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or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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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老师,当班主任怎么这么难啊?不仅要面对一群调皮捣蛋的学生,还要面对一群不可理喻的家长……”同事小婕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上。小姑娘毕业于师范大学数学系,因为第一年数学教学出色,学校安排她这一年当班主任。谁想一学期下来整个人就蔫了,从她的言谈中我获悉,由于与家长的沟通不利,导致这个班的家长对小婕相当不满,而小婕也在一连串失败中,见家长如惊弓之鸟。
  “瞿老师,你们班的家长怎么都那么配合呀?”小婕羡慕地望着我,“你有没有碰到过不讲道理的家长啊?”
  “怎么可能没有?”
  小婕来劲了:“那你是怎么对付这些家长的啊?”
  我笑笑:“这就是心态的问题了。同样是家长的问题,你看到的是危机,我看到的却是机遇。”
  高帽子攻略,挽回甩手掌柜
  走进小夏同学家时,前任班主任的告诫再次浮现心头:“这个家长不好打交道,我们好心提醒他管管孩子,他反而怪我们是为了奖金。他说他才不会帮我们管孩子呢!你说,是不是不可理喻?这孩子呢,你能教多少就教多少,想让家长尽起责任,天都要下红雨了。”
  开学已经两周,小夏的家庭作业从无一日能完成,每次都是在我的督促下补做的。如果纵容小夏的行为,班中其他学生也会有样学样,学风必会有所影响;若是一味采用惩罚手段,又会加重小夏对学习的厌倦感。长久以来,小夏已经养成了不做家庭作业的陋习,想要克服,唯有通过家长。更重要的是,如果连这位家长都让我摆平了,那么也意味着这一届学生的家校交流会更加顺风顺水。如此一举多得之机,岂可轻易放过?一番精心备战后,我毅然上阵。
  客厅里,小夏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我的自我介绍,乜斜着眼睛怪声怪气地说道:“哟,是家访啊,是不是我儿子又拖班级后腿影响你们老师的奖金了?你告诉我,我揍他!”
  我连忙摆手:“恰恰相反,我是来报喜的。你儿子呀,这几周每天都早早到校,一到学校就认真做作业,表现可好了。”那是肯定的,每天清晨,小夏一到,第一件事就是补作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认真补做,难道等着挨罚吗?
  家长有些意外,身子正了正,目光不再盯着电视机了。
  我有点底气了,心说我要的就是你这“意外”,你以为我是来告状的,我偏不;你以为我是来求助的,我偏不。我就是要用“报喜”架起家校沟通的桥梁。
  我把手中的作业本递了过去:“你看,这就是小夏开学以来的作业本,字迹端正清楚,正确率高。你还别说,小夏这孩子,脑子灵活,一教就会,哈哈,看来是先天遗传好啊!”这番话半真半假,教了会是真的,但不是“一教”,而是开小灶“多教”,作业都是在我辅导下完成的,不得优秀才怪。
  家长可不知道这些“猫腻”,乐滋滋地看着作业本笑道:“这孩子从小就像我!”
  高帽子妥妥地戴在家长头上,我也更有信心了:“看得出来,这孩子跟你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当然后天教育也很重要,你看,小夏一回家可不马上做作业去了,一点没受电视影响。”我是跟着小夏过来的,事先就跟小夏说好了,我要在他爸爸面前表扬他,希望他好好配合。小夏这点悟性还是有的,一进家门马上拉开架势,虽然也在客厅,但电视机这边瞄都没瞄一眼。
  家长关掉了电视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小夏身边,低头看似检查着小夏的作业,指点了一下后转过身来:“那是必须的。平常我都是这么在教的嘛!”
  这时小夏很乖巧地把自己的《家校联系本》递给他爸爸:“爸爸,签字。”小夏这么做,当然也来自我的授意,签字看似无用,但却是家长管理孩子的第一步。看得出来,小夏有些紧张,这是很正常的,以前小夏也让他爸爸签过字,不是本子飞了就是挨一顿骂,从无好脸色。这次能成功吗?我也很紧张,身体下意识地离开了座位,走到父子俩身边,以便出现意外随时打圆场。
  家长果然怔了一下,向我看了看,大概还是顾及了我的面子,顺手签了。我松了口气,看着签字,立刻赞道:“呀,你的字写得这么漂亮啊!我得向你学习。”这话倒无夸张成分,家长的签名龙飞凤舞一气呵成,的确挺有几分明星范。
  家长脸有得色:“哪里哪里!瞎练练!瞎练练!”
  我把手放在小夏的肩上,进入我的家访主题:“小夏其实很求上进的,就是有些习惯没养好,比如说不做家庭作业啦,所以,当天该巩固的知识没有巩固,学习难免受了些影响。久而久之,成绩自然不理想。这些天,我每天早上都督促他做好家庭作业,你看,他的学习不就赶上来了嘛!如果他能养成每天完成家庭作业的习惯,我相信他的成绩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家长马上配合地两眼一瞪:“听到没有?要是你再敢不做家庭作业,看我不揍死你!”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动不动就揍啊揍的,孩子玩性大,进门忘了作业,以你的威信,提一句他一定做了,是不是?”小夏立刻乖巧地点点头,“你看,孩子可是很听你的话的。”
  “那当然,他敢不听,我揍死他!”家长很满意自己的权威。
  “那孩子的家庭作业我可要拜托你了。”我半真半假地说道,果然一听这话,家长的脸色立时阴了。我当然不会让家长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真诚地建议:“他不做的时候帮忙催他一声,他做好了给他签个字。你看你今天签了字,孩子多开心啊!要实在忙,也没关系,早上小夏来得早一点,我会再督促他做好的。这孩子聪明,我就是希望莫要让作业荒废了他的聪明。”
  “好吧!”
  别以为一声“好吧”,小夏的家庭作业就真的做好了。没有。家长是说过就当是做过了,但我不是,我是一丝不苟地履行我向家长所做的承诺。同时,隔三差五家访一趟,当然绝对报喜不报忧,只是在最后提出一点点“小小建议”,恳求家长帮助。或许因为我的要求不高,而且每次进了家门都是又表扬孩子又恭维家长,家长的态度也越来越热情,很喜欢和我探讨教育问题,家长也明白了孩子优秀是无价之宝,哪里是老师考核的区区奖金可以比拟的。随着家校交流越来越和谐,家庭作业做的次数逐渐增多,学期末,小夏成功摘掉了语文“待合格”的帽子。   比起批评和说教,家长更需要看到的是孩子成长的希望,这些希望犹如星星之火,可以点燃他们对教育的激情。如果我们一味在家长面前诉说孩子的问题,既是在惩罚孩子,更是在惩罚家长,长期的惩罚只能让家长彻底失望,从而坐实“甩手掌柜”。正确的做法是,我们要坚定不移地告诉家长:孩子有进步的希望,亲子共同努力有收获更大成功的希望。当家长气馁时给予鼓励,当家长退却时推上一把,当家长甩手时,用力拉住家长的手,告诉家长:不管发生任何情况,班主任都不会放手!
  老娘舅攻略,抚平偏见情绪
  课间十分钟,小森和小云起了冲突,在挨了小云几下掐后,小森气急败坏地在小云手背上咬了一口。幸好没有血丝,我就带着小云到医务室消了毒。没想到晚饭过后,出事了。
  电话是小云爸爸打来的,口气异常强横:“瞿老师,我女儿被同桌咬了,你怎么没有处理?”我有些莫名其妙:“我处理了啊!我……”没等我把处理的过程细说,家长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处理了?被狗咬了都要打狂犬疫苗,你有没有带我女儿去医院检查?对方家长有没有出面道歉?什么都没有,还说自己处理了?就算他们家卖猪肉赚钱多,也不带这么偏帮的吧!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们家没钱就好欺负,要是我女儿有事,我绝对要向你们上级举报的。”机关枪似的一番话,就算是泥人听了也有三分火气。但我却反而松了口气,一来这番话幸好对方家长没有听到,要是对方家长听到自己儿子被人家说成狗了,不打起来才怪;二来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家长之所以这么生气,原来是以为小森家长肯定给老师送礼了而他们没有以至于老师偏心眼。这时候解释就是掩饰,于是,我立刻说道:“对不起,这事我没有处理到位,我立刻过来。”
  放下电话后我反思了一下,觉得这事我在潜意识里的确对家长有种隐瞒不报以待小事化了的侥幸心理。原因就是小森的特殊性,这孩子在班里是个典型的三差生:学习基础差、学习习惯差、思想水平差。更要命的是家长还蛮不讲理,有一次小森趁着平行班上体育课,居然进去乱翻书包,也是事有凑巧,单单碰到这个班的班主任进教室,给逮了个正着。此事我通知小森家长,本期望家长配合好好教育小森。没想到小森家长破口大骂:“我儿子成绩差,你们就可以往我儿子头上泼脏水?小孩子好奇翻翻人家书包怎么啦?谁说我儿子是小偷,看我不扇他耳光!”咬人事件一发生,我当时确实犹豫过要不要给小森家长打电话,但想想必然又无结果就打消了念头,因此当时只是安慰了小云几句,希望平时听话的她能协助老师息事宁人。如今看来,不是每次“退一步”都能“海阔天空”的,眼前唯有主动出击,化身钱塘老娘舅,用最质朴、最真诚的语言,不仅要为双方家长调解纠纷,更要进一步化解家长的偏见,开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
  一番审时度势之后,我来到小云家,家长见我到来有点吃惊,当我提出要带小云去医院时,小云妈妈不好意思地连说不用了。我当然也明白所谓的“狂犬病”只是借口,于是又诚恳地询问家长的想法。小云爸爸提出两点:一,立刻换座位,二,对方家长必须有态度。从小云家出来,我当即联系了小森家长,得知小森妈妈正在社区医院打点滴,我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小森妈妈非常感动,但对于赔礼道歉还是不肯答应,认定自己儿子虽然成绩差,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且说:“多大点屁事还要家长出面?”
  眼看家长又要回避,我打出了一张“悲情牌”:“其实这事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刚刚我也再三代表你们向小云家长又是解释又是道歉。但你知道对方怎么说?他说我收了你的礼处处包庇小森,还说要向教育局举报我,你说这事我冤不冤?”
  小森家长惊愕了:“哪有的事啊!你可是个好老师啊!自从你教我儿子后,不但不说我儿子拖后腿,还老是帮我儿子补课,你对我儿子老好了……”一说起我的“好”家长滔滔不绝,收都收不住。的确,自从我知道小森家长存有“我儿子成绩差,你们就看我儿子什么都不顺眼”的偏见后,我对小森有意无意地“无偿奉献”,特别是傍晚留下来补习,担心小森肚子饿还给他准备糕点,家长做生意忙无暇接孩子我亲自送去……我深信我所做的必然会如种子洒落小森家长心田,只待时日发芽。
  说到动情处,小森家长眼睛都湿润了,握着我的手动情地说:“这么好的老师我们真是第一次碰见。我常想着你什么时候能来菜场买菜,我送几块上好的肉,可你愣是一趟没来……”
  我叹了口气:“可就是因为我对你儿子好,人家就以为我是收了礼嘛!要是我再在这事上偏帮你们,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看来,我只有听从小云家长,让你儿子先一个人坐了再说。”
  眼看我要“冷待小森以明清白”,家长顿时急了:“老师你别这样啊!不就是道个歉吗?我明天就去。老师你可要继续管好我儿子啊!”
  这事圆满了结后,没多久,我推荐小云进了学校大队部,小云的习作也在我的指导下发表了。有一次小云自己不小心崴了脚,我亲自把她送回家,家长对我千恩万谢,此前的误会也自然消解。
  面对家长的误解,有时候申辩反而会被家长认为是心虚之下的极尽掩盖,从而增加更多不必要的误会。倒不如暂时隐忍委屈,用真诚叩开家长紧闭的心门,用行动化解家长之间的矛盾,微笑多一点,借口少一点,行动周到一点,麻烦减少一些,做好“老娘舅”,让家长之间少一些矛盾,从而多为班级增加一份和谐。
  低姿态攻略,融入核心团队
  从农村调入城市那年,我从一位优秀的退休教师手中接过了四年级。即使身在村小,这位退休教师的大名我也如雷贯耳:以校为家,以生为子。她教过的学生桃李满天下,她正在教的学生,大部分家长都曾是她的学生,家校配合之默契,班主任工作之高效,时常成为全校老师学习的典范。接这样的班,我既有种“站在巨人肩膀”的幸运,又有点惶恐,因为我知道,我得有降得住千里马的手段!
  考验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开学初家长会,正当我侃侃而谈时,教室末排一名家长霍然起身,不屑地说道:“听这种千篇一律的说辞,真是浪费时间。”这位家长是一家企业的领导,事业有成,能力不俗,家长群中颇有号召力。他话音刚落,所有家长的目光都集中在我滚烫的脸上,注视着我的反应,可能,他们也打算凭着这个插曲掂出我的分量。   “林××家长,请留步!”我很快镇定下来,如果我能赢得他的信任,他就会成为我进入这支核心团队最得力的引路人,一旦我进入这个核心团队,我的班级工作开展将会如鱼得水。心念电转之间,我已明白,眼前的尴尬局面之下,实则隐藏着一个绝妙的机会,而我要做的,就是抓紧它,把握它:“我知道我的发言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但是,既然您已经来了,我相信您一定是个负责的父亲,您一定是抱着让孩子进步的想法走进这个会场。而这,正是我们召开家长会的目的!”家长的脚步停住了,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子。我诚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在您心里,我还不够优秀,因此,这次家长会除了应学校要求布置开学任务,我是抱着学习的目的来的。为了您的孩子更优秀,恳请您不吝赐教。”
  话说到这份上了,林××家长在其他家长的劝说下,又回到了座位上。我趁势下发了一张调查表,除了了解孩子的情况,还有一些对班主任、学科老师等的建议,我诚恳地拜托家长们广开言路、群策群力,并保证我一定会向家长们所要求的努力。家长们还真不客气,所提的要求全面细致,绝对符合“高(课堂高效作业精简)大(大方包容孩子缺点)上(各科成绩蒸蒸日上)”的标准。我心里说:“这是逼我做名师的节奏啊!就算是前任班主任,也做不到这些啊!”但家长们既然已经开出条件,我就不能认怂。为了尽快让家长们看到我的诚意和实力,我以习作教学为突破口,开设“笑傲悦读”班本课程,带着孩子们投入到丰富多彩的读书活动之中,书香熏陶之下,孩子们的写作突飞猛进。据家长们反映:以前孩子写作文得家长说一句孩子写一句,特烦;现在可好了,有时候家长想帮忙,孩子还嫌弃。一个月不到,我们班已有三篇作文发表在习作报上,三张绿色稿费单飞到了三名学生手中。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为了给学生们做个好榜样,也为了让家长们信服,我养成了每日写教学反思的习惯,不仅用心积累平时的教育故事,也让自己的学习有据可循、更加有效。
  当然,除了书籍,我更注重向身边的人学习:同事、学生,乃至家长。尽管林××家长貌似不太情愿继续担任家委会委员,但我充分发扬牛皮糖风格,班级事务勤汇报、多请教,有道理就执行,有欠缺就商榷,取得成效立刻表扬和感谢。如此频繁联系,加上孩子不时向家长汇报“老师又有文章发表(得奖)了”诸如此类的喜讯,林××家长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言谈从刚开始的“我认为你应该……”渐变成“老师,你觉得应该……”。一次“家教心得”征文比赛中,林××家长主动参与,写完后虚心地拜托我修改,在我们共同努力下,他的征文获得了区一等奖的好成绩。这份荣誉让我彻底赢得了这位家长的信任。
  当家长还不太信任班主任的时候,不一定是件坏事。从家长的态度中认识到自己还不够优秀,忘记自己曾经拥有的可以炫耀的东西,低调地潜心学习,既能让自己在学习中不断完善不断成长,也用这种谦逊的态度满足家长的自尊,使家长放弃成见和戒备,反而成为自己的引路人,带领自己迅速融入核心团队。
  “每一种挫折或不利的突变,都带着同样或较大的有利的种子。”(爱迪生)当我们遭遇家长的指责,面对家长的怨怼,要坚信,貌似危机的表象之下,一定蛰伏着机遇的本质,如此,我们就会有足够的耐心、信心和决心,用一种深思熟虑的隐忍,去完成一场从容不迫的追逐。届时,成功就会和我们握手。
  (作者单位:浙江杭州萧山区第一实验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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