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陆兆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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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0日,淘宝十周年庆典上,马云卸任阿里巴巴集团CEO。接班人陆兆禧正式上任。
  台下坐着三四万人。
  在马云激情的卸职演讲后,陆兆禧上台,手持无线话筒,立在那儿,第一句话说,“我是幸运的。”
  他皮肤黝黑,是公认的“包黑炭”。当天穿的除了浅色衬衣,就是黑裤子、黑腰带、黑手表。头发有点自然卷,额头大,凸,硬,亮,就是头发有点儿白了,显得年龄有点大。
  和马云相比,这个很少抛头露面的新任CEO的首秀,看上去有点紧张,他不断地前后挪动脚步,时而低头。阿里的员工也觉得,“老陆很紧张,发挥得一般。”
  老陆,并不老,1969年出生,今年44岁。阿里的员工平均年龄不到30岁,这让本不老的他被叫老了。
  “老”,也因为陆兆禧的办事风格,稳重、谨慎。颇有大哥风范。私下里,马云也叫他“老陆”。
  马云是个精灵古怪、思维活跃、演讲非凡的“外星人”。这让陆兆禧这个严谨的“地球人”看上去更加低调,甚至“木讷”。
  不干说话的活
  马云发给阿里员工们的邮件中这样评价陆兆禧,“有自己独特的领导风格和魅力。”
  在阿里的员工看来,对于领导风格,在阿里,没有比马云更独特的了。一定要找出陆兆禧的独特之处,那就是“他是马云的对立面,完全相反的一类人”。马云负责天马行空,提出阿里成长的想法;陆兆禧负责梦想成真,把想法一步步落实。
  无论在内部还是面对媒体,陆兆禧话都少,他也几乎不接受媒体采访。2009年,在陆兆禧还是淘宝总裁的时候,他接受过唯一一次媒体深度专访,他承认自己“比较内向,言语木讷。听的时候我能够很安静地去思考、去分析,一旦我讲的时候就没有分析能力了。又能说又能做的人,我觉得是天才。能说不能做的人挺多,能做不能说的人也不少。我属于能做不大能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做我擅长的事情,多做事情少说话。我有自知之明,我脑子转得比较快,但嘴巴跟不上,只能一个一个字说,我只是不善于讲话”。
  小时候老师让他站起来朗读课文,他就发现读课文对他来说是很累的一件事情。让他把一本书看完是可以的,而且还很快。但是让他把文字读出来,挑战很大。所以,他总结了一点,“别人站起来读书朗朗上口,我读到半路就卡住,所以我就不干讲话的行业。”
  在阿里,谁都知道陆兆禧是个钻石王老五。高薪,未婚。阿里巴巴2012年5月底的年报披露其B2B公司高管年薪、股票套现等,陆兆禧以4757万元位居第一。不过,他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对他来说,“你给我一个有山、有水、有竹子,甚至海边的房子,只要很悠闲,我就很满足。”他宁愿一个人呆着,不说任何话。
  因为没有结婚,朋友们会常常约他玩。如果周末有朋友打电话找他玩,他会说,“不用陪我了。假如你想玩可以一起玩,千万不要以为我一个人待着没意思。我生活很丰富,早上去打球,打完球回来洗澡休息,随后看书和电视,或是坐着发呆。”
  这样一个陆兆禧,马云看重的是他的什么?
  马云用人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之前,马云曾自责过用人之道,他曾经认为和自己一起创业起来的十几个人只能做做小喽啰,重要的位置都太专业,要请职业经理人做才hold住。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被聘来的职业经理人未必接受阿里的文化,纷纷离开后,马云手下一起创业的喽啰们独当一面,也还做得不错。由此,马云得出了一个用人的心得:水平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品,以及是否忠诚。他相信,只要态度对了,使劲琢磨,总是能搞成事的。总结一下,就是人品加执行力。
  陆兆禧就符合马云的这个标准。他不爱讲话,但是做事利索,讲究结果,诚信可靠,执行力强。这样的人,马云敢把各种业务交给他,不管他之前会不会,有没有经验。
  陆兆禧不是马云创业的十八罗汉之一。但是,他加盟阿里也足够早。他的工牌号是169。一位阿里员工对《中国周刊》记者说:“在阿里,工牌号在前1000内的员工都是被看做神一样的员工。”
  1999年,陆兆禧和马云第一次见面,那时阿里巴巴刚刚起步。陆兆禧对马云的印象不错。同年,陆兆禧正式加盟阿里,当时,阿里已经创业,马云给了陆兆禧一个华南区销售负责人的职务。在这之前的1997年,陆兆禧和几个朋友合开了一家网络通讯公司,经营互联网长途电话业务。再往前,陆兆禧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酒店服务生。做了六七年,一步步做到大堂经理、客房经理、餐厅经理。
  在马云说出要辞职的消息之后,关于接班人,外界曾经有各种推断。
  阿里的员工也在内部嘀咕。《中国周刊》记者听到的两个期望值最高的是彭蕾和陆兆禧。
  “可能是彭蕾。她是十八罗汉之一,阿里元老,能力也强,而且深得马云信任。感觉她是一个真诚的人,而且是很利落那种风格。大家喜欢听她讲话,挺有趣的。”
  “如果结果是老陆,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很自然的事。他在支付宝、淘宝、大数据都做过,阿里几乎所有大的业务他都负责过,执行能力强。”
  今年3月,马云最终宣布的结果也和这些猜测吻合。彭蕾负责阿里金融小微贷款业务,陆兆禧负责其余所有业务。两个人分工明确,直接向依旧担任阿里董事局主席的马云负责。
  马云的考验
  最终成为马云的接班人,陆兆禧经历了马云给他安排的一次又一次考验。
  第一个大考验就是支付宝。
  2004年底,支付宝正式从淘宝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公司。马云把陆兆禧从华南区销售负责人的位置上换下来,接手支付宝。
  在中国的互联网巨头里面,盛产高学历海龟。而马云高考复读了两年,分数依旧没有上本科线;陆兆禧是广州大学毕业,和酒店管理打了近十年交道,而后转行互联网。从这个角度讲,陆兆禧和马云都算异类。
  他俩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都是非IT科班出身,对写代码、架构系统等一窍不通。当然,陆兆禧也不懂金融。支付宝对于当时的陆兆禧而言,一切从头开始。   “双儿”(阿里花名。阿里每位员工都以一个武侠小说里的一个名字为花名)是最早的淘宝创始团队成员之一,2003年加入淘宝,眼看着一个两三个人的财务部被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公司—支付宝。她对《中国周刊》记者说,“当时只是听说老陆要来接手支付宝,就有点诧异,唉,为什么让一个做销售的来做财务?”
  团队分开后,“双儿”不在支付宝团队。她听说,陆兆禧非常严厉,说一不二,要求的事一定要达到。后来,陆兆禧自己也承认,自己对兄弟们是很严厉,刚开始开会就放了狠话,“我们手上揣着‘单程票’,要么就做好,要么就集体滚蛋!”
  马云用人向来让人参悟不透。不止一位阿里人曾经对记者说,“都说阿里是一群三流的人干了一件超一流的牛逼事。”就像陆兆禧并不是财务专家,更不懂数据写代码,但是在他的带领下,支付宝的确发展起来了。
  “苗人凤”(花名)是支付宝的第一批技术员工。他曾经对《中国周刊》记者回顾:“当时,陆兆禧是我直接领导的头儿,一群人聊天,他总是抿着嘴听,笑着,偶尔很严肃。”支付宝增长迅猛的一段时间,“苗人凤”、陆兆禧,还有另外一个技术元老,三个大男人分别在自己家的电脑旁,盯着屏幕一盯到半夜,数据一蹦上一个级别,三个老爷们就一起抽烟庆祝。
  阿里的员工对陆兆禧的印象也越来越一致:工作很认真,一是一,二是二,没什么事的话,他就在办公室加班。等他走出办公室,天黑了,背着双肩包,低着头走出去,路过身边的人还觉得他是个加班的技术男。
  一位接近陆兆禧的阿里员工说,陆兆禧也有不沉默的另一面。譬如,“平时,他也会和我们开玩笑啊,说得很重口味的。内容就不能和你说了,总之很重。呵呵。”
  支付宝做起来了,马云又把陆兆禧调到了淘宝。上任前,马云对陆兆禧说,“你得扒几层皮。”马云认定,陆兆禧不是个潮的人,而淘宝是个潮范儿的平台。
  一上任,陆兆禧就修改了“恶意评价规则”,还成立了消费事业部,每天安排上百人研究用户浏览习惯。他在淘宝的几年,淘宝也没落下,业绩增长很快。
  陆兆禧后来也说,去了淘宝,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很潮的人。他对环境的适应和学习能力很强。
  他不喜欢开会,他的风格是,站着能解决的问题不坐下来讨论。在5月10日的就职演讲上,陆兆禧一直在强调,自己在阿里13年学习了很多,特别强调了“体验、创新、执行力”的三大能力。
  马云似乎就是抓住了陆兆禧的这一点,所以屡屡给他意料之外的任务。
  阿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在开始布局大数据战略。
  他对大数据寄予的厚望绝不亚于阿里金融。他确认的阿里战略中,“平台、数据、金融”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
  怎么去实现?这次马云又把任务交给了陆兆禧。马云的理由是,“老陆是个很‘实’的人,就让他干点‘虚’的事。”这个恋上太极的马云,布局的策略也如此“太极”。
  2013年1月,阿里调整为25个事业部。数据平台事业部由陆兆禧全面负责。
  从销售,到支付宝,陆兆禧完成了从市场到内部平台的转变;从支付宝到淘宝,陆兆禧又接受了从严谨到开放的转变;再做大数据,从原来实实在在的平台做起了马云认为的“虚的东西”。对于学习力和执行力都超强的陆兆禧,这些转变,是挑战,但终究没有成为问题。
  接过了什么
  接任CEO,对于陆兆禧而言,意味着什么?
  5月10日,和陆兆禧一起登上舞台的还有他接过来的团队。
  这是个已经有很强自我执行力的团队。早在去年,马云就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去办公室了,而且邮件回复的越来越少。收到100封邮件,他顶多回复其中的一两封,回答也不到三句话。大多数时候,只是几个字,比如,“你怎么认为?”
  马云将阿里巴巴分拆为25个事业部,是阿里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组织架构变革。如何顺利实现转型,是陆兆禧首先要面对的第一大挑战。
  不过,这个挑战难度,已经被马云架构的调整尽可能地缩小了。
  甚至可以说,陆兆禧接过了一个摆好的阵势。
  但陆兆禧仍要面对一系列常规问题。譬如,垂直电商对阿里巴巴市场的抢占,以及京东、当当和亚马逊;腾讯也表示将成立独立部门发展自己的电子商务。
  就如马云所说,公司发展没有问题那才是大问题。
  马云布局了一个完整的生态链。无论入口、社区,还是数据,只要是能够帮助阿里完善这条生态链,阿里通通要。
  就在4月底,新浪微博公告称,阿里巴巴集团正式对新浪进行战略投资。阿里巴巴以5.86亿美元购入新浪公司发行的优先股和普通股。另外,关于阿里收购高德地图的信息也铺天盖地。
  接下来,这个链条将如何继续构建,就要看陆兆禧的了。
  不过,马云依旧是集团董事局主席,坐阵阿里。或许,陆兆禧依旧只要做好产品执行,单就目前马云架构的三大块,就够这个新团队忙活几年了。
  或者,长远来看,如果马云全部退下来,不再担任阿里任何职务了,到那时,陆兆禧面对的最大问题和挑战恰恰是马云。因为阿里人以及外界对马云的崇拜会让他的任何接班者都可能失去光环。
  就在5月10日的交接现场,几万人冒着小雨听马云K歌,听他慷慨陈词。
  但等到马云谢幕,陆兆禧登台,现场的一些大佬和观众却开始退席。等陆花十几分钟演讲结束时,场上的人已走了快三分之一。
  是因为当时雨滴大了些,还是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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