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合太极拳的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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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李仁平先生,1952生,天津市人。1980年起先后从学于八卦掌第四代传人吕学铭、李允中先生,现为八卦掌第五代传人,亦是武当武技太极拳和武当剑传承人。现任天津净业国技研究社社长,著有《武当武技与开合太极拳》、《太极拳经典技法实战攻略》等专著。限于篇幅,本文刊发时有若干缩写及删节。
  一看到开合太极拳这个名字,自然会联想到孙禄堂先生的孙式太极拳。孙式太极拳,人们现在也叫开合太极拳。但我要明确,本书要讲的开合太极拳,与孙先生的那一支太极拳,从形式到内容无半点雷同。下面,就听听笔者所说的这支开合太极拳的来龙去脉。
  一、开合太极拳的源流
  19世纪晚期,清代武术家刘德宽得世隐高人的“开合太极拳”,传弟子吴俊山。
  1910年刘德宽病故。弟子吴俊山投至李景林麾下,并与蒋馨山关系密切。为报答李景林、蒋馨山的知遇之恩,吴俊山奉献开合太极拳,言此拳系王宗岳所传,请李、蒋二人甄别。李、蒋二人慧眼识得此拳的价值,甚是欢喜地接纳了此拳(后蒋馨山传弟子吕学铭、李允中、儿蒋炳熙等;吕学铭传弟子李仁平等;李仁平传众弟子。至此,开合太极拳进入我门。从蒋馨山接过此拳到笔者,已是三代传承,现在已传第四代)。
  刘德宽也是八卦掌第二代传习人。其弟子吴俊山看过蒋馨山的八卦掌后,感觉自己学练的八卦拳距离真经相差甚远,为求得八卦掌真谛,遂向李、蒋表示愿重学。李、蒋成全了吴俊山,将吴荐至程海亭门下。当时论辈分,吴俊山与程海亭、蒋馨山、李景林同为八卦掌第三代传人,但吴俊山为得八卦掌真谛,心甘情愿做程海亭的弟子,拜师程海亭,行了叩头大礼。为报师恩,吴俊山也将“开合太极拳”献给恩师程海亭。程海亭经手以后,传于师弟郭铸山(现今,郭铸山的后学们称这套太极拳叫“八卦太极拳”)。
  二、开合太极拳与其他拳的异同
  1934年,李景林的武当剑弟子黄元秀,在其所著《杨家太极拳各艺要义》一书中,记述了他看到李景林、蒋馨山所练的太极拳的印象,及考证该拳的源流出处;也记录了孙禄堂对李景林、蒋馨山所练的太极拳的评价。
  黄元秀文录下:
  ……太极拳。近年来风行南北,可谓国术界中最普遍之拳术,遍观各处,各人所练,各不相同,可大别为三派:
  一为河北郝家派。此派不知始于何祖,闻系河北郝三爷所传,述者忘其名,世以郝三爷称之。三爷于清末走镖秦晋间,身兼绝技,善画戟,名震绿林,镖局争聘之,实为山陕道上之雄。余见天津蒋馨山、刘子善等,皆练此拳,南方习者不多,吾师李芳宸先生南来时,其家人及同来各员,皆善此。手法极复杂,其动作较杨陈二派增添一倍,约有二百余式,表演一周,时间冗长。据吾师云:此于拳式之外,加入推手各法,故较他派手法齐备,因太繁细,颇不易记,诸君既习杨家派,其理一贯,勿须更习。“余怂恿朋侪学习之,计费六十余日,不能卒业,可见其繁细矣”。孙禄堂先生云:“此拳之长,极近柔顺之至。”尔时,余忘索其拳谱,不知与陈杨两派之理论,有无异同也。
  黄元秀,时任国民党南昌行营抚恤处长,由于工作性质的有利条件,他能便宜地在全国许多省市往来。这为黄元秀,提供了一个亲自考察、感受和鉴别中国武术主要拳种门、派及拳法优劣的契机,当时武术的各类人杰,黄元秀见过不少,感受良多。他拜李景林为师,学习武当剑,并经李景林介绍,随杨澄甫学杨式太极拳;还在河南温县陈家沟走访陈式太极名家陈子明、陈照丕;同武术名家刘百川探讨罗汉拳,切磋技击;同武术名家杜心武探究自然门。
  “……遍观各处,个人所练,各不相同,可大别为三派(一河北郝家派,二河南陈家派,北平杨家派)”。这段文字是黄元秀对上世纪30年代太极拳在全国各地分布、发展情况的记述,应该是准确的。
  其实,黄元秀遍观各处的太极拳普及发展情况,还是以杨家、陈家太极拳为人数众多。“河北郝家派”,学、练的人极少。黄元秀只是从老师李景林、师叔蒋馨山处看到练此拳,但不知这派太极拳始于何祖,只听说为“河北郝三爷”所传。黄元秀听谁说?文中没有交代。笔者认为,在当时他或者只是听李景林、蒋馨山、吴俊山等人这样说,或者确实在河北、陕西、山西某地实地考证过、论证过。
  1929年在杭州,黄元秀看到李景林、蒋馨山练的太极拳,用文字表述为“河北郝三爷”所传拳,虽然没有标出“开合太极拳”的名,但应该肯定这是“开合太极拳”在距今七十多年前,首次被“门外人”在书刊中披露。黄元秀以行家的功力和学习分辨的态度细致地观察,用文字较准确描述他自己当时的感受。现在,我们要认真地把全套的“开合太极拳”演练一遍,就像黄元秀说的那样子:“手法极复杂,其动作较杨、陈二派增添一倍,约有二百余,表演一周,时间冗长。”
  从黄元秀文中,我们可以得到以下之信息:
  (一)黄元秀文中,虽没有提“开合太极拳”的名字,但提到当时太极拳有一流派为“河北郝家派”,此派“系河北郝三爷所传”。并说“天津蒋馨山、刘子善等,皆练此拳”,“李芳宸先生南来时,其家人及同来各员,皆善此”。由此可知有一个“述者忘其名”的神秘人物——河北郝三爷,而蒋馨山等所练之“开合太极拳”与河北郝三爷同脉。
  (二)黄元秀文,说这位郝三爷“于清末走镖秦晋间,身兼绝技,善画戟,名震绿林,镖局争聘之,实为山陕道上之雄”。从郝三爷走镖往来于陕西、山西,我们应该联想到一代太极拳宗师王宗岳也是山西人氏,有地缘上的契合以及人与人之间往来、联系的可能性,从而是否可以推断郝三爷的太极拳来源于山西王宗岳一脉呢?
  (三)同是清末武术家的刘德宽,镖职在北京,走镖路线为直隶、山西。郝三爷、刘德宽均为镖行,他们走镖的地域、区域是那样的符合清代山西、河北、北京人员往来的史实。众所周知,在清代,山西一河北一北京这条通道,是晋商的银子源源流向皇家的通道,是清朝廷的生命线。在这条清朝廷的生命线上,涌现出像王宗岳、郝三爷、刘德宽以及其他明的暗的众英雄豪杰、武林高手,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郝三爷身兼绝技,善画戟,名震绿林。而作为镖行名家的刘德宽也善戟。这又是一个实证。刘德宽的戟法,其弟子吴俊山后来传至蒋馨山,本门后传到笔者。老师告诉我,这是刘德宽传下来的。由此可证刘德宽师承郝三爷说得通,可信。由此可以联想,刘德宽的开合太极拳根源于王宗岳,也是郝三爷之故。就因为郝三爷名震绿林,为山陕道上的英雄,大名鼎鼎,刘德宽才会慕名求师,而得绝技。
  (五)黄元秀经李景林引荐拜杨澄甫学练杨式太极拳,后也兼习陈式太极拳。根据自己收集到的资料和观察比较,黄元秀认为蒋馨山、李景林的太极拳不同于杨式、陈式太极拳,故而向李景林提出想学。
  (六)不能望“郝”姓而生义,不能将黄元秀文中的河北“郝三爷”,强牵于河北另一位近代太极拳名家“郝为真”。二人虽都姓“郝”,但从时间上印证,可知刘德宽学太极拳早于郝为真。再有,郝为真不走镖、更不善戟。
  (七)黄元秀文中,还记载了郝为真的亲授太极拳弟子孙禄堂,在1929年对蒋馨山、李景林所练的太极拳的评语:“此拳之长,极尽柔顺之至。”由此评语可知,孙氏一是认定蒋、李的太极拳练一次时间长;二是评述该拳柔顺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他用了“极尽”两字;三是清楚地表明,该拳有别于其他的太极拳,当然也不同于他习练的郝为真传授的太极拳和他自己的“孙式太极拳”。
  三、开合太极拳在近代传承发展概况
  开合太极拳在没有进入我门之前,一直处于秘门单传的状态。目前笔者尚能在此叙述出该拳在百年间的发展概况。
  我们从已知的史实中推知,一百年前刘德宽将开合太极拳,仅传给弟子吴俊山一人。刘德宽在传授该拳时,十分谨慎,他曾多次叮嘱弟子吴俊山:“要交给可靠的人,宁可失传,不可误传。”以后吴俊山向蒋馨山、李景林、程海亭献该拳时叙述了刘德宽的原话。
  吴俊山将开合太极拳传授给李景林、蒋馨山、程海亭。他将王宗岳的开合太极拳原汁原味地传播出己身之外,还打破了他之前开合太极拳一直是单传不被人知的状态。这是该拳在八十年前左右的发展情况。
  八卦掌家程海亭得入门弟子吴俊山的太极拳,一直揣摩研究,经整理后在天津传给师弟郭铸山。以后,郭铸山在山东济南传授,郭的后学管该拳叫“八卦太极拳”。
  李景林得此拳后,却没有对外传播这套太极拳。他的亲随弟子随他练“开合太极拳”,而练拳者对该拳详情并不甚解,也就只知道是李景林的太极拳。以后,从这条线流传下来的太极拳,后学们还在练,管他叫“李式太极拳”。这是李景林得拳以后的发展情况,距今已有七十余年。
  1927年以后,蒋馨山退出军界,便开始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职业武术家生涯。时初,同程海亭一起做净业国技研究社的事情;1928年始,协助张之江、李景林主政南京中央国术馆事务;1928年12月,在天津,又和李景林、傅作义(时任天津特别市警备司令)等共同组建河北国术馆,李景林、傅作义、崔廷献、曾延毅、高志仁、贺芝生、蒋馨山、郭铸山、张宪五、霍双立、刘善箐11人任国术馆董事;1930年又协助李景林在济南筹建山东国术馆工作。这期间,蒋馨山对外没有传播开合太极拳,该拳只局限于入室弟子几人。
  蒋馨山在门里传授开合太极拳,也只是“只教拳架,不教用法”,直至年近九十高龄,从河北枣强原籍返津之后,住在笔者老师吕学铭家时,才将这套拳的用法讲给笔者的老师吕学铭先生,了却拳法不丢之心愿。
  当初,程海亭、李景林、蒋馨山向下传承开合太极拳时,对承袭者都有比较严格的要求,并且能够以他们自己特有的标准加以衡量。开合太极拳发展到今天,不存在下一代如何改变上一代人的传承,继承是这一套拳术的主题,如何把已经接到手中的拳,再原汁原味地继续下传,不走样、不注水、不集“百家之长”,是传承中的一个大的课题。蒋馨山生前常说:“该拳无一处不合‘拳论’,是王宗岳真传无疑。”开合太极拳在蒋师身上就承载七十多年,并完整地传给后学。在我门内传留也近百年,不但没有遗弃,而且代代有传人。
  四、开合太极拳的特点
  (一)张三丰、王宗岳的太极拳经论,是指导开合太极拳在练功、推手、散手训练中厘毫不可含糊、不可模糊的理论经纬。
  (二)开合太极拳是武当武学中的一支奇葩,内含武当拳击技术,每式每势的训练都有实用价值,体用从不分开。功法自然,技法自然,极实用的击技术是学练该拳的最核心内容。
  (三)开合太极拳在练拳、推手、散手训练中的表现形式,呈现的是耳目一新的面貌。外形和内涵都不同其他派、式太极拳。
  虽然拳谱中的名称叫法与其他门派式子的名称叫法相同,但在练、用中所表现出形式与内涵却截然不同(例如揽雀尾、提手上势、手挥琵琶……)。细心的朋友不妨劳神对照比较、鉴别,一定会有一番全新地认识。许多人第一次看到开合太极拳时表现出茫然、疑惑,太极拳怎么会这样练?
  编后:有云南作者何曙刚,2010年、2011年连续在《武魂》杂志上撰文,谈1938年南京中央国术馆南迁,12月份抵达云南昆明,滇军武术教官蒋勋培拜见国术馆教务处处长吴峻山(吴俊山),递帖拜师。组成学习班,随吴师学练八卦掌太极拳之事颇详,此线索不知与上文所谈之“开合太极拳”有何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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