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梳理着淡淡的月色(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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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 石


  河滩上,躺着一块块石头、一片片石头,或大或小,或圆或方。
  是融铸地火熔岩之血,还是凝聚日月星辰之光,几经江流洪波淘洗,才以铮铮风骨躺在江滩上。
  默默无语,赤裸着自己。
  默默无语,不是没有话说。
  这不,它一开口说话,不是被一把时尚的刀或雕或琢,以凸现其潜藏的美学基因,使之散发奇形异状的艺术之光,就是被一双诗意的脚步,绵绵踩成通向世俗的或弯或曲的小径;或者干脆给那些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缺钙的都市里的高楼大厦奠基,以增加它们抗拒物欲横流的骨气……
  不可预知的快乐,也不可预知的惊喜。
  默默躺在江滩上,赤裸着自己,以铮铮风骨和沉实凝重,一任时间与岁月选择!

窗外的树


  一棵树,以高于冬天的心情,远远站在我的窗口,默默守望。
  夕阳翠绿的光芒,使葱翠的树干和枝丫充满激情,拔地而起之后,又以一种挺拔的苍劲,伸向深不可测的天空。
  若问这根深叶茂的树根深扎何处,除了深入泥土,也深入沧桑的历史和我的记忆与憧憬……
  夜幕降临。
  我关上有点窄小的窗子,但我会拉开那道障眼的窗帘。
  夜色渐深,弦月慢慢梳理着淡淡的月色,让梦幻为窗外树上的鸟巢氛围起安然无恙的天地,或者一个神秘的世界。
  头顶苍穹,根扎大地,枝繁叶茂的华盖只为远来的生灵栉风沐雨,好让它们的翅膀飞得更远。所有这些,怎不为我惊叹、折服,并为之神往呵!
  就在我干涸的眼神与窗外的树遥遥相对时,有风吹来,摇响语言的树叶,摇响岁月的风铃,叩响我的窗子。
  默默守望窗口的树,仿佛镶在窗子上的一幅风景,除了凝眸观赏风景,我在想是什么让我垂下翅膀,忘记了飞翔呢?!

晚 风


  用不着怀疑,这风是从夕阳那边吹来的,不仅吹低了向晚的天空,也拂去我胸中的烦忧、擦去我眼底的疲倦……
  晚风,你恣意地吹吧,把季节的扣子解开!
  是的,这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谁将情感的流云放逐明澈的天空,那无法言说的美,竟蔓延成轻柔的晚风,掠过我茫然的心空;而随风潜入的孤独,却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渗入灵魂深处……
  暮岚四合,已是苍茫时分,选择这一冷峻时刻坐在窗前,我不想拧亮台灯。
  黑色一层层漫了过来,颜色还一层层加浓。夜的黑,夜的浓稠的黑,在晚风里轻轻地战栗。
  我静静地坐着,与夜的黑一起战栗的还有我的眉梢残留的浅浅的睡意。这时,风又贴着我的耳朵,悄悄告诉我,快让那渗入灵魂的孤独在清凉如水的晚风中酝酿成酒,供我慢慢啜饮。

走在雨中


  雨在下着,细细的绵绵的,像看不见的风。
  行走在雨中,细细绵绵的雨,在我手举的伞上微微震颤着,待我扬起耳朵谛听,这似看不见的风似的雨,这微微震颤的雨,似想告诉我一个秘密。
  穿过时空与记忆,我听懂了雨的心思。
  雨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
  路边的小草听懂了吗?地垅里的叶芽听懂了吗?叶芽下的泥土听懂了吗?
  枝头不安分的花蕊朝我笑了,似在告诉我它听懂了雨的秘密。这不,它正沉醉在微微潮润的晶莹里,偷偷拱破花蕾含苞的禁锢,在這僻静的似看不见的风的雨的一角,恣意地绽放一簇簇爱的鲜红。
  行走在雨中,不巧路过这一隅,瞧见了这一幕,让我有幸体味与品赏这似看不见的风似的雨里的诗情画意……
  行走在雨中。
  我之所以听懂了雨的秘密,只因我失去水分满面愁容的诗思,日思夜想,期待从冬的那岸走来的淅淅沥沥的雨,有一滴洗去它的愁容、滋润它的焦灼!

感 动


  黎明的风。
  三月黎明的风,每一缕都有不可言说的缠绵,温柔绵软地吹了过来,情人般轻轻吻着含苞的花蕾。
  多愁善感的花蕾哭了,与其说有些激动,不如说是感动,感动远来的风,从料峭的枝头,送来暖暖的爱。
  是啊,仅仅瞬间的感动,就足以使摇曳生姿的花蕾,瞬间打通了美的通感,美得令人心颤,而从花蕾心里流出的灼人的泪,滋滋润润,露珠一样晶亮,含在眼里,频频抖颤,欲滴未滴。
  就在花蕾落下感动的泪时,含苞的花蕾笑了。她灿烂的笑,令春天感动,忙着催促春风走远……
  站在含苞初放的花蕾前,我的脸上洋溢诗意的笑容,因为我也与这花蕾一样,被这三月黎明远来的风感动。
  心动的感觉,总是惬意的。
  敞开心灵,让我们为三月黎明的风感动吧!

问 莲


  那时,我还在梦里,我就用田田的叶,用我渐深渐浓的绿意,为你撑开田田的伞。
  缤纷的幻梦里,你蓓蕾了。我恪守古典的荣誉,苦心修炼于泥土深处,用我丰盈纯净的身躯给你挡风,给你挡雨,甚至太阳的光线强烈了些,我也将你荫护在我的爱里。
  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与义务,谁叫我比你先来到这个世界呢?
  如今,水开花了,阳光也开花了,你也吐瓣开花了,可你比水更多情,比阳光更绚丽。这不,你对太阳笑,你对月亮笑,你对游人笑,你对过路的水鸟笑,可是你高傲的眼睛竟没有一缕余光投向我。
  这没有什么,只是我想提醒你,如果没有我盈盈绿叶的陪衬,红亭亭的荷花啊,你不觉你美得残缺、美得孤单么?!

火 山


  它哑然了,刚才喷吐岩浆的嘴唇这会儿满含莫名的沉寂。但沉寂的嘴唇依然张开,似不甘哑然,欲要诉说昨日那段辉煌的历史。
  火山,从不掩饰自己的激扬、愤怒或渴望。当它将所有这些默默贮备后,那被痛苦的深邃、忧郁的沉重冶炼的岩浆,骤以固执的信念和狂暴的澎湃发出生命的低吼之后,无论是无法抑制的偶然还是一种疼痛的必然,火山熄灭了。
  仿佛风断了翅膀、溪水断了源泉、音乐失去了音响,当我站在昔日岩浆喷吐的山口时,只见一片片残石、一块块断岩,堆成一片贫瘠且空洞的死寂。
  呵,铺天盖地的大浪、撼天震地的巨响,那激情律动的火山喷吐之后死了,以窒息的沉默,来证明自己的悲壮。
  拂去记忆,我站在昔日的火山口上,我的心因无法抑制的激情而不安。也许有一种向往或期待在心头一掠而过,不想一种灼热的思想冲进我的血脉,激荡起火星点燃我生命的火。
  我不知道,有一天当我的生命之火熄灭时,我的思想会在冰冷的死寂里永生么?!
  简 介
  谢克强,生于1947年,湖北黄冈县人。曾任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任《中国诗歌》执行主编。著有诗集、散文诗集《孤旅》《艺术之光》《寻找词的光芒》《母亲河》等十八部及《谢克强文集》八卷。有诗入选《中国新诗百年诗选》《中国新诗百年诗志》《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等三百余部诗选年选。
  有诗在北京、上海、西安、沈阳、南京、武汉等省市文学刊物获奖,散文诗集《断章》获中国当代优秀散文诗集奖、天马散文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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