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里谈论小时候吃的年货，炸麻花，炸藕合，炸带鱼，炸丸子，蒸枣糕，蒸窝窝……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大堆属于自己的年货，整个编辑部的眼睛都在放光。翻出这组照片，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这种丑丑的样子”！然后我问，那现在谁家过年还做这些？不做了，买起来很方便，自己做太费事儿。
　　从什么时候，我们开始觉得家人做的东西不够美观，看起来那么粗粝。市场上有专门制作这个产品的，多数都会在美观度上有大幅提升，味道也说得过去，只是永远和家里自制的不一样。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是姥姥的，奶奶的，味道。
　　进了腊月门，家里老人就开始指挥了。姥姥是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平时含蓄低调，唯有一年的这个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为运筹帷幄统领全局的大将军，指挥着二姨去买几只白条鸡，鸡要又肥又嫩的，泡点干蘑菇炖小鸡；找还在务农的亲戚捎二十斤鸡蛋是必须的，她做的虎皮鸡蛋女婿们都爱吃；因为家乡习俗的缘故，炖羊肉也是过年的重头戏，挑羊肉的规则连小小的我都听了无数遍，羊腿要挑后腿，半肥半瘦，还要找摊贩要些羊油，跟辣椒一起剁了，做汤的时候放点谁喝了都忘不了。
　　以前正月里营业的地方很少，首先就是买不到馒头，所以蒸馒头也是忙年的重头戏。老人除了要准备自家必须的，每个孩子家也都要顾全。所以一到约定蒸馒头的时候，子女们全都来帮忙，整整一两天，蒸了一锅又一锅，屋里充斥馒头的香气和蒸汽。那时候蒸好的馒头放到快元宵节就基本上都有点长毛了，好像大家都不会把这个当成很严重的事情，“上锅虚一下就好了”，活得都坦然又无畏。当然，现在人们过年不再自己做馒头也是因着后辈多是独生子女，真正能帮忙的也少，索性都买了。
　　其实我不爱吃炸货，但回想起来，总能记得那些疯玩后还不忍睡却迷迷糊糊瞌睡起来的下午，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伴着刺刺拉拉面团放入热油中翻滚的声音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遁着香味儿寻过去，看见姥姥在满满当当转不开身的厨房里炸丸子，“醒了，快来吃个刚出锅的丸子”，咬一口，又酥又软，萝卜丝的清香吃起来一点都不油腻，“再来块带鱼，给你挑个大的”。那些下午如此寻常，甚至无法回忆起当时是否感受到了幸福，现在却好像被施展了什么魔法，气氛氤氲，黄昏的光线映衬着姥姥的身影变成了过年的记忆。
　　老人们不张罗了，不在了，没力气了。这时候我们才终于记起小时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