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逼仄日常中提炼生活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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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歌越来越多地靠近我们的生活,从不同渠道,以各种形式和姿态。
  每一首小诗的降临,对于我们,都仿佛在不经意间,如果说我曾为它做过什么准备,那就是我无法躲避的生活所带给我这一切,让我经历,并沉淀于我的生命中。这些经历让我欢喜,痛楚,反省,觉悟,并迫使我适时将它们记录下来。也因为这种方式的情绪释放,让我一经使用便爱不释手,让我通过诗歌不经意间找到了灵魂的安放之所。
  我无法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写诗,为什么会这样写而不那样写,为什么长或短,喜或哀,甚至我不知道如何去写一首诗,我也没办法去教会一个人,告诉他如何去写诗,如何写出好诗。只是偶尔,我们遭遇了它,它也遭遇了我们,当你完成了它,它也完成了你,仅此而已。我写诗,要的是千百次的不期而遇和意外重逢所带来的喜悦,要的是简单的语句,未经矫饰的内心自省与告白,我只是想通过这些让你知道我来过、爱过,我喜悦过、悲伤过,也慌张过、忐忑过。
  我没有为任何一首诗的到来做好准备,它总是像敌人一样,奔袭而来,我只可以写一首而不可以写一组,只可以写得更短而不可以写得更长。如果让我说出写完一首诗的感觉,那就是,无论好坏,那一刻是欢喜的,并由此更加深爱写诗,尽管很有可能不久以后我就弃之不用。
  当我想到面对的读者将是和我一样对诗歌有着共同爱好和追求的人,心中便觉得格外温暖。因为诗歌我们将在这里相遇,这是一种机缘,我们当中有的写诗多年,有的初来乍到,有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喜欢诗歌这种表达方式。你写出过自己满意的作品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每一个自信或不自信的诗人,都有被自己认可的佳作,当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出它来,无数次被它打动,唤起你的记忆、期待或者懊悔。但它是不是真正的好作品,我们用什么来评判它?这就涉及评判一首好诗的标准。大师有大师的检验标准,你有你的标准,有时它们背道而驰,有时它们有相同的轨迹,得到每个人的认可是困难的,让自己欢喜是重要的,但如果只是你自己感受得到而不能令更多的人產生共鸣,那么你就要有一定的觉悟去尝试反省了。
  为了鼓励自己写下去,我们一路上会有不同的标准,好诗的标准随着我们认知能力的提高而提高,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每一个写诗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当你有了一定的写作经历,回望过去,那些当初被我们引以为豪的作品会变得弱不禁风,不再被我们自己看好,那是因为随着我们经验阅历的丰富,学习能力的提高,心中的标准也提高了。
  怎样写得更好,我感觉没有捷径,那就是每时每刻都在经历中,无比诚实地呈现它们,在学习中不断进步。没有一条标准能够严格地界定它,但它却是能够触摸得到的。我喜欢诗人张执浩的那首《高原上的野花》,还有诗人李南的那首《呼唤》,在我的阅读中,对张枣、翟永明、于坚等诗人的作品印象很深,说实话,他们没有让我失望,这一系列自觉不自觉的阅读让我对诗歌写作有了更深的认识和理解,写作水平也在日复一日的写作实践中不断得以提高,喜爱之余时刻也提醒自己在写作时要保持必要的警惕,剔除庞杂无效的表达,摒弃多余的词语和段落,追求字面的简洁和意义的深刻。深入对生活的洞察与萃取,努力使自己具备某种能力,尽量运用简单的语言,寥寥几笔,力求靠近事物的本质,揭示事物的真相。
  坦率地说,个人的阅读庞杂而无套路和体系可言,总是遇到什么就读什么,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阅读里尔克、艾米丽·狄金森、策兰、博尔赫斯、佩索阿等外国诗人的作品,所带给我的影响总觉得没那么显著,但更多的可能是在潜移默化之中。我的阅读正如里尔克在《我过的生活》一诗中写到的:“我过的生活,像在事物上面兜着/越来越大的圈子。/也许我不能兜完最后的一圈,/可我总要试试。”也正因如此,我们应该努力尝试着去了解更多优秀诗人斑斓的人生和他们精彩的文本,学习他们深刻的思想和格局,开阔自己的视野与思路,以期写出更好的作品。而实际上,这也不应该受诗人和诗歌作品的局限,任何优秀作家和他们的文学作品都将使我们的写作通过阅读而受益。
  “写一首诗就是施一个小小的魔法。那种魔法的工具,语言,就足够神秘了。我们对它的起源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它生出无数言语的分枝,而每一种言语都由一组不确定而又变化的词汇和数量不确定的可能的句法组成。”我承认有时我的写作开始并不是基于一种缜密的思考,而是词语突然而至的触摸和凝视,让我开启心智,进一步投入到一种沉静的思考当中,每一首作品与我都是一种不期而遇。
  我很羡慕那些在年轻时即遭遇诗歌的人,自觉不自觉地开始自己的写作,有足够的时间做一些诗歌知识储备,有备而来,蓄势而发,而我和诗歌迎面相逢比同龄人要晚很多。大约在2004年底,为了让刚上小学不久的儿子能够在班会上勇敢表现,展示自己的朗诵才艺,我无意中查询办公室闲置的一本邮局赠送的刊物征订的小册子,发现了《诗选刊》这本杂志,就顺手订阅了2005年全年的,意在拥有一本诗歌杂志给儿子阅读并从中选择朗诵的篇目。杂志一期期准时送达,我却发现内容并不太适合只有八岁的小学生,他也根本不想读。为了不造成浪费,每到一期我就耐着性子去阅读。
  坚持读了三期以后,我突然觉得上面的诗歌好像距离自己的生活并不遥远,这些白纸黑字印到书本上的东西,这些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文字,好像也没那么复杂,貌似我也能写啊!接下来的日子,便有了在白纸上的戳戳点点,居然也写出一些感觉像诗的文字,于是就开始写诗了。
  我很幸运,在人近中年之际和诗偶遇,得以获得诗歌温暖地拥抱,所以,从一开始我便对诗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是她让我从庸常的炊烟中得以过滤和净化,恪守诗歌带给人的尊严,在喧嚣的时代保持内心一种倔强和独立,安于内心的孤独,拒绝外界诱惑,努力做一个诚实写作的诗人。
  我很感谢那些在我诗歌写作之路上给我引领和帮助的诗人,因为他们,我对诗歌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敬意,因为这份敬意,也非常审慎地去看待自己的写作。
  掐指算来,自己也已经写了十几年了。几年前,当我盘算着筹备自己的诗集时,我的小孩自告奋勇说要给我写序,尽管那时他还在读大学,洋溢着的热情下也藏着一颗小小的私心:妈,给点小费吧!诗集的出版耽于自己对诗歌的敬畏,但在那篇小文中,儿子这样描述他眼中的母亲和诗歌:   仔细阅读李点的诗歌,你会发现她的笔下往往会出现身边或者眼前的事物。是的,一个生活在车水马龙大都市,每天与地铁、人流打交道的人,两点一线的生活早已把她的棱角磨平。在我们的眼里,这样的人应该是电脑、手机、八卦,然而她却是花草、落日、废墟……用她的话来说“我不是一个对爱十分麻木的人”。我想,李点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她活在当下,不断被丰富的生活细节打动着。
  作为李点的儿子,在我眼中,母亲是一个幸福得可以溢出水的人,“如果可以是果蔬,我必定是多汁儿的那种”,你可以透过这样的诗句看出她心中的饱满,这是她内心美好事物盛开的结果。然而,紧接着“但一定要品质上乘并且坚定”,她用这样的要求来定义自己,却还不够,她会想着在经历沧桑后,自己这颗果实“要深深爱着这些伤口”。
  假如把這个当作是母亲的做人的话,那么《小小幸福》就是当时她的内心写照。是的,写诗初期的母亲会被身边一切美好的事物所吸引,一草一木一虫都是母亲叙述的对象。仔细阅读,你会发现“我”这个字眼在很多作品中出现,在她与世界对话的诗句里,她总会以自己为中心展开讨论,敏感而细腻的她小心翼翼记录着、热爱着。
  我把这看成是来自亲人的一种理解和鼓励,也通过它从另一个角度和侧面了解自己和自己的诗歌写作。
  我一直认定自己写诗只是哄自己开心,显然它不可能是我唯一的人生理想,只是一种生活兴致和情趣,所以我不会达到许多诗人追求的那种境界。人生道路曲曲弯弯,千回百转,要做的事情很多,我不会死心塌地执拗于这一件事,不会为了写诗奋不顾身,也不会为了写诗而曲意逢迎。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写就写,不想写的时候就置之不理。以前会因为久不写诗而有所焦虑,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这一切都已经得到改变。但我会像善待阳台上的每一个盆景一样善待每一首和我遭遇的小诗,端详它,疼爱它,精心维护和打磨,尽力让它变得赏心悦目。
  我对诗歌的热爱源于对生活的热爱。活着,让我感知世界并满怀欣喜,也体验到痛楚,亲近美好,疏离邪恶,让我经历并执着写诗,在持续地热爱、抵抗与妥协中寻求与世界的握手言和,并通过诗歌,诚实地将它们记录下来。我庆幸能够认识很多优秀的诗人,我的很多朋友都是诗人,和他们交往并切磋,在对诗歌的理解和认识上有所收获,他们的写作和人生态度也对我产生各种影响,让我在无意识中能够自觉抵御来自世俗的虚张声势。这一切都是伴随诗歌而来的,我相信很多诗人和我一样,未必追求在诗人阵列中表现多么卓越,但却在用心写作,倾情于每一首诗,通过诗歌,从逼仄的日常中提炼生活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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