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跟小姐妹们举办了《2017深大校友杯·环保·友爱·互助礼物交换大会》。去年的主题是二手衣服，大家一边拨开火锅热腾腾的雾气一边卖力推销自己的压箱底，拿回去的衣服都是一股食材丰富的味道。今年的主题是美妆，吸取去年的教训，我们吃完火锅后换了家小清新甜品店，结果动静太大导致店员和客人频频侧目。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六年。这个圈子没有送礼物的习惯，有时候想起了谁的生日到了，就送几双袜子，一些旧书，用不上的护肤小样，或者从公司顺一袋趣多多，我收到过半袋面粉和竹炭鞋垫。我们之间达成了不要特意为对方准备礼物的共识，最隆重的送礼环节大概就是一年一度的礼物交换大会，也不是特定的日子，什么时候有空了就约上所有人。
　　送礼衍生出了一种新的乐趣，看着自己的压箱底被有效利用莫名地觉得满足。
　　要是哪次失望而归，不是因为没有拿到喜欢的礼物，而是因为没有把自己的礼物推销出去。所以大家卯足了劲，个个金牌销售上线。
　　“这个粉底特别好用，粉质细腻不脱妆，除了过期两年基本没什么缺点，快谢主隆恩吧。” 张飞特地为我带了她的粉底。
　　“过期两年你有脸送我？”我说。
　　“讨饭的还嫌饭馊！我自己舍不得用才过期的，你看她们两眼放光谁不想要？”
　　我带了巧克力色的唇釉，看大家都没什么兴趣觉得有点心急。
　　“人在江湖走，哪能没唇釉，巧克力色，高冷魅惑全都有，男人都想咬一口。”
　　“这颜色涂起来像继母。”
　　“苏琪拿去cosplay吧。”
　　“诶，我的透明情趣睡裙送给你拿去cosplay，反正也不会穿第二次了。”
　　“给我啊，我明年就有男朋友了……”
　　那种包装精美还附着温情寄语的礼物好像没有出现过。大概是生存压力已经够大了，我们希望起码礼物是没有负担的，不管是对送出去的人还是接受的人，不去计较物品的价值，也不流于形式。
　　苏琪跟高中的朋友圈子因为礼物的事情闹翻了。起因是一个女生生日快到了，大家问她今年想怎么过，她说：“哎呀今年犯太岁不过啦。”
　　苏琪就天真地以为可以不用准备礼物，等到了那天才发现别人都送了，寿星不高兴了，跟其他小姐妹吐槽苏琪不送礼物是不重视她。小姐妹们就指责苏琪情商低，然后就闹开了。
　　“年年过生日过节都要互送贵重的礼物，我早就受不了了，今年送了我一个什么牌子的手链，一次也没带过。我都失业了，饭都吃不起还要陪她们玩昂贵的惊喜游戏吗？”苏琪说。
　　“照她的说法我跟张飞的友谊只值一个过期两年的粉底，还是买个新的送我吧。”我笑着吐槽。
　　朋友之间送礼本来没有什么功利性，但是隆重的礼物无形中给对方施加了很微妙的亏欠感，“我要对你更好”以及“我的回礼是什么”在腦海中挥之不去，逐渐形成了交往压力。
　　苏琪和高中同学们目前的生活状态差别很大了，没有了解彼此需要什么，没有共同话题，只是被一根脆弱的叫作旧情的线维系着，下一刻就要被交往压力崩断。
　　想起前阵子女同事海淘了一支口红送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这么正式的礼物了，我吓得立马找机会回了她一支等价唇膏。
　　她还问我什么时候生日，想送我生日礼物，我只好告诉她我年纪大了不过生日，心脏承受能力差，一点惊喜都受不了。她是明白人，悻悻然地走开了。
　　小的时候无论收到什么礼物都会很开心，改变可能是从学会“人情世故”这个词开始吧，去揣摩别人的意图，作出恰当的回馈，好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懂事的人”。
　　礼尚往来默许了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但我还没打算跟你建立亲密关系。一旦接受正式的礼物就会觉得自己很被动，亏欠感让我不能坦然地对待这个人，她有缺点算了忍忍吧，她让我帮忙虽然挺麻烦的算了忍忍吧……
　　对我来说朋友间相处轻松自在最重要，礼物交换大会打破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拘谨。我们既亲密又自由，好像这场交换会一结束大家就能各自奔天涯老死不相往来，穿着你的衣服，涂着她的口红。
　　张飞说没办法想象有一天我送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她该用怎样虚假感动的笑容来掩饰尴尬。
　　我说当你发现里面是我用了半瓶的洗面奶你就能露出真挚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