼和妈妈。雨潼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大人总是自作主张，不考虑小孩的感受？
　　虽然妈妈说，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她，但是无论妈妈怎么解释，雨潼就是听不进去。而且妈妈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爸爸不让妈妈下厨房了。再也没有胖鱼头汤、红椒丝爆炒冬瓜皮、胭脂菇炖鸡汤……雨潼的胃空空的，心也空落落的。

二

　　雨潼漫不经心地看着饭盒，学校的饭菜总是一成不变，她用勺子轻轻敲着饭盒，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家里的餐具都是妈妈亲手挑选的。白色的骨瓷碗，釉面泛着光亮，里面盛着一条清蒸白鱼，绿的葱，黄的姜，红的辣椒丝，点缀在鱼身上，热气腾腾的，令人心花怒放。妈妈喜欢变着花样做各种鱼给雨潼吃。
　　雨潼最喜欢吃鱼尾，那部分的肉特别嫩，但是小刺密集，所以妈妈总是先把密密麻麻的绣花针一样的小刺一根根剔干净，再挑进雨潼的碗里。
　　雨潼享受着妈妈为她做的一切，觉得理所应当。但现在都变了，学校的饭菜远不如妈妈做的。毫无疑问。
　　放学后，齐思掏出一张邀请卡：“我后天生日，欢迎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你一定要来啊！”齐思对着雨潼的背影喊道。
　　雨潼推开家门，厨房里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油烟，冰箱上有张留言条：
　　囡囡，冰箱里有中午做好的饭菜，你自己热下。爸爸陪妈妈在医院，晚点儿回来。
　　雨潼并不觉得饿，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梦里全是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但是无论雨潼怎么喊，妈妈就是不回头。

三

　　当雨潼敲响齐思家门的时候，开门的竟然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齐思跟在后面一把抱起小女孩，举过头顶，小女孩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坏哥哥，坏哥哥。”
　　“这是我妹妹，齐妙。快点儿叫姐姐。”齐思指着雨潼介绍给齐妙认识。
　　“我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妹妹。”
　　“齐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宝贝怎么可以轻易展示出来呢？”齐思一边说，一边挠齐妙的胳肢窝，逗得齐妙哈哈直笑。
　　齐妙的笑声真奇妙，不掺一丁点儿杂质，纯粹率真，富有感染力。
　　“你不觉得，这样的话，爸爸妈妈给你的爱就少了吗？”雨潼试探着问。
　　“我不仅有爸妈的爱，还多收获了一份爱。”齐思幸福满满地回答。“齐妙，亲下哥哥。”他伸长脖子，只见小女孩嘟起小嘴，在哥哥的脸上留下了香吻。
　　“我们曾经不都是一个小小孩吗？”齐思反问道。
　　“开饭啦！”齐思妈妈打断了雨潼的沉思。齐思妈妈做的菜许是融合了南北的风格，整桌饭菜绵密了雨潼的感官，也让她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囡囡，你赶紧打个车来医院，你妈妈……”雨潼已经听不清爸爸说的是什么了，她急忙向医院赶去。
　　爸爸在手术室门外等待着，时不时来回踱步。
　　“早就让你们不要再生了！”外婆从城外赶过来，不禁埋怨起爸爸来。
　　“妈，我们希望雨潼有个伴儿，以后遇到事能有个一起商量的人。”爸爸小声解释着。
　　雨潼停在了门口，外婆和爸爸对话的每一个字都钻进了雨潼的耳朵。
　　雨潼知道妈妈是因为妊娠期高血压，提前住进了医院，但是妈妈告诉雨潼妊娠期高血压是常见的并发症，所以雨潼也就没放在心上。到今天雨潼才知道，妈妈住的是产科高危病房。
　　不知道等了多久。妈妈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虽然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好在母子平安。
　　雨潼小心地抱起刚出生的小婴儿，好软啊！他的耳朵白里透红，透着光能看到一圈毛茸茸。雨潼轻轻地贴着弟弟粉嫩粉嫩的小脸蛋。他睡得很甜，两只眼闭得紧紧的，像两条线；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吃奶。
　　第二天，雨潼去农贸市场挑选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胖头鱼，回到家，学着妈妈的样子，开始做起鱼头汤来。
　　三个月后，雨潼邀请齐思参加她弟弟的百日宴，她递上一张邀请卡，邀请卡的内页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照。
　　一枝梅摘自《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