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复仇而结婚,我们的爱情逐花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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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年前,年轻漂亮的刘先碧被男友用硫酸毁容、双目失明。回老家自杀时,被刘顶银救起,两人生命的交集就此开始。 因同情和喜欢,刘顶银向刘先碧求爱,刘先碧并不爱他,但出于报仇雪恨的目的跟他结了婚。 多年过后,罪犯落网,仇恨已雪。他们的婚姻又将迎来怎样的走向?
  谢谢你救了我
  2012年10月,四川岳池县千佛镇,刘先碧的头靠在丈夫刘顶银的肩上,手被他轻握。微风送来花的絮语,刘先碧痴痴地想,他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一个被硫酸毁了容的女人?
  十三年前的刘先碧,24岁,聪慧漂亮,双眸清澈。她离开老家四川安岳县千佛镇,在浙江台州的一家工厂电脑绣花,那时的她爱美,爱手工,爱文学,厂里有很多小伙子追她。
  直到与她同龄的黄林走进她的生活,刘先碧被黄林的甜言蜜语打动,何况又是四川安岳老乡。刘先碧答应跟黄林先交往一段时间,结婚的事还早。
  在两人交往的这段时间,黄林露出他的真实面目,好吃懒做,不学无术,整日赖在刘先碧租住的房子里打游戏。 刘先碧渐渐心死,欲跟黄林断绝关系。然而黄林不肯就此结束,经常骚扰祈求刘先碧和好,刘先碧每次都避而不见。
  1999年3月27日,黄林找到刘先碧的好友,希望最后见刘先碧一面,大家好说好散。刘先碧信以为真,孰料见面后黄林再次提出交往,刘先碧扭头就走。瞬间,黄林将一瓶事先准备好的硫酸泼到刘先碧的脸上,刘先碧的双眼顿时坠入黑暗,脸上犹如万把钢刀刺刻,疼痛难当……
  幸好好友和路人及时拨打急救电话,刘先碧的命保住了,但她永远失去了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和秀丽端庄的容颜。
  “硫酸毁容案”在台州引起巨大震动,案发当日,台州市椒江区洪家派出所当即立案,对黄林进行追缉。然而,黄林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从此不见影踪。
  出院后,刘先碧多次自杀,但都被朋友们及时发现制止。她的父母和姐姐从四川赶来,声泪俱下,跪在刘先碧脚下,劝她不要寻短见。“女儿,只要有命在,什么都会有的,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第二天,刘先碧跟着父母回到了老家,正是人间四月,遍地油菜花开。“这个春天,不再属于我了……”摸索出纸笔,写下这么悲怆的一句话。自杀的念头再度在刘先碧的心头浮起。
  有天下午,父母都去集市买东西,刘先碧做好赴死的准备,她穿上漂亮的裙子,戴上墨镜和帽子,摸索着来到两里外的小河。她听到河水潺潺,想着自己一跃而入,就随着河水和花瓣一同流向远方的沱江。
  刘先碧的背影,恰好被养蜂人刘顶银看见。刘顶银,26岁,四川宜宾古柏镇人,高中毕业后就随父亲走南闯北,带着几十箱子蜜蜂朝着花儿盛开的地方赶,他只有一辆车、一顶帐篷和几十箱不会说话的蜜蜂。
  每年春天,刘顶银都会到安岳千佛镇。还没等他缓过神,就见刘先碧跳进河里。刘顶银反应迅速,立即冲过去,跳进河里,用力将刘先碧捞起来。上岸后,当他第一眼看到刘先碧,顿时惊呆了,他根本无法将 眼前这个满脸伤疤、双眼失明的女人跟刚才那个窈窕的背影联系在一起。
  刘先碧的家人将刘顶银视若上宾,非要请他到家里吃顿饭,报答救命之恩。刘顶银从其父母口中得知她的遭遇,愈加唏嘘惋惜,他没有想到自己跟刘先碧的交集就是从这顿饭开始。
  席间,刘母拿出女儿的一个笔记本给刘顶银翻看,老人哭诉,“这都是我女儿以前写的文章。”刘顶银犹豫了一下,打开笔记本,如同在阳光下打开了所有的蜂箱,刘先碧娟秀齐整的文字,就像他可爱灵巧的蜜蜂翩翩飞舞。
  “四月,我在村头看见过很多蜂箱,一个男人提水做饭,他的蜜蜂每当黄昏会准时回到箱子,他们似乎很认同这个小小的家。五月,这个男人会神奇地捣弄出好些蜂蜜,瓶瓶罐罐,摆在公路旁兜售。他好似一个哑巴,整天不说一句话,也没人跟他说话,只见他在不停地干活,就像那些忙碌的蜜蜂……这个男人让我重新确定了生命的存在!”
  读着这些被岁月冲刷变黄的优美文字,那个丑陋的刘先碧在刘顶银的心里消失了……
  为复仇而结婚
  刘顶银从16岁开始,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养蜂生活,没谈过恋爱,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居无定所的他过日子,他无不渴望有人填补他情感的空白。遇见刘先碧后,刘顶银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即使被硫酸毁了容,她依然是一个贤淑善良的女子,出于同情,也出于隐隐喜欢,他萌生了跟刘先碧在一起的念头。
  油菜花花期很短,刘顶银离开时找到刘先碧,向她表白:“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共同养几年蜂,然后回我老家宜宾买套房子,过平静的生活。”
  刘先碧断然拒绝:“我不希望你再开这样的玩笑!”给了刘顶银一个冰冷的背影。刘顶银狼狈不堪悻悻而去。
  此后半年,刘顶银一直辗转在各地,朝着鲜花盛开的地方奔跑。2002年7月,刘顶银来到甘肃定西市,阳光热烈,苜蓿花开。他给刘先碧写了封信,信里还夹着几朵紫色的小花。刘先碧收到信后,因路途的颠簸花已风干脱水,但清澈独特的香气依然在。
  刘先碧的好友念信,也被刘顶银的情深意笃打动,“先碧,这个男人绝对是实心的,你就应了他吧。他说得很对,你要组建家庭,开始新的生活。”
  “他这是闹着玩。我这个样子,谁会爱上我呢?”刘先碧呜呜哭起来,她将刘顶银的信收藏了起来。她从心底欣赏刘顶银,或许是常年游走于山水之间的缘故吧,他的言语间充满着灵气和温情,这是刘先碧喜欢的气息。
  两个月后,没有等到回信的刘顶银,又辗转异乡。
  此时,刘先碧收到一封没有地址的信,字迹潦草,上面写道:“瓜女人,到最后还是没有追求到你,但是你也完了,我还会找到比你更美的女人,但你从此再没人要了……”
  好友不忍心再念下去。刘先碧气得浑身颤抖,这封信是逃犯黄林写的,此刻,他不但拥有新欢,而且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嘲讽她,写信挖苦她。自那一刻起,刘先碧放弃了死的念头,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报仇雪恨,活着等待凶手落网的那一天。   这时,她想到了刘顶银,或许只有他才能帮自己完成复仇愿望。她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刘顶银一个机会。所以,她给刘顶银发了条短信:我愿意跟你交往,你能帮我报仇,找到黄林,绳之以法吗?
  当时,刘顶银正在湖北武当山地区放蜂,花期还没有过。他就急忙来到千佛镇接刘先碧,生怕她改变主意。他答应刘先碧的请求。
  2002年秋,两人前往安岳县民政局登记结婚,刘顶银牵着刘先碧的手走在大街上,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说刘顶银是个傻子,也有人感动和敬佩。此时,刘顶银沉浸在结婚的喜悦中,而刘先碧脑海里想的只是复仇,刘顶银答应她,婚后两人一起去寻找黄林。
  因此,刘顶银错过了2003年的油菜花期,将心爱的蜂箱托付给朋友后,带着刘先碧来到浙江台州。两人来到黄林以前工作过的单位和居住过的地方,看能否找到他的蛛丝马迹。
  在这熟悉的城市里,刘先碧挽着刘顶银的胳膊,缓缓行走,黄林就像人间蒸发,没有任何线索。刘顶银又带刘先碧到当地派出所,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黄林一直是他们跟踪追缉的对象,一有消息自然会通知他们。刘先碧的心更加冰冷,刘顶银带她去饭馆吃饭,一勺一勺亲自喂她,刘先碧不吃不喝,坐在一边哀叹。
  刘顶银并没有放弃,不停向黄林老家的朋友打电话咨询,一条线索让他兴奋起来,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乡告诉他,黄林可能在兰州一带打工,他不敢用真实姓名,估计只有干苦力。
  于是,两人匆匆赶往兰州,走遍大大小小的建筑工地,仍然不见黄林的影踪,两人又坐火车前往兰州临近的西宁,以同样的方式寻找黄林,依然了无结果……两年时间在不停地寻找中一晃而过,刘顶银花完了所有的积蓄,只得借钱帮妻子复仇。
  “你就是瓜娃子,被一个瞎子利用了!”刘顶银向一位好友借钱,迎来对方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为刘先碧做这些不值得,她的心里没有爱,只有恨,等找到黄林,立马会将你刘顶银甩掉。
  刘顶银没有理会,借不到钱,他只有重操旧业,上半年养蜂探听消息,下半年带妻子寻仇人。2005年7月,他们带着蜂箱辗转到了甘肃,刘先碧第一次闻到苜蓿花的清香,第一次住帐篷,第一次在西北冰凉的风里,跟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亲密……
  在不停寻找中,刘先碧一度冰冷的心,渐渐被身边这个男人的不离不弃而感动,有次,她听得真切,丈夫在电话里跟朋友翻脸,只因朋友说“刘先碧为复仇欺骗感情”,刘先碧心里泪流成河,她觉得惭愧和痛苦,刘顶银的朋友说得对,不为复仇,她根本不会跟他结婚。
  2011年5月,刘先碧接到岳池县公安局电话,说凶手黄林抓到了……
  让爱做主,重新开始
  然而,当刘顶银夫妇风尘仆仆赶去岳池,发现警方抓了一个跟黄林同名同姓的人,真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两人十分失落,刘先碧更是悲从中来,她觉得歹徒再也抓不到了。她也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能再拖累和欺骗刘顶银,他还不到40岁,还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否则对他太残忍和不公。刘先碧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离婚。
  刘顶银死活不同意离婚,刘先碧只得道出实情,“跟你结婚时,我并不爱你,我只是想利用你找到凶手,你的朋友们说得对。”
  哀伤和痛苦写在刘顶银脸上,这个理由对自己太过残忍,他倾其所有不离不弃的妻子,竟然不爱自己,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感到惆怅和迷惘,不知如何面对刘先碧的离婚诉求,不知如何为他们的婚姻收场。
  但当他看到妻子孤单离开的背影,拄着拐杖摸索着前行,一声汽笛的鸣叫也要吓得哆嗦时,刘顶银心酸无比,“即使她不爱我,我也不能离婚,离开我,她没办法生活啊,只有死。”
  因此,刘顶银匆匆追去,拦住妻子:“先碧,我不离婚,你不爱我,也不离。离了,你咋办嘛!”刘先碧无言,她知道刘顶银的脾气,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去。
  转眼,2012年春节来临,两人在宜宾老家过年。两人约定过年期间不提离婚,以免影响年仅7岁的女儿茜茜。聪明的孩子早已从别人的风言风语中知道父母的事,有天,茜茜悄悄将父亲拉到门外:“爸爸,我妈妈是爱你的,她昨天还在看你给她写的信呢,看不见,不停地用手摸!”说完,茜茜做个鬼脸跑了。刘顶银明白孩子的苦心,为了孩子,他更不能离婚。
  2012年6月18日下午,刘顶银夫妇接到资阳市公安局通知,说抓住了逃犯。这次,前往资阳的路上,刘先碧的心情不再像当年那么激动愤慨,即使又抓错了人,她也认了。
  这次归案的的确是黄林。据警方透露,逃犯在佛山市南海区大沥镇的一个建筑工地干活时被抓获。黄林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当年泼了硫酸后,隐性埋名,潜逃至格尔木、银川等地,只有靠给工地搬运、挖沟维持生计。
  黄林有一个体贴的妻子和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再次面对刘先碧,他痛哭流涕:“先碧,我对不起你啊!法院怎么判决我都认了!”接着,他又撕心裂肺地哭喊:“宝宝,爸爸再也不能养你了,爸爸再也不能养你了!我怎么跟孩子和孩儿他妈说啊!”
  他终于明白,当年愚蠢的疯狂举动,伤及的,不仅仅是刘先碧一个人。黄林头发花白、满脸沧桑,但这些刘先碧再也无法亲眼看见了。回家的路上,刘先碧绽开了久违的笑容,她握紧刘顶银的手,顿了顿说,“老公,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么多年……”
  刘顶银赶紧捂住她的嘴,担心她又说“离婚”的事。
  “我想通了,再也不离了,跟你好好过日子,我眼睛瞎了,但心没有瞎。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因为我爱上了你!”刘顶银的眼角溅出了泪花,有生以来,终于有个女人在他面前亲口说,我爱你。
  接受采访时,刘顶银告诉记者,他们外出放蜂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想尽快定居下来,给妻子和女儿安定幸福的生活。
  责编/宿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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