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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钢是有些旧派的,准确的说他不追流行。他不追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都是有些旧派的。在艺术上,流行一词大多数时候带些贬义,他于是有先天的优势。
记得一次我们一起在长影厂游玩,他竟可以津津有味地将画廊里昔日影星的芳名准确报出,这让我联想起他泡茶时的动作,收拾行李包裹时候的做派,一切都是旧式的,如同一个从民国走过来的老画家,却奇怪地拥有一张青春逼人的脸;还像旧宅门里跨出来的世家子,怀旧守成,又不乏质朴与灵气。
徐钢近来画了不少的园林,他是苏州人,与园林自有天然的亲近和贴切。造园大师往往都是满腹山水,而且说园说了一辈子,始终也离不开一个“情”字。“泪眼问花花不语”,痴也;“解释春风无限恨”怨也,故游园必有情思,然后得春风化雨,知己泉石之心。绿色婆娑,竹影粉墙,断桥,流水,废园,枯树……万物的欣荣中却隐含着无常。园林多么繁华都是靠不住的,用笔墨画在纸上反而耐看耐读。徐钢秀润精巧笔墨下的园林,自然平实处有恬静闲淡的风人之致,工写回旋处,依稀散发着古艳;似乎描绘的园林,又显然是在记忆着对故园的回味,诉说着“归田”的出世情怀,如游子还乡而不忘修葺故园,点缀些许新意。
山水是大科,与人物花鸟比起来,更少西方的参照,更多与传统文化心脉的连接。江南是山水大师辈出的美穴地:元四家个个厉害,赵孟頫大家天成。钱选高逸离俗,但吃亏的是离赵孟頫太近。董其昌、王原祁以仿古打通造化,再打通心源;董还有极高的综合修养,是拿来主义的好手,引禅入画,借古开今,推介松江意趣,被打倒的浙派山水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至现代,傅抱石先生崇尚传统,得东洋巨匠狂傲不羁之气,纵酒放笔,任气使才;更要紧的是带领画院同仁,登山临水,行程万里,搜尽奇峰,速写勾勒,归而成笔墨巨幛。因而与北方李可染先生的对景写生相比,更近于古代先贤“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方式。钱、亚、宋、魏等金陵诸家又各领风骚。与今天之浮躁投机消费时代里的人相比,前辈又都有一份对为艺做人样样真诚坦荡的澄澈内心,而徐钢确继承了这份澄澈,所以能避开喧嚣,不受时代尘俗之气的污染和干扰。此为徐钢之最大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