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是一个喜欢偷窥的人。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欲望就像蚊子一旦叮过美味的血浆便再也不肯丢弃。不过我不承认它是一种病态,因为早有消息说偷窥已成为一种隐匿的流行。如果说这是一种病态那只能怪我们生活在一个病态的城市里。所以我丝毫不觉得无耻。
据说城市里的高倍望远镜始终处于一种紧俏状态。我想那些拥有高倍望远镜的人,除了用它来看演唱会或者什么模仿秀以外一定还有其他用途。至于什么用途不关我的事。我迷恋偷窥跟流行全无关系。只不过是我热爱这种方式。也许就这么简单。
我偷窥过许多人。只要有机会,连我那些可爱的左邻右舍们都逃不过我躲藏在高倍望远镜后的眼睛。这是想起来惟一让我感到可耻的细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他妈的连只兔子都不如。不过我干吗要和兔子比呢?兔子是兔子我是我。所以不如就不如吧。
住在我对面那栋公寓七楼上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是我最近特别热衷于窥视的目标。而且已经演绎为令我产生窥视欲望的惟一目标。
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望远镜里,是在回家的路上。那天经过南大街时,看到她和一个男人站在街边,有一些人在围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和我住在一个小区里。因为我从来没有印象,小区里住着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身段婀娜而高挑。有着一张浓妆的令人看不清真相但杀伤力绝对很强的迷人的脸。而且,而且有着丰满的胸。我挤进看热闹的人群里时,事态的发展已接近尾声。也就在那一刻,我才发现其实吸引我的不仅是她的外貌,还有她那堪称一绝的骂人方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柔,让人可以感到她身上散发着的一丝野性。但她没有任何类似于泼妇的姿态。骂人的时候她的嘴角还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令人感觉她不像在骂人更像是一句优雅而可人的问候。我估计那个男人从没见过如此高雅的骂人方式。他无言以对当然败下阵来。于是那个女人翩然而去。
她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一种令男人迷醉的玫瑰香。我在旁边有瞬间的眩晕。她和我的眼神仿佛是不经意地轻轻碰触。但擦肩而过时,我便知道于她而言这是一个有预谋的眼神。如果我没有会错意,她和我的眼神在交错的刹那间,她抛过来的应该是一个充满着勾引意味的媚眼。
看着她高挑的身影像电影里一个动人的慢镜渐渐退后,我想起她先前抛来的那个魅惑的眼神,我的心突然对这个女人生出一种很暖昧的情绪。只是我猜不出那男人和她是什么关系。是拦路调戏良家妇女的老流氓?我看不像。应该没有那么衣着光鲜的流氓。那个男人是她的情人或是男友?我看也不像。因为她对他的态度是如此的轻蔑,而且充满着仇恨。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闭上眼睛便想起她。她在哪里?现在她又在做什么?想起她我寂寞难耐。我披了一件衣服从床上爬起向窗边走去。窗帘的后面有一个被支架撑着的高倍望远镜。我停在望远镜跟前,把眼睛贴向镜片开始仔细地调节它。
夜已深沉。对面那几排公寓里有灯火的已经很少。当我无意间将镜头晃到离我最近的那栋公寓,七楼还亮着灯火的一扇窗时,我在呼吸几乎都要停止。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现在她正出现于我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而且是如此的真切。我暗自奇怪过去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因为对面那栋公寓一直以来都在我的窥视范围中。但我仍然惊喜万分。
她站在客厅里,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睡裙。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有些耀眼。她的手上优雅地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香烟。我看见她的指甲上涂了一层充满着诱惑的银粉。在黑夜里,她身上诱人的曲线立刻撩动起我隐藏在身体里的情欲。
她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仿佛怀了满腹的心事。很多时候她留给我的是一个背影。淡淡的烟雾弥漫在她身体的周围,有种说不出来的妖媚。像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诱惑令我有些无法抵挡。这一刻的她,和我黄昏在街上初见时的样子相比,稍有不同。像是一个人,同时扮演着几个完全不同的角色,都很成功,却又让人说不出哪一个更加真实。那一瞬间我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继续窥视她的理由。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在望远镜里看着她关了灯。她的房间变成一片漆黑。
我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窗边。我陷落在客厅里那张宽大的皮沙发中。那个女人黑色的睡裙雪白的皮肤,还在我眼前晃动。我点起一支烟,开始在烟雾中痴迷地回忆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隔日,我从昏睡中醒来。卧室和客厅的灯一夜未熄。这是我的习惯。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怕黑的男人。现在,午后的阳光已经从窗外投影到木质的地板上。这是我喜欢的画面。虽然我几乎从来都没有觉得偷窥是一件无耻的事,但我还是感到在心的深处存在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阴影,它似乎在时时提醒:我拥有的只是空虚和寂寞。因此,有时我需要一些光来驱散内心的阴暗,好让我能以足够的信心继续以一种很像个人的姿态,在城市里来来往往。
暖暖的阳光照着我的身体。想起那个女人我涌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快乐。记得小时候,老师常说没有目标的孩子不是好孩子。这个说法一直伴随了我很多年。我始终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因为关于爱情和人生,我从来都是一个漫无目的的人。而现在,我好歹也算是一个有了目标的人。一个关于爱的目标。
我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整每个房间里望远镜的摆放角度。我仔仔细细地调试着,直到我能躲在窗后通过它们看清楚她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现在,她房间里我所能看到的每一扇窗都被厚厚的黑色丝绒窗帘遮蔽着。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仿佛只是一套空置许久的房子。看着那一抹抹黑色,我突然恍惚起来。她昨天夜里在客厅中来回走动时带给我的那种媚惑,和这一刻的死寂相比,令我怀疑夜里看到的一切,是否只是我的一种幻觉。一时间我没有了答案。我开始心事重重。
我把目光抽离镜片不忍再望下去。我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焦躁不安。不再有心思做任何事情。最后我强迫自己回到床上闷头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有风从窗外吹来。我睁开了眼睛。抬头去看墙上的钟,居然已是深夜12点多了。我从厨房里的那扇窗向外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女人房间里亮起的灯火。我几乎是闪电般地从摇椅上爬了起来。紧挨着窗口有一架小型立式望远镜。中午我刚刚把它调整过。现在它的小镜头正好直对着那个女人的卧室。
镜头里,那个女人的卧室隔着一层看似极薄的黑色窗纱。这使我在镜头里所感受的光,显得幽暗而暖昧。尽管有窗纱,但还是能够清晰看到她卧室里的每一处风景。墙壁上挂满了女人的肖像,像是油画但又像是摄影作品。我仔细地旋转镜头,终于看清那上面的女人都是同一个人物,正是她。
但那个女人并不在卧室,我有些许索然。不过我相信她不在卧室就一定在别的房间。当我准备抽身离开镜头的瞬间,她床上的一样东西却突然令我兴奋异常。
那是一只纹胸。一只有着蕾丝花边的黑色纹胸。它安静地躺在她的床上,仿佛是一个玲珑而又慵懒的小女人。我想像着它刚刚脱离她的身体,还带着她身上那种对男人充满了诱惑的玫瑰香。
我开始在房间里走动,在不同的望远镜前去寻找那个女人。然而除了她房间中的灯火依然通明外,在我所能够窥视到的范围中,居然一无所获。但令我奇怪的是先前放在床上的那只黑色文胸,已经没有了踪迹。
我赶紧从厨房里走出来回到客厅。我再次通过置于窗边的那架望远镜去窥视那个女人的客厅。这回在镜头里我终于看到了她,我松了一口气。起码我可以向自己证明昨夜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背对我的镜头伫立在那道红色的门前。黑色的发披在肩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门边,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腰上。那一瞬间,我无法确定她是刚刚进门还是正要出去。在红漆涂过的门前,她伫立的姿态非常优雅。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模特正在做着一场孤芳自赏的表演。
这夜她穿的是一件暗红色的外套。下身是一件镂空的黑色长裙。举步飘移间隐约能看到她贴身的暗红色内裤。我看到她对着窗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她解开了红色外套。只是解开并没有脱下来。我盯着她,心里又惊了一下。
先前我在她卧室的床上,看到的那只黑色的有蕾丝花边的纹胸,正真切地戴在她饱满的胸上。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一直在房间里没有离开过。这让我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有些隐隐约约的问号在心底浮现。一切,像是个不经意但又机关重重的迷离布局。然而尽管如此,我的心还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意乱情迷。
直到她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已经无法再窥视,我才进入厨房为自己煮了一壶咖啡。
在哥伦比亚清咖香里想起她,欲望像是一团火焚烧着我的身体,我忍不住用手轻轻地去触摸自己。想像着是那个女人的手在安慰着我。
当欲望变成液体离开我的身体后,我感到一种疲倦。恍惚间,心的深处却又划过些许寂寞。回到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从这天开始,我逐渐发现了她的一些规律。白天她就像是一团蒸气从整个双林小区消失。我曾经有意在小区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但从来都没有碰见过她。白天的任何时候,她的房间都被黑色的丝绒窗帘深深遮蔽。看不到她的时候,我想入非非的能力,几乎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有时我甚至想冒充成抄水表或者修煤气管道的工人去敲她的门。我想像自己在她打开门的瞬间,用手将她的嘴捂住,然后用身体把她顶在门的背后,用一些狂野的暴力去征服她。
一般在夜里过了十一二点,她的房间才会亮起灯火。那也是我一天中兴致最高昂的时候。我躲在望远镜的后面不放弃她在房间里的任何一种姿态。我常常看到她穿着很少很性感的衣服,在房间里若有所思地走动。或者她抱着客厅里那部古典而雅致的话机和人聊天。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煲起电话粥都是如此。起码我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她打电话的时候一只手拿着话机,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好几次我都看到她高挺而丰满的乳房从她的文胸里滑出。我在镜头的后面感到自己口干舌燥需要喝水,但我寸步难移。
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我在房间里正给公司做一个文案。电脑前,我的眼睛已倦怠。走到窗前习惯性地把眼睛凑到窗边的望远镜前,我看到了她。
算上第一次在黄昏的街头看到她,这是我第二次在白天见到这个女人。她正从那栋公寓里走出来。和黑夜里的穿着相比,她的服装收敛了许多。但依旧透着一种绝色的美艳和狂放。背着一只暗红色的皮包,戴着一副墨镜,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耍大牌的明星。或者说像一个专门利用美色来搜集情报的神秘特工。我在镜头里追踪着她的去向。
小区的门口停泊着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一个男人斜靠在车身上。正用香烟毁灭着城市的空气。只是一眼,我就想起来那个男人是一个月以前我在街头看到过的那个老家伙。似乎在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男人和她是有瓜葛的。他一定是在等她。
果然如此。当她离那个男人还有一些距离时,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她的长发在隐约的风里开始飘动。因为她在奔跑。是在为爱狂奔吗?我听到自己伫立在窗前的冷笑。
在小区的门口她和那个男人拥抱在一起。我看到他们在接吻。那个男人的手不安分地滑过她的胸脯。然后男人打开了车门。他们就像两条情欲饱涨的鱼钻进了海洋的深处。
黑色的轿车箭一样地滑离双林小区。我想入非非的能力又得到了超常的发挥。我想像着他们已经在车内干了起来。就像那部叫《欲望号街车》的电影,好色的男女为了达到高潮的极致,在飞速行驶的车内疯狂地做爱。这种想像令我嫉妒得几乎要死去。
这个下午我的文案只字没有再动。我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发呆,不停地想像,不停地喝着存储在冰箱里的啤酒。
大概才是晚上的10点多。那个令我神魂颠倒的女人的房间,破天荒地亮起了灯火。显出一丝人气。这个女人是我的毒药也是我的解药。有些晕头转向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意念。我又来了精神。站在窗边开始窥视她的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她靠在门的背后,面孔直对着我的公寓。她还是中午的那身打扮。暗红色的皮包还背在身上。这让我确定她刚从外面回来。
这个时候似乎有人在敲她房间的门。她那种落寞的表情一扫而光。表情开始变得怪异。令我怀疑她会变成一只妖娆的狐狸或者别的什么。
我看到她把门开了一条缝。门外显然是有人的。因为她在说话,但隔得太远,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一切更像一场哑剧。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光凭那一身黑色的西装,我就可以确定他正是中午在小区门口出现过的那个男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男人进入她的房间。那个男人的身影刚刚立在她那扇涂了红漆的门后。我就看到她伸手关掉房间里的灯。她的房间又变得一片漆黑。
大概过了20分钟,她房间里又有了隐约的灯火,客厅依然昏暗。我注意到灯光来自她的浴室。
我从客厅来到卫生间。因为从那儿可以看到她浴室的窗。卫生间马桶旁边有一架望远镜。从我注意她的那天起,虽然我常常躲在卫生间里偷窥她的浴室,但我从来就没有捕捉到她出现在浴室里的身影。浴室里的灯光有些暗淡。我以为她和那个男人在浴室里洗澡。但当我把眼睛贴近镜头时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身上,衣服破损,仿佛刚刚进行过一场搏斗。浴室洁白的瓷砖上,布满了红色的液体。我顺着她黯然的眼神看过去。
我看到那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脸上盖了一块已经辨不清颜色的毛布,浑身都是血迹。浴缸里的水已经被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染成一片血色。
他死了,她把他杀死了。我在卫生间里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差点呕吐出来。我转身奔向客厅。我知道我应该报警。
当我抓起电话时,我的眼前突然闪过先前她独靠在门后那忧郁的眼神。我立刻失去了报警的勇气。我知道我一旦报警她必死无疑。但我如果知情不报是否有窝藏罪犯的嫌疑呢?我的大脑飞速旋转。
也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是有些真实的。我最终还是把电话又放了回去。
我再次窥视她的房间时,又没有光亮,黑成一片,也许她逃跑了。也许她正在黑暗中处理着那个男人的尸体。我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第二天,我很早就爬了起来。我看到她房间里的每一扇窗已经被黑色的丝绒窗帘深深遮蔽。我去上班时,走在小区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松了一口气。
连着两个星期我都没有看到她。小区里也没有来过警察。我在夜里窥视她的房间,任何时候都是漆黑一片,我认为她是畏罪潜逃了。逃吧逃吧逃吧,想起她我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但我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很多个夜里我从迷梦中惊醒,看着镜中忽然就消瘦的自己,像是观察着一个陌生人。不明白自己的心何以如此多情。
就在我陷入对这个女人痴狂的想念中时,我收到一封限时专送。除了一封信还有一把钥匙。居然是那个女人写来的。我奇怪她如何打听到我的名字。
她的信很简单,只有几句话,令我感到非常意外。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奇的男人,现在你可以参观我的房间了,这是一个揭开谜底的时刻。那个女人在信里这样对我说。口吻是充满引诱的。而且她似乎对我所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拿着钥匙我有片刻的恍惚。会有什么样的谜底可以揭开呢?
我向楼下走去,穿过好几栋建筑物来到她住的公寓。她住在702室,和我是一样的楼层。我虽然有钥匙,然而站在门边的时候我却感到自己像一个小偷,有些紧张也有些恐惧。
当打开门进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恐惧是多余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她的浴室。
浴缸的周围的瓷砖光洁而明亮。没有腐尸也没有任何残留的血腥。倒是在浴缸的旁边站立着一个高大的塑胶模特,一丝不挂。旁边洗衣机上放着一件还未洗的黑色西装,上面还粘着一些红色的液体,我轻轻用手去触摸那些红色。原来那红色的液体不过是一堆堆已经发干的油画颜料。
我走出浴室去看她的卧室,我看清了墙壁上挂的那些她的肖像,不是摄影作品是油画,有很多幅。上面题有“自画像一、自画像二”之类的字样。也许她是一个画家。或者是一个服装设计师。谁知道呢?
我又来到客厅,看到了一幅未完成的素描落在地板上。我认出是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我拾起来细看,看到上面有两句话:爱与恨的边缘是情感的肢解,爱与杀的边缘是情感与肉体的肢解。我把素描丢在了地上,不明白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然后我的视线被她窗边的一株盆景深深吸引。因为我看到在灯光的照射下,那株盆景繁茂的枝节上,有一个闪闪的光点。当我看清那个发出亮光的东西时,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是一个料事如神的女人了。
那是一个大概从日本带回来的微型望远镜,机身非常小巧,应该是非常名贵的东西。我不知道她是有意留在这里还是忘记收起。我拉开那些厚重的窗帘,把眼睛贴向镜头,不用做任何的调节,我的房间里的一切就可以尽收她的眼底。
收回目光时我看到她压在花盆下面的一封信:长久以来我都躲在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爱情的阴影后面,我的心变得越来越灰暗。而爱让我变得越来越寂寞。明明知道他不是一个能够给我永远的男人,却还是任凭自己狂奔在这场没能解药的剧毒爱情里。我想寂寞会令人变得病态。我喜欢窥视,也喜欢被人窥视。我喜欢你那种沉醉的眼神,但我不会爱你。你的反应让我感到我在你的镜头里的所有表演是成功的。这种成功的情欲诱惑,会让我暂时充满忘记一切的快感。一切只是一个寂寞的布局。
你却如此执著地陷落在我的布局中,其实我也是个执著的女人,但我的执著却追随着另一个男人。我和你之间只是一场游戏。寂寞男女的无聊游戏,老鼠捉猫或者是猫捉老鼠,如此而已。我的痛苦在于我把握的只能是这场游戏和陷落在其中的一个可怜的男人。而我真实生活中的所有悲喜却被另一个男人所操纵,我却无能为力,我想我应该放过你这个无辜的人,所以我决定结束这场因为寂寞而设下的布局,于是我制造了这场杀人游戏。它是这场游戏的高潮,游戏只有在高潮之后划上句号才会完美。
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她后来加上去的。我拿着信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我回忆起窥探她时很多关于她的细节。其实我早已隐约感到是一种布局,却仍然心甘情愿深陷其中,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搞笑的城市,男人和女人都带着些许病态,我们只迷恋得不到的东西。
我把信揉做一团和钥匙丢弃在她的房里,夺门而去。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醒来,极度无聊地打开电视看本市的早新闻,她居然出现在电视上,她制造的杀人游戏最终被她兑现为现实里的一幕悲剧。
那个英俊的已婚男人被她用菜刀剁成若干块装在一个麻袋里,然后她把麻袋装进那辆黑色的轿车直接开到警察局自首。
我心惊肉跳地看着这条消息,是发生在昨天夜里的事,她出现在屏幕上的脸像是一个漂亮的明星,但表情非常平淡。
画面上所有人的声音都被隐支了。整条消息都是一个女播音员在解说。在最后一个镜头,我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当时警方在审问她杀人的动机,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新闻中我只听到她说了头三个字,女播音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后面的话没听清。但我想起她留在那张素描上的话,在电视机前我突然间就流下泪来。
因为我爱他。
她这样说。
(《男友》2001年第4期 彭文刚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