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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故事定名为《诗》。故事里,有奉献、有传承、有牺牲;有宇宙诗意、家国情怀、个体情感。
中國的航天自古以来就非常浪漫,神舟飞天,嫦娥奔月,天问探火,名字大都取自于中国的诗词,它也是中国文化的传承。提起我们的父母一辈,我希望表达的情感像诗一样,流畅、有韵律、让人动情。
我经常敲打他们( 孩子们),世界很大,要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价值观很正的人。
国庆三部曲”《我和我的父辈》定档2021年十一,四位主创聚焦两代人之间的精神传承,讲了四个亲情故事。吴京、章子怡、徐峥、沈腾每人负责一个历史时期,横亘在章子怡面前的是1970年前后的祖国建设时期。
“讲到父辈,或许大部分人会有一个认知,父辈就是讲父亲,但其实不是。”从《我和我的父辈》筹备之初,章子怡就明白,她身上有另一层责任。“我们想做一个以女性为主的故事,我们想要告诉大家,‘父辈’的群像里不只有男性。”
是的,她是四位主创中唯一的女性。
寻找星星般发光的故事
最先被确定下来的,是题材方向—航天。
直到今天,航天精神依然鼓舞着所有的中国人。“我还记得一次在机场等飞机,在电视上看到火箭点火发射的直播,几位中国航天员神采奕奕,民族的自豪感就油然而生。”章子怡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科研人员为了能够研制我们自己的卫星而赴汤蹈火,自力更生让不可能成为可能,这种航天精神一直延续到今天,非常伟大。”
航天与苍穹,皆为诗意与理性的奇迹。 墨翟斫木为鹞,制作第一只风筝;明代万户研制火器向太空搏击,天空是延展无限想象的起点。从卓绝一世的《楚辞》中的《天问》开始,古人向天空倾诉衷肠,期待某种人神感应。
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航天从百废待兴、一穷二白的曲折艰辛里逐梦九天,一代代人传承与接续,踩出了一条中国道路。
为了找到故事开始的原点,章子怡做了大量的人物采访,“有机会走近几代航天人,听他们的故事,特别感动。我们在荧幕上看到的航天人,大家都能知道他们是谁,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有没有白发,但其实还有千千万万人在幕后,铺就了这条飞天之路。”讲到这里,章子怡眼神中满是敬佩的光亮。
8个月的时间,她的底稿素材生成了十几版不同方向的故事: 义无反顾投身科研事业的夫妇、发射基地子弟小学里默默教书的校长、科研家属院里做风筝想让八音盒飞上天的孩子每一个故事都在不断延伸,通向了无数的可能。
她觉得宇宙是浪漫的,这份浪漫背后却包含了探索的坚韧与执著。
直到有一天,章子怡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大国工匠的纪录片,讲述航天四院7416厂的药面整形工徐立平的人生故事。“火药雕刻”这份充满危险又令人好奇的职业立即进入了章子怡的视野。
荧屏上的徐立平,既有雕刻火药时毫厘不差的精准,又有因常年工作造成的脊柱侧弯。这种自带层次肌理的人生,兼具了复杂和克制。这份几十年如一日的高危工作,这份职业肩负了什么,答案安静浓郁,不言自明。
“药面整形是火箭研发当中特别重要的工序,要根据设计需求依靠人工用不同的刀具把火药雕刻成标准的形状,到今天为止都很难用机器替代人工。这份职业,不能有一点差池。”章子怡眼神里是不由分说的严肃,“一点差错,真的会死人。”
沿着这条线索,章子怡和编剧李媛开始一起查资料、找原型,构思这个故事。渐渐地,一个基于火药雕刻师的故事,逐渐眉目清晰。
电影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女性火药雕刻师,她的工作是为火箭发动机推进剂整形,她的丈夫是火箭发动机设计员。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位母亲既要保证工作,按时完成精度的攻坚,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当我们做出这版故事的时候,我觉得之前走过的一切弯路都值了。”
她把故事定名为《诗》。故事里,有奉献、有傳承、有牺牲;有宇宙诗意、家国情怀、个体情感。
被点燃的创作热情
航天精神和女性力量让创作凝聚成《诗》。
有个意外的巧合,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从导演、摄像师、编剧到剪辑师,包括我,大家都是女性。更巧的是,在关键岗位上,能扛能打能战斗的女性都无比靠谱,点燃了整个制作。”制片人田甜说,
《诗》是短片,但对主创来说,用情感构筑起讲述航天精神的故事,工作量并不会因这种客观时长减半。
剧组最开始也有过不顺利的时候,但章子怡从未有过一丝气馁,哪怕进入剧组阶段,工作量和压力持续增加,她状态依旧。“航天精神会鼓舞你,而且当你发现自己身边有这么多有能量的人,就会特别有干劲。”
回忆起这两个月和章子怡一起工作,翻山越岭共同克服困难,每个人都觉得特别带劲儿。
面对主题宏大的主旋律电影,《诗》剧组里的每个人都有共识:只有把细节与情感做到极致,才能够打动今天的观众。
在章子怡看来,只有在细节层面把事情从底铺到顶,情感才能完全地生长出来。这是她心目中主旋律电影不能缺少的部分。“讲到建设,大家习惯了慷慨激昂,我觉得人的情感同样很重要。无论是那个时代,还是今天,都有很细腻的情感和诗情画意的地方。”
“子怡对每一件事都追求极致,她绝对没有‘差不多’的选项。”制片人田甜还记得,章子怡每收到一版剧本,都会组织大家围读,在细节中的细节处搜寻更好的可能。
对执行导演蔡婧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和作为导演的章子怡合作。她从进组的那天,就体会到章子怡的工作风格:“她认真,她要把事情做到最好。”
蔡婧经常能在凌晨2点收到章子怡的微信,“她看了某个纪录片,觉得在置景上哪里可以再调整,美术的颜色可以怎么弄,都会把想法发给我。”那时,作为导演的章子怡已经开始了每天只睡3个小时的作息,保持高强度、高密度、高标准的“三高”工作节奏。
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光是选演员,子怡姐亲自面试的小朋友不下500个,甚至连带女儿面试学校的时候都在物色合适的小演员。”蔡婧说。
《诗》的故事聚焦于母亲与孩子,平衡的天平两边,母亲有多重,孩子也要有多重。故事时间背景设定为1970年代初,对成年演员来说,踏入其中尚且需要反复试练和调整,是一件把“无”变成“有”的事。对小演员来说,他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对他们的挑战是极大的。 离开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时,主创们便带着小演员提前到拍摄地适应,“拍摄场地条件艰苦,对小演员来说更是如此,大家最开始也不适应,但是只用了几天时间,他们就融入到这个环境中,晒得倍儿黑,天天玩土,滚铁环、玩弹弓、和泥巴,一个个精力旺盛,特别高兴。”蔡婧说。
幕后的工作,自然是对专业度的考验。各个部门都逐步感受到了章子怡身上超强的学习能力。为了能把火药雕刻师塑造好,他们找来了专门负责火药雕刻的罗师傅。最后,连罗师傅也夸章子怡学得快,干脆叫她“章师傅”。
她用温柔的能量包裹着整个剧组。和小演员打交道的时候,她会蹲下来;天气太热,她买好了雪糕发给小朋友。进组之初,她给所有同事的“见面礼”是尊重与谦虚。
这一天还是来了,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将近3分钟的一镜到底—这是难度最大的一个镜头。预想里,这个镜头由土地向上,穿过滚滚沙尘,经过结伴玩耍的孩童,跟随小孩的脚步走进科研人员“干打垒”宿舍,走过科研基地的小广场,眺望远处的试车台。镜头里可以看见一个国家正在向前的脚步。而镜头外,同样可见全组人员的攻坚克难。
为了这个3分钟的长镜头,他们排练了3天,拍摄了3次,整整40多条素材。摄像师小余姐站在很高的台子上掌镜,每一条拍摄之后,都能看到章子怡从监视器前跑到现场,给15组小朋友耐心讲解,给大家加油打气,再跑回到监视器前,来来回回。她希望这个难度大到有点“任性”的镜头能把人的记忆、情感与力量都串联起来。
对剧组而言,章子怡强大的能量为所有人赋能,共同成就了这份艺术上的“任性”。
传承是一种责任
这个篇章最终定名为《诗》。“在影片里,诗是孩子与父母情感连接的纽带。”章子怡,“中国的航天自古以来就非常浪漫,神舟飞天,嫦娥奔月,天问探火,名字大都取自于中国的诗词,它也是中国文化的传承。提起我们的父母一辈,我希望表达的情感像诗一样,流畅、有韵律、让人动情。”作为主创参与《我和我的父辈》,章子怡也站在了“父辈”与“孩子”中间,成为了接续与传承的那一辈。
剪辑间隙,章子怡常常会想起自己的父辈,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我的童年里很少有父母的陪伴。当时还没有双休,我特别渴望礼拜天他们能陪我玩一玩,但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在1980年代,北京的普通家庭大部分都还不富裕,她和自己的玩具娃娃当朋友,和筒子楼的小伙伴一起玩,用粉笔在砖墙上写下小伙伴的名字,等到下课一起“开会打卡”,把动画片《花仙子》里的歌编成舞蹈带着大家一起跳。
“我们父母这一代,他们没有精力和时间,也不太会表达自己的爱,我其实是非常理解的。这些年,我觉得我父母对我的爱,表达得越来越丰富了。” 面对自己的小孩,她总是在竭力弥补遗憾:“我想把所有童年缺失的东西全部给我的孩子,给他们更多陪伴和关爱。”她珍视和孩子在一起的每一秒。哪怕凌晨4点钟才剪完片子回到家躺下,只要7:15闹钟响起,她也会挣扎起来,陪孩子们吃早餐、送孩子们上学。
这次《诗》的创作,让她不只一次地想过,从上一代人身上,我们能接过什么?面对我们的孩子,又该传承什么?“理想能传承,负责任的感情与爱也可以。”章子怡说。她曾构思过一个故事,年轻的夫妇都是科学家,结婚第二天就被布置了保密科研任务—投身于两弹一星的研发。从新婚燕尔到劳燕分飞,几年的时间里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只有一墙之隔,却在艰苦的岁月里坚守住了这份感情。“我觉得传承的意义特别广,情感的传承也同样重要。”
她从不刻意去教小孩什么,而是把生活当成教材,和孩子们分享自己的见解。杀青后休息了几天,她和家人一起看奥运会。每次看到五星红旗升起,醒醒都会激动地蹦蹦跳跳。“我就给她讲中国运动员的拼搏精神是什么,奖牌的背后是无尽的努力,我们都要不断努力去做更好的自己。我想孩子慢慢会明白的。”
看到孩子的进步,她会衷心地鼓掌。在新聞里看到身处逆境仍不放弃努力的人,章子怡也会引导小孩一起看。“我经常敲打他们,世界很大,要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价值观很正的人。”她希望把最好的品质带给孩子们。
剪辑室里,一条微信语音忽然点亮了章子怡的手机,她按下播放键。一个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缓缓地说:“妈妈,我爱你。”
2021年8月20日,剪辑器上是1969年的“干打垒”的画面,这天上午,大家的手机上都收到一条推送,神舟十二号乘组在中国空间站完成第二次出舱任务。
土地与星空,因一代代人的艰苦奋斗连接起来。
过去、现在与未来也诗意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便是父辈与我们的故事,一个会一直写下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