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刘倩:新婚第二天,我去了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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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动山摇的那一刻,刘倩正走在去美发厅的路上。作为四川电视台的优秀主持人,晚上要上镜,她准备去洗头发。
  突然,她有点晕。昨天是大婚的日子,忙碌了一天。大概没睡好的缘故吧,她想。接着,脚下的路开始晃。“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厉害?完了,我不会就要晕倒在这里吧?”刘倩回头看电视台的高楼。因为距离远,她又觉得楼没晃。此刻,她老公还在里面工作。
  就在这时,路两边的楼房开始摇晃,就像风中的叶子一样,柔软而无力。刘倩很吃惊。“我从未见过楼房会是那样,因为楼房一直都是想象中的那样结实和坚固。”
  “完了,我肯定要死在这儿。” 她突然有点恐惧,开始担心老公的安全。
  这时,楼里有人往外面冲,接着,像潮水一样,大片的人群涌入到大街。惊魂未定时,刘倩看到旁边有个三四十岁男子,一幅大难临头、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停地大声喊:“地震了!地震了!”
  那一瞬间,刘倩才意识到:确实地震了。这时,她反而不那么惊慌了。“我觉得不能慌,不能六神无主,这样会更危险。”
  


  在确定自己的位置比较安全后,刘倩开始给老公打电话。拨完手机号,放耳边一听,一片忙音——信号已经中断。
  新一轮的恐惧向刘倩袭来。“我觉得很害怕,很害怕失去老公。我们昨天才刚刚结婚啊!一切才刚刚开始,不会就这样吧?”她开始往电视台的方向跑去。她知道,这个时候老公一定也在找她。
  似乎有心灵感应。几秒钟后,老公竟然真的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彼此安然无恙,他们长长地舒了口气。之后,刘倩才知道地震时老公联系不到她,一直到处疯找她。
  之前的恐惧感慢慢消失。半个小时后,收音机里传来消息:汶川发生7.8级地震。
  刘倩和丈夫给各自父母打了电话。“还好,家人都很安全。”于是,两人决定马上回台里。路上碰到同事出去采访,也跟着去了。
  那时的成都,街上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人,交通已完全瘫痪了。
  
  奔赴灾区现场
  
  当晚,刘倩主动要求去震中汶川采访。此时,交通已完全中断,外界根本无法深入。于是,5月13日上午,刘倩从成都出发,改道去往都江堰。她丈夫则去了另一处灾区。
  “我不是特愿意跟老公一起去。心情很复杂。你知道吗?如果我们在一起,看到他我就不会担心;但我又不愿意他为我担心,这样会影响工作。所以很矛盾。”
  那天,雨下的特别大,刘倩跟随一名志愿者的车前往。这名志愿者已有四五十岁,之前做建筑行业。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他开着自己的车一路赶往灾区,路上遇到逃出的伤员,他会急速将他们送往医院救治。昨晚,他一夜未合眼,全力抢救着可能生还的生命。
  车继续朝前开着。往昔平整的高速公路,如今,路面上的长长裂口不时可见。一路余震不断,车晃动得厉害。车厢里,伤员身上遗留的血迹斑斑可见,主人还来不及擦去。
  刘倩有些恐惧。但最终,内心的坚定还是战胜了不安。
  “危险是有,但你知道那种被需要的感觉吗?志愿者其实也是这样的,他们被灾区的人们所需要。能够为别人做点什么,其实还是挺快乐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到了都江堰,一下车,眼前是一片废墟。残留的楼体孑然独立,破损不堪。掉着地上的招牌也已残缺不全,看了半天,刘倩才认出那是所医院。门前全是医护人员。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有很多正在被救治的伤员。帐篷明显不够用,很多人挤在一起。
  长这么大,刘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她的手一直紧捏着。
  “当时,谁都不知道灾情到底是什么样子。但看到眼前的情景,就是震惊!旁边没有一栋完整的楼房。你不知道那些废墟里会有什么,会有多少生命已经死去。很害怕,真的很害怕。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真的很难过。生命真的很脆弱”(哽咽)。但看到有很多人在废墟旁忙碌着,不停救治伤员,刘倩心里安定了一些,毕竟那就是希望。
  再去其它小区采访时,刘倩都不敢细看具体的场景。“眼睛就像是虚焦似的,心里很乱。”
  这是她第一次去灾区。两天后,刘倩去了绵竹。那时,部队官兵都已经赶往灾区救援。眼前,到处都闪动着绿色的身影。
  这次去,已经没有第一次的震惊和难过了。“之前会有一种很强烈的对人生命的脆弱感,面对灾难的那种无能为力感,很无奈。但之后去,我会主动去观察人物,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看到解放军井然有序地开展救援工作,内心觉得很感动,浑身充满了力量。”
  
  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哭成那样
  
  在灾区这些天,刘倩采访了很多人,看到了很多事,也曾多次感动、流泪。
  在绵竹,刘倩采访一名衣服破旧不堪的乡村教师。就是他,在危急时刻不顾个人安危,成功地带出了60多名孩子。后来,他又去找其他同事,发现他们都已遇难,而且最后的姿势却都一样,每个人都是左手、右手抱着学生。说及此,这位老师拉着刘倩嚎啕大哭。
  “我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在陌生人面前会哭成那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刘倩和在场好多人一样,都哭了。“那些乡村教师,真的很朴实。平时生活很艰苦,很窘迫。可在最危急时刻,他们最本质、最可贵的东西,让每个人都感到震撼。”
  19日去江油市,刘倩随解放军驻云南某炮兵部一同前往。一下车,一名解放军战士就上前催她。
  “你最好赶紧走!”
  “为什么?”
  “昨天这里发生6级余震,上游的水库快撑不住了,正准备要疏散群众。”
  “那我更不能走了,我更要告诉观众发生了什么。”刘倩执拗起来。
  到解放军搭建的帐篷一看,地上歪七扭八地睡了好多人。这些战士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刘倩轻手轻脚退出来,生怕打扰他们。但就在这时,命令下达,他们立刻都出来了。整装待发,跟刚才的状态完全两样。
  带刘倩去的士兵也是几天没合眼了,说话的时候常常不由自主地走神。说句话都要停下来几次,集中一下精力,然后再说。山路很颠簸,坐在车上,刘倩感觉几乎要被甩出去,而身边的解放军竟然已酣然入眠。
  “当得知还要步行10来个小时山路时,我几乎要崩溃了。但看那些小战士,眼睛里全是血丝,已经非常疲惫了,但表情却平静轻松,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困难。”刘倩又鼓足了勇气继续跟随前行。
  到接受青联刊采访那天,刘倩已经去了四次灾区。她是主持人,本可不去前线。留在演播室配音、主持,可能轻松些,但她还是毅然选择前往。
  “我是做新闻的。这时如果不去现场,我会觉得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因为经历一场灾难,你会在其中发现很多人性的光辉;你会看到灾难、悲痛;你也会看到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助,那种无私的爱和付出。其实这个时候,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一名记者,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到现场。”
  
  一定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
  
  从灾区回来的前一天,刘倩收到丈夫的短信。“老婆,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看到短信,刘倩泪流满面。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想对他说的。之前我们从来没有交流过去现场的感受。因为怕影响对方,让对方难过。有时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我就哭得一塌糊涂,再一摸老公的脸,也全是泪。”
  地震之前,刘倩夫妇准备去北京度蜜月的。她丈夫是做体育节目,刚好要去参加奥运主持的一个培训项目。两人说好了要一起去看鸟巢、看话剧、听音乐会。可地震一发生,他们就把机票全退了。说起这事,刘倩说她和老公不觉得遗憾。
  “度蜜月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但经历这次地震灾难,对我的影响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比拟的。”
  作为新闻人,刘倩会一直关注灾区的进展。“除了灾区人民正常生活的恢复,对他们的心理干预也尤为重要,这也是最困难的事。”她说自己会尽一个传媒人的责任,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灾民的每件事,我们都该给予积极的回应。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
  生于1981年的刘倩,和很多“80后”一样,承受着社会对他们的质疑。“关于责任感,关于集体,关于公益,似乎总是和我们不搭边。但这次,‘80后’所表现出的勇气和责任感,让很多人吃惊。其实,也让我自己惊讶。我没想到,在灾难面前,自己身上会有这样的热忱,会有这样的勇气。当然,还有信心。”
  刘倩特别强调这一点:“生活很复杂,有阴暗,也有阳光。这次灾难虽然很悲惨、很难过,但我看到了人们对生命的渴望、对生活的热爱、对他人的热情救助;还有善良和爱心。”
  对于刘倩来说,这“特别深沉、特别温暖“。她会一直坚守。
  
  刘倩:四川省第十一届青联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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