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三更灯火五更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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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诗人颜真卿在《劝学》诗里说:“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这诗对中国的读书人影响至伟,以至至今还为中学的老师和学生家长奉为臬极。
  事例一:某老师值早班,在学校宣传黑板上写道,某某班某某班有几个同学早晨5:40就在教室里自习,特提出表扬。
  事例二:两个高三家长聊天,一个说,我家孩子到高三真的懂事了,每天晚上学习到12点。另一个说,我家孩子说他还不算努力的,他们班有同学天天转钟一点才睡。
  笔者认为,事例一的几个同学不应该对他们表扬,应该婉转地告诉他们,不按学校作息时间起床会影响别的同学休息;事例二的家长高兴太早了,鼓励孩子打疲劳战,可能会事与愿违。望子成龙,望生成才,人之常情。正常的学习还是必要的,勤奋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真的非得加班加点拼时间才能提高学生成绩吗?非得搞超量的题海战术才能笑傲科场吗?
  说几个我亲身经历的教学案例,供老师们参考。
  案例一
  被迫不能加班加点
  我自己也是受颜真卿诗歌教育长大的,学生时代也是一个勤奋的学生。1982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至1988年共教了四届高三。我也是逼着学生加班加点并常常用颜真卿的诗歌来鼓励学生,且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成绩。对于加班加点有着特别的爱好和深刻的体会。
  1988年,我调到华容县一所农村高中工作。这个学校的文科复读班办得很红火,在《湖南日报》上都专题报到过。当时有两个文科复读班,一个大班,有99人,还有一个小班,有72人。大班成绩好多了,两个班前30名,大班要占三分之二以上。我新来乍到,当然教小班。当时两个班的教师只有语文教师不同,也不能借助教师的教学来提高我们班的学业成绩。穷则思变,我想祭起过去取胜的法宝,逼着学生加班加点,但无奈条件的限制,根本没有时间与地方让学生加班加点。
  当时学校有一栋50年代建的平房教室,共两间,一间做大班教室,另一间做大班男寝室。大班得天独厚,天天可以加班加点,每天他们都可以晚上12点下晚修。而小班教室只能和高一高二的同学在同一教学楼,每天晚上9:45下晚修,不能加班,因为小班的寝室也跟高一高二的在一起,那里10点落锁,迟了就无法进去。无法用加班加点战术,我就只好硬着头皮鼓励学生讲究学习效率,但起初两个月并没有什么效果,成绩还是落后很多。
  我的理念是高三不能放松体育锻炼,目的是为困苦的高三学习生活提供必要的体能。所以一开学就给学生买了700多元的体育器材,主要是乒羽球拍、排球、蓝球,每天第七节课后全班都去打球,我有时也陪着他们玩玩。时间长了,班内的小型比赛他们也腻味了,也就慢慢地开始组织和兄弟班级进行排球比赛,意外地赢了全年级。有一次,为了和别的班比赛,班长跟我提出,可不可以用第七节课时间和别的班比赛。由于我们班第七节课全部是自习课,我就同意拿一节出来。他们“得寸进尺”,从此经常跟我提出把第七节课拿出来打球的要求,我因为他们总是赢了比赛,也就高兴地答应了,时间一长,第七节课就变成了每天必修的“体育课”,我只好被动地给他们提出个要求,如果成绩没有进步,就要取消每天第七节的体育课。当时我的想法是只要他们玩得高兴学得快乐就行了。我当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这样“违反”学校课程设置干了一个学年,这也要感谢当时的校长闵和琪先生,他对我的做法没有只言片语的批评。这一点令我十分怀念。
  说下那年的高考吧,华容县全县六所高中加一所复读学校总共考上文史类的学生是120人,我们学校是考上70人(应该说是很不平凡的战绩),我们小班考上27人,比大班多考上8个人,而且是多8个本科上线。上线率是当时全省平均上线率的四倍多。
  并非我真有勇气,更不是我有什么科学教育理念,更不敢拿高三去搞教改。当时不要学生加班加点,是时势所迫,这一逼迫,让我真正懂得了让学生健康成长、科学学习的重要性。算起来,我们小班每天要比大班平均少学习3小时,而且分班成绩差了很多,最后却实现了超越,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同时也揭示了一个重要的道理,提高学业成绩并不靠拼时间和大题量训练
  从此,我就决心不搞加班加点,也不过分地搞题海战术,二是向科学管理和严谨执教要分数。
  案例二
  改变了一个学校
  后来我调到了华容县的复读学校工作。1994届当时有两个文科班,一个是文科13班,这个班由副校长担任班主任,由于管理合理,成绩越来越好;另一个班是文科12班,由于人心涣散,学生学得疲累,成绩越来越差。到上学期期末考试,高分段成绩人数12班只有13班的一半了。校长找到我,要我下学期接手这个班的班主任工作。我犹豫着,但别无选择。
  开学第一招,就是不准早起,也不准迟睡。当时复读学校为了方便加班加点,修建时就把寝室和教室直接修在了一起,一层楼一个班,一个教室数个寝室,不想让学生加班加点是很不容易的。每天下晚修时我就到教室里去赶学生回寝室,甚至有一段时间还要拿根棍子在手,不动的就把他打回去。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你不让他加班加点,比杀了他还难。所以还需要多方面做心理辅导工作。
  高考结果出来了,两个班都考得很好,在那个精英教育时代,我们都尽力了。但12班更优秀,考上了27人,比13班多上线2人。12班的班主任徐启华先生,也是学校副校长,是个教育的有心人。他觉得这考试结果出乎意料,很是奇怪,于是他就找我谈了这半年管理上的想法与做法。我跟他分析了得失的重要原因就是我们班不加班加点,他们班加班加点太多,学生天天打疲劳战,所以白天的学习效率不高。他欣然采纳了我的意见,并以校长之力推而广之。从此,复读学校再也不加班加点了。很多年,这个学校都不加班加点,而学生成绩一直非常出色。不能不说徐启华先生做出了卓绝的努力。回忆起来,像徐启华先生这样从善如流的人,这世间太少了。
  学生学得轻松,教师教得轻松,何乐不为呢?   案例三
  拯救了一个学校
  后来我调到了华容县怀乡中学,这是个新办的完全中学。由于初办,万事艰难。一是生源差;二是留不住;三是管理难。一个年级招生240人,到高三就只有140人了。怎么办呢?我受命担任新的高一年级主任,就动开了脑筋,目标首先就是要留住学生,其次才是培养高才生。其中一个重要办法就是要在减负上下功夫。由于我们的生源质量不高,我们就要采取与我们的学情相应的教学管理措施。首先是调整课程内容与难度,要求老师们降低难度,把基本知识当重点讲,不讲难题。其次就是调整考试难度。有的老师你要他出题简单点,他真还做不到,动不动就考得全年级不及格。面对这种情况,说道理是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的,我就硬性规定,谁出卷让全年级70%的学生及格了,给他发的出卷费就增加150%。此举当然会引起一些老师的反感,有人还告到了校长那里,但更多的是引起了大部分有良知的老师们的重视,我们通过考试坚定了学生的信心增进了学生学习的兴趣,也给了他们自豪,因为他们的同学在别的学校长期不及格,学生们都以为自己在我们学校学习比别的学校进步要快。这虽然给了学生家长一些假象,但对于稳定军心,提高学习兴趣却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初创的学校就需要这一点救命的星星之火,同时这也为吸引一定的生源打下了基础。再次,我们决不加班加点,给学生一个轻松的学习环境,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自修,自我完善。
  没有想到的是,两年后,通过我们孜孜不倦地努力,这个年级的全体同仁迎来了年级学情的大转变,不知不觉中,不但学生很少流失了,而且省重点中学的学生也转学到我们年级来了,我们也招来了复读生。到高三,年级人数由高一时只有240人增加到了近500人,学校开始兴旺了。
  现在想来,减负的方法,帮我们挽救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学校。现在的怀乡中学很是兴旺了,但不知还有人记得创业的艰难否。
  案例四
  语文也是可以减负的
  刚开始教高三的时候,我总是天天布置课外作业,天天殷勤地检查批改,不敢稍有疏漏。教理科班天天跟理科老师抢课余时间,教文科班更是拼命地抢。那时,其他老师抢得也很凶,上甲课做乙事的话,那个老师就会撕掉学生的资料或书本。我虽然不撕书,但一定会找他谈话,直至逼得他再也不敢不做语文作业。
  后来,我就试着减少作业的布置,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就基本不给学生布置课外作业了,语文作业全部上课时做。边练边讲。一年下来,跟别的班比,就有不少的作业做不完,最后就不了了之。少做那么多作业,最后我们高考也不错,甚至经常很优秀。2003年,我调任现在所在的学校,也还是坚持这么做,成绩也并不逊色多少。举个例子,2011年,我执教的231班高考平均115.65分,在全年级是第一名,比我市某百年名校还要高2分多,而且我们班120分以上的人数有16人,其中姚钟平月133分,是全校单科第一名。
  笔者之所以不愿意加班加点搞教学,是因为觉得,这种做法对教育有以下种种恶劣影响:
  一是违背教育法规,违背政府部门的要求。此点不赘述。
  二是严重影响学生心理、身体健康。各科任教师竞相布置作业,每天学生都处在无法完成作业的状态,久之,心理疲惫,神圣的学业就失去了应有的光彩,教师的指令就在他心中失去了力量,漠视一切,看淡学业的负面心理,就会漫延滋长。同时,过重的课业负担,过长的学习时长,会严重影响学生的身体发育。伏案时间过长,更会影响人一生的健康。高考后的一代,是颈椎腰椎病高发的一代,心血管病高发的一代。中国的硅谷中关村人平均寿命51岁,这还不能证明吗?
  三是严重影响课堂学习的效率。这是不争的事实:有的高中学校已经发展到每月只休息两天,每天10节课,晨读2节,晚修3节,甚至还硬性要求学生中午在教室集体休息。起床于临晨6:00,晚寝于22:50,如果学生动作慢了点,或者还加下班,学生的睡眠势必就更少了。甚至由于寝室督管不严,有的学生转钟一点才睡,有的学生凌晨五点就起床,整个寝室只有4个小时的安静,互相干扰,怎么能够保证学生的休息,怎么能够保证第二天课堂的效果。有的教师动辄就布置学生每天课余做一整套试卷,高三6科教师如果有3个这样布置的话(这是经常出现的),一天的课余时间要完成3套试卷,这作业就成了生命不可承担之重,加班加点就成为必然。如果没有及时完成,第二天又要遭受批评,学生将何以堪!更有甚者,有个小学语文教师,一天就布置了9种家庭作业。这怎么可能完成呢?孩子即使是神童(但不是神仙),也完成不了教师们豪奢的作业。没有完成作业事小,但养成惰性心理事大。长此以往,所形成的惰性心理将使学生一生都有一种马虎应付的学习个性工作个性,而且将来不论做什么事都不愿积极主动,成败不在心中,麻木不仁,一切都听之任之。少给学生布置点作业,可以减少一些加班加点,让学生对白天课堂学习的知识有时间复习反刍,有益而无害。反观加班加点,很多学生只是在打疲劳战,有的只是借此安慰下自己,有的根本就没有搞学习,而是在玩游戏,甚至在谈恋爱,有些班级加班到深夜的经常是一对对的男女同学,其学习效果可想而知了。
  四是影响教师的身心健康,专业发展。学生加班加点,教师势必陪着加班加点,以致很多教师身心疲惫,严重影响教师健康与寿命。同时,教师的业余时间少了,往往深造和自我成就的时间和机会就少了。尤其是有的教师长年教高三,更是忙得没有时间充电。天天在人类文化的这点最基础的知识里摸爬滚打,不久就会知识老化,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教一辈子书,教到老,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一个新时代新知识的落伍者,甚至文盲。这就是有些教师年青时是很优秀的教师,年老了反而不受学生欢迎的缘故之一。甚至,有的教师还没有发现自己落后这一点,天天教着一些落伍的可怜的知识,还觉得自己非常博学,不可一世,可笑亦可悲。
  最重要的是,现在被我们高压逼迫学习的一代,他们又会逼迫着下一代这样去不顾健康地去学习、奋斗,代代无穷已。何谈提高民族素质?学习是高尙的,学习是愉悦的,学习是幸福的,这些理念怎么才能让学生真正体会呢?不说减负就能够,但可以说加班加点肯定会降低一个学子的幸福指数。
  当然,搞点加班加点,弄些题海战术,我相信绝大多数教育管理工作者和一线教师的心愿是纯洁与崇高的,但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美好的愿望弄得事与愿违呢?为什么要弄得强人所难呢?为什么要变得残酷呢?
  要搞好一个班级,千难万难;要搞垮一个好班,用加班加点的方法就可以做到。我就曾观察到不少成绩优秀的班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步步下滑,最后成为一个很平庸的班级。把好班带成差班或带不出色的老师很多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味地蛮干而不知帮助学生劳逸结合,用智慧来学习。
  如果我们的教师布置作业不那么牛气与豪放,如果我们的管理给学生多一点休息与健身的时间,在校学习将会是更美好的回忆。
  我已经教了33年书,教了24年高三,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去做对比实验,探求让学生科学学习、健康学习的方法,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科学学习、健康学习,将使教学工作事半功倍,否则就事倍功半。谨以我的感受就教于各位战斗在教育一线的同仁。我采用不加班加点的管理模式,并没有影响学生的学习与考试,相反,却取得过相当可观的成绩。可以说,所带高三,届届都能完成学校布置的艰难的任务,甚至出人意料地成倍地完成学校寄托的教学任务。比如2005届,所带146班,全班60人,高考升二科以上52人。当时全省本科(包括三本)上线率是16%,我们班是86.7%,超省上线率70%多。在精英教育时代,升学率那么低的时候,我曾取得过一个班级考上39人(1996年)、44人(1991年)、52人(1984年)、64人(1997年)的出色成绩,足够证明我们的教学想法是合理的。
  什么时候中学又能够朝九晚五呢?其实,中学不再需要加班加点的教学与管理的。我们还应记得另一幅对联:“苟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最无益,莫过一日曝十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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