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路上碰到一个老妇人，她很瘦，个子很高，脸上挂着近乎谦卑的微笑，向走在我前面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可那年轻人马上躲开她走了，她那在寒风中抖动的白发让我心疼不已，恍然想起了早已故去的妈妈，于是，我放慢脚步等她走过来。
　　她脸上挂着笑，用几乎祈求的眼神望着我，我下意识的用手抓住兜里准备好的一块钱硬币，准备施舍给她，可她却说：“姑娘，百姓超市关板不？”我略略吃惊！马上说：“不关啊？！”她很满足地“哦”了一声，转身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又上前对她说了一句：“不用着急，卖什么的都有，赶趟的！”那老人用惊喜的目光看着我，连连说：“谢谢！”我很茫然：我也没做什么，不就多说一句话么？
　　第二天，下班路上，我又遇到了她，她又扬着笑脸追着我问：“超市关板不？”我也笑着回答：“不关，你去吧！”她又问：“有卖白菜的吗？”我答：“有！还有土豆！”
　　此后的许多天，我几乎天天碰到她，她似乎有点健忘，天天问我一模一样的问题，我们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对着暗号：“姑娘，百姓超市关板不，卖白菜不？”“不关，不关，有大白菜还有土豆……”
　　我耐心地应对着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和满足的微笑，我渐渐习惯了她没有意义的问询，也渐渐地理解了她问话的目的——她大概是一位孤独老人，她渴望与人交流，哪怕说一句话也是好的。于是，我每一次都装得像头一次听到一样认真地回答，凭她一句“关板不？”就知道她大约有70岁左右，因为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商铺关闭的时候都下木板的，所以人们习惯说“关板”。
　　两年多过去了，我习惯了老太太的问询，机关冬天早半小时下班，可我不肯早走，我知道她在那等我那句话！
　　天上扬起了雪花，我走到那段熟悉的小路没有看见老太太，可能是天冷了，她不出来了，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晃又半个多月过去，天越发冷了，一天晚上我习惯地按老时间走过那条路，路旁有一个中年男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吸烟，我有几分警惕地快步走过他的身边。就在我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百姓超市关板不？”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用有几分兴奋的语气再次重复：“百姓超市关板不？”我下意识地回答：“不关，有大白菜还有土豆”……话音未落，那男人抢上一步热切的对我说：“暗号全对，终于找到你了，谢谢！”
　　看到我有些迷茫的眼神，他忙侧过左臂让我看，那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孝字小牌，我试探地问：“你是大姨的——”男子叹口气说：“我母亲去世了！”“哦！”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接着说：“我在外地工作，母亲病重才回来，她清醒的时候告诉我，天天这个时间，在这条路上有一个好心的‘姑娘’陪她唠嗑，她很开心，让我一定要谢谢你不嫌弃她的絮叨，我问了几个人，不是骂我神经病，就是暗号不对！”
　　原来如此。我很惭愧地说：“我不过是多说两句话而已，可担不起谢，再说我都快50岁了，可不是‘姑娘’了！”那男子郑重地说：“担得起！我妈妈今年74岁了，在她眼里你可不就是姑娘？而且在她寂寞的日子里，您每天都陪她说几句话，她很开心，她嘱咐我一定要对你说声谢谢！”我不再推辞，有些伤感地安慰他说：“你还比我幸运，我的妈妈64岁就没有了……但愿天堂也有百姓超市，而且也不关板……”
　　不用再等老人的问话了，我似乎有几分失落。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们的心灵和眼睛，就像老人问的那样，关板不？如果没有关，就多放出点光和热，多说几句话，这和富翁一掷千金的施舍是一样的暖心！
　　 （据《鞍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