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国光一边听，一边瞧着客厅里的陈设。正中向外是总理的遗像和遗嘱，旁边配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对联。左壁是四条张之洞的字，而左厢的一对小门的门楣上立着一幅二十四寸的男子半身放大画。那男子，方面，浓眉，直鼻，不大不小的眼睛，堪称“仪表不俗”。胡国光料想这便是方罗兰了。靠着左壁，摆着三把木椅，两张茶几，和对面的右壁下正是一式。两把大藤椅向外蹲着，相距三尺许，中间没有茶几，却放着一口白铜的火盆，青色的火焰正在盆沿跳舞。厅的正中，有一张小方桌，蒙着白色的桌布。淡蓝色的瓷瓶高踞在桌子中央，斜含着蜡梅的折枝。右壁近檐处，有一张小长方桌，供着水仙和时钟之类的，还有一两件女子用品。一盏四方形的玻璃宫灯，从楼板挂下来，玻璃片上贴着用纸剪的“天下为公”。胡国光觉得这客厅的布置也像方太太：玲珑、文雅和端庄。
　　（节选自茅盾《动摇》）
　　[赏析]小说中的环境描写绝非可有可无，它要服务于文章的主题和对人物的刻画。文段以胡国光的所见所感来展开对客厅的描写。总理的遗像和遗嘱、对联、纸剪的“天下为公”，不仅交代了时代背景，也暗示了国民党县党部负责人方罗兰的身份。另外，客厅内的对联、书法作品、整齐洁净的桌椅、蜡梅折枝、水仙和宫灯，也从侧面烘托了女主人陆梅丽的性格。
　　毅公在前引导，走进冰如的客室。这是一间西式的屋子，壁炉上面，横挂着一幅复制的油画。画的是一个少女，一手支颐，美妙的眼睛微微下垂，在那里沉思。两只式样不同、安舒则一的大沙发，八字分开，摆在壁炉的前面。对面是一张玲珑的琴桌，花瓶里插着几枝尚未全开的腊梅。墙上挂着四条吴昌硕的行书屏条，生动而凝炼，整个望去比逐个逐个字看更加有味。墙下是一张茶几，两把靠背的椅子。中央有一张圆桌，四把圆椅围着，地板上铺着地毯。光线从两个又高又宽的窗台间射进来，全室够明亮了。右壁偏前的一只挂钟，“滴答滴答”奏出轻巧温和的调子。
　　（节选自叶圣陶《倪焕之》）
　　[赏析]此段室内陈设描写有两方面的特点。一是按空间顺序，基本上是按照由近及远、由高到低的顺序来写的：壁炉上面的画→壁炉前面的沙发→壁炉对面的琴桌、蜡梅→墙上挂的行书屏条→墙下的茶几、椅子→中央的圆桌、圆椅、地毯、光线、挂钟；二是为了刻画人物，选取了能表现人物的典型物品：西式的屋子、壁炉、油画、琴桌、花瓶、蜡梅、屏条、挂钟等物品，暗示了主人蒋冰如的身份、经历和思想——地主贵族出身，小学校长，留过洋，思想开明。
　　树影在地毡上移动，大宣炉里一炉好香的烟气，袅袅不断地上升。东面的壁衣沐浴在太阳光里，上面附着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中堂挂着一幅陈所翁的《墨龙图》，张牙舞爪像要飞舞起来。西壁是一幅马和之的山水画，那种细软柔和的笔触，直欲跳出绢面来，令人忘记了是坐在京市的宅院里。
　　（节选自郑振铎《毁灭》）
　　[赏析]《毁灭》写的是南明弘光小朝廷崩溃前夕，权臣阮大铖四处奔走托计，希望委曲求全，却不料南京城的百姓在君臣狼狈撤离之际愤怒地声讨卖国者，火烧了马士英和他的家。他家里的所有珍宝古玩毁于一旦。
　　这段选文是马士英与阮大铖等人在马士英家商议如何拯救南明弘光小朝廷时的环境描写。主要起着表现人物活动环境和人物内心世界的作用。当时大家束手无策，“树影在地毡上移动，大宣炉里一炉好香的烟气，袅袅不断地上升”，环境的幽静反衬出人物内心的不宁静。金碧锦绣反射的光彩、南宋著名画家陈所翁的《墨龙图》和马和之的山水画，表现了内阁首辅马士英的显赫地位和奢华生活。陈所翁每画《墨龙图》，其龙势几乎都奔向西北，也就是宋王朝丧失大片国土的地方。由此可知，马士英在客厅悬挂《墨龙图》，可能怀有复明之志。
　　客厅十分宽敞。南北两边是全套酸枝公座椅，当中摆着云石桌子和云石凳子。东面靠墙正中是一个玻璃柜子，里面陈设着碧玉、玛瑙、珊瑚、怪石种种玩器。柜子两旁是书架，架上放着笔记、小说、诗文集子之类的古书。西面靠窗子，摆着一张大酸枝炕床，床上摆着炕几，三面镶着大理石。炕床后面，是红木雕刻葵花明窗，上面嵌着红黄蓝绿各色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客厅后面种的竹子，碧绿可爱。
　　（节选自欧阳山《三家巷》）
　　[赏析]这是买办资本家陈万利到官僚地主何应元家去打探消息时的一段环境描写。作者按南北东西的空间顺序描写室内陈设，突出了何家的贵族气派。酸枝公座椅、大酸枝炕床是富贵人家才能拥有的家具，是用产于东南亚一些国家的名贵树种红酸枝木加工而成。云石桌子和云石凳子，玻璃柜子里面陈设着的碧玉、玛瑙、珊瑚、怪石种种玩器，还有红木雕刻的葵花明窗，无不显示出何家的富有和气派。
　　客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长十米，宽六米，高五米。天花板饰有淡淡的花纹，装在天花板上的灯球射出明亮而柔和的光线，照耀着陈列在这所博物馆中的奇珍异宝。这客厅实际上是一所博物馆，一只智慧的妙手把自然界和艺术上的一切珍奇都聚在这里，使它带着一个画家工作室所特有的那种富有艺术性的凌乱。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带有图案的壁毯，壁毯上点缀着三十来幅名画，画框子都是一式一样的，每幅画之间隔以闪闪发亮的饰物……还有一些模仿古代典型的缩小铜像和石像，摆在这所华美博物馆角落的座架上。除了艺术作品以外，自然界罕见的产物也占很重要的地位。这些东西主要是植物、贝壳，以及海中的其他产品，大都是尼摩船长个人的发现。在大厅中间，有一个喷泉，水受电光的照耀，又落在单由一片大贝壳制成的环形水池中。
　　（节选自凡尔纳《海底两万里》）
　　[赏析]这是尼摩船长带领俘虏——法国古生物学者阿龙纳斯教授参观船上博物馆时的描写。文段是以阿龙纳斯教授的视角来展开的。文段中有关客厅内陈设的描写，突出了奇珍异宝之多。这些描写一方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与背景，增加了故事的真实性；另一方面刻画了人物形象：尼摩船长天资聪颖，在自然科学、文学、艺术等领域都有非常高深的造诣，是个知识渊博的工程师，也是个收藏家；另外，还有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他搜集海底的金银财宝，是为了支援被压迫民族的正义斗争。
　　（作者系湖南省湘乡市第一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