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戒指

来源 :鸭绿江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treterter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听到了好多的人,谈论和称赞侦察員张海。有的说他身轻如燕,能飞檐走壁。有的说他枪法如神,能百步穿杨。也有人说:南下时,他奉命去侦察敌情,在一个小村庄外边,碰到了也来侦察我军情况的敌人的侦察队,他被识破,不能逃走。他不慌不忙,走到他们队长的跟前,从怀里掏出匣枪来,对准他胸侧,低低的说一声“快走。”那队长只得快走。他跳过篱笆,叫那家伙也跳过篱笆,他穿过树林,叫那家伙也穿过树林。敌人十个侦察员瞪着眼睛呆呆瞧着他,不敢开枪,怕伤了他们的头目。走得远了,他放开了那人,哈哈大笑,说是多谢他相帮串演了一出“关云长单刀赴会”的好戏。
  像这样的传说,非常之多,我也不能一一考证他们的真实性。但张海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有胆量,心机又足。司令员十分喜欢他,叫他做“猛子”。又叫他做“跳皮鬼”,常常派他去担负一些重要的但是危险的工作。
  “跳皮鬼”在长官的面前,像姑娘一样,除了简短的报告以外,不多说话,只是笑着,但当他和同事们在一起时,他的粗鲁的,机智的笑谈,像泉水一样的涌。二科有个侦察员,名叫刘凤梧,和他很要好,常在一起开玩笑。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张海问他。“我母亲梦见一只凤凰飞在梧桐树上,醒来生了我,起了这名字。”刘凤梧解释。
  “你不走运气。”张海惋惜的说,样子很同情。
  “走运气又怎么样?”刘凤梧追问。
  “要是你走运气,你母亲梦见一只鸡婆飞在芭蕉叶子上,醒来生你,你的名字岂不更漂亮?”
  大家想了一想,哗哗的大笑起来,张海也大笑起来。
  张海就是这样一个自己爱笑,也爱引人发笑的二十二岁的青年。人都高兴接近他。见了人,他的晒得微黑的脸上总是浮着笑,露出他的整齐洁白的牙齿,由于他的性格的明朗和活泼,姑娘们也都乐意接近他。驻扎绥德时,有三个姑娘同时看上他,他却以侦察员惯有的锐利的眼光和迅速的行动,爱上了她们之中适合于自己的一个,和她结婚了。
  他的妻子张叔贤是一个劳动英雄。她是他们村上的纺纱小组长。她把纺线赚的钱,蓄攒起来,买了一个金戒指。新婚之夜,她把金戒指送给了张海,亲手替他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从此以后,金戒指从来没有离开他的手。
  勇敢节俭的张海却有一个小小的毛病,就是不安心于后方的平淡的日常工作。在绥德住不到一年,到了1944年11月,经他自己的要求,得到组织的允许,跟着我们的支队,又上前方了。
  我们的支队进到山西平遥县境内,为了通过敌人一条宽阔,复杂和危险的封锁线,要派一个胆大、精细和忠纯的观察员去侦察沿途的敌情,以及道路、河川,特别是汾河的桥的情况,司令员最初和最后都想起了张海。夜深人静,司令部点着一枝洋蜡烛。司令和政委在和张海谈话。司令员衔着烟斗,从桌旁起来,左手拿着洋蜡烛,走到贴着五十万分之一的地图的墙壁跟前,用拳头计量了我们的宿营地点到渡河地点之间的距离,又用洋蜡烛照着预定的渡河的地点,对张海说:“这一带,你去看,汾河结冰的情况怎么样?河有多宽?桥有多宽?桥的两端岸上的地形,什么地点可以安置掩护部队的机枪?都去搞清楚。一天一夜,能回来吗?”
  路程是来回两百四十里,赶路,侦察,休息,又赶路,一天一夜,时间太紧。张海收敛了他的常有的笑容,显出了一些难色,但没有说话。
  “两天一夜,再不能多了。”司令员说着,回到原处把洋蜡烛重新安在桌子上,从嘴上取下烟斗来,在桌沿敲落着烟灰。
  “好的。”张海回答,他盘算好了,明天去,搞清情况,明晚找一个清净的店,取得充分的休息,后天赶回来。
  从纸窗的破隙里,吹进了飘雪的寒风。摇荡着的烛光底下,司令员吸着的烟斗丝丝的发声,他看张海一眼,慢慢的说:“靠近我们这边的一百里地,是两面政权。接近汾河的那一段,就很危险,敌人的碉堡像油鞋钉子一样,特务比狗还多。要加点小心。”
  “知道。”张海回答,立一个正。
  “跳皮鬼,有这样多的人,等你的报告。”司令员伸出一个手掌说。
  “知道 。”张海回答,却没有立正。他知道司令员伸出一个手掌来,是指着等待通过汾河的五千人马。小时候在南方家里,他是一个放牛的,每天天黑,等着他的,不是东家的脸色,就是妈妈的眼泪。现在,司令员亲口告诉他,有五千人马,等着他的报告。他感到荣耀,感激的泪水盈满他的眼眶了,他忘记了平常的敬礼。
  “要是万一……”司令员沉吟着,没把话说完,吸着烟斗。
  “要是万一……的话,”张海领会了司令员的意思,回答说:“我张海坚决不丢八路军的丑。”
  “很好,党信得过你。”政治委员站了起来,微笑着,嘉许张海的志气。司令员忙叫警卫员拿出一条“吴满有”香烟,送给他抽。但张海走后,司令和政委商量了一下,再派了两个骑兵侦察员,抄山僻小路,去接应他。
  第二天清早,雪花没天盖地的飘落着,山野全白了。带着湿味的初冬的雪片飘积在道边群树上。有好几处,发脆的杨木的枝桠被雪压断了。寻食的鸦雀在树木之间展翅,跳跃,振落着树枝上的积雪。远近的几个萧索的山村,全埋在雪里。远处的群峰,在弥漫的雪的烟雾里,变成了灰色,再远的,溶入迷蒙的空际,自己也变迷濛了。在山路上,有一个穿着旧的青布棉袄的农民,冒着风雪,正在急急忙忙的赶路。有经验的眼睛,看着他的步子,就会瞧得他一点钟至少能走十三里。在日落以前,这个人走到了离开敌人碉堡只有两里半路的汾河大桥旁,他在桥上来回的走了一次,又横走了一次,用脚步计量了桥的长和宽。在桥的两端,他看了地形,于是,走远一点,蹲在河沿上,从衣兜里掏出本子来,用铅笔把地形做了一些粗略的图书,把铅笔放在嘴里蘸了一点口水,歪歪斜斜的写了些什么。他写的不快,看样子,对于写字,他不在行。写完字,他又用右脚去探测河冰。冰块踩得擦擦的发声,他摇一摇头,心里想着:“只能走桥。”这时候,一声枪响,子弹嗖嗖的从头上飘过,接着又是一枪。“你打的太高了,鬼崽子!”他小声的骂着,离开了桥旁,取道另一条山路,往回赶路了。天刚黑,月亮挂在山岗上,漫山遍野的、潮湿的雪花还在无声无息的飘落着。月的光亮和雪的反照交相辉映,把山岗平坝都照映的通明。   这个赶路的农民,就是张海。他用衣袖擦了擦冒著汗珠的脸颊和额头。完成了任务的顶艰难的一段,他满怀欢喜。像孩子一样,他只想开一点点小小的玩笑,但四野无人,没有对象。他想起了小时常唱的山歌,低声的唱了:大米好吃田难种,樱桃好吃树难栽。
  前面是一座松树林子。靠近林旁,张海瞧见了一座村庄,他突然感到了疲倦,他已经走了一百四十里路了。走进村落,看见有一家门外挂着“骡马大店”的木牌,他迈步走进。名为“大店”,实际很小。三间并排的破窑,带一个马房的一所场院,这就是店子的全部。这店子孤立在村尾,离开最近的人家也有半里地。对这种荒村野店,张海本来是有戒心的。但是,他想,这里已是两面政权的地界,而且他太累,脚迈不动了。“就在这儿吧。”他对自己说,走进店里的一个破窑洞。半明半暗里,炕上躺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那人坐起来,拥着棉被,用手掠着散乱的长发。
  “这里是店吗,大嫂?”张海发问。看出是一个女人,他尊了一声。
  “就是呀,炕上坐吧。”女人说着,从炕上下来。
  “掌柜的呢?”张海问她。
  “走亲戚去啦。客人住哪一间窑?”
  “就这间吧。”张海说,他不想动了。
  女人点起蜡油灯,昏黄的灯光中,隐约的可以看见壁泥驳落的窑壁和火焰熏黑的窑顶。女人走到炕头的灶下,生起火来,烧炕兼烧水,通红的灶火的光焰,照着肥胖的脸面,蓬乱的头发,和胸口露出的红色的抹胸。水热了,他打一盆水给客人洗脸。绞手巾时,张海露出了他的黄腾腾的金戒指,那女人瞟了一眼,便装做没有看见,卷起一床被,搬到隔壁窑洞里去了。停了一会,女人在窗外问道:“客人不吃什么吗?”
  “不用了。”张海回答,洗完脚,吃了一点随身带着的大饼,关上门窗,吹熄了灯,他躺下了。月光浸白了整个的窗子,窗外有一些低低的人语,和一些脚步声,不久全都消逝了,只听见那女人的勾引人的嗲声嗲气的歌唱:
  这几天,你不来,
  日子实难挨。
  为什么,你不来?
  莫不是浪大河难过,
  莫不是别人丢不开,
  我的好乖乖?
  “呸!破鞋,”张海轻蔑的骂着,翻了一个身。不久,歌唱也停了,只听见远处的几声犬吠,和近旁的鸡拍翅膀的声音,此外是乡野雪夜的无边的寂静。
  约莫是半夜,仿佛有人用铁丝把门闩从外边轻轻的拨开,门轻轻的开了,月光涌进门里来。从门外跳进一个黑色的人,提一把短刀,向炕上扑去,月的光亮里,刀光一闪,刀锋剁在炕砖上,冒出了火花。炕上是空的,凶手着了慌,转身要跑,刚奔到门边,听到有人笑。
  “你落在我的手里了,大嫂。”张海笑着说,他已经用匣枪对准女人的不停的起落的胸脯。
  在情况不明的村镇投宿时,张海总是睡在地面上,头顶着房门,人一推门,他就醒了。这回也一样,女人轻轻拨动门闩时,他早已惊醒,并且跳起,掏出匣枪,站在门角落里了。
  张海把女人手里的短刀拿过来,在月光里,看见刀锋砍坏了。他说:“你的刀要磨一下子了。”说着,当的一声。他把刀扔到了炕上。
  那女人,解除了武装以后,显得有些可怜,似乎瘫软了,她忽然扑到张海的胸上,两臂挽着他的脖子说:
  “饶了我,带我走吧。都是我的掌柜的不好,坏事都是他叫我干的。看见了你的金戒指,”她伏到他的肩上,呜咽起来。“我就见财起意。饶了我,带我走吧。”张海心里想:“混蛋,去你的吧,你刚才还要杀我哩。”虽说这样想,张海还是被她的眼泪打动了。张海是一个硬汉,但他怕眼泪,他把她轻轻的但是坚决的推开,把枪倒插在胸前,走出门去,趁着未落的月色,他赶路了。他要在天黑以前,赶回司令部。
  走不到半里,他摸摸口袋,吃了一惊,转身往回跑,树林向他后面奔驰,山岗向他的背后急转,他的记事本子失掉了,凭着侦察员特有的推断力和联想力,他知道是店里那女人扑在他的身上呜咽的时候偷去的。他跑回了店里。
  “你干啥?”那女人微微有些吃惊,看着他指向她的枪口。
  “拿出来。”张海喘着气,话只说了一半。
  “拿出啥来呀?”女人一只手撑着腰,歪身靠在炕沿上。
  “谁拿的,谁知道。”
  “我不明白你的话。”她笑着,显然是占了他的上风,感到得意。
  张海心里很愤怒,但他想一想,东西还在她手里,不能硬来,他收起枪来,陪着笑道:
  “大嫂,不要开玩笑了,请把本子拿出来吧。”
  “本子?”她还是挑逗人的笑着,“本子是有的,可不能给你。”
  “还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张海和颜悦色的说。
  “我要你的金戒指。”她狡猾的看他一眼,好像窥见了他的心事一样。
  这真使张海震惊,金戒指是他的妻的赠品,任何时候他都不离手,但是他的本子里边有侦察的记载和地形的图画。这女人是一个破鞋,在这一带,商人用破鞋来干特务的勾当,他早有所闻。本子一定要找回,但是,难道他的金戒指,他和妻的结婚的表记,就要落在这滥葬的女人的手里吗?他心里难受,但他立即想通了,用着侦察员的惯有的果决,他从手上退下金戒指,扔到了炕上。
  “拿去,把本子还我。”
  女人拾起金戒指,笑嘻嘻的套在乎的中指上,在灯前把玩,却不理会本子的事了。
  “大嫂,请你把本子还我。”
  “谁拿你的本子?你看见我拿了吗?”戴好金戒指,女人变了脸,耍流氓了。汪精卫和蒋介石的狗男女,都是会耍流氓的,张海早知道,也早见识过。但是,任何一回,都没有这回惹张海生气。他奔上去,把她按倒在炕上,搜她的衣兜,她狂笑着,一面说道:
  “你放开手,我拿给你。”哄他放了手,女人坐起来,掠一掠头发,把棉袄脱下,露出他的红色的抹胸。她还要把抹胸解掉,张海替她脸红了。但是他想,这婆娘好像是在拖延时间,等待什么。他起来走走,寻思计策。走到锅灶后面的碗柜边,在灯光和曙光交织的青辉里,出乎他的意料的,在瓦盆底下,赫然露出本子的一角,他连忙拿起,正是他所失落的本子。这一回,轮到他笑了,女人的满天欢喜,都烟消云散。她忘记了她的上身裸露着,完全呆住了。张海走到了门边,心里想着:“留了这女人,是一个祸害。她又看见了本子,可能猜着我军的企图了。”他向着还在痴呆的女人扳一下枪械,头也不回的走了。尖锐的枪声,划破了黎明的山野的沉寂。   他幌荡幌荡的走出村外。過度紧张之后的过度疲劳,使他昏昏欲睡了。走到松林边,脚踢着一颗松树的盘根,他吃一惊,才清醒了,他忽然想起来,忘记从那女人身上取回金戒指。他要回去取,刚走两步,只听见从东方,从店的近侧,打了一枪。紧接着又是一枪。以后是大枪和小枪的乱放。张海转身,卧倒在雪地上。他把枪上好了顶门子,但不发射,细听着枪声,静静的探测敌人的动静。敌人不止一个,但也不多。这一定是听到打那女人的枪声,出来救援的敌特。他们的子弹似乎很充足,漫无目的的射击着,一阵接一阵。张海不回枪,他窥伺着敌人的空隙,离他六十米远的一个空地里,有一个人伸出头来,把双手遮在嘴巴的两边,叫唤道:
  “八路探子,要留命,快过来投降。”
  崩的一声,在黎明的光亮里,看的清清楚楚,这叫唤的人的张着的嘴巴,中了一弹。张海骂着:“有本事,你再叫,鬼崽子。”
  敌人的报复的射击暴雨一般的足足持续一刻钟,子弹在张海的头上作出各式各样的威高的呼啸。有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头顶的松枝上,蹦下一块雪,正打着张海的后脑。
  双方对峙着,在敌人停止射击,想要休息时,张海放一枪,引得他们又打起枪来。这样的,反复好多回。约莫过了两点钟,张海摸一摸兜里的子弹,只剩三粒了,这使他吃惊,使他突然软弱了。
  “莫非我要死在这里么?”张海想着。这时候,他有许多的感想,但他立即抓住了这些感想之中的重要的一点,他想起了他对司令政委说下的誓言:“我张海坚决不丢八路军的丑。”现在,这话是兑现的时候了。于是,他安排着这最后的三颗子弹的用处。他用第一颗打中了一个敌人,“赚了一个。”他想。第二发子弹,他又打中了一个敌人。“赚了两个。”他想。最后一颗子弹顶上了枪膛,他想着,应该说一点什么,告别这世界,但是,说什么呢?想不清楚。他低下头,看见了平常戴着金戒指的左手无名指上的白色的环痕,想起他的妻,心里有一阵酸楚。他又想起了司令政委对他的器重和亲睐,“猛子怎么样?”“跳皮鬼,又搞什么蛋了?”司令员说这些话时的笑容,像在目前。他又想起了政治委员有一次讲话,号召大家“都做毛主席的好学生”。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毛主席的学生一样。现在,他想:“要做毛主席的好学生,活要活的光荣,死要死的漂亮,人生百岁也是死,何处黄土不埋人呢?”想到这里,他不再有酸楚,只觉得兴奋,他举起枪来,对准自己的右边的太阳穴,他扣动了枪机。他的眼前再没有松林,再没有雪野,只见无数漆黑的云图,充塞着宇宙。他昏倒在雪地上了。
  张海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家老百姓的炕上。“我被俘了。”他想着,立即跳下炕来,往外就跑,在场院里,他碰到了一个熟人。这个人是司令部的骑兵侦察员。不久,又碰到了另外一个熟人,也是司令部的骑兵侦察员。他们把他扶到了炕上。把他昏倒以后的一切情形都告诉了他。
  他们奉命来接应张海。走到这近边的店里,发现一个女人,胸部中一弹,躺在地上,但还没有死。她把他们当做她一伙的人,要他们快去追捕一个八路军探子。她说,她已经通知了五个人去追赶他了。她又说,起始,她看见他穿着庄稼人衣服,却又带了一个金戒指,她疑心他。
  “去追他去。”那女人对他们说。他们给了她一刀,取下了戴在她手上的金戒指。
  走到松林,他们结束了和张海对垒的另外两个特务的性命,缴了五条长短枪。再往前走两他们找到了张海,他躺在地上,但没有死。他的匣枪,夹着一颗没有没有枪响的臭子,抛在一边。
  张海要在天黑以前,赶回司令部。他骑上骑兵侦察员的一匹快马,奔驰回去。临行之前想他们把金戒指归还了他,回到司令部,他报告了侦察的结果。司令员夸奖他,说他“百分之百的完成了任务。”
  总结经验时,张海认识了,他的妻送给他的金戒指,几乎使他贻误了公事。他把金戒指交给了组织,作了党费。
  他们回来以后的第二天午夜,我们的支队开过汾河桥。在前行部队的三个尖兵的前面,有一个穿便衣的小伙子跟着一个向导并排走着,谈谈笑笑,十分潇洒。这个小伙子就是侦察员张海,用我们的司令员的话来说,就是“跳皮鬼”张海。
  1947年5月
  【责任编辑】  洪 波
  作者简介:
  周立波(1908—1979),湖南益阳人,中国现代著名作家、编译家。1928年开始写作,1934年参加“左联”,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爆发后作为战地记者走遍华北前线,1939年到延安,任教于鲁迅文学艺术学院,后主编《解放日报》文艺副刊。1942年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1946年来东北参加土改工作,1947年开始创作其最重要的作品《暴风骤雨》。1948年调任东北文协《文学战线》主编。1949年7月被选为全国文联和全国文协委员。1955年至1965年,他回家乡创作了长篇小说《山乡巨变》和20多篇乡土短篇小说,开创了乡土文学的新主题、新风格,与同时期的著名乡土作家赵树理享有“南周北赵”之美誉。作品被编为《周立波短篇小说集》《周立波散文集》《周立波选集》《立波文集》等出版。作品以真诚的笔调记录了新中国成立前后的社会进步,具有鲜明的时代感。
其他文献
《池鱼屋》是青年作家索耳近年创作的短篇小说,整部小说通过女主人公的主观视角,以意识流的方式叙述了她与另一位具有共同经历的女性的遭遇,而所谓的共同经历则是她们与同一位男性发生过性关系。这部小说仍旧延续和发展了索耳强烈的个人化写作风格,由此同索耳其他的小说包括《所有的鲸鱼都在海面以下》《南方侦探》《飞铁首乘纪闻》以及新近创作的小说《乡村博物馆》《非亲非故》《皮套女演员之死》等共同构成了其在形式层面上的
期刊
温良恭俭让的黄孝阳终于露出了他的“流氓嘴脸”,新作《人间值得》几乎彻底放飞了自我,用他在“后记”里的话讲,“像在悬崖陡壁上,对着虚空撸了一发”。小说是围绕一个女人的屁股展开的,这一上来就会让某些人感到不适,但再往前翻,翻到目录之前,便会发现空空荡荡一张白纸上赫然印着巴塔耶的那句“我是自然界的一个错误,是一头疯狂的野兽”。也许有人会说,黄孝阳,别给自己找借口。但是,如果这是真的呢?是不是又变得合情合
期刊
1  陈培浩:循例,我们从本期的主题作品谈起。《前赤壁赋》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题目,因为苏轼的《前赤壁赋》太著名了!它简直是中国中年人普遍心灵历程的一次集中抒发,是什么样的作品会以之为题呢?相信不仅是我,绝大部分读者都有此疑惑。当我开始阅读这篇小说时,困惑就更大了,因为这篇小说开篇,从风格或所谓调性来说,跟苏轼的《前赤壁赋》并不搭。苏轼的《前赤壁赋》是隐逸,是山林,是清风明月,是潇洒旷达,是参悟生死
期刊
2019年4月23日,澳大利亞墨尔本大学人类学社会科学和语言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詹姆斯接到一个陌生来电,通话中,一名自称邵文勤的旅奥华籍作家向其咨询,目前科学界是否有先进技术,能帮其抹除和规整2019年部分记忆?这段记忆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起居,可能下步还会危害到他的身体健康。在听完邵文勤的大致讲述后,詹姆斯既好奇又无奈,经多方打听,目前科学界对这种人类记忆修复工程的技术尚未实现攻关,不过,出于
期刊
主持人语:  《东北文艺》1946年12月在解放区的哈尔滨创刊,草明出任主编,即《东北文艺》发展延续至今的《鴨绿江》首任主编。草明为人谦朴、厚道,“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编辑,30年代在左联的时候参加过《作家》《现实文学》的编辑工作,但只是看看稿子,并没有挑办刊物的大梁,所以缺少经验。而且,一编刊物就不能到工厂中去。因此我在编了二期之后,取得了领导同意便辞掉了这个工作,由白朗同志主办这个刊物。”(草明
期刊
主持人语:  作家周立波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山乡巨变》、短篇小说《湘江之夜》《山那边人家》等,或者作为翻译家翻译过的肖洛霍夫名篇《被开垦的处女地》,这些早已被读者朋友们熟知了。只是,同一个周立波,也曾经有过波澜壮阔的编辑、主编生涯,可能不少人就知之甚少了。  1934年在上海加入“左联”后,周立波即开始编辑“左联”会刊,并任《时事新报》副刊“每周文学”编辑;1938年,他赴湖南沅陵参与编辑《抗
期刊
《寻找张展》是著名作家孙惠芬的最新力作,作品入围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小说以寻找“叛逆”青年张展为线索,为我们勾勒出了90后这一代人的精神图谱及成长轨迹。《寻找张展》在作家创作生涯中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体现着她的“变”与“不变”。“变”即创新与亮点,《寻找张展》中作者将视角从她构建的以歇马山庄和上塘为中心的地域乡土书写中,转变到对90后精神成长史的聚焦与观照,特别是塑造了张展这样一个代表90后精神
期刊
“池鱼屋”的致敬、报复和隐喻  陈培浩:我们先从本期推出的索耳小说《池鱼屋》说起。这篇小说有较鲜明的个人印记,有故事,但并不诉诸强烈的冲突,追求的是另一种小说味。威廉你怎么看?  王威廉:我读的时候,有一种水面上的反光之感,那是词语的魅惑。也会让我想起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当然是茨威格没有写的那部分,或说对称的部分,是来信之前的“前传”。整个故事的链条建立实际上更多是在心理层面上的,有一
期刊
从1946年到2019年,转瞬间,《鸭绿江》文学月刊走过了七十三年风雨历程,物换星移,沧海桑田。最近,编辑部将《鸭绿江》发表过的名家小说精编成集,宣示传承红色基因,发扬期刊的优良传统。首集入选的小说作品从1946年到1996年,时间跨度半个世纪,涵盖了内战时期、和平建设时期和改革开放新时期三个历史阶段。  三个时期国家政治生态不同,活跃作家群体不同,作品面貌各异。  抗日战争胜利后,延安和重庆都把
期刊
前奏  公元2020年1月23日,将是一个永久载入中国史册的日子,从上午10时起,武汉市内交通停运,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一个令人惊恐万状的消息迅速传遍世界:武汉封城了!  这意味着,武汉1000多万人口,被关闭在家中,里不出外不进。要封闭多久?武汉究竟有多少人被感染?已经死了多少人?恐怖“上不封顶”!  威胁还在加剧,治疗新冠肺炎没有特效药,医院不够,床位不够,医护人员太少,防疫物品短缺,那么,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