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动我的小老虎

来源 :花雨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juyexia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one
  
  “谁敢动我的小老虎!”
  仿佛晴空一声霹雳,两个小混混只听到这个声音便哆嗦不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眨眼的工夫就逃之夭夭。
  墨琥珀用手背擦了擦鼻血,慢慢抬头,眼前是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脸,浓墨染就的眉毛,火花四射的眼,挺直神气的鼻,线条饱满的唇。仍然是青涩少年,却似乎有着遇神杀神,遇魔除魔的气势和力量。
  “你是谁?”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这个人她不认识,即使他是如此威风凛凛,让人过目难忘。
  “啊啊啊!你怎么能忘了我?”随着一阵夸张的大叫,他凶狠的表情顿时崩溃,露出一种完全不相符的委屈可怜表情,那感觉——像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墨琥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特技吓了一跳,对人一贯的冰冷态度再也维持不下去,对他遥遥伸出双手,努力朝他挤出一个微笑,“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晕得厉害。”
  话音未落,他立刻从认亲未果的惆怅和震撼中清醒过来,惩罚自己般狠狠敲了敲头,飞扑过来抓着她小小的脸左看右看,那亮晶晶的眸子满是紧张和关怀。
  除了妈妈,第一次有人如此紧张她,她没来由地安心和心酸,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鬼使神差般轻轻给他一个爆栗,强笑道:“没事,我鼻子经常出血,背我回家吧!”
  “我是大老虎啊!”他微微嘟着嘴,委委屈屈地提醒她自己的名字,见她微笑着点头,摸着头呵呵直笑,刚才威风凛凛的形象破坏殆尽。
  在漫天的灿烂霞光中,墨琥珀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一只浑身金灿灿的漂亮老虎,当然,老虎是纸做的!
  虽然她是属虎的,她还是没记起大老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看着他温暖的笑容,没来由地,她觉得疲累到了极点,浑身的紧绷烟消云散,只想好好地睡一觉——靠在他的背上。
  “你怎么能忘了我呢?我们小时候见过的啊,我爸爸和你妈妈是同学,后来我爸爸搬走了,前几天才搬回来。你妈妈答应搬去跟我们做邻居,还答应给我家两个大男人做饭吃,我爸要我赶快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刚好碰到有人欺负你。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还有,我们同一年生的,我在年头你在年尾,所以我是大老虎你是小老虎。你怎么能忘了呢?那时候……”
  他的肩膀宽厚,背结实匀称,似乎蕴涵着蓬勃的力量,她的眼睛慢慢眯缝起来,在他喋喋不休中坠入黑甜乡里。
  
  two
  
  吃晚饭时,听完莫虎的“英雄救美”经历,墨莲呵呵直笑,“是啊,他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年你带孩子回来,两个小家伙玩得很好,我们干脆定了娃娃亲,一个大老虎一个小老虎。你看,两个小家伙前世一定是一对,一见面就如胶似漆!”
  琥珀和莫虎对看一眼,都慌慌张张转移视线,莫山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嬉笑道:“笨小子,平时老念叨什么小老虎小老虎,今天见着了怎么这个臭德性?”
  莫虎瞪他一眼,“你还说我……”
  莫山作势要打,把他的话吓了回去,尴尬地笑,“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琥珀在两个大人脸上扫了个来回,心中立刻有了底,悄悄瞥了莫虎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看着自己,不由得浑身燥热起来,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果然,那纸老虎又笑成了花痴。
  吃完饭立刻搬家,母女俩东西少得可怜,一辆小货车一趟就拉完了。把东西整理好,莫虎仰望着窗前明月,突然幽幽叹道:“总算有家了!”
  琥珀心里微微一颤,虽然仍然维持着笑容,他脸上的落寞难以遮掩,她慢慢走过去站到他身边,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嘴角很努力地弯起,一字一顿道:“其实,我是爸爸捡来的……”
  她没来由地心疼,猛地捂住他的嘴,看着他瞪得浑圆的眼睛,微笑着说:“傻瓜,说这个干什么,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他低头喃喃自语,再抬头时,笑意,正从他的眸中一点点发散,经过月光的洗礼,又重回到他的眸子,似把那两点星芒熊熊燃起。他只觉得多年仓皇不定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满腹酸楚化成甘泉,连呼吸都透出甜蜜的信息,强自按捺下心头的奔涌,紧紧拉住她的手,摇头晃脑道:“小老虎,你的眼睛真美!”
  她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猛地把手抽回,继续刚才的工作,他不知哪根筋不对,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不停嘟囔:“让我再看看吧,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我没骗你!”
  她又好气又好笑,老着脸皮把他拽到灯下,阴森森道:“这回看仔细了,以后不准说这种话,莫名其妙!”
  这个家伙不知道是没眼色还是存心,果真凑到她面前,几乎看成斗鸡眼,良久,突然手舞足蹈,“小老虎,我们原来定了娃娃亲,我可以看一辈子!”
  她痴痴看着他在灯光下笑得无比嚣张的样子,干净,真实,让人觉得安全和温暖,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突然涌出一阵热流,热流所到之处,柔柔地疼。
  她一直是心思敏感缜密的女生,立刻醒悟到一个事实,她完了!
  
  three
  
  习惯了沉默,习惯了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光芒四射且无比婆妈的家伙,她着实有些发憷,特别是这家伙比三姑六婆的嘴还要碎,那简直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
  就像现在这样,两人只是出门买个早点,他连拉带拽,硬是拖着她把莫山所说的早点三条街全部考察一遍,流着哈喇子在一个个摊位前蹲点,其形象连一个乞丐都看不下去,满脸同情地给他腾地方,还一边谆谆教诲:“小伙子,不要打扮得这么体面,别人不会给的!”
  琥珀真的很想找墙壁撞晕,到了下一家立刻打定主意,一定要装作不认识他!好死不死这家是面包店,橱窗里摆着许多刚出炉的面包,取的名字花里胡哨,什么“中原一点红”、“梅花三弄”、“白雪公主”等等,莫虎蹲在橱窗前无比投入地开始研究点评:“看这个‘中原一点红’,原来是中间放个小红樱桃,要放个绿樱桃不就是中原一点绿!还有‘梅花三弄’,面包上做三个旋就是‘三弄’,我也会做,要我就做他个十弄八弄,嘿嘿,那不就成了月球表面了!你看你看,加点奶油就叫‘白雪公主’,白雪公主那么漂亮,谁敢往嘴里塞啊,这些人真不会取名字,要是我就叫它‘中原一点白’,正好凑一块……”
  眼看他自顾自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路人纷纷侧目,琥珀一步步往后退,退到隔壁卖豆花的店里,缩头缩脑地坐下用一碗豆花遮住脸,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认识那个疯子加乞丐。
  莫虎说得兴起,顺势要去拍身边人的肩膀,发现高度不对,手感也不对,回头一看,面包店戴着高高帽子的大师傅正对他虎视眈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一手拨开那雄壮威武的身体,双手卷成喇叭大叫:“小老虎,你在哪里?”
  琥珀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脖子里,任凭他叫破嗓子,可那大师傅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他一阵搅和,面包店门可罗雀,后果可想而知。听到第三声呼喊,她有气没力地应了声:“大老虎,我在这,快来!”
  莫虎壮硕的身躯化成大鹏,向她展翅扑来,琥珀忍无可忍,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听到众人的哄笑声,脸上轰地烧起大火,拉着他狂奔而去。
  
  four
  
  回到家,那超级没眼色的家伙还在漫天肥皂泡泡里飞舞,红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小老虎,我们现在还小,不能光天化日下手拉手拍拖,我一直惦记你是没错,但是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适应……”
  他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还“光天化日”,还“需要时间适应”,琥珀郁闷到内伤,克制着杀人的冲动,重重把房门关上。
  他摸摸脑袋,带着一脸粉色笑容钻进厨房,不知道捣腾了多久,开始一趟趟往外端东西,墨莲和莫山说说笑笑买菜回来,愕然不已地同时开口:“大老虎,就快吃中饭了,你用得着买这么多早点吗?”
  “不是买的!我今天专门去偷师!”莫虎笑眯眯地说,“爸爸刚接手,武馆生意不好,我们读书又要花很多钱,要省着点用,以后我来做早餐,请多提宝贵意见!”
  琥珀的手在门把手上放了许久,眼睛渐渐红了起来,他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小老虎,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明天我再去学做豆浆和豆花,今天先吃碗小馄饨吧!我做得可好吃啦,骗你我是纸老虎!”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猛地拉开门,把满腹柔情满心感激都化作灿烂笑容。
  莫虎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手大脚大,无处安置,胸膛似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嘴巴大张,露出白晃晃的牙。
  不等他发表完荒唐言论,她拉过他的手,把他硬拽到桌边,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恶狠狠道:“快吃,你晃荡了一早上,还什么都没吃呢!”
  墨莲和莫山面面相觑,都露出舒心笑容。
  
  five
  
  晚上,两人躺在武馆操练场的长凳上看星星,他揪了根草塞到嘴里,她“扑哧”一笑,顺势躺了下来,他主动贡献出自己的大腿,她毫不客气地枕了上去,来回拨他叼着的草玩。
  “奇怪,小时候的事情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憋了几天,她终于说出疑问。
  他一边为她赶蚊子,一边轻笑,“从小我就知道这是爸爸的家乡,这里有爸爸惦记的人,所以对那次回来的记忆非常深刻。我跟着爸爸走南闯北,只要想起家里有个小老虎,再苦再累都可以捱下去。”他变脸技术堪称精彩绝伦,一下子又是满脸委屈,低头用手指绕着她的马尾,嘟嘟囔囔道,“小老虎,以后不能再忘了我啊!”
  怎么可能忘记呢!苍穹里每一颗明亮的眼睛可以见证,她不用刻意接纳,他已化作呼吸的清新空气,化作水和养分,溶在她的骨肉,跳动在她的血脉里。
  她第一次知道,男子可以粗犷如斯,也可以心细如发,把他爱的亲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挽救了她的亲人造成的伤害,给她直面人生的勇气,让她重新笑得轻松坦然。
  那一刻,早熟的她对着星空在心中立下誓言:“我,墨琥珀,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星星不停闪烁,似在对他们遥遥微笑。
  
  six
  
  过完暑假,两人进了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开学第一天,他兴奋得晚上一连醒了三次,还大摆乌龙,竟把五点看成差不多七点半,硬是闹醒了琥珀要去上学。
  琥珀看了看闹钟,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有几千只蜜蜂在吵架,抓起枕头劈头盖脸打去。
  他自知犯错,缩头缩脑挨了她两下,抢过枕头塞在她头下,又把她按回床上,自己委委屈屈靠在床边,抱着个大趴趴熊睡着了。
  她再次被闹醒时已经七点,无可奈何地看了看闹钟,再看看床边一脸急迫的家伙,她想笑却笑不出来,非常迅速地打点好自己。
  刚坐到餐桌边,就看到那家伙背着两个书包,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口,频频回头无声地催促。
  有这样两道目光,她无论如何也吃不安心,喝完豆浆,用袋子装了几个包子就走。他的笑容无比谄媚,脚底如装了弹簧,一蹦三尺高,她又气又恨,连连哀唤:“我没睡好,走不动!”
  果然,他立刻乖乖蹲到她面前,她毫不客气地趴上去,嘿嘿直笑,“大老虎,你怎么跟没上过学似的?”
  他非常用力地点头,“是啊,我好久没上学了,爸爸带我全国各地跑,有时候没办法进学校,都是爸爸教我,要不就是我自学。”
  她暗骂自己两句,拍拍他肩膀道:“我要下来吃包子!”
  他哈哈大笑,把她背稳了些,箭一般射了出去。
  从此,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踢沙包,一起学武。因为一身好武功和好相貌,他理所当然成了学校最受欢迎的人,四处“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经常一下课就不见人,隔壁几个班的女生经常跑到他们教室东张西望,脸色嫣红地拿出什么东西交给后排同学,要他们塞到他的桌子里。
  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大老虎走桃花运了!如果说目光能杀人,那个整天红光满面的家伙一天死一百次都不够,可惜他仍然没什么自觉,发现桌子里的东西总是一脸茫然地抓他头上几根直愣愣的刺猬毛,抓完头发就可怜巴巴地看向小老虎。当然,他会遭遇最凌厉的目光飞刀,经常被她瞪出一身冷汗。
  
  seven
  
  一天放学后,琥珀跟老师批改试卷晚了一点,去操场抓他一起回家。操场上非常热闹,所有人密密麻麻围成一圈,中间就是那只嚣张的大老虎。只见他正摆出个架势,声如洪钟道:“这少林拳看似简单,而且只有十八路。但是招招相连,式式相通,而且每一个招式都暗含了各种变化,同样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中使出,变化不会相同,而且这十八招并不是只能依次使出的,十八招中任意两招都可以贯通相连。招招变化,招招相连,简单的十八招可以幻化成无数的招式……”
  因为父亲早年抛妻弃女而去,美丽的母亲周围一直虎狼环伺,母女过得胆战心惊。她性格孤僻,从小就不合群,除了学习就是帮母亲做事,别人喜欢的她一概玩不来,如果不是大老虎,非体育课时间她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看着眉飞色舞的大老虎和周围热情洋溢的同学,她突然觉得心头发凉,他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父母的关系,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有交集。和沉默无趣的她在一起,真的委屈他了。
  欢喜潮水般退去,她如迟暮老妪,拖曳着脚步往家里走,茫然间选择了操场那个小门,小门要经过菜市场,比前门要近得多,但是路上比较乱。
  听到喧哗声,她才突然醒悟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这里有个街霸曾看上她妈妈,一直纠缠不休,而这里正是他的地盘!
  她拔腿就跑,谁知这一跑目标反倒更大,两个小混混齐齐堵在她面前,冲她挤眉弄眼地笑,她把书包带子一扣,一脚横扫过去,两人顿时收敛笑容,连连后退,交换一个眼色,又一起扑了上来。
  她刚学的花拳绣腿哪里够用,两人混乱中挨了她两拳,恼羞成怒,下了狠手,逮着她一巴掌打来,她鼻子本来容易出血,顿时满脸鲜红,旁边有个女人尖叫起来:“杀人啦!”
  两个混混自己也没想到一巴掌有这种恐怖效果,顿时有些畏缩,说时迟那时快,一人狂奔而至,大吼道:“谁敢动我的小老虎!”
  两人见势不妙,掉头就跑,却来不及了,大老虎风驰电掣而来,一手一个,把两人拎小鸡一般拎回来,一人给了一拳,把两人高高地打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那街霸听到墨琥珀被打的消息,连忙带人赶来,本意想教训一下自己人,谁知正碰上这个煞星。莫虎打得兴起,见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丝毫没有畏怯,哈哈大笑两声,迎头而上,跑得慢的几个根本无还手之力,一下子瘫倒一大片。
  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墨琥珀眼珠一转,揪着他坐到地上,抱住他哇哇大哭,把满脸的血全擦到他身上脸上。
  刚才宛如战神的少年顿时手足无措,双臂越收越紧,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
  警察和周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有了他的高音伴奏,她的哭声倒有些微不足道了,干脆偃旗息鼓,缩在他怀里窃笑。
  既然这呆子这么紧张自己,又没表面那么精明强悍,自己就吃点亏,把纸做的大老虎保护好,不让他被别人觊觎。大老虎和小老虎本来就是一家,何况莫山对妈妈似乎情愫早生,多年来拖着大老虎四处游荡,怎么都不肯娶,正好……嘿嘿……
  ……
  乐极生悲,她没有想到,大老虎死要面子,因为大庭广众下几声嚎啕,觉得没脸见人,平时的嚣张劲全去了爪哇国,在屋子里孵了两天蛋,偷偷摸摸去了河南嵩山。
  等墨琥珀寒假时千里追至,他刚好被选送国家武术队去了北京,墨琥珀气得在少林寺门口仰天长啸:“大老虎,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要杀了你!”
  当然,大老虎虽然身在远方,心却在这里,时常遥控指挥父母探听她交男友事宜,还一个劲叮嘱她读书要紧,别上外面贼小子的当。他一年还是会在她面前出现一两次,每次都是那种受气小媳妇德性,生怕她提起自己的糗事。她郁闷不已,却也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有着长长的一生,而大老虎永远不会变。
  当下,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强!
  
  elght
  
  五年后——
  华灯初上,把古城四海装点得如梦如幻,晴和学院集团总部对面的连环街上,霓虹如娇娆的女子,披着七彩纱衣,魅惑人间。
  一个全身散发着慵懒气息的白衣男子从中间一个酒吧走出来,把那营业中的牌子挂上,朝晴和学院那边张望着,自言自语道:“小老虎怎么还没来,难道这回真被老板逮着了?”
  那白衣男子刚进去,墨琥珀沿着人行横道慢悠悠走来,还不时停下脚步,研究样式古朴的街灯。不过,虽然抬头看着街灯,她的目光却不知停在什么地方,时不时露出迷茫的笑,似乎心情奇好。
  “小老虎,今天怎么这么早?”见到她,白衣男子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道,“我亲爱的小老虎,你是不是想我了,想我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干吗非要天天跑来看我?”
  “小白,你说话注意点,小心我叫他炒你鱿鱼!”墨琥珀虽然笑着,眼镜片后的光芒绝对称不上友善。小白姓白名晓,调得一手好酒,此人号称口水王,曾有缠着某位可怜人滔滔不绝说了一晚上共计十个小时的纪录。
  她狠狠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跟我去调杯醉生梦死,等下送到楼上去。”
  小白打蛇随棍上,扳过她的肩膀就开始滔滔不绝:“小老虎,是不是等下要跟我醉生梦死一回,你可知道,我整个心里都是你的影子,你就成全我一次吧!”
  旁边两个正在打扫的服务员哈哈大笑起来,小白啐了他们一口,“两个小王八羔子,敢来笑我的场,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说话间,他自己也忍俊不禁,“小老虎,你先忙你的,我马上就调好。”
  瞥到门口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揽住他,状似亲密地凑到他耳边道:“小白,敢跟他打我的小报告,也不瞧瞧这里谁是老大,以后再犯,格杀勿论!”
  小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衣领就被人拎住,双脚离地,等他云里雾里完成凌空漂浮,小老虎已一脸贼笑被那人扣进怀里。
  那人头发剪得极短,青色的头皮若隐若现,皮肤晒成古铜色,虎背熊腰,眼如铜铃,简直跟电视里的张飞一般模样。原来,他就是TIGER酒吧的老板莫虎,也是四海古城远近闻名的莫家武馆接班人。
  小白暗暗叫苦,朝比狐狸还贼的罪魁祸首狠狠瞪去,暗道:“你不仁我不义!”转头谄媚地笑道,“老板,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要不要也来杯醉生梦死?”
  莫虎眼中如喷出两簇火焰,小白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生怕自己成了池鱼。
  莫虎把她在怀里转了转,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似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
  墨琥珀冷笑一声,“你放手,你想把我的胳臂拧断吗?”
  莫虎连忙把手松开,用力搓着那白皙皮肤上的红痕,闷闷道:“疼不疼,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你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墨琥珀甩手就往外走,莫虎如丧考妣,乖乖跟在后面,那情形如同小狐狸后面跟个大老虎,怎么看怎么诡异。
  等他们出了门,两个服务员凑近小白,一人嘿嘿笑道:“小白哥,你说今天小老虎姐姐有没有办法搞定老板?”
  一人问得更离谱:“小白哥,明天我们有没有喜酒喝?”
  “笨蛋,小老虎还是个学生!”小白朝他们头上各敲一记,“都跟我干活去,老板不在就想偷懒,当我杵在店里是摆设啊!”
  
  nine
  
  走出酒吧,墨琥珀目测一番,觉得天色很适合说些有情调的话题,决定舍近求远去四海古城最有情调的情人路。本来还决定好好读书,让他过几年安生日子,等拿到学位再把他拆吃入腹,既然那家伙敢傻愣愣地送上门来,揉圆搓扁都随便自己了不是吗?情人路上鸳鸯众多,她妒忌得眼都红了,一步、两步、三步,她一步三回头,几乎有种吐血的冲动,自己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耷拉着脑袋,维持着那种倒霉鬼造型,难道是才一两个月没好好修理他,她无敌魅力就不复存在?
  “大老虎,我好冷。”在吐血之前,她做出明智决定,环着自己的身体娇滴滴地唤。
  话音未落,一双铁臂把她箍个死紧,她嘴角弯了弯,仍冷冷道:“你别这样,你现在是我尊敬的老师,而且刚进学校,影响不好!”
  “我……”莫虎低头嗫嚅半天,猛地抬起头来,眸中似落满了星星,有着无比晶亮光彩, “你如果想谈恋爱,我……我也可以,你不要去找那个小白,他口水太多了,你喜欢安静,肯定受不了!”
  她一颗心几乎冲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脸全染成暗红,忽而变成紫色,略微显得白些的耳朵似乎要滴出血来,她想象着他红到脚后跟的样子,几乎爆笑出声,仍然强自镇定,只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大老虎,你可不要后悔!”
  莫虎坚定地摇摇头,终于鼓足勇气对上她的眼睛,声如蚊蚋道:“武馆里有我爸爸坐镇,应该没有问题。你考上晴和医学院后,你妈妈整天念叨这里的男生怎么怎么好,你又老是不打电话给我,我越想越着急,马上就接受了晴和学院的聘书来教武术,我爸还顺便把酒吧交给我。不过,我还是你的大老虎,不是你长辈。”
  “呆子,你敢当我长辈试试!”她心里在咬牙切齿,脸上仍然笑容可掬,“那倒也是,大老虎,那就暂时委屈你了,等你找到女朋友我们就拜拜,继续做兄弟。”
  “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莫虎吼得惊天动地。
  墨琥珀眼看要惊动所有鸳鸯,连忙捂住他的嘴,又好气又好笑,心中满是甜蜜,平日的机灵都去了爪哇国,偎依在他宽厚的胸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也不想说,真正体会到无声胜有声的真谛。
  莫虎一颗心落到实处,这才发现情人路上的美丽风景,顿如醍醐灌顶,有软玉温香在怀,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得意,惊动佳人,只得把大笑声生生压在腹中,顿时浑身不对劲,真比扎马步还要伤神。
  有种人是人生得意一定要尽欢的,比如莫虎,佳人在怀的浪漫气氛维持不到三分钟,旁边一对鸳鸯经过,男子正学着港台剧以无比缠绵悱恻的声音嘀咕道:“我好爱你哦……你爱不爱我啊……我爱你爱得要疯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
  即使阴险狡诈脸皮厚如城墙的莫琥珀也听不下去了,何况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莫虎,他腹中强压下的笑喷涌而出,倒还记得自己嗓门大,怕吓到小老虎,把她一把推开,开始捶地狂笑。
  情人路上顿时鸟惊人散,骂声一片,莫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头在心中哀号:“天啊!我怎么喜欢上这么个呆子?”
  始作俑者笑得眼泪鼻涕横流,惨不忍睹,最后终于发现问题,立刻蹲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小老虎,刚才我弄痛你了吗,你哪里不舒服?”
  她忍无可忍,重新再忍,为了这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约会,硬生生憋出个笑脸,扑进他的怀中。
  只不过,由于没有掌握好距离和力度,她狠狠地撞在一块铁板般的地方,鼻子的酸疼也牵扯出多年的缠绵心事,很丢脸地大哭起来。
  莫虎从来对她的泪水没辙,想起过去悔恨一生的那幕,听到周围愈来愈多的骂声,立刻慌了手脚,把她打横抱起,朝晴和医学院的方向狂奔。
  他的胸膛非常厚实,肌肉线条分明,可以靠着安稳地睡。
  泪眼矇眬间,她只觉得时光呼啸而过,两人似乎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夏日傍晚……
其他文献
序——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19岁那年的情人节在做些什么?”  被乍然问及这个问题时,很是恍惚了一阵子。  19岁,回过头去看,像隔了一辈子那么遥远。  多少时光如水,风过无痕迹。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呢……  即便是当时那般小心翼翼满含感情地倾慕与喜欢,于对方而言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一次呼吸,未领略到炙热,便已先随风散尽。  有时候我们对待感情是多么的漫不经心。  喜欢会持久吗?专注的目光会转
期刊
悦意醒过来了,但是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想,也许她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负心薄情的男子叫做陈耀庭,让她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实际上,那不过就是个梦罢了。玉麝姐姐为了不让她下山,所以才让她做了这个梦。  她现在只是梦醒了,完全没有必要伤心。她只是有一点累,所以想在榻上再赖一会儿。等到她起身之后,就会看见玉麝姐姐坐在对面对她笑。  一定是这样的,她微微勾起唇角,玉麝姐姐,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
期刊
他知道,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三两天的事。而如果爱上了,也不是自己想放弃便能放弃的。但是,他始终不能跨出这一步。他想,或许这一辈子他能做的事只是想她,想她,想她。  大学了,身边的人都开始恋爱。连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也开始陷入爱情冲击波里。  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都被她冷冷回绝。他不忍,在一旁说:“苏苏,人家喜欢你也是很正常的事,你怎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呢?”  苏苏不以为然,“老哥,不喜欢
期刊
层层白雾环绕的断崖边沿,坐着一个绝色绝尘的女子。长发垂地,肌若凝脂。额头上长有一颗血红色的朱砂痣,唇角永远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着一袭月白衣裙,俯视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渊薮。那苍白的颜色,如同一颗凄清的泪,悬在薄暮的腮边。无人响应,亦无人伸手一拭。偶有悲风,自环山遍野间穿梭而过,亦不曾为其停留半刻。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一个略带忧伤的声音,反复不断地重复唱着:“若问今何在?笑言君莫问……”  有人说
期刊
我最近养了一条鱼。  原本我宁养只晰蜴也不想养鱼——我没有歧视鱼的意思,会这样说只是因为我曾经养死过三缸鱼而尚无养死蜥蜴的纪录。  但我为什么还要养鱼呢?这里头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我有一些稀奇古怪到祖宗经常入梦训示我最好不要再与之往来的朋友,这个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叫赵昊,职业是实习中的摄影记者,爱好是上街偷拍美女,特长是被美女发现的时候自然飘逸地递上名片,向其介绍一个子虚乌有的、报社即将开办的真
期刊
爱情是否看得见,假如看得见,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喜欢的人的心意琢磨而相思成病?  爱情是否看得见,假如看不见,为什么当他看到她或者她看到他时会一副很幸福很陶醉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谁是你最喜欢的人?”小熏说的,也是一大群凡夫俗子饮食男女所想知道的。  你依靠什么途径和方法知道你正喜欢着别人,你又根据什么公式和定理判断自己不再喜欢那个人?  一切的一,一的一切,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爱着的时候会迷
期刊
——不在寂寞中恋爱,就在寂寞中变态。  这是大学校园十大经典口号之一。  ——宁可恋爱,不能变态。  可惜,等真正明白这一道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很悲惨地沦入“变态”的行列。  真糟糕……    天气好,水吧外的情侣成双成对,悠闲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不断刺激我脆弱的神经。  “我想有个男朋友。”恨恨地,我猛吃了一大口刨冰,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嚷嚷。  “大一妙,大二俏,大三没人要,大四急得跳
期刊
“请问这里是在招募新人吗?”  一个影子出现在她们的桌前,触目可见的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男孩的脸。  “是的。”她礼貌地站起身,“你是一年级的新生?”  “是的,刚转学过来一个星期。”他拿起申请表,问:“是要填写这份表格?”  “是的是的。”朱雅廷已经回过神来,很热情地递给他笔,看着他写下名字:曲熙朝。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曲熙朝?在南区做过飞车少年的那个?”  他是飞车少年?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像? 
期刊
时为卫国宣公为政,好乐舞,其子公子伋责之,然其弟朔弗然,出言顶撞。伋之妻无姬,失宠五年,其父伯尹为报此仇,离泪其父子兄弟。宣公听信谗言,欲伏诛伋。无姬闻之,化装成伋,代夫受死,后伋闻之,自刎而亡。  ——史载    一 相逢    篱笆依旧,竹楼已空,男子负手立于柳梢之下,望着那一池塘水,墨荷青绿一片,粉嫩微红的荷苞,低头羞涩。三月暖春,微风袭过,男子一身襦袍被风掀起,刮成一道白色的风景,墨发飞扬
期刊
正经地写评文,不才是第一次。  对于一个故事,看完之后总会有些感触。(是人都会吧,嗯?嗯?)有些读者在看完故事后将评文一气呵成,是胸有成竹的典型:有的则是慢慢品评,读一遍,有一种感动,读两遍,感动之处会变一变,也许多一点,也许少一点,更甚至,理智也会加入其中,就如品美酒,先感前味,再触中味,最后咽入喉中,通体舒畅。  淇奥的作品,算起来我这是第一次读呢,有好,也有不好。先说不好的,因为没读过作者的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