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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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新晋太子良娣程欢喜热衷花样作死,专治太子嫔妾各种不服。究竟屈做一枚夺权棋子,还是太子李容景的心头挚爱?有种至宠,叫做倾尽余生,与你吵闹也欢喜。
  01良娣脾气有点呛
  太子封礼当日,程欢喜获封太子良娣。
  整个长乐宫喜烛高燃,弥散着月麟香的甜暖气息。
  程欢喜一身凤冠霞帔,被五花大綁横放在床榻上。李容景眯着一对桃花眼,手法娴熟地在她的身上摸索收缴暗器:袖箭、匕首、梅花针、孔雀翎、飞石、弹弓……
  “四宝,说,你家主子到底把出宫令牌藏哪儿了?”翻寻无果,李容景不禁冷了眉眼,正色问侍奉在侧的近婢四宝。
  程欢喜冲四宝努嘴摇头,四宝只好噤声,却给了李容景一个明确的暗示眼神。
  李容景心领神会,盯向程欢喜头顶像犀牛角一样耸立的、夸张的发髻。他笑容狡黠,伸出手臂温柔地揽起她的脖颈,另外一只手轻抽发簪,看她的长发如瀑散开,撩起一阵松软的香气。原本裹在发髻内的令牌顺势滑落,被李容景稳妥地攥在掌心。
  “李容景,你把我放开。”程欢喜看着令牌被他没收,不禁有些恼怒。
  李容景答应得痛快,俯身帮她解着绑缚,漫不经心地开口:“长乐宫新调了五十名大内侍卫,他们配备的飞爪,全是你父亲大人亲手研制,你家的暗器,你懂的。所以,乖乖呆着,别乱跑。”
  程欢喜一声冷哼权当回答。
  “折腾饿了吧?我命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水晶饺,还温热着。”李容景颇为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程欢喜固执地偏开脑袋:“这些花言巧语,麻烦你出门右转,说给华禧宫的那位冉良媛。”
  “这是吃醋了?”李容景扳过她的下巴。
  “太子殿下您别多情。”程欢喜翻了翻白眼,“弱水三千,顶多你这一瓢我不要了。”
  “当真?”李容景神色里透出逼人的冷意。
  程欢喜咬着嘴唇不吱声。
  “四宝,告诉华禧宫,本王一会过去。”李容景脸上是喜怒不明的神色。
  四宝急得跺脚,目光直剜程欢喜,怪她说话太决绝。
  程欢喜默默地补刀:“太子殿下,您身边人多,以后就离我远点,我懒得抢,更没力气吃醋。”
  “四宝!”李容景大步流星,已然走出内殿。
  “主子……”四宝小声试探程欢喜,见她丝毫没有要挽留的意思,终究叹了一口气,朝李容景的背影快步追去,剩下程欢喜一人对着空旷的长乐宫心塞无比。
  她有点埋怨自己的娘亲为什么偏偏要和李容景的生母德贵妃做好闺密,并在她刚出娘胎的时候,就和李容景定了娃娃亲。
  两年前,德贵妃病重,特地命人到凉昭请程欢喜入宫,表面上说是喜欢她接她为李容景伴读,顺便培养两人的感情,实际上,是想让天下人看到,凉昭王程家已倒向皇子李容景,确保他在抢夺太子之位的斗争中多点胜算。
  德贵妃病逝前留话,他日李容景继太子位,程欢喜便是太子妃的唯一人选。
  谁承想太子封礼前夕,当朝右相冉承安捧出了一纸贵妃手谕,说什么程欢喜出身蛮夷,不该委以正妃尊位,当个三品良娣已属勉强。
  然后,手谕上提及了冉承安之女冉云遥,说她是重臣嫡出真豪门,根正苗红白富美,宜册封为四品良媛。
  德贵妃好心计,空出了太子正妃的位置,让程欢喜和冉云遥互撕争抢。程、冉两家为了女儿的前程,势必会争相巴结太子,尽力辅佐,李容景这儿子果然是德贵妃亲生的。
  只是,这个冉云遥,两年前曾示好凉昭世子被婉拒。眼看着差点成为自己的嫂子的人,做了自己的情敌,程欢喜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良娣没法做了。”程欢喜前几日溜出宫,去了趟程王府。那王府是因凉昭王亲来云蜀送爱女程欢喜出嫁,云蜀皇帝特意命人兴建。
  可程王府里她亲爹丢给她一句“我程家的女儿,在冉家面前就打了退堂鼓了吗”,就让近卫把她送回了宫里。
  今日,她想趁着宫廷大喜,事多人杂,来场说走就走的逃婚的,可李容景好像早料到了似的,直接把她捆在了长乐宫。
  说起李容景……程欢喜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做太子的人都这样吗?娶谁都身不由已,又或者,娶谁都行?不过是一枚枚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程欢喜这样想着,辗转至天色微亮,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长乐宫外的石阶上,李容景负手伫立,轻唤四宝:“夜凉,去寝殿给你主子掖掖被角。”
  02三品良娣很嚣张
  冉云遥早起称病不肯到长乐宫请安。
  程欢喜一觉睡到自然醒,倒很感谢她没有登门打扰搅自己的酣梦。
  “可是,那个冉良媛,明明半个时辰前还在围着华禧宫跑步减肥。”四宝说得义愤填膺,“奴婢听说她早上吃了两份燕窝粥,胃口好得很,分明是装病。”
  “所以呢?”程欢喜歪在床榻上,跷着二郎腿拿砚台砸核桃。
  “她这分明是无视主子你呀,可惜咱们没把柄,不然,一定要杀杀她的锐气。”四宝愤愤不平。
  程欢喜忽然眼前一亮:“四宝,扶我起来,等本良娣补完妆带你去撕她!给我换身衣服,必须要完美呈现我蛇蝎心肠的气质!”
  “……”
  程欢喜在华禧宫的正殿端坐了两个时辰,挥着把小锉刀打磨手里的暗器金钱镖。冉云遥在她的身侧候得双腿酸麻,可没听到良娣赐坐,也只能这么忍气吞声地干站着,心里来回将她骂了几百遍。
  “冉良媛站累了吧?”程欢喜突然问了一句。
  “回良娣的话,臣妾身子确实有不适,不宜久站。”冉云遥勉强挤出个笑脸。
  “既然站累了,那就跪会吧。”程欢喜觉得自己怼得棒棒的。
  “是。”冉云遥欲哭无泪。
  还好华禧宫的当值宫人偷偷开溜,跑到李容景那里添油加醋的告了个状,带着他风风火火地赶来兴师问罪。
  程欢喜等的就是这个场面。   果然,李容景脸色阴郁地开口质问:“冉良媛是如何得罪了你?”
  程欢喜一脸无辜:“我正在想啊。”
  “既然没缘由,”李容景被噎了半晌,“你为什么要无故对她发难?”
  “我可能是吃饱了撑的?”程欢喜挑衅得太明显。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冉云遥抱着李容景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
  “将程良娣带回长乐宫禁足,无旨意不得外出半步。”李容景示意四宝上前。
  欸?这肯定不是程欢喜想要的结果啊!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扑通跪地,捶着李容景另一条大腿哭喊:“这不公平啊,太子殿下,我宫规读得少,你别骗我,我责罚无罪的妃妾,按律应被打入冷宫,直接驱逐出宫也行啊,太子殿下。”
  冉云遥被她吓得忘了哭。
  李容景蹙起眉头,拦腰捞起她往肩头一扛,边往外走,边吩咐四宝:“传御医,程良娣胡言乱语,恐怕是得了急症。”
  “李容景,你是不是瞎啊,我分明就是没事找事欺负冉良媛啊!”程欢喜搭在他的肩头伸胳膊踢腿乱扑腾。
  “闭嘴。”李容景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低声轻轻呵斥一句,继续疾步往长乐宫赶,直至把她扔在内殿的床榻上,才松懈精神,闷声喘着粗气。
  “跑去华禧宫无理取闹,就是为了被驱逐出宫?这座长乐宫就那么委屈你?我就这么委屈你?”李容景堵在床榻前。
  “不是吗?”程欢喜仰着脸和他对视,目光咄咄逼人。
  李容景无法申辩,他审视着程欢喜因激动而如烟霞般绯红的脸颊和鲜艳欲滴的唇瓣,倏然觉得娇俏又撩人,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上去。
  程欢喜完全蒙了,她惊吓到放空的眼睛里瞥到了四宝捂眼退下的身影,想到自己是不是也要闭眼?刚闭上又觉得不对劲,自己现在是在被李容景强吻吗?等等,貌似刚才还在吵架对峙,啊,现在究竟是闹哪样……
  程欢喜想得心烦意乱,下意识地咬了下后槽牙强迫自己头脑清醒过来,可是,李容景这个该死的,强吻就强吻,为什么还会伸舌头?
  李容景颇为狼狈地收回渗血的舌尖,无比怨念地和她对望。
  “那个,纯属误伤,我不是故意咬到你舌头的。”李容景整个人压在程欢喜的身上,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忽视那张几乎贴面的清俊脸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是冒犯本王。”李容景说得一本正经。
  “我,你,是你先非礼我的。”被李容景的温热气息撩拨着脸颊,程欢喜觉得连喘息都开始不顺畅。
  “得治治你這嘴上不饶人的脾气?”他眉眼间似笑非笑,操着命令式的语气说,“闭眼。”
  “嗯?”程欢喜愣愣地看着他温热的掌心覆在自己的眼睑上,紧跟着他温软的双唇再次霸道地倾轧上来。
  他的舌尖,有丝丝的腥甜。
  03国子学内好韶光
  按例太子新婚三日后,要复学国子学。
  听闻程欢喜正被禁足长乐宫,暂时不会来学堂伴读,学子们可谓欢呼雀跃。
  不怪程欢喜人缘差,细瞧国子学教室墙壁上张贴的一张张“禁止殴打老夫子”“禁止殴打同班同学”“禁止携带暗器入内”等醒目的规章条例,每条都有故事,每条都是为程欢喜量身定制。
  程欢喜本人也窝在长乐宫沾沾喜喜,她这叫什么?奉太子口谕光明正大地旷课。
  “水晶饺再来两笼。”程欢喜蓬头垢面地裹在锦被里,张嘴被四宝喂食。
  耳畔不时传来宫人的通禀:殿下已梳洗完毕,殿下已用完早膳,殿下已步行出了寝殿,殿下已绕行至御花园东,殿下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到达长乐宫……什么?
  “禁足取消。”李容景把国子学制服甩进她的怀里。
  “为什么?”李容景的话简直如晴天霹雳呀。
  “少废话,要么今天去国子学,要么取消你月末回凉昭娘家的归省行程。”
  “月末可以回凉昭?”程欢喜霎时两眼放光。
  “国子学去吗?”
  “等我。”程欢喜冲李容景双手比心,一脸赤诚。
  她一路被李容景连拖带拽,总算赶在迟到前踏进教室。
  程欢喜扫视四周,本来想跟同窗们打个友好的招呼,可是众人迅速以她的座位为圆心,整齐地把书桌往外挪了丈余,除了冉云遥。
  程欢喜本不觉得奇怪,国子学限五品以上的贵族子弟方可入学,冉云遥身为四品良媛,求知上进无可厚非。
  可冉云遥坐的是她的座位,旁边空着的位置,向来属于李容景。
  “殿下,您请坐。”冉云遥瞥了一眼程欢喜,“良娣不是尚在禁足吗?”
  “本王查问过华禧宫的宫人,冉良媛谎称身体抱恙故意不去长乐宫问安,可是不敬之罪。”李容景冲冉云遥附耳低声道,“如此,程良娣去华禧宫稍作责罚,冉良媛觉得有何处不妥?”
  “臣妾不敢。”冉云遥识趣。
  “欢喜,你坐。”李容景让出了自己的座位,然后命国子学当值再抬套桌椅过来,挨着程欢喜落座自然。
  程欢喜表示对先是看着两人亲昵地交头接耳,紧跟着却分别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行为无法理解。不过,她就喜欢冉云遥看她不爽却又拿她没办法的纠结模样。
  “冉良媛,你要睡会吗?你不睡,我就先睡了。”程欢喜立起书本挡着走向书案的老夫子,逗弄冉云遥。
  冉云遥坐得端正,不去理会她。
  程欢喜鼓鼓嘴巴,头一歪,果然眯着眼睛打起瞌睡。
  冉云遥本想借机跟老夫子告状的,可一扭头正碰上李容景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容景用自己的手背轻轻地垫起程欢喜几欲栽在书桌上的脑袋。
  冉云遥赌气地转头不去看,悄悄地红了眼眶。她想努力听进去老夫子讲的四书五经来转移注意力,可第一次来国子学,听讲堪比听天书,终究也没有逃过昏昏欲睡的命运。
  冉云遥被学堂里的喧闹声吵醒的时候,老夫子正拿着戒尺杵在程欢喜的面前。   “程良娣趁你睡着的时候,故意帮你大声打呼噜,被老夫子发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窗给冉云遥概括事件经过。
  “程欢喜顽劣不改,掌戒二十。”老夫子瞄着下一秒就被程欢喜抢过去的戒尺,犹豫再三改了口,“罚抄《道德经》三百遍。”
  老夫子再瞅瞅程欢喜摸向袖中暗器的动作:“呃……教室外罚站两个时辰。”
  “夫子,冉良媛上课睡觉不用罚吗?我一个人罚站,多无聊。”程欢喜嬉皮笑脸地说。
  “那就一起。”老夫子生怕与她多纠缠。
  程欢喜只管拉着冉云遥往外走。
  “良娣,您这样成何体统?”冉云遥生平哪里被罚过站,臊得一张脸通红。
  “学堂里多闷啊。”学堂外是回字形连廊,连廊下通着碧青的湖水。
  程欢喜在连廊的栏杆上坐了,往外耷拉着两条腿晃荡,她怂恿冉云遥:“打赌呗,谁赢了太子归谁。”
  “赌什么?”冉云遥上钩。
  “掰手腕。”程欢喜笑得嘚瑟。
  不久后,学堂外传来了冉云遥急迫仓促的呼喊。
  04美人心计初见端倪
  长廊的栏杆腐朽断裂,程欢喜失足落水,没了影踪。
  冉云遥一时情急跳水相救,却忘了自己不识水性,幸好抓住垂落湖中的树枝,才得以高呼求救。
  国子学乱作一团,会水的学生纷纷跳入湖水中搜寻。李容景面色上倒没有太过忧虑,他入水将冉云遥打捞上来,安置好之后,又脱掉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这才站在断裂的护栏处,冷静地盯着湖面。
  众人搜寻了一番未果,猜测着是不是水流将人冲远了。
  “程欢喜,你再不出来,本王便明令罚你抄写《道德经》三千遍。”李容景耐着性子冲湖面发话。
  众人闻言皆停住动作,错愕地望着平静的湖面。
  远远的假山旁边,蓦然冒出一颗脑袋,正是程欢喜。她撩开糊在脸上的头发,仰起脸俏皮地在空中喷出一道水柱,悠然自得地往李容景身边划水。
  “老夫子讲学多没劲啊,这湖里的水就好玩多了,对不对?”程欢喜泡在水里对众人做着鬼脸。
  意识到被骗的众人一边舒了一口气,一边又暗自感叹上了程欢喜的当,怪就怪程欢喜太机灵刁钻,明知她每天都得在学堂里折腾出一点动静来,可每次的花样都不一样,令人防不胜防。
  “你怎么不担心我呀?”程欢喜划到李容景的脚下,温驯地趴着,问得格外真诚。
  “你划水的本领是我亲自教的,我要担心什么?”李容景高挑的眉梢里藏著温柔,“闹够了吗?在水里泡这么久了,还不上来?”
  “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呢。”程欢喜意犹未尽地回答他,“干脆你也一起下来吧。”
  她冷不防地抓住李容景的双脚,借力往下一拉,成功地将他拖拽入水。
  李容景朝她微微一笑,身子直直地往水下沉去。
  那微笑程欢喜熟悉得不得了,李容景刚开始教她划水的时候,总用这种不屑的笑意讥讽她,每次都激起她比试的好胜心,最后再以她呛水喝撑了告终。
  不过,程欢喜总能玩得乐此不疲。
  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欢快地追逐着李容景在水里流畅游动的身形。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李容景忽然一个回身,在水里截住了她的去路。
  程欢喜没刹住,刚好撞在他的额头上,一阵吃痛引得她吐出了大串的泡泡,在两人之间安静地漂浮上升。
  程欢喜的秀发柔软,在水里漂浮如烟。李容景禁不住在水里伸手描画着她干净的眼角眉梢,描完了,轻轻地捧起她的脸,用嘴唇轻啄着她的鼻尖,然后亲吻她好看的唇线。
  湖水的触感冰凉,李容景的嘴角带着虚无的余温,贪婪地沾染在她的双唇之间,那样的感觉,就算她气息耗尽、晕眩到快要窒息,都不想抽离。
  “睁眼,长乐宫到了。”李容景倏然拉她跃出水面,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捏住了她的鼻翼。
  程欢喜憋气不住,慢吞吞地张开一条眼缝,果然两人沿着幽静的湖水一路到了长乐宫侧的凉亭畔。
  “回去叫四宝给你换身衣裳。”李容景送她上岸。
  “你去哪儿?”程欢喜追问。
  “华禧宫。”李容景语调平静。
  “去看冉云遥吗?”程欢喜甜笑着的脸庞瞬间黯然下来,她找话安慰自己,“你去看吧,都是因为我,她今天才跳到湖里的,你去看她是应该的。”
  “快回吧。”李容景感觉到风里的凉意,催促声里满是疼惜。
  程欢喜踌躇:“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华禧宫吧。”
  “不用。”李容景果断拒绝。
  “李容景……”
  “嗯?”
  “那我回去了。”程欢喜欲言又止。
  李容景对着她的背影补了句:“晚上我去长乐宫看你。”
  程欢喜背道而行的步调忽然愉悦起来。
  05冲冠一怒护红颜
  趁着李容景上早朝的空当,程欢喜决定去华禧宫走一趟。
  时间早到冉云遥还没有梳洗,她就直接闯入寝殿,问话直接明了:“在国子学时,你为什么推我下水?别跟我瞎矫情装无辜,我不信。”
  冉云遥支开宫人之后,也没做任何避讳,笑答:“因为太子只有一个呀。”
  这理由半点毛病都没有。
  程欢喜见她不遮掩,索性摊牌:“宫斗这事我理解,但咱们公平竞争,行吗?当朝右相的千金小姐,能不能不用这种龌龊的手段?”
  “他一开始就喜欢你,于我而言,哪里来的公平?”冉云遥字里行间透着嘲讽。
  程欢喜无言以对。
  “程良娣,你昨天不是说要和我掰手腕吗?”冉云遥走到案几前,“来一次吧,就按你说的,谁赢,太子就是谁的,输了的自动退出吧。”
  程欢喜直爽惯了,见她把话都敞开了说,自己赶忙摆手拒绝:“我昨天是想跟你恶作剧的。我在凉昭自幼习武,你是弱不禁风的金枝玉叶,这不公平。”   “良娣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功夫呢?”冉云遥随手拈起一只杯盏,在手里轻松地攥成了粉末,摊开掌心在半空中扬了,看得程欢喜目瞪口呆。
  “那来吧。”既然是这样,程欢喜自觉也没有什么可相让的,争强好胜的那种脾气也彻底被挑拨起来,挽袖子摆出了一副一较高下的姿态。
  程欢喜素来擅长用暗器,而扔暗器练的就是手指的力气和腕力,所以,她一开局便倾注全力,想要速战速决。
  事实上,结束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因为冉云遥压根没抵抗,直接出现手臂脱臼。
  “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冉云遥表情扭曲地唤进宫人。
  程欢喜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慌乱的,像胳膊脱臼这种小事,她分分钟就能帮冉云遥复位好吧!可冉云遥偏偏死活都不肯让她近身。
  直到出去的宫人带回来的不只是御医,还有刚下早朝的右相冉承安以及太子李容景。
  冉云遥当着众人的面哭得楚楚动人,非说程欢喜妒忌昨日太子前来华禧宫探望,一大早就来出手伤人。
  程欢喜明白自己这是被冉云遥设计了,气到牙根痒痒却百口莫辩。她坦荡地看着李容景:“我没有。”
  “小女被伤成这样,宫规何在?”冉右相护女心切,喝令众人,“还不通知掖庭司?”
  “跟我走。”李容景突然发话,牵起程欢喜。
  “太子殿下这是?”冉右相冷笑。
  “这件事情,我定会调查清楚,右相大可放心。”李容景雍容自若。
  “小女被伤成这样是众人亲眼所见的事情,殿下难道觉得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冉右相面色铁青,“老臣以为,殿下如此包庇良娣,怕难以服众。”
  “本王知道。”李容景平淡地说了一句,牵着程欢喜的手紧了紧,往华禧宫外走得泰然。
  “你信我?”程欢喜轻声问。
  “为什么不信?”李容景说得稀松平常。
  真好,程欢喜忽然觉得心安。
  程良娣出手伤人的事情在宫内能小事化了,可挡不住右相冉承安为爱女鸣冤心切,在朝堂上连连发难。
  “太子良娣嚣张跋扈,良娣母家凉昭王如今在诸临邦独大。而太子殿下又太过纵容良娣,对其在宫中做下的小乱小恶皆不做任何惩处,老臣觉得,这样下去容易养虎为患。”右相冉承安慷慨直言。
  “按右相的意思,本王应如何惩处程良娣?”李容景站在朝臣之首,和冉承安相对而立,面无表情,眼中凝着一抹凉意。
  “太子家事,老臣不便多言,自有太子秉公处理。但为防后患,凉昭王的势力不可不削。”冉承安早有准备,“皇上当趁凉昭王嫁女尚在帝都程王府停留,以良娣之失召他进宫问责。若他肯臣服为云蜀附属,皇上大可许以连年恩赏。倘若他不肯承情,则必暗藏祸心,老臣主张杀之。”
  李容景当场威风凛凛地一跪:“凉昭虽不曾臣服,但凉昭王向来与我云蜀修好。右相杀戮之心太重,何曾忧虑过两国民安!”
  朝臣分为两派,争吵至退朝,也只能留下个“兹事体大,择日再议”的话柄。
  太子在朝堂上力护良娣的行为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程欢喜真没想到事会闹得这么大。
  当初她进宫,完完全全是因为父辈们的渊源。可是,在李容景身边待了两年,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喜欢到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是自己的了,也只能是自己的。
  直到封妃名册上冉云遥的出现,她连日来的骄纵,也只不过是因为李容景纳冉云遥为良媛的事情。李容景本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一丁点儿的反对。她是真的吃醋,可吃醋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怎么好宣之于口。
  现在好了,自己的把柄被冉承安抓着不放,不仅要累及凉昭,李容景这个太子怕是也要被指点议论很久吧。
  程欢喜心烦:“四宝,我要偷偷回一趟程王府。你替我瞒好李容景。”
  06生死一搏
  程欢喜擅自离宫。
  冉云遥挖到的一手消息,直接递达父亲冉承安,这才不慌不忙地向李容景呈禀。
  她没给李容景任何包庇封锁消息的机会,全程陪他把长乐宫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确认人不在宫中无疑。
  “殿下,臣妾的父亲在朝堂上有关凉昭的提议,程良娣怕已有所耳闻,如今她擅自离开宫庭,恐怕话已转达给凉昭王。”冉云遥力求句句恳切,“如果现在不将凉昭王扣押在程王府,他若一怒之下携女回国,发兵云蜀,东南战事将无休矣。”
  “本王即刻上奏父皇,速调禁卫军,包围程王府。”李容景已无退路。
  “殿下,臣妾老父已率禁卫军在宫外候命多时,愿为殿下分忧。”冉云遥急忙俯身一拜。
  “那,多劳右相。”李容景眉心紧蹙。
  “臣子本分。”冉云遙眉梢上漾着清浅的笑意。
  冉承安奉皇命带禁卫军把程王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只身进到王府正厅,瞧见凉昭王正捧着茶杯悠闲地抿茶:“哟,冉右相,两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凉昭王这两年忙啊。”
  “是,这两年我暗里是削弱了右相您不少势力。”凉昭王淡淡地一笑,“这不是,您找我算账来了。”
  “您这次从凉昭来,听说带了些不该带的东西。”
  “右相是说,两年前,您命亲信来凉昭,打着为爱女择婿联姻的幌子,送来的密谋反书吗?”凉昭王不急不躁。
  “您把那些书信还给我。我奏禀皇上,保您毫发无伤地回凉昭如何?”
  “回去?两年前你怂恿德贵妃接小女欢喜入宫伴读,实则是以小女的性命拿捏住我,我这才没将反书呈递给云蜀皇帝。”凉昭王将茶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你万万没想到两年后太子会娶欢喜为妃。我亲自来云蜀送嫁,你怕我借机道出当年之事!所以,你宁可把爱女送进东宫为妾,找机会暗害欢喜。朝堂上,您也没闲着啊,右相大人,竭力撺掇皇帝与我凉昭为敌!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两国开战,您用心良苦啊!”
  “甭废话,现在你父女的性命皆在我的手上,书信交不交,你掂量好!”   “来人,把逆贼冉承安给我绑了!”凉昭王一声大喝。
  “你玩笑了,凉昭王,程王府外全是禁卫军!”
  “禁卫军……那也是朕的禁卫军。”正厅一侧的屏风后,走出了云蜀皇帝。
  冉承安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早就陷入了他们的圈套。
  长乐宫里,早有宫人来传报程王府一切平安,只是不见程良娣。李容景猛然想到了冉云遥,程欢喜出宫的事情只告诉了四宝一人,那冉云遥怎么如此确定程欢喜并不在宫中?除非,人在她的手里。
  李容景心口一缩。
  有宫人前来通传:“冉良媛和程良娣在国子学。”
  “去国子学!”李容景步履匆匆。
  国子学长廊,护栏新修,栏杆旁站着冉云遥。程欢喜也在,只不过被绳索捆缚得像个粽子,堵着嘴巴。冉云遥用一把尖刀,抵在她的脖颈处。
  “冉云遥,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你别伤害她。”李容景没时间周旋,不敢赌禁卫军的箭准,甚至连说这话的语气都有些怂,因为她的手里是程欢喜。
  冉云遥惨笑:“我从来都是一个棋子。我爹试图谋逆,想送我去凉昭做人质,未能得偿所愿。后来,他送我进宫做这个良媛,只为找机会除掉程欢喜。而你呢,太子殿下,你肯容我做这些天的良媛,不就是用来稳住我爹,好等太子之位坐稳之后,再联合凉昭王揭穿整个阴谋吗?”
  “只要你不伤害欢喜,我放你一条生路,将你贬为庶民,给你自由。”李容景握拳的双手渗出浓密的汗渍。
  “我没想过要活。我到现在才杀她,不过就是想当着你的面,让你看她死。”冉云遥手中的尖刀狠狠地划下去,殷红的血液从程欢喜的颈中喷射而出。紧跟着,她抱着程欢喜,纵身跳进湖里。
  李容景呆立在原地,溅在他脸上的血滴,滚烫。
  07有你,毕生才欢喜
  长乐宫外日头刚好。
  寝殿的小轩窗敞开着,窗下置了张贵妃榻,程欢喜盘腿坐在上面,挥舞着金宝砸核桃。
  “主子,主子,太子殿下来了,您赶紧的。”四宝一路小跑进来通禀。
  程欢喜随手把金宝一扔,麻溜地跳下贵妃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主子,您怎么了?”四宝赶忙上前。
  “盘腿坐久了,麻。”程欢喜表情纠结,咬牙切齿地往床榻的方向爬。
  李容景进来的时候,程欢喜正盖着锦被四平八稳地躺在床榻上,双手叠放在胸前,睡得安详。李容景打量着她脖颈间愈合得渐好的伤口,总算心安。
  他憋着笑问四宝:“你家主子还是没醒吗?”
  “回太子殿下,主子她一直昏迷着,未有醒转的迹象。”
  “让你家主子别装了,嘴角的核桃渣还没擦干净呢。”李容景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被揭穿的程欢喜一脸不情愿地睁开眼。
  “想装昏迷装到什么时候?国子学你不去,我也就忍了,太子妃的册封礼仪总该练练吧,你要是在册封大典上出丑,我可护不了你。”李容景觉得摊上这么个太子妃,自己真是被逼得越来越唠叨了,真是心累。
  “我伤还没好呢。”程欢喜大白眼斜睨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半个月以来活蹦乱跳的。”李容景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说说,装昏迷拼命地往后拖延册封大典,是有什么企图?”
  “我脖子上有疤。”程欢喜忽闪着眼睛,语气轻轻的。
  李容景愣了愣,换上了郑重的神色:“程欢喜,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我知道。”她抿着嘴巴笑,眼睛弯得像月亮,那语调里的笃定和信任,让李容景一下子想起两年前初次见她的场景。
  长乐宫的宫门口,他掀起程欢喜的轿帘时,轿子里的程欢喜正因为忘了教导掌使教授的所有礼仪而哭得稀里哗啦。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他的面前,边抹泪,边抽搭:“我娘亲说,我要好好保护你,好好听你的话。”
  李容景逗她:“那我如果要你别哭了,你还会哭吗?”
  程欢喜想了想,使劲摇头,拼命把眼泪往回憋,然后就从鼻子里憋出了一个特别大的鼻涕泡。李容景都快笑抽了。
  他当时想啊,这世上居然有笨得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他揉着她的脑袋说:“我叫李容景,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
  “我知道。”程歡喜当时也是说了这三个字。她当时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有干,连李容景自己都惊诧,她会如此相信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一句随意的许诺。
  那时候,他就想,这辈子,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要算数。
  “李容景,如果我一辈子都这么爱闯祸、脾气大、不讲理,你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程欢喜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
  “我今天发现你有一个特别大的优点。”李容景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什么?”程欢喜从没听过李容景夸自己,一时有些好奇。
  “我突然发现你特别有自知之明。”李容景一脸坏笑。
  “李容景,我告诉你,我自己说自己不好,是自谦。你如果说我不好,那就纯属找死了。”程欢喜觉得为什么所有的撒娇到了自己这里,最后都有一股想演变成撒泼的冲动呢?
  她撸袖子起身就要给李容景来场暴力捶打,却被他轻松地压在身下。
  “别动,认真点,我要吻你。”李容景表情严肃,盯着她那张透着怒气,明媚又生动的脸孔,温柔地俯下身去。
  他能想到的余生,大概是每天都能和欢喜这样吵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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