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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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楼 塔


  在楼塔,也即在王勃吟下的
  仙岩。隐居是在唤身体里的渊明。
  朱雀是先前自由的化身。
  桅杆还在为横渡找一个水域。
  我来过,还想重新来过
  在于诗有一个渡口。当然
  也可理解为我们要一个出口。
  我曾感叹词的虚无,就像
  感叹石板上我们的竹器
  —— 我们是饮者,或奏笛。
  时间因一个声音而明眸——
  一个声音可以是越过边界的鹿,
  一个声音也是水清木华的田纳西。
  “细十番”①是大禹的水调,
  没准儿也是我们安居身体的诗。
  仙岩,也是仙缘?还是不说
  羽化的事,厚实的现实不缥缈。
  在小平饭店,我们饮下大海,
  辽阔是我们酒杯里远行的船只。
  这时“我是我嗓音里的鱼”。
  注:①“细十番”,是楼塔民间乐曲。

在汨罗江畔,我们走走


  在汨罗江的堤岸上,我们走走。
  我们说,一定要在这里走走,
  不为某个幻象,金黄的叶子在落下,
  时间在冷,再没有江河或一座城
  依据史诗与歌谣而产生。江流
  急下又如此平静,我们像一群盲流,
  像所有迷失自我的人,望着行船,
  望着清流之上缓缓飞翔的白鹭——
  它们穿过薄雾,看,它们朝我飞来,
  “它们是天使般美丽的灵魂,像
  约瑟夫一样。”①我清楚这里以一种
  灵性的光辉在催眠时间里从容醒来。
  注:①沃尔科特《白鹭》(程一身翻译)。

金粟寺记


  枯木幽兰①。其图景是重洗的天空。
  我们默契于掬一捧水,清澈得
  眼睛什么也不必去探视。去也即来。
  粟意味着苍生吧?薄雾散尽时
  我们在一个清凉处,与他聊。
  说到东坡,我们同时眼前一亮,
  幽兰似闪烁,在越有限的界限。
  八风吹不动的人于时间深处
  以其本初的光芒,抬高了我们眼界。
  观阔宇人形,“只要纯洁就够了,
  那是这世界的毫光。”一个人不需要
  另外的画皮。彼此看了又看,
  幽兰也即世界敞开。透明的雾气,
  这时给出的自然是天穹下的寂静,
  除了内心的声音,就是飘摇的青烟。
  我们为什么赶着给自己建一个时间?
  背负着它就像背负着某个碑石。
  或者背负一个即时的幻象。
  他说度,每个人都在于自己的尺度。
  午时的安宁里不再说到渡口。
  黑夜的旅人,意思是我是我的行星。
  注:①《枯木幽兰图》是海盐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泊橹山记


  “南有嘉木,你看那泊橹山。”
  老金从二楼的窗口顺手指过,
  我也仅看到叠翠而非山崖。
  上山微光幽深中却见泊橹之险,
  似是嘉禾老树指点过海域,
  一点点映像辽远到徐行的船。
  不可视的神秘在于石头之上的
  天空依然浩渺,四周的海
  在桑田巨变后偃不住的浩渺。
  一个人在山道上哼唱着他的歌,
  仿佛不渡方有一种隐逸。
  据说,从这里望见的白城
  是一个核电站,我是我的核心,
  这时除了一块磨刀石,我
  宁愿一无所知,采沙或采石
  或者叫,为身体里的天空采气,
  不再为青红皂白伤了脾胃。
  我想到一个词,即抛橹而栖,
  各寻各的山石——我注定蜗牛状,
  你注定亭亭玉立。如此肖像,
  聂鲁达说“让我们在山上生火。”

在郁达夫故居


  一个小院。暗影里或枇杷树下,
  时间冲洗出的声音,还在。
  还在说—— 一个文人的隐秘
  在于感伤的旅行,和觉醒。
  我们还在要一个什么样的神情
  对称一個纷呈时代的剪影?
  几百米外是江水、楼群,
  和影影绰绰浮动的人、车子。
  薄雾,锁着平缓的江面,也锁着
  我们的眉头。深处即急流,
  这时一江秋水似是演绎了透明的
  悲伤后,给出更多的堤岸——
  奔走是一个岸,呼号是一个岸,
  一个意志的人最终给自己一个岸。
  我们在岸上漫游,或者踩着他的
  楼板,在找一个凝思的神情。
  他的瓦松逾越了我们眼界。
  现在要的,我是我行走的真身。

在屈子祠观画像


  风雪屈原祠,清醒在于神志。
  天问图或叫屈子像高扬的胡须
  向天宇要一个狂歌。飘散的
  是乌云,穿过风雪的是星神。
  时间有一个尖锐:来者何为?
  一个人首要即疑问,而有神我。
  我们必然迷失自我,或者说
  我们陷入无知觉的生活过于久,
  颓荡、宿醉,甚至遮蔽于技术。
  我立于画像前,狂风起于耳廓,
  雪粒潇潇于九天,不再催眠的
  世界指定有一种灵知入驻于
  我们身体,如同我是我的神明
  方对得起一场雪,美奂的闪片。
  接骨木生长于舍外像是虚构的
  守护者,这里神秘于招魂的
  魅力:一个人必须在自己的历史
  中明亮起来。人是必然的虚无,
  历史的诗学也即未来的叙事。
  当我们返身于静默的世界时,
  我们的发音优异于敏锐和清晰。

玉笥山记


  山居玉笥,也即出离自己一次。
  冬月读《九歌》,该有个火炉,
  杜若斟酒,辛夷木为天空采气,
  微光的居室中是开阔的谈论,
  我们的声音在静寂中回荡。
  每个石阶都是一个寤寐的停歇,
  一堵墙以褪色的画在讲述着世界,
  那些瓦砾以及先人的器皿,
  在静默地关注我们—— 关注
  我们的脆弱、任性和对时间微小的
  抵抗。这里的确是一个世界,
  我有着迷离眼神,越自我的边界,
  弄各自的竖琴,悠然琴弦
  似乎说不再记起山外的事儿了。
  空旷到身体里就是给自个一个
  虚无,不再演着甚至说着什么,
  时间的潮水就以“灿昭昭兮未央”
  的方式在涌来,命运的星神
  在暗夜赋予启明之光,那灵性的
  柔光,像飞翔的时间之词……
  (选自《江南诗》2021 年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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