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迟到了。
　　我站在教室门口，年轻的数学老师正在讲一道函数题，他讲得很费劲，但下面并没有什么反应，大家各干各的，没人理他。我站在门口，就那么站着。早上来得太匆忙，似乎应该先伸个懒腰吃个早饭的，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于是就忘了其实自己是应该喊“报告”进教室的。
　　晚上看小说看得太入迷，居然是凌晨2点睡的，清晨6点被破闹钟吵醒，实在忍不住又眯了一会儿，谁知再醒来已经快8点了，匆匆忙忙跑出家门准备打车去学校，没想到在大街上等车等到发飙。
　　我不是坏学生，也没有多少迟到早退的记录。但这次，我迟到了，偏偏，要面对的，是我的数学老师。
　　老师终于讲完了题目，无意中把目光转过来，看到教室门口的我。他很是惊讶：“怎么不进来?”我的心，因为这句话，狂跳起来。这样的老师，谁都会喜欢的吧?明明是学生自己迟到又甘愿站在外面的，他却觉得让学生站在外面是他的过错。
　　我慢吞吞地走到位子，坐下来。同桌把数学试卷推过来，示意两人合用一张。我看了看她，感叹同桌还真不是白做的。我的试卷，向来是找不着的，哪怕是我下决心狠抓的数学，而现在，迟到的情况下，要马上找出试卷，更是不可能。
　　下课铃很快响了。老师没有拖堂的习惯，那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他很快停下来，说他点下思路同学们课后自己去做。然后他来到我旁边，轻声说：“放学后来下办公室好吗?”我一愣，还是点了点头。我的心，又开始狂跳。我看到他年轻的脸，干净的笑容。他的声音，很轻柔地飘进我的耳朵。
　　我不像一般的学生那样憎恨办公室，我喜欢教数学的他，所以爱屋及乌吧，也喜欢他的办公室。只是这样的场合，多少有些尴尬。他用一贯好听的声音跟我说：“早上怎么来得那么迟，是有什么事吗?”我只能说什么事也没有，是我睡过头了。“最近很累吧，晚上按时作息，第二天的效率要保证。”他很耐心地说着，.有些家长的感觉。我嗯了一声。“回去吧，路上小心。”他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我呆了一下，才讲了三句话，就这么说完了?可我还是很乖地说好，但没有说“老师再见”，我不要那些客套。
　　他高二开始带我们的，那时他刚送走一届毕业班。我还记得他第一次走进我们教室的情景。他那么腼腆地站上讲台，介绍自己。他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写：程。而我看着他，脑子里却是另外一个字一沉。小小的心里，有一点点沦陷的意味。
　　但是，我对教数学的他，只是有比其他的老师更多的喜欢而已。在我十七岁的年华里，碰上他，做他的学生，学不喜欢的数学，努力考到平均分。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如果好的数学成绩能让他开心，那么多做几百道题我也愿意。我喜欢看他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演算，听他一遍一遍地说这里要分类讨论，看他给我分析试卷时专注的眼神，听他批评人时强装镇定的语气。他太年轻，年轻到都不知道怎么批评学生。因为这份年轻，班里有同学欺负他，他们不听他的课，他们时常恶作剧，他却依然微笑，苦口婆心。他只是用心对待每个学生，尽自己所能教书育人。这个并不优秀的班级，寄予了他太多的心血。
　　6月9日，高考结束。我走出考场，看到了他的笑容。天气已经放晴了，一场大雨，带来了久违的清新。终于结束了，我的高中，以及其他……
　　大一的寒假，和其他同学一起回去看老师，看到依然年轻的他。在他办公室，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他旁边，很认真地听他讲解。我轻轻叫了声程老师，他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我们，有些抱歉地说：“等一下啊，我先把这道题讲完。”他又拿起笔给小姑娘讲题目了。我开始笑，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吧。喜欢霸占他的办公桌，不厌其烦地问数学题，只因为某些小女孩的心思。我还在回忆那些日子，他已经站起来，招呼我们，腼腆，但是热情。
　　同来的同学都在说大学，还有高中的时光，我只是笑。而他的笑容，没有一丝毫的改变，一如我当初看到的一样，清澈，干净。他微笑着昕我们讲话，偶尔用好听的声音跟我们说笑。他依然是我所熟悉和依赖的那个他，时光仿佛从未远去。我仿佛又看到了高二那年的课堂，看到了那个年轻的身影，看到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那段有他参与的旅程，很纯真很美好。我突然想起——陪伴我们一起成长的人，从来，都值得感谢。
　　那么，程老师，谢谢。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