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是哪些“国”与“学”

来源 :中国新闻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f93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仔细分析即可发现,此时所谓“国学”,是指中国作为现代国家所需之学。而真正的“国学”不应是中学、旧学,应是现代中国人处理私、公生活之学
  
  武汉大学近日对外宣布,国学博士点将于2009年正式招生。其实,这不是第一个。人民大学国学院从2006年起就号称招收“国学”学生,包括博士,但是,学生毕业时,拿的却是历史、哲学等专业的学位。仅仅因为,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的学科目录中还没有“国学”这一科目。
  大学觉得自己有能力,却不能颁发相应学位,这样的情形,颇为吊诡。
  这且不言。这则新闻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国学”两个字。大学设立国学学位,是90年代初出现的“国学热”升级换代的标志。当然,这轮国学热已是现代中国第二次国学热了,两者似乎是有一定区别的。
  国学是相对于“西学”而言的。从逻辑上说,甚至是先有西学,然后才有国学之说。晚清以前,中国士人生活于自己构想的“天下”中,不知有“西学”,也就不会说“国学”。文明尽在中国,只有中国有学,何以分中、西?
  待到19世纪末,因为甲午战败,士大夫产生了文化危机感,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西方与日本。作为保守主义者,张之洞敏锐地感受到西方学术的压力,作为一种反拨,他撰写《劝学篇》,告诫士人和政府,应以“旧学为体,西学为用”。梁启超后来将其改写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广为流传。
  不过,推测起来,“旧学”“中学”与“国学”,还是大为不同的。前者强调的是知识的地域性、时间性,西学是西方的、先进的,中学是中土固有的,不那么时髦。“国学”一词凸显了“国族”(nation)意识——笔者觉得“国族”比“民族”更贴切。应当说,“国学”概念的出现,晚于中学、旧学,它是在国人、尤其是精英知识分子具有十分清醒的文化国族意识之后才出现的。
  这种意识的自觉当在现代学术体制建立之后。清末废科举,大学、研究所、学会之类的现代学术体制兴起。它们带来了现代学术,这种现代学术最初必然完全搬自西方。有识之士很快就意识到,自然科学因其客观性、物质性而与国族、传统无关,人文社会领域的学问却不可能与国族脱节,因为这些学问皆关乎生活于具体文化、传统、社会中的人。于是,在这个知识领域,“国”与“学”发生了特殊的关系。
  看看先贤的议论。梁启超阐述学术独立之义,特别揭示一点:“凡一独立国家,其学问皆有独立之可能与必要。”陈寅恪曾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其真能于思想上自成系统,有所创获者,必须一方面吸收输入外来之学说,一方面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此二种相反而适相成之态度,乃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旧途径,而二千年吾民族与他民族思想接触史之所昭示者也。”张君劢也曾经在抗战时期大声疾呼中国学术的“自主性”。
  仔细分析即可发现,此处所谓“国学”,是指中国作为现代国家所需之学。套用林肯的名言,此国学是发生于中国、由中国人所为、为中国富强繁荣之学。他们把国学视为现代国家建设的一个组成部分。既然现代中国本来就具有现代性,“国学”自然不能是自我封闭之学。现代中国的学人置身开放的知识世界中,吸收外来之学,不忘中国原有知识传统,面对中国问题,构造出一个具有生命力的学问系统。这样的“国学”并不只是一个理想,在三四十年代已大有成果。
  以此为典范,再看今日的“国学”,其气量或失之狭隘。如武汉大学国学博士点的研究方向为传统的经、子、史、集。不论是仅以此为研究对象,还是仅使用传统的研究方法,都过于封闭了。人称国学大师的陈寅恪,充分运用了西洋的研究方法及西洋的知识。钱穆的历史研究同样受了西洋方法的影响,其著书体例即是西洋的。
  当然,国学学位的设立或许有一定价值,因为,过去大半个世纪,中国学界、乃至普通人,对传统中国的思想、学问视而不见。90年代以后,态度始有所改观,然终究有些启蒙余孽再三质疑。设立国学学位,培养一些学人仔细梳理、延续传统中国的学问,自然有其价值。
  不过,这样的研究有一个危险,很容易把传统中国的学问视为已经没有生命力的死东西,把它们“博物馆化”“冷冻化”。其实,真正的“国学”不应是中学、旧学,而应是现代中国人处理私、公生活之学。它同时包容旧学、西学。事实上,恐怕只有借助西学,方能唤醒旧学的生命,使之融入现代中国的精神气氛与结构中。如张君劢先生所说,“以死后复活之新生命,增益其所本无;以死后复活之新生命,光辉其所固有”。今天,中国学者已不可能出西学而思考,中西兼用,若然,方有新国学可言。
其他文献
通过此次会议可以看出,一系列有别于以往的宏观调控政策将陆续出台  继国家统计局7月19日公布上半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之后,关于宏观经济形势判断的讨论,在经济学界再度升温。  这种升温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中央正式表明态度:当前要坚持把遏制经济增长由偏快转为过热作为当前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  7月26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还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特别是主要领导干部,一定要把思想统一到中央对当前经济形势的
一份长达百页的汇款单记录,记下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求医者的膜拜,它们的主人来自某个生物研究所、环境科学信息中心、卫生监督所、县人民医院、政府人防办、水利局、日报社、公安局、财政厅    刘弘章的主要观点是“三分治七分养”,尤其是“七分养”的内容,正应了中国人的养生观念。面对质疑和指责,信徒们纷纷指出“养”是重要的,那些没有治好的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到“七分养”。  信徒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信奉的养生说的主
12年从警经历,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博士后、潘绥铭弟子的身份,让赵军选定了“女性性工作者被害问题”作为研究课题。  尽管“小姐被杀”的新闻频频出现,但在中国,目前鲜有学者关注这一领域。即使在公安机关,也未专门设立这一类别的案例分析系统。  近10年来,赵军是以“入圈式”调查方法来收集案例的。在餐厅、在洗脚屋、在KTV,以及在足球场里,这位38岁的学者以“朋友聊天式的非正规访谈”找到了知情者。于是,那
这个计划是历史上广泛、大胆、独一无二的。让10亿人口急剧转向,让世界上四分之一的人口脱离与世隔绝的状态,怎么可能有先例呢?与外部世界隔离了太久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在1978年开始了它的“大跃进”,或者用北京的措辞——“新长征”    1923年,美国人亨利·R·卢斯(Henry R. Luce)创办了《时代》。在中国生活14年的渊源让卢斯在大洋彼岸仍对中国投以关注的目光。  在蒋介石时代,他甚至用自己
朝方认为,李明博新政引发了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但影响局势的不仅是韩国一方,还要看朝核问题有关各国的政策调整    纽约爱乐乐团访朝的余音犹在,朝鲜半岛却突然被“冷战”气息笼罩。  4月3日,朝鲜宣布将暂停与韩国的一切对话,并禁止韩国官员通过朝韩边境。朝鲜官方媒体朝鲜中央通讯社还公布了朝鲜军方发给韩方的一则通知。  “我们的军队不是用来空谈的。”通知中的文字,充满了檄文的味道。  这是朝鲜近一周以来
“评价仇和不应该从概念和价值观念入手,而应该正视中国正处于一个转型时期的现实”    赞之者,称他为青天;批评者,指其为酷吏。  自仇和1996年擔任江苏沭阳县委书记以来,外界对他的评价就一直呈现严重两极分化。而关于仇和模式最为精辟的概括,莫过于他本人的自白:“用不民主推进民主,用人治来推进法治。”  人治与不民主,法治与民主——这两组水火不容的理念,被仇和签上手段和目的的标签后,就成为他近20年
今年是共和国政权建立60年的“大庆”时刻。《中国新闻周刊》也在历史的短暂停留处进行着自己的思考与记录。在此之前,我们陆续推出五个“国庆专题”,主题分别为理想、民主、自由、财富、开放,现在读者看到的,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部分:希望中国。  我们觉得,除了回望既往的历史,或赞颂,或唏嘘,或省思,或缅怀,我们也不可放弃憧憬的权利,来一点特殊的浪漫。  我们约请了9位这个时代的代表人物,他们是:李金华、江平
在新一轮沿海开发中,中国应该通过建立智库活跃经济外交,通过更积极的经济外交增加其影响力    7月2日至4日,首届全球智库峰会在北京召开。作为主办方,刚成立不久的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还被赋予更多“经济外交”的使命——它把30多家国际顶级智库、100多名各国前政要、诺贝尔奖得主、全球500强CEO请到了北京。  峰会的主要议题是全球如何走出金融危机,恢复世界经济增长之策。应邀人员中不仅有美国前国务卿
达沃斯论坛开辟中国之路    由世界经济论坛主办的首届“从达沃斯到大连——新领军者年会”(简称“夏季达沃斯论坛”)于9月6日至8日在大连举行。  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9月6日出席开幕式并致辞。他说,从今年开始,达沃斯论坛在中国举办夏季年会,这说明中国经济发展越来越吸引世界的目光,也表明世界经济论坛与中国的合作进一步加强。  首届夏季达沃斯论坛吸引了90个国家和地区的近2000名政要、企业领袖和专家
中国农村有数百万名白内障患者,因为贫困和医疗资源不平衡而无法得到治疗。“健康快车”专为这一特殊群体而设立,是中国唯一建在火车上的眼科医院    早晨7点40分,东风镇双龙村60岁的村民熊泽祥,在护士的带领下,摸索着来到检查室,等待医生叫他的名字。熊泽祥患白内障多年,去年双眼失明,只能觉到眼前人影晃动。“家里有鸡屎,都分辨不出来,得闻一闻才知道。”他说。  他正等待着一次手术。不过,这里不是医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