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夜的点滴，乔秀还是腹痛难忍。天亮了，老伴看着乔秀痛苦的样子，劝她赶快去大医院。乔秀点点头。乔秀给她的好朋友江平打了电话。江平接到电话，打了个出租，很快就来了。虽然是星期天，她还是给全市最好的中华医院副院长黄新打了电话，黄新是江平大学同学，关系一直很不错。黄新很快就回了电话，让病人立即去中华医院外科急诊室，他已经向外科一把手主任高成军交代了。江平还不放心，先去了医院，在急诊室等高主任。
　　乔秀忍着腹痛，在老伴的搀扶下来到中华医院外科急诊室，江平迎了上来，说：高主任马上就来。说话间，一位身穿白大褂、中等身材的男医生来了，他看了看乔秀，说：他们是等高主任的吧？江平说：是，您就是高主任？高主任正忙着，他让我先来看一下，我姓刘，和高主任在一块。江平说：刘主任！刘主任说：我是副主任。来，让病人躺到床上。乔秀躺到诊断床上，刘副主任仔细检查之后，说：胆结石，急性发作，住院吧，准备手术。
　　乔秀住进了外科病房。星期一一大早，上班时间还没到，一个高个子，身穿白大褂，里面穿着黑色T恤衫，嘴上戴着蓝色大口罩，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的男医生来到乔秀床前，说：你就是乔秀，我姓高，黄院长给我说了好几次，一大早又给我打了电话，没事，放心，马上给你安排手术，我亲自给你做手术。乔秀痛苦的脸上露出强颜的微笑，说：谢谢高主任。
　　高主任亲自检查，亲自作了安排，决定后天做手术。旁边病床的中年女人对乔秀说：你们不简单啊，有关系找到外科的一把手主任，高主任是全省最好的外科大夫，有权有势，有钱的病人谁不想方设法找到高主任！
　　高主任是海外归来的洋博士，不仅在中华医院出了名，在全省也是大名鼎鼎的。高主任四十三岁，年富力强，被冠名为“高一刀”。还一个外号——黑白大夫。没什么褒贬之意，只是因为他爱穿黑色衣服，无论是春夏秋冬，他的衣服都是以黑色为主，上班套上白色的白大卦，黑白分明，人们就给他送了外号——黑白大夫。在中华医院，只要一说黑白大夫，谁都知道是外科主任高成军。
　　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中午，趁着临病床的病人不在时，乔秀对老伴说：红包准备好了吗？老伴说：准备好了，三个信封，高主任四千，刘主任两千，王医生一千。
　　下午五点种时，高主任一个人来到乔秀病床前，对她作了进一步检查，这是惯例，手术前的检查，不仅重要，而且是手术医生和病人的一次沟通和接触。高主任让她放心，不要紧张，胆结石是小手术。乔秀抓住机会，将那个信封塞进高主任白大褂的口袋。高主任敏捷地将信封放到乔秀的枕头旁，小声说：以后，以后！乔秀又拿起信封，高主任摆摆手，转声迅速离开了。
　　这时，老伴手里拿着手机，匆匆忙忙进来了，将手机递给乔秀，说：乔楠从国外打来的，说她准备回国看你。乔秀接过手机，说：乔楠吗，你就别回来了，胆结石是小病，我请了最好的医生做手术，你回来一趟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还要倒时差……
　　关掉手机，老伴看着乔秀枕头旁边的信封，没说话，乔秀说：等手术后的吧。江平说医生在手术前都是不肯收的。
　　接完了女儿的电话，乔秀虽然没让女儿回来，可她还是想女儿的，她后悔不该让女儿出国。乔楠是她惟一的孩子，高达生和她离婚时，女儿才三岁，她知道高达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要和她离婚，她不想离，可是高达生铁了心要离，她没有想到高达生的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离婚时乔秀什么也没要，只要女儿，她没让女儿姓高，随她姓乔。如今女儿已经四十六岁，离婚已经四十三年，她很少回忆往事，今天不知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让她难以释怀的往事。
　　明天就要手术了，妹妹的女儿小玲特地从外地赶来陪她。小玲是医院的护士，年轻漂亮，也很灵活，妹妹说她身体不好，让女儿来照顾她，小玲对医疗上是内行。
　　手术很顺利，乔秀从麻醉中醒来，已经是五个小时后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小玲把那三个信封送出去。小玲说这事她知道怎么做，在医院见的多了。小玲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满脸灿烂，没等乔秀问她，她朝姨妈诡秘地一笑，说：OK。乔秀松了一口气，夸小玲会办事。
　　第二天，高主任来查房，隔着大口罩还是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随后，刘副主任，王医生都分别到床边来看她，态度都特别的好，关心、热情，都说手术很成功，明天可以出院了。
　　上午九点多钟，乔秀出院了，老伴借了一辆轿车，轮椅把乔秀推出病房，到了后门口，司机打开车门，就在乔秀上车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缓缓向大门开来。突然，宝马车停了下来，驾驶室里下来一个穿黑衣的高个子，小玲小声说：大姨，高主任。高主任朝他们看了一眼，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显然是乔秀的轮椅挡住了他的车。他脸上的不快没有发泄出来。这时，宝马车里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很有气质老人，朝乔秀看了半天，终于走上前，说：是乔秀吧，怎么了？乔秀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谁？这人说：我……我是老高啊！乔秀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高主任，老高说；那是我儿子。
　　（大木，本名樊素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