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层眼泪的深情,抵不过回忆里一场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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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齐琦做糕点师刚满一年的日子。打烊前10分钟,她正在电脑上,专心地看那枚传说中会成全爱情的玫瑰邮票。
  偶然抬头,她看到对面小区4楼与5楼之间,居然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像一个壁虎死死地贴在外墙上,姿势实在不够优雅。她仰头对男人喊,风景看得怎么样了?男人在高处也扯着嗓子对她喊,帮帮忙。看到男人越来越惨白的脸,齐琦意识到,他真不是在玩儿。可一个大男人跑那去干什么,不会是学艺不精的贼吧?
  10分钟后,消防队来了,男人被人从梯子上接下来后,擦干了满头汗,腿还止不住微微颤抖。从他哆哆嗦嗦的解释里,齐琦听了一个大概,原来他就住在对面楼上,忘记了带钥匙,想从邻居的窗台上翻进去,结果,不仅没翻进去拿到钥匙,自己还不敢再折回去了。
  齐琦给他递上一杯热茶,男人有点腼腆地解释,我有恐高症。接着,他掏出了名片给齐琦。她拿在手上仔细一看,娱乐策划人:魏子凯。
  齐琦刚问,娱乐策划人是干什么的,他的电话就惊天动地响了起来,他对齐琦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就匆匆离开了。
  齐琦拿起手上的一个抹茶蛋糕狠狠咬了一口,转身百度了一下“娱乐策划人”,不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职业嘛,像比打伊拉克的布什还忙。
  如果不是魏子凯专门订了蛋糕,齐琦差不多已经把那个狼狈的男人忘了。三个5层大蛋糕,送到时,她看到草坪上白色的条形餐桌,还有端着酒杯来去穿梭的俊男美女。显然,这里正开一个Partly。她四下寻找签单的人,有男人站在她面前:你好,美女。
  齐琦抬起头,愣了两分钟才迟疑地问,魏子凯?眼前的男人,一身熨帖的休闲西服,眉目俊朗,神采奕奕,哪还有半点悬挂在窗户上的狼狈?魏子凯对她能记起自己很高兴,付了账后,顺便留了她的电话。魏子凯说,店里的老伙计耳朵不太好,我要的是玫瑰蛋糕,他送来了草莓蛋糕。以后直接打电话给你了。
  齐琦知道他在撒谎。每张订单店里都做了详细的登记;而且对每个打来的订购电话,店里都录了音,在做以前是要与登记记录核对的。怎么出这种玫瑰变草莓的低级错误?齐琦没有揭穿他,甚至也没告诉他,那个老伙计,正是自己老爸。她顽皮地附和魏子凯,就是,他耳朵不太好。然后,有点小开心地留了自己的电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点小小的可爱。
  她刚要离开,魏子凯向里面看了看说,我送你。打了一个电话,交待几句后就开出了他那辆灰头土脸的奥迪。齐琦指指里面三五成群的人问,就这样走了?
  魏子凯叹了一口气说,做我们这行,别人功成名就,灯火辉煌,就是我们全身而退的时候。魏子凯随手放了CD,王菲的《流年》,这也是齐琦喜欢的歌,她就跟着哼了起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魏子凯惊讶地转过脸看着她,不错呀。够专业水准了。
  齐琦立刻闭上了嘴,转过了头,眼睛里雾气渐渐升腾。很多年前,她在音乐学院的礼堂里唱《爱情故事》,总会迎来满堂喝彩。几乎所有人都曾预言,她如果做歌手,不红简直没天理。
  然而人生总有那么多猝不及防的偶然,会改变最初梦想的方向。
  齐琦的故事魏子凯当然不知道。他只很奇怪,齐琦有那么好的嗓子,为什么不喜欢唱歌?
  毕业后,齐琦曾经在很多酒吧赶场驻场,努力挣钱支持男友办音乐杂志。4年后,杂志已经办得有声有色。他们看好了房子,谈婚论嫁也提到日程,男友却一天推一天,直到让她目睹了他与白嫣在床上翻滚纠缠。白嫣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们曾经是盖一床被子,换着穿同一条裙子跟心仪男生约会,心心相惜的姐妹。
  令她齿冷的是,被她发现后,那个男人立刻把所有的过失都推到同样光着身子,惊恐又羞耻的白嫣身上。他指着她说,是她勾引了他,想让他给她出几篇专访。
  齐琦转身,关了门,没有多说一个字,当晚就撵走了那个男人。此后的半年里,她到过很多地方。一天,在一个以邮票为主题的酒吧里,她看到了一张印着纯白玫瑰的邮票海报,上面写着:据说,深情的人会流七层眼泪。
  她在邮票前站定了,她发誓从今以后,不再为男人唱歌,也不再做深情的人。七层的眼泪,装着世上最深的海洋。
  当前男友拎着行李,落魄沮丧地出现在她眼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她忏悔,说白嫣骗走了他所有积蓄时。齐琦冷笑:你有什么值得骗的?!然后平静地告诉他,如果能找到《据说,深情的人会流七层眼泪》的玫瑰邮票,我们重归于好。
  没有理会他突然浮上脸的喜气,齐琦接着补充:这张邮票全世界仅存5张,其中4张下落不明,还有一张在加拿大博物馆里。
  他恨恨地看了齐琦一眼,说,你玩我?!齐琦冷冷地拉开了店门,请他离开。
  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魏子凯问,真有这种邮票?那个耳朵不好的老伙计很肯定地点头:有,我就见过。
  魏子凯成了蛋糕店的常客,做了齐琦的小白鼠,义务品尝她那些吓死人的新发明。齐琦在糕点制作上,丝毫没有她唱歌的天赋,却偏偏乐此不疲。新品种往往是姹紫嫣红地诱人,却需要极大勇气送进嘴里咽下去。
  齐琦犒劳魏子凯,通常是让他冬天能在她的蛋糕店开着笔记本电脑,埋头噼噼啪啪地写策划,享受免费咖啡与空调。偶尔齐琦兴致来了,还会给他支支招,出几个颇为新颖的点子。
  进入4月,草木已经葱茏,齐琦新进了地道的拿铁咖啡,却不见了魏子凯的踪迹。她莫名其妙地有些心烦意乱。齐琦把这种心烦意乱解释为习惯,她习惯了魏子凯在她眼前晃悠,所以,他一消失,她就有些不适应了。
  魏子凯出现在她眼前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他有些憔悴,胡子拉碴地拉住她的手说,你要帮帮我。
  齐琦忘了放下手里的咖啡壶。她没想到魏子凯会提这样的要求。
  今天是魏子凯最近一个客户的现场演唱会,很难得的机会,她偏偏在昨天感冒了。魏子凯说,现在只能这样了,你在台下唱,她对口型。齐琦很干脆地摇头,他突然说,求求你。
  齐琦看他的眼神,有焦虑乞求也有信任,是那种信任粉碎了齐琦的犹豫。她答应了,但强调:只此一次。魏子凯点头:只此一次。
  地球果真是圆的,就在那个后台,她看到了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白嫣。看到她穿着单薄的演出服,正小心翼翼地化妆。那些掩饰不住的岁月风尘,从她的眉宇间流露无遗,这是任何昂贵名牌化妆品都没办法遮盖的。白嫣化了泪妆,正能配合她空茫与苍白的眼神。
  这是一首她们曾经都熟悉的歌,齐琦有惊无险地唱完。舞台上的欢呼与鲜花都与她无关。她放下麦克风,转脸无意中看到魏子凯正看着舞台上的白嫣,点一支烟,眼神深邃。
  齐琦的心猛地一沉。那样深邃而专注的眼神,他从来没给过自己。她突然很害怕人生再重复几年前的际遇。果然,白嫣经过她身边时,在她耳边小声说,好好把握你的幸福吧。说完,挽着魏子凯笑靥如花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魏子凯打来电话让她自 己打车先回去。他与白嫣还有事情要谈。那已经是深夜12点,一对孤男寡女能有什么事情要谈?
  第二天,蛋糕店刚开门,齐琦手机短信就一个接一个,全是魏子凯发过来的。齐琦恨自己的没出息,她心里居然有点期待魏子凯的解释。她拨通了魏子凯的电话:蛋糕店需要一名男掌柜,有兴趣吗?
  魏子凯说好,说只要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就行。没等到第三个月,就在一个月后,齐琦看到新闻上关于魏子凯与白嫣的绯闻。她先是置之不理,老爸举着他亲自研制的新品种问,拿去给他尝尝?
  她转头说不,她是那么笃定地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有一天,她送一个蛋糕,隔着一条街,她亲自看着魏子凯与白嫣双双进入酒店。
  齐琦再次消失了。当魏子凯再次出现在蛋糕店时,只看到白头发的老伙计在店里忙碌。老伙计没好脸色地告诉他,不知道齐琦去哪里了。
  第二次,依然这样回答;第三次还是这样,到第五次,老伙计写了一个地址给他,齐琦去了温哥华。魏子凯想告诉她,他已经找到了那张《据说,深情的人会流七层眼泪》的爱情邮票,而且知道了那个传说,也知道了那七层眼泪的全部含义:
  据说,深情的人会流七层眼泪。
  第一层,白色眼泪。
  第二层,蓝色眼泪。
  第三层,紫色眼泪。
  第四层,红色眼泪
  第五层,无色的眼泪。
  第六层,有泪。往肚里流。
  第七层,白天风姿优雅,只在夜里流泪。
  在飞往温哥华的班机上,他反复看着那张叫《据说,深情的人会流七层眼泪》爱情邮票。这枚邮票的下落,是白嫣提供给她的,条件就是他要捧红她,至少让她有一场成功的演唱会。那天,他陪白嫣去酒店,是他履行最后的承诺:把她引荐给一条娱乐圈大鳄。然后,她给他关于邮票的消息。
  其实,很简单,她给了他一个电子邮件,告诉他只要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如果感动了对方,那么他就会收到那张邮票。
  那个电子邮件是曾经齐琦用过的,她手里有1枚这种邮票,那是她们曾经一起收集的。她们约定,如果有一天,如果遇到爱的人,就用这个方法试试,看看在他心里这段爱情的模样。所以,当魏子凯问到这张邮票时,白嫣就明白她是齐琦。她要成全她的爱,却也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考验。
  这种加拿大2000年发行的玫瑰邮票,是限量版,但并不是绝版。上面纯白的玫瑰叫“天使”,花语是“挚爱到死”。
  就是这句挚爱到死,像一支箭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心心念念不忘记这张邮票,她是想告诉另一个人,最深的眼泪往往藏在心里,藏在最深的夜里,就像那些受过伤的爱情一样,看起来繁盛,只是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些曾经丝丝缕缕的经纬脉络,会在某个时候,隐隐地疼痛,只有那种至爱到死的爱情,才能让她愈合。
  他用了分别后的一个月时间去思考,最后确定,他能给她那种爱情。在她消失的日子里,他终于明白了,七层眼泪的全部意义。所以,他要找到她,给她七层眼泪的深情,那些泪水会全是幸福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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