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号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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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的辉煌并不意味着今日的高枕无忧,“变则通,通则久”,已成为老字号焕发活力的通行证。
  
  具有150年历史的老字号天津“狗不理”公开竞价整体资产,青岛瑞蚨祥销声匿迹,夫子庙5家餐饮老字号分股权集体拍卖……据相关数据显示,老字号正在以每年5%的速度消亡,目前存活的老字号有品牌、有规模且经济效益好的仅为10%。一些老字号的奋起使人们看到:昨日的辉煌并不意味着今日的高枕无忧,“变则通,通则久”方是焕发活力的通行证。
  
  皇帝的女儿也愁嫁
  孙秀珍刚来中国照相馆的时候,尽管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238名员工中有40多名停薪留职,在职员工破罐破摔态度消极,人心不稳,经济效益下滑……这还是那个曾给周恩来等国家领导人照相的中国照相馆吗?这还是那个一开门就有顾客排队等待发号照相的老字号吗?曾有一瞬间,孙秀珍的脑海里出现了些许疑问。20世纪90年代中期,原经理姚经才在主管照相馆30年后退休,中国照相馆进入了新领导者与企业的磨合期,孙秀珍已经是被上级派下来的第四波领导了。短短三四年时间,前三波领导的频繁更换早已涣散了人心。
  为了稳定人心,孙秀珍接连开了几个座谈会,统一思想,转变“等、靠、要”的观念。
  为了了解真正基层的声音,孙秀珍承诺每周末有半天为员工接待日,员工可以随时反映问题,经过两个多月的耐心沟通,员工才又慢慢走向正轨。
  孙秀珍出任中国照相馆董事长的年代,遇到发展甚至是生存困境的老字号不止中国照相馆一家,吴裕泰、盛锡福等老字号也都遭遇到了同样的尴尬。据统计,解放初期,全国共有老字号12000多个;改革开放前,这个数字已经减少到2000多个。
  仍处于计划经济思维模式下的老字号如何在市场经济中转型?这道难题摆在了每个欲求发展的老字号面前。
  
  转型?转型!
  “经理,我们申请买皮筋”,“要多少?”“20斤。”……这就是孙秀珍刚到中国照相馆的状况。她意识到,是时候控制成本了。
  午餐由一月一订改成了按实际到岗人数的一日一订,缩减过大的后期加工车间面积,着手将常年堆积的旧设备和耗材处理掉。算下来,每一项都可以每月节省几千元。孙秀珍也因此得到了这样一个外号叫“抠经理”。
  “照多少张相我们才能挣出这几千块钱?我们现在是烙饼卷手指头----自己吃自己,浪费的都是你们自己的钱。”这是孙秀珍当时经常对员工说的话。后来员工真正知道节约出来的钱都变成了自己实实在在的工资。“现在他们比我还抠”,笑谈中,道出了一个企业的转型不易。
  缩减不必要开支的同时,积极的开拓业务也势在必行。
   “无论多亮的牌子只有走进市场,消费者才能给饭吃。”孙秀珍表示。为此,中国照相馆改变过去坐店等客的经营方式,走出去主动上门联系业务。“我们最先和一家大型国企的老干部处进行了联系,针对特定人群对中国照相馆的怀旧情怀,组织老干部免费照相,洗相打八折”,这是中国照相馆对自己高超技术的笃定:照相好了就会有人回来洗相的,那么这个活动就是不赔的,而且扩大了影响力,聚集了人气。为了第一次走出去的战役成功,中国照相馆组织了一个强有力的团队,孙秀珍亲自带队,现场化妆、照相、组织接待一条龙服务,几百名老干部慕名而来。“这一照就是整整七天”。这次,孙秀珍赌赢了,高超的技艺赢得了老干部的认可,几乎所有的老干部都过来洗照片,而且几乎个个都要洗成大照片。从此,中国照相馆外照业务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摄影队的足迹遍及北京各个区。
  “那已经不是国企一统天下的局面了,谁有能力谁就能在市场上搏得更大的蛋糕。外照走向社会,既提高了经济收入又提高了社会知名度。” 中国照相馆办公室主任高里奇作出了这样的总结。
  至此,中国照相馆起死回生,市场打开了。
  就在中国照相馆走出去的同时,北京盛锡福也在做着艰难的转型。
  自1996年开始,北京盛锡福长期积累的计划经济体制的经营弊病瞬时放大了,经营陷入了困境。残酷的现实使北京盛锡福帽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李家琪开始转变,“在这之前,盛锡福是做着大爷的买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为了生存,就得拼市场,” 李家琪表示。作为企业领导,李家琪亲自跑市场,一个商场一个商场去求合作。困境改变了李家琪的观念,而观念改变后的做法又使盛锡福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前途。
  领头人的思维观念的根本转变以及全体成员的努力促成了盛锡福的飞跃。
  “观念转变有一段艰难期,如今再回头看,那些没有走进市场、没有这段拼搏经历的品牌,现在就不容易发展起来了。”回顾那段历史,李家琪常常自问:如果没有当初的极度困难,盛锡福是否会有今天的破茧而飞?而历史是不能够假设的,但李家琪真的很感谢那段困难时期,因为其成就了今日的发展。
  
  创新无极限
  “茶叶冰激凌每个6元。”在王府井大街上,茶叶店门前排队买冰激凌已成为“独特的风景”——天然茶粉、纯牛奶、不掺水、零添加,这些都成为了吴裕泰茶叶冰激凌受追捧的理由。此外,吴裕泰还推出了无胶口香糖茶爽。“我们就是想通过这些‘可以吃的茶’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吴裕泰女掌门孙丹威表示,“每当看到有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女孩子或者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男孩子走进我们的店内购买茶叶,我都会觉得格外欣慰,因为这表示吴裕泰的商品越来越受到年轻人的欢迎。”
  作为品牌的展示与延展,茶文化陈列馆提供的品茶、欣赏茶文化、听民族音乐,更吸引了无数的眼球。
  为了从多角度展示自己的品牌,吴裕泰更推出了内府菜。“这道菜叫‘苦尽肝方来’,上面辅以四川宜宾的原叶小叶苦丁茶,中间选自上等的法国鹅肝,下面一层是绿茶和鲜蚕豆做的,苦丁茶可以分解鹅肝的微量胆固醇……”在享用每一桌内府菜之前,都有一名“养生管家”出来讲解每一道菜的调配与文化。
  “这是一个创业的过程,虽然艰辛,但是能看到一些成就。”孙丹威筹谋将茶饮食做大。
  “要说活着怎么都能活着,看是想怎么个活法。”10年来,拥有124年历史的吴裕泰正在乐此不疲地做着“追新族”。“现在是好酒也怕巷子深,老字号只是代表过去的一个记忆,忘掉自己是老字号,要像全新的品牌一样去投入市场激烈的竞争,现在吸引消费者的还得是产品和服务。”这是孙丹威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不是不进则退,而是‘不快进则退’”,面对茶业竞争的白热化,孙丹威深有感慨。
  而这10年,盛锡福也在不断创新。
  海龙帽、水貂帽、羊皮鸭舌帽……除了一些经典的高档款式,为了更好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盛锡福积极开发出新材质的帽子。“有很多高档帽子只有盛锡福有卖的,为此我们在全国各地搜索原材料”,李家琪随手拿出一顶巴拿马草帽,“这是用金丝草编织的,这种草只有在浙江、福建、台湾等地的芦苇中才能找到。”据悉,这样的草帽按编织的密度不同每顶从七八百元到一两千元不等,极大地满足了消费者多元化的需求。而正是有了这样的基础,近期,盛锡福受邀,原样复制了孙中山先生生前戴过的海龙皮帽,并无偿捐赠给了宋庆龄博物馆。
  除此之外,盛锡福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建立了非遗工作室和帽文化博物馆,老字号正在“老树开新花”。
  一路走来,没有创新就没有发展,几位老字号掌门人对此深有体会。
  
  品牌就是生命
  从困境中冲出来的老字号们,深知品牌打造的不易,对自己的品牌更是十分珍惜、小心地呵护。
  “食品安全十分重要,如果商家不去为老百姓着想的话,没人去替他们把关。” 孙丹威表示。为了保证产品质量,花茶从鲜叶的采摘开始,吴裕泰的质量管理人员就直接到现场,要求厂家将茶坯送到国家质检中心,如质量不过关就不能采摘。吴裕泰每年茶叶的送检费用都在40万元至50万元,目前这在全国是最高的。
  吴裕泰目前在全国有二百四十多家店。为了保证分店的质量,使连锁店“连得起锁得住”,所有分店的物流都由总店配送。更重要的是,吴裕泰早在2001年就开始在所有分店进行信息化联网,便于监督与管理和公司整体采购计划的编制。“让消费者在全国各地买到产品的品质是相同的,这样才能在终端上培养顾客的认同度及信任感,在顾客中形成品牌忠诚度。”孙丹威表示。
  盛锡福在品牌的打造上也深有门道。
  盛锡福的高端帽子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涨价了。面对不断上涨的原材料成本压力,也只是近一个月来才把价格微调了一下。在市场经济的今天,此种做法倒是让记者吃惊不小。
  对此,李家琪表示,“盛锡福跟款式潮流,但是价格从不跟风,盛锡福就是想通过相对恒定的价格来树立自己行业价格标杆的作用。这样可以给消费者很好的信心,维护老字号品牌的信誉,用品牌的美誉度换取消费者的忠诚度。”
   “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品牌。这是几十年的心血打造出来的,不按规矩办事情、掺假,最后只会把品牌砸在自己身上。”李家琪表示。
  走出去 到海外
  境外16个国家和地区开办了18家公司,开设53家药店(含医馆),海外累计诊疗的患者超过1000万人次,上百个中成药出口产品,同仁堂的海外战走得轰轰烈烈。典范在前,那些以市场为导向、以创新为前进动力的老字号,在本土发展得心应手以后,到海外去,成为他们可望或可及的梦想。
  近6年来,李家琪走遍日本、东南亚、欧洲等考察了一下,在国外那些繁华的街道上,却没有发现帽子的专卖店。“法国香榭丽舍大街没有一家帽子专卖店,可盛锡福却在中国的王府井做到了”,这更加坚定李家琪对自己品牌的信心以及在海外发展的决心。
  看到中国很多服装企业在海外打拼,但汉字商标真正在国外立足的却并不多,鉴于此,立志将中国帽业在国际市场上有一席之地的李家琪,在2008年就进行了海外商标的注册,为将来的发展打下了一个长远的基础。甚至,连在海外发展的模式,李家琪都已经预想好了:“我们可以招聘在海外勤工俭学的人员,以人民币的价格批给他们,让其卖欧元的零售价格,中间的差价足以弥补当地高额的店面租金。我们不求过多的资金回报,要的是在国际市场上打响盛锡福的品牌。”
  “终究有一天,盛锡福的帽子会走向世界,而且能在海外很好地立足。”对于未来,李家琪信心十足。
  从国内到国外,对于大多数尚在从区域品牌发展为全国品牌的老字号来说,绝非那么容易,虽然吴裕泰2010年通过合作伙伴间接出口日本30多吨花茶。但孙丹威坦言,迈出这一步很难,“资金、选址都很重要。”
  一板一眼做好国内市场,在此基础逐步向海外发展,这已成为几位掌门人的共识。
  
  体制之问
  孙秀珍至今仍清晰的记得,20世纪90年代末,刚刚卸下重装的中国照相馆,又迎来了由于其他国有照相馆倒闭而分来的职工,员工人数从100多人骤然上升至500多人。这无疑给了刚刚想轻松上阵的企业背负了新的负担。
  体制,体制,这是谈及老字号就难以回避的问题。那个曾经助推老字号辉煌的国有体制,在新时期,早已成为其进一步发展的牵绊。在记者采访中发现,正如改革开放之初那样,老字号如今也面临着这样的境遇:民间资本参与经营更多的老字号,其对市场的反应就越灵活。
  近年来,老字号,这个改革春风很少关注的领域,也开始有了市场元素的骚动。
  至今已有342年历史的同仁堂。近年来经过一系列的改革调整,2000年,同仁堂股份分拆资产,组建了北京同仁堂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并在香港联交所创业板上市,2010年7月9日由创业板转为主板,实现了由老国企到公众公司的身份转换。体制上的创新带动了同仁堂的发展,同时以资产为纽带实现了同仁堂的做长,做强和做大。
  享受到改制甜头的还有中国照相馆。2010年底中国照相馆改制完毕,职工控股扩大至70%,极大地提高了员工的积极性, 收入提升了15%-20%。
  而大多数的老字号还没有这样的发展机遇。
  “如果企业是自己的,我会自由的调配人员,企业的成本也可以自己去核定,这样可能会有更多的利润,”一位老字号老总感慨道:“如果体制能够转变,焕发大多数人的积极性,比我自己一个人的积极性要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如何给予老字号一个更好的体制,让老字号可以突破重围。国有体制的管控,没有灵活性。掌门人理念再新也有束缚。”孙丹威认为,“如果属于竞争性行业就应该放开。”
  虽然,发展的道路还不很畅通,但老字号们都相信,经过体制改革后的市场前景将更加广阔。
  风投、上市、海外,摆在老字号面前也有同样的诱惑和选择,未来怎么样?一切皆有可能。1979年,春天的故事响彻神州大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老字号正用踏实的脚步迎接属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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